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绣手-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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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疯了吧？”

　　　　“殿下想想看，只要我们派出一部分援军支援灵州，敌军久攻不下，后方又无给养，假如这个时候党项人知道他们有机会打下庆州城，那么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们完全会掉头攻打庆州之后再反攻灵州。到时灵州腹背受敌，局面将会如何，殿下应该清楚吧？我们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将敌军的兵力一点点吸引过来，然后——”

　　　　“关门打狗？”

　　　　赵如珝微笑地点点头，看着六皇子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总算找回一点脑子了。

　　　　六皇子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笑容异常可恶，可是赵如珝的建议又似乎可行。

　　　　“你有多少把握？”

　　　　“只要殿下下令全军备战，让庆州城和附近的州县全力配合，即便到时无法让敌军全灭，也能打掉敌军大部分的主力。”

　　　　“可假如我们打不过他们呢？”

　　　　“所以我才问殿下敢不敢赌一回。赌赢了，你一步登天，可赌输了……”赵如珝摊开双手，“我完全可以给殿下当替罪羔羊。这就是我和殿下的交易，不知你觉得怎样？”

　　　　“那你想要什么？”

　　　　“平安，富贵。”这是最起码的追求吧？“说白了，我只是和三皇子有过节，和殿下你没有深仇大恨啊！”

　　　　“你是说，你打算站在我这一边？”

　　　　“殿下觉得呢？”

　　　　六皇子默然地注视着他，良久，挥手叫远处的亲兵过来，“把囚车打开，给他戴上脚镣。如珝，我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只不过在你做到之前，都必须戴上脚镣。至于该如何安排，你明天给我一份文书吧。”

　　　　“是。”赵如珝从囚车上走了下来，从容地微微一笑，任六皇子的亲兵拿着脚镣上前戴在双脚上。

　　　　离开中军大营，赵如珝朝着自己的营地走去。

　　　　“世子爷。”傅俊急急地迎上来，见他脚上带着沉重的脚镣，不由得大骂一声，又压低声音说，“世子爷先委屈一会儿，等回去之后我叫手底下的那些人想办法将脚镣解开。”

　　　　“就跟昨晚上你叫人偷偷送来吃的一样？”赵如珝笑着瞥了他一眼，“你一开始不是不相信那些地痞吗？现在倒是和他们关系不错，手底下什么人才都有。

　　　　傅俊嘿嘿一笑：“世子爷别笑话我我了。属下发现即便是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也有他们的长处和用处。要不是他们，昨晚我早就冲进大营救下世子爷了。你这么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夫人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赵如珝看了看脚镣，正『色』道：“你既然了解他们，今天就把那群人召集起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他们去办。”

　　　　“好，属下送世子爷回去，就立刻去找他们。”

　　　　“嗯！”

　　　　大营外，六皇子眸光阴沉莫测地望着赵如珝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赵如珝出了军营，他才返身进入大帐，命人研磨。疾笔写了一封折子和信件，他唤了两个人进来：“即刻将书信送回京城，不得有误。”

　　　　待亲兵退了出去，他默默地想着心中的大事，悄然冷笑。

　　　　烈日当空，京城的南大门，两匹快马疾驰而入，一匹直奔皇宫，另一匹去奔向三皇子的府邸。

　　　　过两天就是七夕，穆国公府忙完了上官云韶的及笄之礼和定亲之后，芸雅这段时日总算空闲下来。如她所料，她回绝了六皇子和上官云韶的婚事之后，皇后并没有动怒或者暗地里做小动作。赵如琋从王方庭那里得知，皇上这个世界月以来从未踏进中宫一步。

　　　　芸雅放下了心，开始着手绣十皇子母妃的小像。她心里清楚十皇子要这张小像，目的其实是想见一面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她私心地想将这幅小像绣到最好。她希望在十皇子那里能赢得一份功劳，这份功劳无关朝廷的争斗，无关储君之位，而是只关乎十皇子心里最在意的亲情。这样的功劳其实比起扶助之功更加安全可靠，才能得到十皇子更永久的感激。

