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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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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把他押上断头台的吧,是不是?”卡德罗斯说,“一定要把他押上断头台,您能不能给我说个准?我死也得有这么一个盼头,死也要死得踏实呀。”
“我要对他们说,”伯爵接着说道,“他就跟在您后面,自始至终盯着您,后来他看到您准备翻墙出去,他就跑到围墙角上躲了起来。”
“这些都是您亲眼看见的吗?”
“您想想我怎么对您说的?我说:‘假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住的地方,那么,我想上帝已经宽恕你了,这样我也会宽恕你的。’”
“可您没有提醒我!”卡德罗斯喊道,他用臂肘在床上撑着,想抬起身来,“您明知道,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我会被杀死,您却不提醒我!”
“我是没有告诉您,因为我已经看到,上帝对您的裁决正在贝内代多的手中握着,假如这时我去违背天意,那我就会犯下渎圣罪。”
“上帝的裁决!别跟我扯这些了,长老先生。上帝真的会裁决的话,您比谁都清楚,有些人早应受到惩处,可他们至今还是好好的。”
“耐心等着吧!”长老说道,他的口气说得让那快要死的人听了不禁浑身打颤,“耐心等着吧!”
卡德罗斯惊愕地望着长老。
“另外,”长老接着说道,“上帝对所有的人都是仁慈的,原先对你也是充满了仁慈,上帝先是慈父,然后才是审判者。”
“啊!这么说,您信上帝?”卡德罗斯说。
“如果说我至今仍是浑浑噩噩,不信上帝的话,”基督山说道,“此时此刻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对上帝则是坚信不疑的了。”
卡德罗斯朝天举起因痉挛而紧紧捏着的双手。
“你听我说,”长老说道,一面伸手轻轻按在卡德罗斯身上,仿佛正在向他布道,“你至死不悟,不肯信上帝,你看看上帝为你所做的一切吧。上帝给你健康,赐你力量,让你有一份可靠的工作。甚至允许你有自己的朋友。总而言之,上帝赐予你的生活是人类应有的甜蜜的生活,本应该安于常分,乐天知命。上帝的恩赐能有这样完满真是千载难逢,你却熟视无睹。你再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吧。你好逸恶劳,醉生梦死,一次你喝得酩酊大醉,背弃了你的一个好朋友。”
“救命呀!”卡德罗斯喊道,“我不需要神甫,我要医生,我受的伤可能不是致命的,我不见得会死,我或许还有救!”
“你的伤完全是致命的,要不是刚才我给你滴了三滴药水,你早就没有命了。你好好听着吧!”
“啊!”卡德罗斯喃喃说道,“您这样的神甫真是古怪,人都快要死了,您不但不安慰几句,反而让人家万念俱灰。”
“听着,”长老接着说道,“当初你背弃了你的朋友,上帝就警告你,但没有惩处你。那时你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你又想入非非,一心想在后半辈子能过上你梦寐以求的好日子,那个时候你就借口生计窘迫,开始图谋不轨了。但是上帝为你创造了一个奇迹,就在你捉襟见肘的时候,上帝借我之手给你送去一笔财产。你这一文不名的家伙从不曾有过什么财产,送给你的财产对你来说十分可观,但是这笔突如其来,你做梦也不曾想到,你一辈子都不曾听说过的财产一到你手上,你又贪心不足了,你想再翻一番。怎么翻番呢?杀人越货。财产果然翻了一番,但是上帝把这笔财产从你手中夺回,还把你押送到人间的法庭。”
“我没有想杀死那个犹太人,”卡德罗斯说:“起这念头的是‘卡尔孔特人’。”
“是的,”基督山说道,“所以上帝总是——这一次我不便说公正二字,因为上帝对你的裁判本应是处以死刑,上帝总是慈悲为怀,让审你的法官信了你的话,最后动了恻隐之心给你留了条活路。”
“没错,判我终身服苦役!这宽大为怀多好呀!”
