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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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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纯看天分,俗话说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谢不度虽学问见识高过苏小缺不知几许,却每每大输;有时陪苏小缺拆上几招,就轮到苏小缺大是惊讶佩服,谢不度武学虽不及聂十三,却能自出机杼另辟蹊径,得他指点,伽罗刀颇有进境。
  这天谢不度来找苏小缺时,却带了一只大筐,苏小缺好奇之极,连猜数次:“里面是什么?”
  “打来的野猪?”
  “苹果?蜜桃?”
  “啊是不是美人?”
  “你不会是把沈墨钩抓来了吧?”
  谢不度笑着打开竹筐,苏小缺一瞧之下,大失所望:“这是什么?”
  竹筐里两把篾刀,两把奇形怪状的刀,几个小锯子,小凿子,另有几根竹子、竹篾盘着。
  谢不度道:“今天教你做篾匠的活计。”
  拿起那把模样古怪的刀,解释道:“这叫做度篾齿,这个木柄是用来固定竹篾,这道特制的小槽,用来将竹篾从小槽中穿过。”
  苏小缺一脸嫌恶:“不做,有这功夫我还不如练练刀。”
  谢不度笑道:“这就是帮你练刀。”
  “我看过你的刀法,照你的资质,练成这样,聂十三对你实在是太过宽容溺爱。你应该在我这里习武才是。”
  苏小缺吓了一跳,摇手道:“饶了我吧,聂叔叔为了逼出我的内息,把我从瓶子峰顶往下扔,你不会也想把我扔下山吧?”
  谢不度从筐中取出一只小竹筛,道:“你仔细看看这个。”
  苏小缺接过筛子,只见编得甚是精巧漂亮、方圆周正,每一根篾片都粗细均匀,色泽一致,不觉看得入了神,微微闭上眼,似乎看到谢不度劈开竹子制作篾片的刀意。
  这一根根篾片均是一刀削劈而成,干净利落,浑然天成,更无半分拘泥修饰,而竹篾编制时,正反顺逆,技近乎道,精准均衡已臻天然。
  良久,苏小缺叹道:“你教我。”
  谢不度点头,轻轻放下竹筐,递给他一把篾刀,道:“聂十三于武学胜我十倍,你底子已厚,刀法有自我之意,我只能教你两样东西,一是心静,一是均衡。”
  取出一根竹子,道:“剖成十八片。”
  苏小缺凝神挥刀,只听嗤嗤之声响起,待他劈到第七刀时,谢不度淡淡道:“听说天璧刺了你一刀?”
  刀下骤然崩出一根细若发丝的竹丝,这一刀,虽劈出一根看似完美的竹篾,却终是破损着相。
  苏小缺默默扔开竹子。
  谢不度道:“心境通透而凝静,才能反映出对手任何的微妙变化,自己再随之而动。当年聂十三雪峰绝顶目不能视,却能剑心通透,后发制人。你心浮气躁,只一句话就心神大乱……”
  “篾匠活儿主要是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暗合刀法的劈、截、剁、钩、抽、绞、缠、滑、抹、擦。”
  谢不度一生精研刀法,蕴刀道于篾技,更是独出心裁自成大家,一席话说出,令苏小缺大受触动。
  苏小缺想了想,问道:“谢叔叔,你教过天璧这些吗?”
  谢不度道:“我只传他失空斩的刀法,别的都不教,就像我传你刀意,却不会教你任何一招刀法。”
  苏小缺若有所思,谢不度道:“你和天璧都是难得一见的良材美质,教得太多太透,反而缚手缚脚,你们得教于聂十三与我,已算是得遇天下最好的名师,其余需靠自己领悟才好。”
  黄昏时,苏小缺已能编出一方小小竹席,摸着光滑细腻,看着精致细巧,谢不度看了,颇为称许,却指出几处破绽,笑道:“你这般好好用心编上三年竹器,谢天璧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苏小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只伸得竹椅后倾,后脑几乎触地,道:“除非这三年他不碰刀。”
  谢不度微微一笑,却突然道:“天璧刺伤你,你心里很难过?”
