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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声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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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走了进去,怕到时候物是人非都算不上!

康熙那里自然传旨全力医治,只是人生最奇妙之事便是无力回天。油灯将尽时,已不是人力问题。

我看着太医们日日行医把脉,努力控制着各自脸上惶恐和哀凄之色。因了康熙每日派人问讯,嬷嬷倒肯吃些药,病情有些起色。到底是因年老体衰,看看就是枯竭趋势。一日她突然醒来,看到我穿着水蓝旗袍,外罩宝蓝金丝滚边坎肩,镏金镶锆石领扣。便指着我的衣服笑着说,“当初格格也喜欢穿这样的衣服,我特地给她制了一件,她喜欢的很,却只穿着试了试。说是小姑娘家穿着活泼,她都一把年纪了。”

我一笑,知道她所说的格格是孝庄皇太后,“嬷嬷这么一说,若黎倒不好意思了。如今若黎可不也一把年纪。”

嬷嬷抓了我手,“瞅着若黎眉眼倒跟格格年轻时一样,怪不得看你穿这衣服喜欢。”

“嬷嬷是爱屋及乌,听说太皇太后年轻时漂亮的紧,若黎这样儿,怕是没地方站。”

嬷嬷摇了摇头,“若黎二十了吧?”

我咧嘴一笑,“嬷嬷,若黎都快三十了。”

“你穿着衣服好看,格格当年也这样儿!”嬷嬷最后念叨了两句,便沉沉睡去。

我握着她的手,坐着不动。想当年嬷嬷是怎样的花样年华,跟着她的主子到着深不见底的紫禁城,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终身的孤独,她可有想过逃离没有?

正在沉思间,嬷嬷突然又醒来,“格格,那托尔种的杜鹃花儿开了,要请您过去看看呢!”然后笑了一声,分明是少女情状。

我心内一凉,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上来。顿了半天,才开口答道,“不着急,那花儿一时半会儿谢不了。”努力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

“那托尔说刚开的才好看,草原上风沙大,日头也毒,等等怕花儿开坏了。”

我咬着唇嗯了一声,“你去叫那托尔等等,我换了衣服就去。”旁边立着的采青已知情形不好,见我回头看她,便轻脚出去。

不多时,胤祉和胤禩还有胤祹俱都轻脚走进来,看到我们,都缓缓跪下,胤祹已哭的气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嬷嬷不曾闭眼睛,无焦点的眸子看着屋顶雕莲佛台格子。气息平稳,嘴角轻轻上扬。“格格,那托尔要我和他一起去骑马,你说我去不去?”嬷嬷拽紧了我的手问。

我用另一只手捂了嘴,等能够换过气,抹了脸上的泪,“怎么不去?去吧,我把我的那匹马给你骑,管保你比他的马快。不过别让他追不上你。”

嬷嬷有好一阵子没再吭声,闭了眼,神情很安宁,嘴角还有微微的笑。我们都不敢动,她却突然睁开眼睛叫,“胤祹。”

“胤祹在这里。”胤祹连忙擦了眼泪,跪着挪到床前,握住嬷嬷伸出的手。

“好孩子!你在我就放心了,以后要好好的。”嬷嬷拍着胤祹手背嘱咐。

胤祹慌乱的哭道,“祖母,胤祹一直听您的话,不起贪欲,不计过失,不挑是非,克己守礼,诚孝皇父,友爱弟兄,祖母,胤祹都记着……”

嬷嬷只是拍着他的手背喃喃说好。

“祖母,你也可得……好好的,胤祹新添的小格格您还没瞧,……还等着您给取名儿呢!”胤祹一句三顿,几泣不成声。

嬷嬷呵呵的笑了,如往日康健时气势,“名儿终不过是个形式,你们取的好也一样,女孩儿更得多疼。”说着松了胤祹的手,四处摸索着,“若黎?”

我连忙递过手去,“若黎在这儿。”

嬷嬷转过头来望我,手使了些劲儿,“若黎,我知你心里苦!”

“嬷嬷!”我轻声叫着,把头埋到嬷嬷头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哀痛,失声痛哭,“嬷嬷……嬷嬷!”千言万语,我却只能反复叫出两个字。

嬷嬷把手放到我头上,“你我本都不属于这里,你认不了命也是应该。可既然已经是这皇宫里的女人,再苦再难,都要自己想开,你若不想开,还指望谁去给你开解去?你素日里诉于我只言半语,知你是难以释怀。我只告诉你,你想着众人的心,天日昭昭,日头下看的到影子!”