“那次对你的宽大,你这无耻之徒,当初宣判的时候你觉得这是一种恩泽。想到死,你那卑怯而又残忍的心瑟瑟发抖,但是一听到判你终身服苦役,你那颗心就高兴得狂跳起来。你像所有的苦役犯一样,对你自己说:‘进了苦役犯监狱还有门可出来,进了坟墓可就没有出来的门了。’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因为苦役犯监狱的这扇门意外地为你打开了。一个英国人访问土伦,他曾经许愿拯救两个行同狗彘的罪人,碰巧他看中了你和你的同伙。幸运从天而降又一次落到了你头上,于是你又获得金钱和安宁,你本来只能在苦役犯监狱中度过余生,这时你又可以像常人那样生活了。然后,你这无耻之徒,你又想铤而走险了,这是第三次了。你拿到的东西比你一生所能拥有的财产都要多,但你对你自己说:‘这还不够’,你鬼迷心窍,无缘无故地犯下了第三桩罪行。你终于把上帝激怒,上帝惩罚了你。”
卡德罗斯眼看着越来越不行了。“水!”他说道,“我渴……我烧得难受呀!”
基督山给他一杯水。
“贝内代多这混蛋,”卡德罗斯把水杯递了过去说道,“倒让他跑了。”
“谁也跑不了,我给你明说了吧,卡德罗斯……贝内代多定将受到惩罚!”
“而您,您也应该受到惩罚,”卡德罗斯说,“因为您没有尽到您做神甫的职责……贝内代多害我的时候,您应该拦住他呀。”
“我?”伯爵说道,他微微一笑,把那个垂死的人吓得周身透凉,“你一刀扎我护胸钢丝背心,把自己的刀扎断了,反过头来却要我阻止贝内代多,不让他杀你!是呀,假如我看到你低头认罪,有悔过自新之意,说不定我还真的会拦住贝内代多不杀你,但我一看到你那样穷凶极恶、杀气腾腾,我也就听凭上帝处置了。”
“我才不信上帝呢!”卡德罗斯吼道,“你自己也不信上帝……你撒谎!你撒谎!”
“住口!”长老说道,“你乱喊乱叫是想让你血管里的最后几滴血也都喷出来吗?啊!你不信上帝,可你受到上帝的惩罚就要死去!啊!你不信上帝,然而上帝只要你做一次祈祷,说一句话,流一滴眼泪就能宽恕你。上帝本可以让那凶手的匕首一下结果了你,但是上帝给了你一刻钟的时间让你悔过。忏悔吧,你这无耻之徒,悔罪吧!”
“不,”卡德罗斯说,“不,我不忏悔,不可能有上帝,也不可能有天意,一切都是偶然的。”
“天意是有的,上帝也是存在的,”基督山说道,“证据就是你不肯信上帝,所以你绝望地横躺在这儿。而我,我却就在你面前站着,我不但有钱、幸福,而且平安无事,因为我面对上帝虔诚地双手合一。你至死不肯信上帝,其实你内心深处还是信上帝的。”
“我倒要问您,您是谁?”卡德罗斯问道,两眼有气无力地望着伯爵。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基督山举起蜡烛,一边往自己脸前移,一边说道。
“呃,长老……布佐尼长老……”
基督山摘下使他相貌改变的假发套,乌黑秀丽的头发从耳边垂下,和那白皙的脸庞显得十分相称。
“噢!”卡德罗斯吃了一惊,说道,“要不是这一头黑发,我真想说您是那个英国人,我真想说您是威玛勋爵。”
“我既不是布佐尼长老,也不是威玛勋爵。”基督山说道,“你再好好想想,想想从前的事,从早年的回忆里好好想想。”
伯爵的话似乎产生一种磁性振动,使这可怜虫的衰竭的神志最后一次清醒过来。“噢!是的,”他说道,“我好像见过您,好像从前什么时候认识您的。”
“是的,卡德罗斯,是的,你见过我,是的,你以前认识我的。”
“可您究竟是谁?您既然见过我,既然以前就认识我了,为什么看着我死而不救?”
“因为你已经没有救了,卡德罗斯,因为你受的伤是致命的。假如你还有救,我就会看到上帝对你的最后一点慈悲,而且,我凭我父亲的坟墓发誓,我就会设法挽救你的生命,劝你悔过自新。”
“凭你父亲的坟墓发誓?”卡德罗斯说道,生命的最后一点火花使他又振奋起来,他半撑起身子,想仔细看看这到底是谁,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句一般人所能说出的最神圣的誓言,“喔,你究竟是谁?”