　　　　小像已经绣出了脸庞的轮廓，不用她的手自从伤好了之后，也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速度也慢了很多。

　　　　绣了一个时辰，芸雅只觉得额头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全是汗。她只好停下来走到窗边。外面院子里的花木是新栽的，在烈日底下显得又些奄奄一息，树上的蝉鸣响个不停，伴着偶尔风吹过之时屋檐下的铃声，燥热中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少夫人，三皇子妃来了。”宝亭进屋轻声禀报，“夫人原想留她在花厅里用茶，可三皇子妃说有事要与少夫人相商，已经直接望这边来了。”

　　　　“三皇子妃？”这倒是一个稀客。

　　　　想起上回在皇宫时的见面，三皇子妃看着她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仇人，她就知道三皇子妃此番是来者不善。

　　　　“宝轩，你帮我把绣架收起来。”芸雅想了一下，又吩咐小丫头们准备茶点，自己将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衫换成一件浅杏『色』的薄衫，转身走到廊庑下等着三皇子妃的到来。

　　　　“许久不见少夫人，别来无恙。”三皇子妃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之时，脸上自然地扬起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容。

　　　　芸雅行了一礼：“见过三皇子妃。”

　　　　她并不急着进屋，而是站在树荫底下深深地打量了芸雅一眼，眼中似乎隐含了什么东西。芸雅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很不喜欢三皇子妃此刻打量她的目光。

　　　　她笑了笑：“天热，三皇子妃快些进屋吧。”

　　　　“好。”三皇子妃微笑地走进屋里，抬眸打量着屋中的布置摆设，一边称赞，“一进来就觉得清雅宁静，少夫人真是蕙质兰心。特别是墙上这两幅字画，幽兰小溪，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不知这是哪位大家的字画，我竟然看不出来。”

第255章　字画（）　
芸雅在旁边微微一笑：“这是芸雅自己闲时随笔画的，让你见笑了。”

　　　　“你自己画的？”三皇子妃『露』出一脸惊诧，“那上方的题字也是你的字？”

　　　　芸雅顿了一下：“是。”

　　　　三皇子妃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在瞬间变了变，多了几分冰寒。

　　　　芸雅假装看不出来，笑着请她落座。

　　　　三皇子妃坐定了，抿了一口茶，目光幽幽地望向屋外院中的花木，语气淡得好像只是在和芸雅受过起今天的天气：“少夫人，我听说，你和世子爷的手里握着三殿下的把柄？”

　　　　芸雅微微扬眉。没想到三皇子妃会如此直接了当，看来是打算彻底撕破了脸，还是三皇子那边在着急什么？

　　　　“三殿下害死了平原侯，可是世子爷害得三殿下几乎成了废人，想必这笔账可以两相抵消了。可少夫人手中还有三殿下的把柄，未免让我觉得坐立难安。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要用世子爷的命来换回三殿下的东西，还请少夫人慎重考虑。”

　　　　“既然皇子妃开门见山了，我就问问，你凭什么用如珝的命来威胁我？”

　　　　“因为他在六皇子的军中。”三皇子妃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芸雅瞥了她一眼，翻开了折子。

　　　　“这是六皇子命人快马送来的。倘若少夫人能识相一些，倒是能保住世子爷的『性』命和平原侯府，要不然，三殿下便将这份折子递给皇上。你要知道，上面几条罪名都是十恶不赦之罪，哪一条都足以令赵如珝被斩首。”

　　　　芸雅不说话，只是将折子从头到尾仔细第看了一遍。

　　　　“少夫人，请你现在即刻答复我。”

　　　　“不行！”芸雅放下奏折，淡淡地说，“世子爷交代过，那些东西谁也不能给，所以今天要让三皇子妃白跑一趟了。三皇子如果要将这份折子交给皇上，那就交上去好了。”

　　　　三皇子妃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不交出来？还要她尽管将折子交给皇上？

　　　　“少夫人，这可是关乎赵如珝的『性』命。”