我哭着点头,外头太医们也进来了,胤祹已让开位置,我便擦了泪道,“太医来给嬷嬷把脉了。”

嬷嬷艰难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不劳烦他们。我要睡了!”说罢,转头朝里闭了眼睛,深深吐了口气。握着我的手也松开。

那一瞬,我心头凉冰冰的滚落四个字,功德圆满!

轻轻叫了声,“嬷嬷!”再叫时声音就不自觉抖起来,“嬷嬷……”心里边凉了一片,像起了浓浓的雾,水滴不停的自树梢屋檐落下,嘀嗒嘀嗒!回头看胤祹他们,胤祹扑过来,不管不顾的大声哭喊,“祖母……祖母,还有胤祹呢!您睁眼看看啊!”

我挪下床来跪着,听任胤祹怎样哭叫,眼里脸颊上,泪痕都干了,没有新的流下来。胤祉和胤禩过来拉劝胤祹,争扯中不时撞到我,我并不躲。

康熙下旨,令苏麻喇姑的梓宫留到他回宫再发殡。苏麻嬷嬷逝去的第十五天,康熙銮驾回宫,康熙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苏麻喇姑的灵堂。走近灵堂门口时,康熙被门槛绊了一脚,抬头看到满屋缟素,他的脸再不是往日君王的威严,是痛失亲人的哀痛。缓缓走到灵堂中央的紫檀木黑漆棺前,半跪了一只腿,后边众人跟着哗啦跪了,一时哭声四起,胤祹和太子上前搀起康熙,康熙的眼角,已是眼泪纵横,回头像内务府执事宣道,“按嫔礼发送。”

胤祹撩衣下跪谢恩。

苏麻喇姑灵柩停入殡宫后,胤祹却执意要再守百日,以报答苏麻喇姑的养育之恩。康熙知其心意,便命胤祹百日供饭,三七诵经,其他皇子每日轮流陪伴胤祹。后又思虑苏麻喇姑于我也有顾念之恩,便命我一并留在殡宫为其守灵。

我此时已心念俱灰,是何形状都于我没半点区别,与胤祹作伴惟忆起往日情形,悲中更添哀苦,只觉的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了无半点生气,病愈后身子已不如从前,如此一折腾,旧病又起,守灵的大半时日,除供香诵经外,都昏昏沉沉睡着。

胤祹无事时来守我,没意识的执着我的手就哭了,他受苏麻喇姑养育,衣食住行无不受嬷嬷关心,即便出了宫,也是日日请安,病了痛了也赖于嬷嬷调养,如今突然去了,他这样一温柔敦厚之人,怎能受的住。整个宫里,除他之外,我是第二依恋嬷嬷的,他见着我,与我见着他是一样心情,见了更添愁苦,不见又想念。如此两个人,在此情形下,倒有些相依为命之态。

我因精神不济,往往说不上几句话,便沉沉睡去。他便在一边窗下或看书,或写字,或发呆。偶也听得噪杂人语,有人俯身来看我,摸摸额头掖掖被角,我不愿多管,也不愿醒。梦里最多的是胤禛,辩不清表情,只站着冷眼看我。我想过去,却挪不动脚,心里着急,嘴里却说,罢了罢了,反正是离,何必多惹是非。

如此拖了月余,方才能慢慢起身。一日午后,吃了药睡醒,采青从门外进来笑道,“格格醒了,今儿是太子来。十三阿哥托太子给你带了件灰貂鼠鹤氅,说是天气冷了,你身子不好,这个好穿着出去。还嘱咐说不要你多呆在房里,身子好了就出去走走,那样对身体也好。”说着果真拿了一件灰貂鼠鹤氅还有一件昭君套过来给我看。我一并接过,摸着上边软软的毛,“这昭君套也还罢了,白色的,十三一向不送其它颜色给我,怎么竟给了这灰貂鼠的?”扯起藏青的绦带,竟绣了花,笑着拿到眼前来看,“好做工呢!连带子上也绣花……”话说了一半突然住口,那花儿,是飞燕草,为是飞燕闽浙来,不解君意有也无?

