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林语堂三部曲-第10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博雅更想知道这个女人的秘密。四周静悄悄,只有小鸟偶然轻唱几声,她脸上泛出红潮,带着困惑和发窘的神色。她迅速抬眼看他说:“嗯,什么?”展露出一个打算被爱的女人的微笑,“你想知道我哪些呢?”

    “我必须了解你更多些。你有父母,你总该不会像仙女般,由天上掉下来吧?你是吗?”

    梅玲折下一根干树枝,她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上表情有些犹豫,仿佛她要倾诉一项秘密:“哦,我的父亲是一个军阀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崔是我母亲的姓。”

    “你在说神话故事?”

    “随你怎么想。我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我们在贫穷中生活。我十七岁时母亲就死了”她突然停住。

    “哦,再说下去嘛。”

    “就在差不多那时候,我父亲遭人暗杀。”

    “被暗杀!谁干的?”

    “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太多了。很多人恨他,他曾杀过太多人。”

    “你似乎对你父亲没有感情。”

    “一点都没有,何以我该有呢?这些够了吧?”

    “不够,告诉我更多些。”

    “然后剩下我孤单一人,某人爱上了我噢,我经历的事情太传奇了,你不会相信我的。”

    “我相信一点,像你这般年轻美丽的女孩孤单活在世上,一定会有很多奇遇。”

    “博雅兄,你觉得我吃过各种苦吗?”

    “我不觉得,看你不像。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岁。”梅玲顿一下,紧望着他,然后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结过婚呢?”

    博雅停了半晌才说:“那将使你更为迷人,有人要娶你,我毫不惊奇。”

    “他把我送进学校,也常来看我,直到我被开除。你感兴趣吗?”

    “继续说,然后怎么样?”

    “然后那就是地狱!他的父亲介入我们之间,我嫁给他并未经他父亲的认可。起初我们是快乐的,只有几个月时光他是一家轮船公司买办的儿子,他的父亲后来发现了我是谁。他恨我父亲,因为我父亲曾使他入狱,他花了十万块才保住性命。他想报复,这笔账算在我身上,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一个孤单在世的少女又能怎么办呢?这老头永不怜悯。我是个傻瓜,如此而已。”

    “是他暗杀你父亲的?”

    “不是,另有其人。我父亲树敌太多。”

    “凶手有没有受审?”

    “没有,舆论支持他。你不会相信我父亲竟为日本人工作,你会吗?”

    “但你没告诉我你父亲是谁。”

    “是的,我想我是疯了反正对我也无关紧要,这是很复杂的。我从不关心我的父亲,我母亲恨他,但是我公公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叫我‘汉奸种’。我要不要为我父亲辩护呢?他起先气他儿子,因为他恨我,然后他又改变心意,叫他儿子把我带回他家,否则要脱离父子关系。我去了,一连几个星期被关在我丈夫家,我确定他的目的是逼我自杀。我不能见到我丈夫,自己天天哭着入梦直到他的母亲可怜我,向老头子说:‘即使她的父亲不对,不管怎样现在人也死了,何必责怪在他女儿身上呢?如果你不喜欢莲儿,适当的法子是送走她,叫我们的儿子再娶一个’”

    “莲儿?”

    “哦,那是我的名字,后来我改名了。那老太太好心肠。是的,她是个佛教徒,她对丈夫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最好少作孽——神明有眼的。”

    “后来呢?”

    “哦,他的父亲鼓励他再娶,他也做了。我算什么呢?非牛非马,非妻非妾这位新妇嫉妒心很强。那时候我对丈夫已失敬意,我不在乎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我婆婆在傍晚走进我的房门,送给我一个纸包说:‘莲儿,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我从未有过一刻的平安。但是男人的心狠毒,他们不会听我的话。把这个带着,里面有六百元,自己想办法,离开本市,到别的地方去。我来对付他们父子俩,叫他们别再打扰你’”

    梅玲的话语在此打住。然后她一面擦拭眼睛一面慢慢地说:“在这世界上善心的人士很多,如果不是那位老太太,我也许已经死了。”一个宁静的表情掠过她年轻的面孔,一切受折磨的痕迹都瞬间消失了。

    博雅望着她,显得很意外:“看到你,绝对想不到你有这些遭遇。后来你怎么办呢?”