伯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卡德罗斯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于是迈步靠近这正要死去的人,两眼安详而又忧郁地望着他,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是……我是……”伯爵嘴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说出一个名字,但声音说得非常轻,似乎伯爵本人也害怕听到这名字。
已经撑起身跪着的卡德罗斯顿时张开双臂,人猛地往后一缩,接着双手合一,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往上举起:“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他说道,“宽恕我吧,我居然不肯相信你是存在的,你就是人的在天之父,你也是人在地上的审判者。我的上帝,主呀,长期以来我对你总是有眼无珠,我的上帝,主啊,宽恕我吧!我的上帝,主呀,收下我吧!”说完,卡德罗斯双目紧闭,喊出了他的最后一声,吐尽了他的最后一口气,仰身往后倒下,鲜血顿时在他那几个又宽又深的伤口边上粘住,他死了。
“一个。”伯爵神秘地说道,两眼凝视着这具被可怖的死亡折磨得丑陋不堪的尸体。10分钟后,医生和检察官都赶来了,一位由门房陪着进来,另一位由阿里陪着进来,正在为死者作祈祷的布佐尼长老接待了他们两人。
第158章 博尚()
整整两个星期全巴黎都在七嘴八舌地说,有人竟敢如此大胆,居然想去伯爵寓所行窃。歹徒临死前留下一份控告书,他还签了名,说暗杀他的凶手是贝内代多。警察局已奉命投入全部警力搜查杀人犯。卡德罗斯的短刀、遮光提灯、钥匙串以及他的衣服都送到法院保管室暂存,但是他穿的那件背心没有能找到,而他的尸体则送到尸体领认处停放。每当人家问起时,伯爵总是说出事的时候他在奥特伊别墅,他也只是听了布佐尼长老说了以后才知道的。那天晚上纯属巧合,布佐尼长老想在伯爵寓所过夜,准备用他藏书室的几本珍贵的书查点资料。只有贝蒂西奥一听到别人当他面提到贝内代多这个名字时,他的脸就顿时刷白,不过谁也想不到去留意贝蒂西奥的脸色变白了没有。维尔福当时被请去察看犯罪现场,他就把这案子接了下来,着手准备预审,其工作热忱丝毫不亚于他处理由他负责起诉的其他各件刑事案子。
但是三个星期过去了,调查虽然全力以赴搞得十分紧张,但什么结果也没有查出来,巴黎社交界已开始把有人企图在伯爵寓所行窃,结果反被同犯杀死这桩案子置于脑后,现在大家关心的是唐格拉小姐将与安德拉·卡瓦勒康蒂伯爵结婚这件大事了。这门婚事差不多已公开宣布,卡瓦勒康蒂在银行家府中也俨然是小姐的未婚夫了。
给老卡瓦勒康蒂先生已经写过信了,他回信说非常赞成这门亲事,但他深表遗憾,由于公务缠身,实在不能从巴马意大利城市名。脱身赶来,不过他申明同意把15万里弗年金的本金全部拿出来。这300万法郎的本金已经谈妥存入唐格拉商行,由唐格拉设法使其增值。有些人也曾经劝过小卡瓦勒康蒂,说他们担心他未来的岳父现在的财力是否坚挺,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唐格拉在证券交易上的损失接二连三。但是这小卡瓦勒康蒂不重金钱,对唐格拉一家极其信任,那些劝的话完全白说,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而且他很能体谅唐格拉,人家跟他说的话他对男爵只字未提。这样,男爵对安德拉·卡瓦勒康蒂伯爵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欧仁妮·唐格拉小姐的态度却不一样了,她生性厌恶结婚,之所以能答理安德拉,也只是想以此摆脱莫瑟夫。而现在安德拉得寸进尺,她对安德拉已开始明显地感到讨厌了。或许男爵有所察觉,但他可能认为女儿讨厌安德拉只是出于任性,所以睁一眼闭一眼装着没有看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博尚要求延期的时限也快到了。另外,一开始基督山就对莫瑟夫说,对这样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莫瑟夫后来倒也体会到伯爵的劝告确实是上策,因为根本没有人去注意那条有关将军的简讯,谁也没有想到出卖艾奥尼纳城堡的那位军官就是贵族院的那位高贵的伯爵。但是阿尔贝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那则消息虽然只是短短几行字,却使他极为不快,其用意显然是恶言诋人。上次他们两人谈到最后的时候,博尚那副样子让阿尔贝一想起来心里就一股苦味。所以阿尔贝总想着决斗的事,而且他希望,假如博尚答应决斗,最好能把决斗的原因瞒住,就是对他的证人也不说。
至于博尚,从阿尔贝那天找他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只要有人找他,报馆里的人都回答说他到外地去了,得过几天才回来。他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谁也不知道。一天早上贴身跟班把阿尔贝叫醒,向他禀报博尚来访。阿尔贝揉了揉眼,吩咐请博尚到底层的小客厅等他,然后他匆匆穿好衣服下楼。他走进客厅,看到博尚正在屋里踱来踱去,而博尚一见到阿尔贝,马上止步站住。
“我本想今天去看您,您却不等我去您自己先过来找我,看来这是个好兆头,先生。”阿尔贝说道,“怎么样?快说吧,我要不要向您伸出手来说:‘博尚,赔个不是算了,您我仍然是朋友?’或者是废话少说,我就问您:‘您使用哪种武器?’”