采青笑着过来,“给我也看看,绣的什么花儿。哟!见过蓝的花儿,竟没这样儿的?难为那些描花样子的人怎么想起了!”转身去水盆里拧了毛巾,给我擦了手脸,“既这样儿,格格也别辜负十三阿哥一片盛情,今儿天气好,我扶你出去走走?”采青试探的问。

见我不吭声,便取了衣服给我穿上,自然给我披了那件鹤氅,我自己系上绦带。由她扶着出了屋。

已是农历十月中旬,加上是殡宫,满目萧杀之态,枯枝向天,黄叶满地,太阳也是苍凉的黄,凄惶地照着,不见半分的温暖。风起时,吹起鹤氅袍脚,钝钝地打在小腿上,病后的身子竟还有些吃受不住,下意识的缩了肩,冲采青微微一笑,“几时不出来,竟难适应这天气,变的如此快。”说着拽了拽衣领,要往前走。

采青伸手摸了摸我的手,嗨了一声,“我糊涂了,你病才好,天又冷,冒然请你出来竟忘了拿上手炉。回头再不好,那些爷们非撕了我。”口里说笑着,抬头四看一下,指着旁边一处厢房,“那儿看着能避风,我先扶你过去坐着,等我回去给你去手炉来。”然后就扶着我往那里让。

我知拒绝她是断不肯的,便笑道,“你就回去取,我一人还走不到那里了?”

采青看看也就几丈远的地方,咬了下嘴唇,“那你自己当心,我快去快回。”边走边回头,“千万躲着风啊!”

我笑着看她小跑回去,自己便朝厢房走,隐隐听到里边有压制着的人语和挣扎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听声音不善,在这里还有谁做见不得人的事不成,心下疑惑着又走近几步,想想断不能冒然去闯。于是便转了身,朝采青离去的方向用略比平时大些的声音喊道,“采青快去快回,这里也是有风!”

身后屋子里一静,门突然哐啷一下打开,一个宫女衣衫不整的从里边闯出来,十六七岁年纪,面容清秀,却是满脸泪痕,见了我,先是错愕,继而猛跑几步,到我身前“嘭”的一下跪下|Qī…shu…网|,脸却倔强的仰头盯着我,“奴婢不知格格在此,格格饶命。”

好聪明的丫头!我心里暗赞。她哪里是请罪,这分明是在求救!

我还未来及细想,光线暗淡的屋内便又稳稳走出一个人来,脸上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笑,一边低头挽袖子,明黄缎子礼服,俊美的脸上隐有酒色之气,不是太子是谁。他并不先看我,而是低低的去瞅跪在我身前的宫女,带着一股猎人巡视猎物的表情。然后才懒洋洋的冲我笑了笑,“若黎身子大好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看向跪着的宫女,“下次走道儿别这么着三不着四的,今儿是撞着我,改天再撞着谁,仔细还有你的命?”我用微怒的声音斥道,“去吧,采青去拿手炉老半天还不回来,你去催催她。”

那宫女迅速的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泪,都忘记行礼,飞一般跑掉。

太子在我身后冷笑一声,“若黎可不曾大言语骂过这些奴才们!今儿是怎么了?”

我一笑,回头颔了颔首,“都是那丫头气的,若黎都忘了给太子见礼。太子爷吉祥!”

太子斜眼看我,右手虚抬一把,“若黎格格多礼了。”说着便懒洋洋靠到门框上,眼睛盯着厦檐,双手轻轻击打着木格子门框。

我回身要走,“若黎。”太子突然叫住我,眸子里泄出一泓潋滟的光,有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摇摆荡漾。

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一紧,继而是细细的疼。重又转过身,保持着淡淡的语气问,“有什么事么?”一瞬的柔弱代替不了他把人当玩物的卑劣,只是,他何时变成这样了?

我拧了眉,看他欲言又止,最后仍旧一笑,“连你也看不起我?”

第 35 章

“何出此言?”我觉的我是在明知顾问。

“刚才,你一定是看不起我的。”他笑,站直了身子,有右手握了左手食指,静静立着看我。

他的这个动作让我一瞬间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当日那个小佛爷也是这般忧伤的望着我问,“你不喜欢见到我?”

在遥远的青藏高原,布达拉宫的宝座上,坐着年轻的六世达赖,他的名字叫仓央嘉措。他也有一个小动作,沉思时,苦闷时,无奈时,右手握了左手食指,静静立着。何以如此相像!

我在他又一次自嘲的笑时反应过来,“你为何如此不主意身份?你明知这里是殡宫,嬷嬷的灵魂还没有安息,你如此,叫人怎不看轻你?”我缓缓答道。

“身份?”他冷哼,又复倚到门框上,“如今还有谁在意我的身份不?连你不也说,这大清是皇上的大清么?我这个,也只能算做身份。”

“你这样算妄自菲薄?”我笑着问,坐到回廊的栏杆上,眼睛却是看着他的。

他一笑,换了个方向正对我。“你可知你是在同当朝太子说话?”