　　　　“我知道。”芸雅脸『色』一敛，多了几分冷然，“可是我和如珝都不喜欢被人这样子威胁，也不是一被威胁就乖乖将东西交出来的人。倘若三皇子将奏折交给皇上，或者命他手底下的朝臣给如珝戴上各种罪名，那么大不了鱼死网破。鹬蚌相争，最终是谁得利，三皇子妃不妨想一想。”

　　　　“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非妃以为我交给三皇子的罪证出来，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芸雅冷冷一笑，“六皇子呢？他会怎么想？他若是真的为三皇子谋划，那么就应该直接将如珝在边关所做的事情向皇上奏明，到时如珝是死是活，全凭皇上做主，一点儿也怨不到三皇子的头上。可是六皇子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是你来索要罪证。若是我将东西交了出来，最后如珝还是遭遇不测，那么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从来没有人这样分她说话过，即便在皇后面前，她也极少见过皇后一脸冷然，语气冰冷。三皇子妃怔了怔，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觉得后脊背发凉。

　　　　“说句不好听的，三皇子妃在我这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你前脚刚走出平原侯府，别人后脚就能从你手上抢走。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芸雅的笑容越发冷峭，“我还是当初回三殿下的话，他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没错，可是我是不会交出去的。倘若如珝或者平原侯府任何一个人遭遇不测，那么我就将东西交给皇上。”

　　　　“你在威胁我？”

　　　　“彼此彼此。”

　　　　“少夫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皇子妃霍地起身，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没有什么话和少夫人说了，告辞。”

　　　　“三皇子妃慢走，芸雅不送。”芸雅施了一礼，恢复了往常娇憨的笑容。三皇子妃回头瞪了她一眼，突然想了一件事，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封颐？”

　　　　什么？

　　　　芸雅愣了一下。

　　　　“你认不认识她？”三皇子妃急着追问。

　　　　芸雅见她神『色』焦急的模样，便微笑道：“认识。我出嫁之前见过她两回，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听闻她在我出嫁的前两天就去世了。三皇子妃怎么提起她了？”

　　　　三皇子妃站在廊庑底下，耀眼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眉眼明朗如玉，却让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情和目光。芸雅站在门边，只感到到了三皇子妃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被盯得浑身不舒服。

　　　　“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三皇子妃眼睫微微闪了一下，“少夫人房里的字画画得不错，让我想起了封家那位小姐似乎也是喜欢兰花的，一时有些感慨罢了。当初封家显赫一时，三皇子也是有心拉拢封家的，可是封文箴不识好歹，自以为傲气清高，最后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少夫人不妨将封家视为前车之鉴。叨扰了，告辞。”

　　　　“慢走。”芸雅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她回到房间里，若有所思地盯着墙上两幅字画。

　　　　三皇子妃最后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警告她？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可是三皇子妃到底要跟她说什么？或者是在试探什么？

　　　　她想了想，亲自将墙上的两幅字画取了下来。看见宝亭和宝轩走了进来，便将字画交给她们收起来。

　　　　“少夫人，怎么收起来了？”宝亭不解地问，“这不是少夫人最喜欢的字画吗？”

　　　　“每天都看着它们也会觉得腻了，你去库房里面将世子爷画的字画当中挑两幅出来，重新挂上。”芸雅吩咐着，重新坐到绣架旁边，拈起针线却完全绣不下去。

　　　　她跟三皇子妃说那些话之时，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只是知道东西绝对不能交出去，否则三皇子和六皇子会更加肆无忌惮在对赵如珝下手。可若是因为她拒绝交出东西，六皇子那边对赵如珝不利呢？

　　　　对了！已经好多天没有赵如珝的来信了。

第256章　自弃（）　
芸雅有些不安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将宝亭叫过来：“夫人前两天不是给大小姐的孩子打了一个长命锁还未送过去吗？你先去让厨房做几样清爽可口的点心，我去夫人那里，待会儿你替我们送去给大小姐。明白吗？”

　　　　“奴婢明白。”宝亭跟在她身边久了，又是贴身的大丫鬟，早就晓得如何行事。她虽不知道三皇子妃和少夫人说了些什么话，可是三皇子妃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终归是有事要发生的。