“阿尔贝,”博尚伤心地说道,阿尔贝听了心中为之一震,“我们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可我觉得正相反,先生,我们坐下之前您先得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
“阿尔贝,”记者说道,“有的时候难就难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我可以让您简单回答一句就行了,先生,现在我再问您一遍:您肯不肯收回前言,肯还是不肯?”
“莫瑟夫,当问题涉及到像法国贵族院议员莫瑟夫伯爵、少将先生这样一个人的名誉、社会地位和生命的时候,仅仅用‘是’或‘不是’来回答是不够的。”
“那该怎么呢?”
“就像我这样,阿尔贝。话应该这样说,当事关整整一家人的名誉和利益的时候,金钱、时间和疲劳都根本算不了什么。话应该这样说,在答应同一个朋友进行殊死决斗之前,不能只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要说就得言之凿凿。话还应该这样说,一个人同我握手交往达三年之久,现在要我向他挥剑,或者要我向他扣动手枪扳机,我至少得先明白为什么我得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样当我走上决斗场地的时候,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和耳根清净,而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挥动自己手臂以拯救自己的生命。”
“很好,很好!”莫瑟夫不耐烦地说道,“这16稞8碌氖鞘裁匆馑?”
“意思是告诉您,我刚从艾奥尼纳回来。”
“从艾奥尼纳回来?您?”
“是的,是我本人。”
“不可能。”
“我亲爱的阿尔贝,这是我的护照,请看,这是去各地的签证:日内瓦、米兰、威尼斯、的里雅斯特、代尔维诺和艾奥尼纳,对一个共和国,一个王国和一个帝国的警察局您总会相信的吧?”
阿尔贝朝护照瞄了一眼,然后抬起眼,惊诧地望着博尚,“您去了一趟艾奥尼纳?”他问道。
“阿尔贝,假如您是一个外国人,一个陌生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贵族,就像三四个月前跑来要我向他道歉的那个英国人,最后我把他结果了,省得总跟我纠缠不清,要这样您就会明白我也不会这样自讨苦吃了。但是,我觉得我必须给您面子。我去花了一个星期,回来又花了一个星期,检疫隔离花了四天,在那儿逗留了48小时,前前后后正好用了我要的三个星期的时间。我是昨天夜里赶回来的,现在就来找您。”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您说话太转弯抹角了,博尚,我要您说的话,您却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说!”
“因为事实上,阿尔贝……”
“看您这吞吞吐吐的样子。”
“是的,我不敢直说。”
“您不敢承认您的通讯员把您骗了吧?噢!自尊心不要太强了,博尚。您就承认了吧,博尚,总不能让人家来怀疑您的勇气呀。”
“喔!不是那么回事,”博尚低声说道,“正相反……”
阿尔贝的脸色刷地一下白得可怕,他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的朋友,”博尚语重心长地说道,“请您相信我,真要我向您道歉,我倒也高兴,而且这道歉的话我一定会真心诚意地说出来。可是,嗨……”
“可是什么?”
“那条简讯没有说错,我的朋友。”
“什么?那个法国军官……”
“是的。”
“那个费尔南?”
“是的。”
“那个卖主献城的叛徒……”
“我的话还是直说了吧,请您原谅,他就是令尊!”