    “我告诉你够多了,别再多问我了。”

    博雅向她靠近些,握住她的手,她也捏了捏他的,使他神经兴奋起来。

    “别告诉任何人。”梅玲说。

    博雅又向她靠紧些,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梅玲非常静默。博雅接着抚弄她的发丝,她仍未说话,她的眼睛望着地面,胸部微微起伏。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庞,捧到面前,发现她眼中充满炽烈的感情。

    “梅玲,这就是我们的爱情。”他说。

    他吻了她,她也回报以激情的热吻。他感到自己被她温暖的双臂环抱着。

    “我始终在寻求爱情,”他说,“就是这种爱。不管离婚或已婚并不重要,我称它为一个姻缘,一种两个人联结在一起的感觉,肉体和灵魂——你知道我的意思两者似乎已融合一体,你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就是这样。”

    梅玲一动也不动。

    “你不说话?”

    “我只是高兴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也高兴。”

    他们这样躺了两三分钟,博雅说:“莲儿莲儿,我喜欢这名字。”

    “别这样叫我。”

    “为什么呢?”

    “这是我童年的名字或者你能这样叫我,但是只能我们在一块儿没别人时,这使我想起了我妈。”

    “好的,莲儿。”他们一起大笑。

    “我该叫你什么呢?”梅玲问。

    “就叫我博雅,我的俊丫头。”

    “怎么这样叫我呢?”

    “我不知道,北京的说法。”“丫头”意思是婢女,博雅称她“美丽的婢女”。

    “噢!”梅玲天真地点点头,这是她某方面单纯的表现,“为什么相同的字可以用来骂人,也可以表示亲密?”

    “这就像是:如果你爱一个人,你能叫她任何名字,让她听来仍很甜蜜。”

    “为什么我们说俊丫头,而不说美丫头呢?”

    “美就是美,俊却意味着‘美丽和聪明’,我不知道丫头为什么会比太太漂亮机灵,但事实如此。”

    对“太太”一词,梅玲变了脸色,她沉默下来。

    “你在想什么?”博雅问她。

    梅玲悲伤地开口了:“社会永远站在妻子这一方,一个聪明的女人永远有错。但一个女人对她的聪明又能做什么呢?社会绝不责怪一个一再有外遇的男人,他们称之为找乐子。但是女孩子恋爱呢?婚姻对女人较男人重要,因为婚事影响一生,她甚至不能寻乐。假如她婚姻不幸——她又能怎么办呢?她要装聋作哑,忍受下去吗?如果她有韵事,社会又会怎么说?假设有人发现我们在这儿——谁知道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但是人们责备的是我,不是你,同时我又错了。”

    当她说出这段十分意外的见解时,博雅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她,但绝非不悦。

    “为什么你说又错了?你过去曾做错过吗?”

    “那与你无关,”梅玲回答说,“就连那次婚姻,大家都说是我勾引这年轻的儿子,不是他勾引我。他的家人怪我嫁入父亲的仇家——那是‘无耻’——或者如他父亲所说的,是‘汉奸种’。老头子常说,他家前世欠了我家的债。你信不信一个人的罪报应在儿子身上?”

    “我不知道。我想,因为我们流着先人的血,我们都为先人的作为而受难。”

    博雅抓起梅玲的手,在午后的阳光下欣赏她的手臂上精细的血管,以及若隐若现的汗毛。

    “我真心爱你,梅玲。”博雅说。

    “莲儿。”梅玲快乐地纠正,“你以前曾爱过其他女人吗?”

    “不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漂亮的面孔很多,但不久就看厌了。你知道,我有个观念,漂亮的女人天生较笨,聪明的女人外貌又令人讨厌,太聪明,太骨感,太不舒服了。这些都使男人不舒服。”

    梅玲快活地听他的女人论。“我是心智愚笨还是外貌讨厌?哪一种?”她呵呵笑着说。

    “梅玲——莲儿——我是在谈其他的女人。”博雅笑了。

    “我不要恭维,请坦白地告诉我,非常坦白地。你喜欢我哪一点?我希望这是永远的,永远不变,我要尽一切讨好你。告诉我,我是哪一类——愚笨或讨厌?”