  苏小缺沉吟片刻,也不隐瞒,道:“自然难过。”
  谢不度轻叹道:“自我受伤以来,他便是如此,处事决断明快,只求结果,却不论手段,伤了人心而不自知。”
  轻轻拉过苏小缺的手,一字字道:“那日天璧刺你一刀,但你若有事,他会毫不犹豫的替你挡一刀。”
  谢不度的眼睛在夕阳的光影里明暗闪烁,超越生死的凝重和神秘,苏小缺只觉得浑身被拥在一种疲倦而安心的暖意里,对谢天璧那一点戒备与恐惧像是残雪上浇了一碗热汤,霎时消失,当下点头道:“我知道。”
  第二十八章
  到第六日早晨,谢不度正在教苏小缺编竹篓时,水莲子来禀道:“朱堂主想跟教主说说此次南下攻打接管各帮会之事。”
  谢不度枯瘦的手指不停,继续给苏小缺做着示范,头也不抬,淡淡道:“教中大事我早已不管。谢天璧快回主峰了,让她再等两天,直接回禀给少主知道就是。”
  水莲子依言退下。苏小缺奇道:“你是教主,为什么不管?”
  谢不度抽出一根竹篾,仔细端详:“我只挂教主之名而已,教中事务这些年早已尽数交给天璧。”
  苏小缺道:“那他月余不在赤尊峰,你也不管?”
  谢不度笑道:“自然不管,该撒手时就得撒手,天璧将来成就必在我之上,我该做的都已做完,随时可以死。赤尊峰没了谢不度,正该丝毫不受影响才是。”
  苏小缺略一思忖,点头道:“屋内架屋,必失格局。谢叔叔做得很是。”
  谢不度眼神一凝,半晌笑道:“小缺,你离开丐帮,留在赤尊峰吧。”
  苏小缺本就对门派正邪极其看得淡,这几天在赤尊峰过得乐不思蜀,随口欢然说道:“好啊。”
  谢不度反而怔了一怔,方才转过神来,拍案喜道:“行事不能以常理测度,小缺你果然与众不同!”
  苏小缺却想了想,道:“谢叔叔,我有个要求。”
  谢不度喜动颜色:“你只管说。”
  苏小缺正色道:“丐帮于我有大恩,我这些年虽在白鹿山,但小时候也曾呆过丐帮,所以若要我加入赤尊峰,还请谢叔叔答应,以后无论如何,赤尊峰绝不与丐帮为难。”
  谢不度沉吟道:“我答应你,谢不度绝不与丐帮为难。”
  苏小缺叹道:“谢叔叔你何苦这般设套?你打耗子还得扔块儿肉皮,逮家雀也要撒把米呢。我是要你答应,赤尊峰绝不与丐帮为难。”
  放下手中竹篾:“再过个三五年你肯定就死了,自然不会与丐帮为难,甚至你活着,赤尊峰也是听命于谢天璧,到时你一句,我只说谢不度不与丐帮为难……我岂不是做了傻子害了丐帮?”
  谢不度道:“说的也是。”
  行若无事般揭过这个话题,拿起竹刀竹篾,笑道:“今天编完这个竹篓,明天我便带你捉鱼去,西三峰上的神光潭里,有种白鳞鱼极是美味。”
  苏小缺心想,难怪谢天璧那么不要脸,果然家学渊源一脉相承。
  七天里苏小缺从未踏足画眉谷,谢天璧每天两次站在溪水边望穿溪水,眼睛里都快望出火来,却只是迎来日出送走晚霞,不仅如此,待第八天早晨回到主峰,也遍寻不着他的人影。一问水莲子,才知他和谢不度去了西三峰捕鱼。
  当下就想赶去西三峰,想了一想,转念吩咐水莲子叫来火凤堂主。
  谢天璧端坐在铁色木椅上,一边飞快的翻阅情报文卷,一边听火凤堂堂主朱双歌汇报这一个月来诸堂攻打各通商大邑富饶之地帮会的进展。
  朱双歌年约四十,看着却只三十上下,肤色牛乳一般白嫩,容貌柔艳,眼梢却挑出一个精明强悍的弧线,正是六堂唯一一个女堂主,一身小巧功夫堪称武林第一,昔年兼是名动天下的易容高手,嫩女老妇、须眉男子,信手拈来,如今更擅理财务,精于组织,实在是赤尊峰的股肱人物。
  只听她吐字清脆利落,说话条理分明,不到两个时辰,事无巨细,谢天璧已了然于胸。
  朱双歌道:“少主,咱们这次紧攻密布,眼下已收服三江帮会,接管玉剑门、飞凤门,更挑了灵鹫寺,如今江南一带三帮两门的势力已被连根拔起,尽在我教掌握,诸般财务各分舵已查点清楚,由火凤堂逐笔接收。”
  谢天璧点头笑道:“借这一趟武林大会,各堂弟子着实辛苦,连江南首富玉剑门都落入我赤尊峰手中,很好。”
  长叹一声,以手支颌:“只是我被七星湖沈墨钩所伤,大折锐气,只怕要被教主责罚,朱姨,我怕得很。”
  谢天璧自幼丧母,朱双歌一路看着他长大,感情极深,直到这几年谢天璧始掌大权,怕他年少难以服众,因此在教众面前愈发执礼恭谨,以树立他的威严,这才互以“朱堂主”“少主”相称,此刻听他叹气,不禁扑哧一笑,却正色道:“这趟趁乱南攻的计划都是少主出行之前拟定。你亲自在中原武林数千人前杀了曲长虚,替奚堂主报仇,更是敲山震虎的好手段,让他们再不敢轻易挑衅,端的是大振我教声威。
  说着抿嘴一笑,仔细端详着谢天璧,似看一只羽翼已丰的鹰直冲天穹一般,眼中满满都是欣慰骄傲,道:“教主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远不及你,眼下见你如此意气风发无往不利,怎会舍得责罚你?”