阿尔贝怒不可遏,真想一下向博尚扑过去,博尚伸手挡着,但真正把阿尔贝制住的却是博尚投来的一道温和的目光。
“请看,我的朋友,”博尚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一边说道,“这是证据。”
阿尔贝把纸打开,这是艾奥尼纳的四位知名人士共同出具的证明,一致确认费尔南·蒙德戈上校为阿里—特伯兰总督麾下教导队的上校,贪图钱财献城投降。四人的签名都由领事认证。阿尔贝两腿发软,灰溜溜地一下瘫倒在一张椅子上。现在事情已是昭然若揭,证明书上有名有姓,一字不差。阿尔贝黯然神伤、默默无语,片刻后他只觉得自己五内俱裂,但见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泪如泉涌。博尚怀着极大的同情注视着眼前这位肝肠痛断的年轻人,然后走近他的身旁。
“阿尔贝,”博尚说道。“现在您已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这一切我都要亲眼看过,我要作出自己的判断,我一心希望最终的解释有利于令尊,希望我能为令尊说句公道话。但是事与愿违,我得到的情况所证明的是,这位教导队的军官,这位由阿里总督一手提拔为总督府将军的费尔南·蒙德戈不是别人,而正是费尔南·莫瑟夫伯爵,我想到自己有幸被您视为知己,立即赶来找您。”
阿尔贝只是木然地斜靠在他的椅子上,两手捂住双眼,似乎想挡住一切光亮。
“我赶来找您,”博尚接着说道,“因为我要告诉您,阿尔贝,在这风云变幻的年代,我们父辈的过失不能株连到儿女头上。阿尔贝,我们都生于这革命接踵而至的岁月,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革命中,很少有人既能安身立命,而又不在自己的军装或法官的长袍上不沾上什么污泥或血迹。阿尔贝,既然证据都在我这儿,既然您的秘密只捏在我的手中,在这世界上谁也不能逼我同您决斗。而且我深信无疑,出于您自身的良心责备,您会把这决斗视作形同犯罪。但是,您现在难以启齿不便强求于我的,我可以主动给您。这些证据,这些揭发材料,这些证明文件,仅为我一人掌握,您看,是不是都让它们化为乌有?这骇人听闻的秘密,您看,是不是只让它留在您我两人之间算了?我以名誉发誓,这秘密既然交于我,我一定守口如瓶决不泄露。您说吧,这样好不好,阿尔贝?您说吧,这样好不好,我的朋友?”
阿尔贝一下扑过去搂住博尚的脖子。“啊!您的心地多么高尚呀!”他高喊道。
“给您。”博尚把所有的文件都递给阿尔贝说道。
阿尔贝用他那只颤抖的手接过这些文件,紧紧攥着,又把这些纸揉成一团,他想把它们撕个粉碎,但他知道任何一张小纸片一旦被风刮走,说不定哪一天又会打向他的额头,一想到这儿他不禁不寒而栗,于是向点雪茄用的总是点着的蜡烛走去,把这些文件一张张全都烧成灰烬,“亲爱的朋友,高贵的朋友!”阿尔贝一边烧纸一边轻声说道。
“愿这一切像噩梦一样被忘掉;”博尚说道,“愿这一切像烧焦的纸上迅速移动的最后几个火星一样,最终彻底泯灭;愿这一切像从这无言纸灰上升起的最后一缕青烟一样,将会飘得无影无踪。”
“是的,是的,”阿尔贝说道,“我愿留下的是我对我的救星一片永恒的友情,愿这友情在我们的子孙中世代相传。愿这友谊时时刻刻提醒我,我血管里流的血,我在人世间的生命,我的姓氏的声誉,这一切都是您赐予的,因为这样的事一旦泄露出去,啊!博尚,毋庸讳言,我定将用枪把自己脑袋打烂。喔,不,我可怜的母亲!我不忍心一枪了事,让母亲与我同归于尽,我只有远离祖国了。”
“亲爱的阿尔贝!”博尚说道。
但是这样一种喜悦不期而至,而且简直可以说这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转瞬之间阿尔贝便又转喜为悲了。
“怎么啦?”博尚问道,“喔,又怎么啦,我的朋友?”
“我觉得,”阿尔贝说道,“我已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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