　　　　芸雅微微颔首，转身去岳氏房里。

　　　　将东西和一封书信交给宝亭送过去，芸雅心里仍旧沉甸甸的。她不断地安慰岳氏，说赵如珝身边有人保护，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然而战场凶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六皇子会如何刁难他。她恨不得自己能够生为男儿身，或者能有一身的武艺，这样一来就能够离开京城前往他身边，只有亲眼看见他，陪着他，她整颗心才会觉得安稳。

　　　　宝亭在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将东西送到赵如琋面前，也带来了赵如琋那边的消息。王方庭现在在皇上跟前当差，消息灵通。每天送到皇上面前的奏折都要先经过丞相们筛选分类出轻重缓急，再一一呈给皇上。王方庭就在丞相手底下帮忙，因为朝廷的所有大事他都能率先知道。不过近日来只有一封关于边关的奏折，是昨天送到的，上面并没有提到赵如珝的事。

　　　　这么说，六皇子并没有打算致赵如珝于死地？

　　　　芸雅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想不明白六皇子为何要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要知道赵如珝用自己的银子犒赏军士是真的，仅仅是这一条就犯了朝廷的禁忌，罪名只大不小。六皇子只需如实上报，赵如珝就会大祸临头。

　　　　可是忧心忡忡地一连过了一个月，依旧平静如常。边关的消息一件件送到京城，提到的都是打战的大事，都是六皇子如何在边关运筹帷幄，准备全灭敌军，却没有关于赵如珝的只言片语，而他的家书也彻底断了。芸雅不断安慰自己莫要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却还是越发没有了精神。

　　　　岳氏反而要劝她：“我看你最近又瘦了，吃的东西也不多，要是如珝回来见你这个样子，还不得埋怨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照顾好他的媳『妇』？”

　　　　芸雅暗暗叹气。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是中秋佳节，芸雅想起了她和赵如珝的婚事就是在中秋节之后，虽然没有心思过节，可为了让岳氏高兴，她还是忙里忙外地张罗着过节的东西。府里面人口不多，不过赵如琋说今年会带孩子前来一起过中秋。岳氏想起那个胖嘟嘟异常讨喜可爱的外孙，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

　　　　在清净的院子里摆上果品，坐在丹桂树下，清风徐徐吹来，花香馥郁，赏月品茗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

　　　　月华洒落在三皇子的院落之中，给院中的凉亭花木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茶早就凉了，三皇子妃独自一人站在桂花树底下，幽幽地望着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颗心此刻也好似浸泡在冷水之中，冰寒彻骨。

　　　　“皇子妃，夜深了，咱们回去歇息吧。”身边的婢女实在看不过去，上前轻声劝说。

　　　　三皇子妃轻轻地点头：“嗯！回去。”

　　　　虽说回去，可是她扶着婢女的手走了一段，还是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外书房。

　　　　“皇子妃？”

　　　　“殿下还在书房吧？我去看看他歇息了没。”三皇子妃轻声说，也如此地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看看他歇息了没有。

　　　　书房内此时烛光幽暗，三皇子妃站在一扇半敞开的窗户前，望着屋子里面的人。

　　　　今天是中秋，她特意提前半个月亲自到厨房学习如何制作月饼，如何做他喜欢的点心。今天一早就忙着张罗一切，虽然明知道她做的更多，他都不可能看得见。即便看见了，他也不会在意。可是她还是傻傻地认为在今天这个中秋之夜，他就算不进宫和皇上皇后一起庆贺节日，也会走出房间来同她一起赏月吧？

　　　　可是她错了。

　　　　她请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沉默的回应。

　　　　这个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回应。

　　　　比起直接回绝，这样无视的沉默更加伤透了人心。她在院子当中等了他整整两个时辰，他却无动于衷。

　　　　三皇子妃不由得紧紧抓住了窗棂，唯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心里面的痛苦嫉妒和怨恨。这么多年以来是她陪在他身边，帮他孝敬皇后，帮他拉拢朝臣。他们相敬如宾，他对她还算温柔体贴。她一直以为身为皇子，他能够做到体贴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他从来没有过纳妾的心思。想不到的是，他心里面竟然一直藏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竟然还是罪臣之女！