  谢天璧笑道:“这次去武林大会,发现了一个能为我用的人才,若是好好历练几年,灵龟堂之主只怕也能胜任。”
  朱双歌问道:“谁能让少主这么青眼有加?是不是送你回来的苏小缺?”
  谢天璧摇头,远远看向窗外,见一只白色翅膀的鸟,正自由自在的划过澄澈天空,一时笑得入神:“不是,小缺不适合。”
  朱双歌奇道:“那是谁?”
  谢天璧眼眸中有沉思之色,道:“是司马少冲。你让灰鸽堂把这人的所有资料都收集来,我要看看。”
  朱双歌答应着,想起一事,笑着问道:“飞凤门的厉四海明天一早就送到,听说小姑娘生得不错,你莫不是动心了不成?”
  谢天璧哈哈一笑:“我对朱姨更动心些。”
  朱双歌啐一口,双颊微烫,心中既是欢喜谢天璧对自己亲密,却又有些韶华逝去的遗憾,红颜弹指老,芳华如流水,仿佛只是一瞬间,自己便从其父的双歌妹子变成了其子的朱姨,时光无情,莫以此为甚。当下又笑又叹的离去。
  神光潭。
  新编的竹篓里已经装了十来条白鳞鱼,苏小缺出奇的安静,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谢不度用木架支起火,铁钎穿起洗剥好的三条鱼,反复在火上烤着,突然笑道:“今天是第八天了吧?”
  苏小缺脱口应道:“可不是,也该从僵尸鬼那里回来了。”
  谢不度道:“打个赌。”
  苏小缺一边用薄刃剔鱼鳞,一边懒懒的说道:“赌什么?”
  谢不度盯着火光,笑道:“这三条鱼烤好之前,若是谢天璧出现,你就得在赤尊峰住上一年。”
  苏小缺兴致大起,道:“若不出现呢?”
  谢不度看他一眼,眼神既世情又透着愉快:“你要什么?”
  苏小缺看了看两把薄刃,道:“送我一套好刀。当日下山,聂叔叔说伽罗刀不在白鹿山,赤尊峰有钱有势,帮我寻六把合用的好刀不难吧?”
  谢不度道:“好,东四峰颇有几个能工巧匠,现打六把刀,也比你手上的好些。”
  说话间,铁钎上的鱼已然香味四溢,一面烤到微微焦黄,苏小缺很是得意,嚷道:“肚子饿啦,烤好没有?”
  谢不度不急躁,道:“翻身再烤一小会儿就好。”
  待这面也焦黄喷香,苏小缺道:“你输了!”
  声音中却无喜意,倒有几分失落不悦。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接道:“输什么?”接着水潭石壁后转出一个白衣人影来,双眸如星,嘴角含笑,不是谢天璧又是谁?
  苏小缺惊喜之极,“啊”的一声,道:“钻经取气丸的毒性解了没?”
  谢天璧道:“解了。”看向谢不度,道:“让爹担心了。”
  谢不度道:“朱双歌找你没?”
  谢天璧点头,却不细说,谢不度更不多问,将铁钎交到苏小缺手中,笑道:“记得赌约。”
  起身道:“我先回去休息,你陪着小缺吃鱼罢。”
  苏小缺啃着鱼,眼珠却翻着看谢天璧的脸色,看了半晌,终究不放心,撇下鱼,在谢天璧的白衣上擦干了手上的油,三指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诊,良久放开,捡起鱼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道:“功力反倒更强了些……僵尸鬼给你吃什么好东西了?”