    “我无法分析你。你看来如此年轻、清新,但是你却有这么多遭遇,你当然不讨厌。”

    “谢谢你。”

    “你也不可能愚笨。”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聪明的女孩为什么讨人厌吗?”

    “为什么?”梅玲说。

    “聪明的女孩太多话了,她的锋芒毕露,使男人不舒服。”

    “一个女孩要讨男人欢心一定很难。”梅玲似乎吓坏了。

    “但是这儿有位完美的女人,她的智慧同时外露和内敛,那就是你,你既兴奋又安静。”

    “噢,博雅!”梅玲喃喃地说,“我不能让你失望,我真怕。你很难讨好吗?我要竭力讨你欢心。如果你要我,我愿当你的情妇。”

    博雅望着她悦人的容颜说:“你认为一个女人可以既做妻子又做情妇吗?”

    “怎么?”

    “妻就是妻,她持有一张超越你的结婚证书,她是受到保护的,她不在乎,她是某某太太。像凯男,她是社交界的姚太太,那是她所感兴趣的。情妇可以说没这种利益,因此她会尽力讨男人欢心,你能想象一个太太像情妇般,爱人和被爱吗?你听说过一句俗语‘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吗?”

    梅玲笑着说:“我要记住,我是不是在偷你?”

    “你知道我不爱凯男,她比你更明白。”

    “我是否真把你偷来了?如果是,我很高兴。你打算怎么办?”

    “你知道她一直想去上海。”

    “你能带我去?她会不会反对?”

    “她不是已经反对你留在这儿了吗?这不是问题。”

    “那是什么呢?”

    “她要回娘家,这样最好。她很不幸和不快乐,我对她很冷淡和残酷。”

    梅玲专心听,想象着自己和他一起生活。“你肯不肯带我去?只要有了你,是偷,是妾,是妻,对我都一样。”她说。

    博雅愁容满面,他没有答话。

第159章 风声鹤唳(8)() 
“博雅,我自由自在,孤单一身,我愿意跟你到天涯海角,只要爱你就好了。”

    “你愿意?你知道,现在是战时。”

    “我跟你到天涯海角。”

    “真的?”博雅紧盯着她看,仿佛想了解这女孩子,她的身世对他而言仍有半数未揭,“告诉我你的一切。”

    “为什么需要我告诉你一切呢?”

    “因为我爱你。”

    “我告诉你的已比任何人多了。”

    梅玲脸上也出现阴霾。

    “哦。我想这些够了,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

    梅玲说:“你告诉女用人,我们马上回去,现在太阳快下山了。”

    博雅扶她起来。“来吧。”他说。

    他扶她穿过果园,回到她的庭院,手臂环着她的纤腰。还没到月形拱门,两人慢慢逛,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知道他今天是存心来向她求爱的,轻松和胜利感,使他满面通红。

    “今晚你来不来我们的庭院?”梅玲此刻非常平静地问。

    “我要来,只来看你而已。但是假如我们希望一块儿去南方,一定要做得自然些。”

    “这真像做小偷。噢,我喜欢偷你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她靠近他耳语。

    “你打不打算让罗娜知道?”博雅问。

    “不!”梅玲坚定地说。

    “你并不傻。”博雅说。

    “我将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必须完全保密,我们自己的秘密,直到我们到了上海。”

    博雅感觉当时当地就想“偷”梅玲了,然而却被他的女人论所保护住了。“偷不着”会更刺激些,他喜欢这样,他期盼一段心醉的时光。

    秋高气爽,空气也干燥清凉。梅玲昨晚照例卷起窗纸,一早醒来,觉得有些凉意。她把棉被盖好,打算再睡。但是昨天晚上和博雅相会的记忆太美,太意外了。留在脑海里,甩也甩不开。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嘴唇渐渐泛起一丝笑容。她把头埋在枕下,前院已经听到人声,但是院落里仍然静悄悄的。她感到一件很重大、很快乐,但也许很愚蠢的事情发生了。