　　　　这便算了，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相信自己在三皇子的心中是不可替代的，可令她不安害怕的是，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死！

　　　　不！应该说，三皇子找到了一个足以代替封颐的人——上官芸雅！

　　　　为何又是上官芸雅？

　　　　那个女人和赵如珝联手，害得三皇子如今手脚皆废，彻底失去了争夺储君的资格，也彻底击溃了他的斗志，他的骄傲。这么久了，自六皇子带兵出征开始，他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谁也不见，也不再进宫请安，甚至今天中秋佳节这样的日子，六皇子不在京城，他都不去皇上皇后面前磕头请安，宫里的中秋宴也早早地回绝了，完全是自暴自弃。

　　　　手脚皆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她想不通，上官芸雅这么可恶，三皇子为何会对她……而且上官芸雅已经嫁为人『妇』了啊！

　　　　三皇子妃越想下去越觉得心里的怨恨的和愤怒不可抑制，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

　　　　“皇子妃，咱们回去吧。”婢女连忙劝着。

　　　　“是啊！回去吧。”三皇子妃幽幽地说，回头再次看了屋子里一眼，目光痴痴地落在那抹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潦倒的身影上面，眼泪忍不住划过脸庞。她连忙在婢女发现之前抬袖拭去脸上的泪珠，回身就走。

第257章　自弃2（）　
夜里冰凉的风吹进窗户，呼地一声，将书房里唯一亮着的一盏烛火吹灭了。月光从窗户洒进屋子中，坐在桌前的三皇子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抬眸望向地面上那片清静月『色』，目光恍惚。

　　　　他知道，今天是中秋。

　　　　每年宫里面中秋佳宴，皇帝与群臣欢饮，虽然总是太子在代替皇上给群臣敬酒，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最得皇上欢心的人永远是他。可是他如今有何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

　　　　三皇子抬起自己的双手，惨然低笑。

　　　　别说出席中秋宴，他连在府里下人面前出现都感到无比屈辱忿恨。他知道自己彻底是废人了，这些年的努力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有什么办法呢？再不甘心，他也只能选择扶住六弟上位，看着他出征，等着他立功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不甘心这些年的谋划落到其他皇子的手里，他恨不得现在就死了，最起码，还能留有一点尊严。

　　　　死？

　　　　她，也去世将近一年了。

　　　　三皇子望着那片月『色』，眼前越发恍惚。

　　　　在他心中，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她有情，可是那份情还不足以他为她放下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储君之位。他甚至将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可以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天底下什么女子没有？只要他将来登上帝位，他后宫佳丽三千，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封颐吗？

　　　　然而，他越可以忽略心头的感情，在她死去的那一天，痛苦就不可抑制。

　　　　他时时刻刻想起她，不断地回想当初相识相知的画面，永远忘不了她站在红梅树下望着他的眼神，和明艳的笑容，忘不了去年在张府的后门，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尸体被抬上了牛车，盖上草席，在大雨中渐渐远去。

　　　　他把她害死了，然后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就在他心底深处，储君皇权再重要，她也能够慢慢地占据他的心。

　　　　等失去了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摸』桌上的酒瓶，然而手掌触到酒壶之时，掌心的疼痛让他一下子缩了回去，心头一阵愤懑。

　　　　“封颐！封颐！你是不是回来报仇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三皇子低低地笑着，笑得格外悲凉，“若真的是你，你尽管站在我面前。我给你一把刀，你亲手把我杀了吧！杀了我！”

　　　　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还不是一了百了！

　　　　三皇子握紧了缠绕着绷带的双手，眸光蓦地闪过一抹冰冷的决然。

　　　　下过一场秋雨，空气中多了几分清凉。芸雅今天应邀去凃郡王府做客，教常蓉刺绣，直到下午准备回府。从凃郡王府出来，到平原侯府需要往南走，经过两个坊，距离并不远。大街上人多，马车放慢速度在当中穿行。芸雅教了常蓉半天刺绣，此时双手有些发酸，只好用指腹轻轻地『揉』着。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似乎上撞到了什么东西。宝亭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芸雅，她才免于直接从马车里滚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