我一摊手,“刚才是谁在说那只能算身份,难不成要在一弱女子面前摆谱?”

他一点我,笑道,“你可不弱,你要是男子,也够指点一方江山。”

“那可不是,要文,我口诛笔伐不输晁错,要是武,叱咤风云堪比赵子龙。哪用的着皇上去亲征准格尔啊,我一个人就搞定了。”我撇嘴笑道。

太子在旁边笑弯了腰,厄尔,才直起身来,“若黎当年就是这模样,如今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事情变的复杂,倒难见你活泼一回。要是都跟从前一样也未尝不好。”说着笑容便从眉际滑落,脸上又是一幅忧愁神情。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低了头,摆弄胸前的带子,蓝色的飞燕草。

“纳兰容若的诗。能体悟,又能精确表达出来,可见是不简单,皇阿玛当年也是极爱其才的。只可惜,天妒英才,要不然,请教今日困惑,也算有个可解之人。”他叹了口气道。

我冷笑,“他即使活着,倒不知敢不敢解你困惑!怕又糟蹋了你我的景仰之情。”

太子望我一笑,“刻薄!”然后又问,“你知我有何困惑?”

“俺也是懵懂混沌人,俺也是困顿糊涂身,俺也是迢迢江水望不断,俺也是蔼蔼青山难辩真!”我学着戏里老生道白,半真半假的回答他,应景儿的甩了下氅袍。

他却没笑,又仰头朝上,“你不知,这心里,猫抓一样,又乱又疼。总是做梦,梦到自己掉进水里,皇阿玛赶不及来救,那些兄弟们却一个个围在岸边,或笑或闹,没一个看到我要淹死……,还有人拍着手笑,若黎,你不了解那一刻的绝望,虽然是在梦中,可是那绝望清清楚楚的在心里,我有父兄妻儿,却还是孤家寡人,甚至这心事都不得人说……”他抓着胸口衣服,脸上却是平静的,只手轻轻的抖,“那把椅子,他们……”

“太子!”我大声打断了,阻止他说出那些自暴自弃的话。“你有君父,要尽为子的责任;你有妻儿,要尽为夫为父的责任;你有臣民,要尽储君的责任。如今你来说自己是孤家寡人,岂不是弃君父妻儿臣民于不顾?你不顾他们,他们自然难顾你,责任也是双向的,何尝有只索取不付出之说!还有一句重要的,你既然居正位,便要继正统,你只需做的正,怎怕别人歪着争?素来得人心者得天下,你若不得人心,就是普通老百姓,怕也容不下你!”我厉声说完,因言辞激烈,精神大费,说完便靠在柱子上喘气。瞟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他,又低低笑了笑说,“人微言轻,不知有几句到你的心里。总也算我的心意,瞧以后的事,指不定会怎样。”

他微微一笑,“我虚长你几岁,类似的话也听过许多,总以为自己悟的透彻,却不知仍在局中。”

“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接了一句,微笑着看他,他也看着我,忽然噗哧笑出声来。一甩袖子站直了,眼睛越过我的头顶看到远处,“若黎,居高位久了,就容易迷失本心,有时真不得不佩服皇阿玛的英明,是真的英明……做他的儿子,比做一个太子还难!”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下去,那个难字,几乎掉到花岗岩的地板上,闷闷的一声响。

谁都没有再说话,风吹过树梢的呼啸声越发的清晰,身上心头,一阵阵的寒。我眯了眼睛,几乎把脖子缩到衣领里去。他看到,嘴巴朝前方呶了呶,“采青大约等你多时,这里冷,你病才好,劳烦你陪我冻了半日。”

我回头看到采青在不远处徘徊,见我回头看她,才朝这边走过来,给太子行了礼,把手炉递到我手里,也没说什么话。

我起身告辞,走了几步远,回头见太子没动,愣愣地看着我们,我回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太子,纵有万难,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多少人盼着你不好呢,你又何必赌气,做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皇上那里,先是你的父,才是你的君,你流着他的血,什么时候念的都是亲!”

说完也不看他,快步追上采青。我不知道我说的那些话算不算唯心,许多年以后,他仍旧逃脱不了被废的命运,我说这些,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轻轻摇摇头。采青看的糊涂,睁大眼睛看我,“格格没事吧?太子他?”

我握紧她的手,“采青,太子他也是人!”

“哼!是神了倒好,不会随便欺负人!”我看她一脸愤慨,知她已知先前之事,便笑着说,“原是太子错了,我骂了他呢,你信不?”