    为什么任博雅追她呢?然而她自己承认,她需要如此。难道她生命中展开了新一页?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矛盾的情绪——刺激、浪漫、疑惑。这件事会给她带来什么?她以前的经验太令人困惑了。她想起自己的过去,总觉得当时她年轻不成熟,像一艘废船,被环境和男人的欲望所搅和了。博雅是她第一个敬重、关心的男人,他的爱情似乎是真诚的。这个家是一幅宁静的图画,一个休憩的港口。未来还是未知数,她不敢多想,她是不是又错了呢?如果她母亲还在,或是一开始就找对了人,她整个的一生就全然不同了,她就能给博雅一份纯真、无瑕的爱情,不必隐瞒什么。如果她说出过去的一切,他会谅解吗?她该不该说?幸亏还没有全盘托出。他说:“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听起来真舒服。她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谁,然而心中仍不时有悔恨感,怕她配不上他。她终于找到了她期盼的男人,心里却不免发抖,怕昨天的事只是一种偶然,不会有结果的。但是这件事太重要了,她现在可不能冒险地说出自己的全部历史。她要等自己更了解他,双方爱情成熟了再说。然后她又自我安慰说:若是博雅娶她,这也是他的第二次婚姻哪。她并非全然配不上他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嫁给博雅?她疯了现在是战时,就算她变成博雅的妻子,她也猜不透未来的前途。她热情而不无忧虑地期盼着新的情节。

    在纷乱的心情下,她又睡着了。当她八点半醒来时,意外地听到了博雅熟悉的脚步声,她由窗口看见他进入冯舅公的庭院,客厅对面罗娜的房间还是静悄悄的。她起来把窗纸卷得更高些,好能看到博雅出来,也许还能和他打招呼呢。她匆匆穿好衣服。博雅出来,正看见她站在窗口,对他微笑挥手,他转身走向她的窗台下面。

    “你这么早就起来啦?”他微笑说。

    “进来吧。”她做手势。

    他蹑足进入客厅,她站在卧室门口欢迎他。她已经穿上黑棉袍,头发梳了一半,前面有些凌乱。她脸上还没化妆,不过布满了青春的红晕,眼角又饱满又光滑。她耳语说,罗娜夫妇还在睡觉,要他进她房里来。他们低声说话,但是她的发音含有睡饱了的清脆感。

    博雅转身吻她,她觉得心中许多疑惑都一扫而空了。

    “趁冯舅公还没出门,我过来找他谈谈,”他说,“我要安排远行的计划,不过也不全是这样。我一早起来,不知怎么两只脚就自动朝你这边走来。从你的脸色看得出,你睡得很好。”

    “博雅,我希望永远如此,这是我内心的需求,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幽会,我们必须尽快到上海去。”

    “我找冯舅公就是谈这件事。天津开的轮船铺位很难买,存款必需安排,凯男还要买些东西。我告诉她,上海什么都买得到,但是她说要买些礼物送亲戚,我今天早上要陪她出去。你和罗娜他们能不能过来吃午饭?”

    “好的。”

    “你出门的一切都准备好啦?要不要我替你买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但给我买些稻香村的蜜饯、鸭肫和福州橄榄好了。”

    “你爱吃鸭肫?”

    “我爱吃——可以嚼的东西我都喜欢。你也喜欢吗?”

    “我床边放了一瓶,晚上边嚼边看书。”

    “好妙!我也是!”

    博雅走了,今天早上的会面使她再次坚定了信心。昨天晚上他说的情话不只是逢场作戏,一时冲动的结果,他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罗娜起床,看见梅玲的神采比平常更焕发。梅玲告诉她,博雅过来和冯舅公讨论远行的计划,还邀大伙儿吃午饭。

    “我仿佛听到你们低声说话。”罗娜说。

    “我们怕吵到你们。”梅玲答道。

    这是北平秋天中的一个好日子,干爽、晴朗,院子里又舒服又平静。昨晚的韵事还留在梅玲脑海中,那些未知的诺言,今天早上偶然而匆匆的一见——那个吻,他双手在她肩上抚摸——在她屋里留下细致的香味。幽香发自她摘来供在瓶里的木兰花,那倒无关紧要。空中有一股奇妙的刺激。她对镜梳头,想着今天该穿什么衣服。打扮漂亮是自尊的表现,一个女人就算只到公园走走,只有陌生人看见她,她也会穿戴整齐。但是为一个男人,一个她心爱的男人而打扮,意义又不止如此了。在家里便餐,她得穿得简单一点。她的发型如艺术品一样,不能显出刻意雕琢的痕迹,要配她的脸蛋,又自然又顺眼。她知道博雅很注意她右耳下的红痣。她耳型柔和,下面尖尖薄薄的,算命的人说这是坏征兆,因为所有长命、有福气的人耳垂都是长长厚厚的,好保住福气,于是她常常把头发放下来,半盖住耳朵。突然灵机一动,她用大发夹把头发向后拢。她脸型很小,这样一来简直像中学生似的,看起来很清新,红痣也清清楚楚地露在外面。