  谢天璧吃得远比苏小缺斯文,笑道:“是子谦这些年潜心研制的无名丹药,只得一粒,就被我吃了,效用也就贯通经脉,养气聚神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小缺却知这粒丹药定是程子谦花了无数心思时间配置而成,担心钻经取气丸有损谢天璧的内力,只得一粒却也毫不犹豫给他服下,当真是用情至深。
  此刻清风迎面,树叶簌簌声中,远处画眉谷中仿佛隐隐传来玉笛声,不知何人断了又续,续了又断,不为闲趣,不为参悟,只是眷念而顾盼的欲语还休。
  苏小缺念及程子谦的心思,不禁听得出神,心中似悲似喜,更有一种全然陌生无着力处的忧伤。
  谢天璧良久见他不出声,问道:“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水莲子说你也没怎么勾兑她,真是奇了。”
  苏小缺勉强笑道:“她哪有四海好看?我这几天跟你爹学篾匠活儿。”
  提起鱼篓,道:“我编的,怎么样?”
  谢天璧接过一看,眉稍微扬,道:“力道很平衡,看来爹教你不少东西。”
  苏小缺叹道:“方才我跟他打赌,输掉了一年。”
  谢天璧忍不住笑:“我听到了,开心得很。”
  苏小缺哼的一声,又烤上几条鱼,吃饱之后,山风一吹,只觉得困倦不堪,当下就地四肢大张,平平摊在了草地上。
  谢天璧躺倒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问道:“这几天你怎么不去看我?”
  苏小缺阖着眼:“七天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僵尸鬼那张脸,看一眼倒足一个月的胃口……再说你爹说的故事挺有趣。”
  谢天璧道:“他都跟你说了?”
  苏小缺道:“是啊,你爹待你很好。不过魔教中人行事真是抽风,你爹一会儿偷袭聂叔叔,一会儿又帮他打走彩蚕……”
  正说着,只觉得谢天璧呼吸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脸边,睁开眼,却正正的对上了他的一双眼,不禁吓了一跳:“干嘛?”
  谢天璧不出声,乌黑深邃的眸子像两汪潭水,不见底的星芒闪烁,苏小缺心中怒赞一句:好勾魂的一对招子,一边暗自流口水,一边却警惕的往旁边慢慢挪了两寸,眨着眼睛,只觉得心里怦怦乱跳,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突然眼前一黑,却是谢天璧压了上来,嘴唇登时被死死堵住,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咽不下咳不出,使劲想张开嘴骂人,却被谢天璧趁机挑开唇瓣,撬开牙齿,缠住了自己的舌尖。
  随即苏小缺便很没出息很纯洁的彻底晕眩在这个亲吻里,一切想说的,却是不能说的、不该说的,都不必再说。
  舌尖纠缠交锋,苏小缺生涩的回应,牙齿磕破谢天璧的唇舌,却迫不及待深入他的口中以求主动,这场最亲密的接触里,七年的纯真简单轰然坍塌,情爱本自难分,得失无以计量。
  百般思量万般迟疑间,这个吻干脆利落的命定般发生,心里那些深浅轻重的过往与期许悄然绽放。
  烈日如火,绿荫如盖,白鹤双双,锦语琅琅,两人此刻神志清醒,却是放肆的把七年的时光心境镂刻在唇齿舌尖,辗转,品味,重温,打碎,重生。
  这一吻之后,谢天璧与苏小缺再回不到从前。
  第二十九
  谢天璧神色如常,只不过眼睛里褪了几分寒芒多了几分柔和的波光:“我喜欢你。”
  苏小缺嘴唇红肿,愈见丰润优美,脸更是跟蒸熟了的螃蟹一个颜色:“啊。”
  “看来你也喜欢我。”
  “咳……”
  “不过你以前说,你还喜欢很多别的人,聂叔叔、一野、四海……”
  “嗯!”
  “可我说的这种喜欢,只能是我们两个人,谢天璧和苏小缺两个人,中间再不能有其他人,而且喜欢了便是一辈子。万一你喜欢了别人,我就杀了那个人,也许还会杀了你,当然,如果我负你,你也可以杀了我。”
  “哦。”
  “但是你现在还想着厉四海。”
  “……呃。”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还喜不喜欢她。”
  “嗄?”