采青先是愕然,后又点头,我点了她的脑袋,“傻姑娘,说什么你都信!”

“料定格格不会不管这事的,你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主儿!亏的是遇见你,遇着了别个,躲还来不及,那丫头哪还有活的心!”

“这事儿别张扬出去,那丫头是十二阿哥的人,说出去也不好,只告诉她以后机警些就是。”我嘱咐采青道,她点着头,扶我慢慢回房。

十四远远的看见我,本来是箭步如飞,忽然顿住,害的后边小乐子差点撞到他背上。先是看了我一眼,低头慢慢的挨过来。

“我吃了你?”我憋住笑佯怒道。

胤祹抚掌笑道,“这些日子不见,竟不知十四弟变的秀溜了。”

十四的脸噌地一红,他后边的小乐子捂嘴缩腰转身,还是没躲过十四的一个爆头栗子,“看起自家爷笑话了不是?”

小乐子连忙讨饶,十四找到了台阶下,略微整了整衣服,到我身边问,“身子可大好了?前几日来,还烧的糊涂着。”说着就要来摸我的额头。被我拦下,白了他一眼,“摔了跟头都不知在哪摔的,还是这么造次。”

他嘿嘿一笑,“我是有糊涂时候,可不得你好好提点着。”

我顿时冷了脸,他知说错话,忙讨好地搀起我的胳膊扶我慢慢走。

三个人一起给苏麻喇姑的灵位上了香,等当日诵经功课完毕,才到后边用茶。十四突然看住我,“我这次来,还受皇阿玛嘱托。”

我忙站起来,垂首立正了。

十四清清嗓子,“皇上问若黎格格病可大好了?”

“谢皇上挂心,若黎病好了。”我躬身回答。

“若病好,此可随十四阿哥一同回宫。”

我诧异抬头,十四没有多余表情,不像是在哄我,但心下疑惑,为何突然召我回宫。也不好多问十四,只命采青收拾了衣物随十四回去。

回去的路上,车轮大概不小心碾到小坑里,颠的我一头撞上车厢,采青一边替我揉头皮,一边掀了帘子呵斥赶车的太监,“怎么看路的,格格头都撞着了。”

小太监忙停车跪下,“奴才该死!请格格恕罪。”

我脑子突然一阵,人也被雷击了一样僵直不动。多么熟悉的景象,一样的时间,一样去紫禁城的路,只除了当初是翠儿战战兢兢的叫奴婢该死!那是康熙三十八年,我随赫巴哈从藏进京,一恍就是六年过去。虽不闻政事,但也隐约知道准格尔部蠢蠢欲动,蕃藏内部也矛盾重重,达赖六世……仓央的地位,已不认可于朝廷……,康熙今突然召我回宫,必定与仓央有关,也就是说,藏内讧已平,仓央已受诏押解来京。

十四也赶来车前,见脸色有异,直接从马上跃到车内,看了看我的额头,“没事吧?脸色这样难看。”说着就要探身车外训斥小太监,我急忙拉住,“没事,就是猛一受风吹有些不禁凉,继续赶路吧。”

十四狐疑地望着我,见我又笑,才放心的下去。

回到宫里,康熙那边却并未有人来传。收拾妥了先去见太后,倒惹的她又哭了一场,我和李嬷嬷好一阵子抚慰,我知太后见到我又会为苏麻喇姑的逝去伤神,也不好多呆,等她安顿好了,便回延趣楼。多日不回这里,猛一下子竟有些不适应,这些年里我换了几处,哪一处都没有安稳之感。晚饭后自己看了会子书,也觉的没意思,对窗发呆,看自己影子映在窗纸上,书上说形影相吊……

窗外风动,听得枝叶哗响,我下意识的就朝楼下跑去,采青不知所以的跟着我,也不叫,一口气到院外,却并不见任何人影,甚至连过路的人都无一个。暗自嘲弄自己没出息,当日狠心不是自己下的么,如今又来自……作多情。他毕竟是皇室阿哥,再好脾气,也不能容一个女人一二再再二三的悖逆他的心意。

我一向考虑自己的感受,怕日后无法面对他们兄弟的反目,却忘了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于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他想要的女人!

到底,是我先残忍……

摇摇头,拉采青进去,吩咐小太监关好院门,一步一步挪上楼去。

刚走到一半,便听到有敲门声,“格格睡了没?万岁爷召见若黎格格。”

采青忙迎下楼去,“是安公公啊!公公等一下,奴婢伺候格格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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