    她的胎痣是鲜红色的,一些山中小蜥蜴就是这种颜色。没有人知道朱红色和贞操有什么关系,但是古代常有人用蜥蜴血来测验妇女的节操。先让一只蜥蜴吃下七斤的朱砂,再把它的血放在妇女手臂上,据说会留下永久的朱痕,但是女孩子若曾和男人发生关系,朱痕就会变色。中国文学中蜥蜴又名“守宫”就是这个原因。梅玲的胎痣刚好是这种颜色,名叫“朱砂痣”,是罕有的美人斑。

    梅玲也记得,她中午要到博雅的房间去。她看过他的书房,也见过他在那里弹钢琴。她不能决定他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就照着唯一的线索,假设自己就是属于这里,让自己在他家显得很顺眼。她必须淡妆素服,造成亲切的气氛。除了手臂上取不下来的翠玉镯子,什么珠宝都不戴。经过刻意的研究,她穿上浅蓝色的短袖旧旗袍,以便和他书斋的深蓝色地毯相衬。

    大约十二点,她和罗娜、冯旦、冯健一起过去。她说她想看看博雅的书斋,因为他们也没其他事可做。博雅和凯男还没回来。这个院落和北平的一般房子比起来,显得特别大、特别深。房间都铺了厚厚的地毯,西侧和中央的房间做客厅,两边只有窄板隔开;西侧客厅有几个黑木的古董架,上面摆了各种花瓶,一套白鬼的宋代瓷器,还有花色细致的“古月轩”瓷釉器皿。

    梅玲一个人走进西院的别室,那就是博雅的书房。墙上挂着两个汉代的大铜镜,几幅书法,还有一张小鸟在枝上凝望大蛇的水墨画。一张茶几上摆着全套的“宜兴”陶土茶具,书架顶上摆满古怪的小玩意儿——生锈的古剑啦,一个绿色的小铃铛啦,还有一只弯弯的老象牙,在一寸高、二寸宽的象牙上刻着整篇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这些东西古老而稀罕,却不算美丽。房间南面自成一格,有一张现代的书室躺椅,一架钢琴,一个新式的落地灯。两边的差别很明显,房间的中心保持了中国屋舍的质朴气质,南侧很新颖、很舒服,显得亲切多了。这是博雅读书、休息的角落。椅垫乱糟糟地搁在躺椅上,报纸也零零散散的。躺椅下有一张豹皮,博雅的拖鞋就放在上面。屋里没人,她拾起拖鞋,轻轻抚摸,觉得有些罪恶感,又小心地放回原处。她坐在琴凳上,凝望她曾听他弹的乐谱。她看到钢琴上有一对玩具锣钹和一个小铜铃,觉得很有趣,不知道他用这些小玩意干什么。附近有一个金笼里的小鸟形状的时钟,每一秒钟小鸟都回头一次。博雅喜欢这些小东西,她大声笑了出来,眼睛又瞥见一个装了鸭肫干的玻璃瓶子,就放在躺椅边的矮几上。“噢!在这里!”她自言自语地说。她忍不住由瓶里拿出一块。

    大家慢慢逛到书房来。梅玲坐在博雅房间中央的书桌前,正抚摸一块一尺长的旧书皮,嘴里慢慢嚼着干鸭肫。

    “你在吃什么?”罗娜大嚷。

    梅玲把手上的东西拿给她看,还笑了笑。

    一个老女佣端茶进来。她看到梅玲的动作,就说:“小姐,这是少爷最心爱的,谁也不准碰。”

    梅玲拿起瓶子,一一传过去,只有冯健拿了一片鸭肫。她甚至把瓶子递给用人,但是用人说:“我们不敢这个屋子里只有少爷能碰那瓶子连太太都不敢。”

    梅玲笑着将瓶子放回原处,她对吓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