  “走吧,回主峰,我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办。”
  “噢。”
  入夜谢天璧吩咐搬入一张新床自己睡,却是和苏小缺同室而眠。
  半夜突降雷雨,天际紫蛇般的电光由远即近,映得满室雪亮,苏小缺偷眼看去,见谢天璧沉沉睡着,浑不似清醒时的锋锐深沉,刀锋入鞘,只剩俊朗魅惑。
  一时锅炉中的烧饼也似翻来覆去,直到雷声远去,云破月出,这才朦胧入睡。
  次日清早,苏小缺尚酣睡未醒,谢天璧已在主峰偏殿见到厉四海。
  赤尊峰尚黑色,纯黑色磨砖对缝的地,隐约透着山水纹路,厉四海盈盈俏立,容色甚是清减。
  谢天璧淡淡道:“坐。”
  厉四海不敢违拗,依言坐下,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谢天璧道:“接你过来,是让你伺候一个人。”
  厉四海倏然抬头:“我不是赤尊峰的奴婢。”
  谢天璧道:“怎么不是?莫要忘了,飞凤门现如今都是我火凤堂朱雀左香主的属下,生死予夺,尽在我手。”
  厉四海衣袖轻颤,道:“伺候谁?”
  谢天璧微笑道:“苏小缺。”
  看厉四海一脸震惊,道:“他如今就在赤尊峰上。”
  厉四海心中一动,怒道:“你们攻打飞凤门,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小混蛋?”
  谢天璧冷冷道:“你瞧低了苏小缺,也瞧低了我谢天璧。”
  “飞凤门地处太湖,正是富庶之地,通商大邑,赤尊峰要南进,自然先要拿下飞凤门,占了你们的地盘人脉,赌场妓院饭馆河运,什么做不得?”
  “我不会为了那等无聊理由,动用赤尊峰下属的性命来挑一个门派,苏小缺却是敬你爱你,怎会舍得动你?当日怀龙山,难道你对得住他?他与你年少相约,你却背信弃义水性杨花,恋上罗如山,可曾给过他一句交代?”
  厉四海眼圈一红,垂头道:“可我只当他是小师弟,我喜欢的是罗师兄。”
  谢天璧颔首道:“这就是了,你若不肯伺候他,我也不会对你怎样,只会好好炮制罗如山。”
  厉四海怒道:“谢天璧,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和罗师兄!姑娘不受你这等折辱!”
  谢天璧起身走到厉四海面前,仔细打量片刻,笑道:“厉师妹,死是最艰难不过的事情。我不杀你,你就死不了。”
  见厉四海双目喷得出火来,一副倔强的神气,低声一字字道:“你生得还算俏丽,我会废掉你的武功,抽掉你的手脚经脉,割掉你的舌头,把你放到飞凤门附近新开的妓院接客。”
  “罗如山这年纪当男妓稍嫌老了些,幸好长得倒还不错,又练过武功……”
  厉四海又气又怕,浑身乱战,死死盯着谢天璧,只见他一身白衣静静站着,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邪气逼人,登时一股寒意从足底油然而生,恐惧之极,只觉得全副身心都被他捏于股掌,颤声道:“谢天璧,你……你这魔教妖人!”
  谢天璧眉峰如山,眼睛不见锋芒却也不含情绪:“你肯听话了?”
  厉四海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得伺候他多久?你什么时候肯放我走?”
  谢天璧道:“多久得看你自己,不过别想着去求苏小缺,你若私下求了他,我自有法子对你……”
  用手指沾了一滴厉四海的眼泪,看了半天,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才道:“等他不再喜欢你,你才可以走。”
  厉四海似有所悟,眉宇间掠过一道暗含希望的喜色,却狐疑的看谢天璧一眼。
  谢天璧见她伶俐,不由得微笑道:“没错,你不用刻意讨好他,想怎么对他都行,可以不喜欢他,甚至也可以骂他,实在手痒想打他两个耳光也不要紧。”
  面色一沉:“但是不准真伤了他,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厉四海急道:“他……他若是……”
  谢天璧淡淡道:“他若是让你陪他睡觉,你也得乖乖脱光。你最好记得我说的话。”
  厉四海擦干眼泪,站起身:“我这就伺候他去。”
  伺候两字咬着牙吐出,呲呲有声,格外刺耳,谢天璧却不以为意,道:“不着急,你一路奔波,容色憔悴,不堪入目,这幅样子就算自荐枕席,想必小缺也懒得据床大嚼,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见他罢。”
  谢天璧极少占人口舌便宜,这番话一说出口自己倒怔了怔,想来是近墨者黑,竟是跟苏小缺一个腔调了,不禁暗自发笑。
  吩咐水莲子带厉四海住下,谢天璧沉吟片刻,走回房中,见苏小缺仍然呼呼大睡,当下走到床边,一声大喝:“起床!”
  苏小缺一惊而起,眼眸微饧,半天才清醒,怒道:“干什么?”
  谢天璧笑道:“吃饭。”
  苏小缺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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