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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天下-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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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多余的东西,全都被她弃之敝履。
雪白的脚丫,将地上的一堆东西全都扫到一边。
夜惊鸿最后探手伸上自己的难看的圆髻,将木簪轻快地一划拉——
带着湿意的发,松软地滑过她白皙婀娜的背,微卷的发尾停摆在那不堪盈握的纤腰后。
一步,一步。
她向百里沉疴走来,此时脸上的神情并非娇羞,并非渴慕,并非迟疑,而是一种带着献祭的深切殷诚……
那是对爱的毫无保留的献祭,和殷诚。
百里沉疴在她自动脱衣的时候,便停下脚步。
他看着她一件件地脱下衣物,没有出声,目光也由热切情动,而渐渐转为惊叹和痴迷。
耳房内的光并不明亮。
隐隐约约,风摇烛动,幽暗的红光照在自己眼前,这绝世风华的人儿的脸上、身上,玲珑妖冶,斑驳凄艳,却让他在一瞬间,产生了这一切都并不真实的想法。
就好像,她随时会在这摇曳火光下御风归去,永远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百里沉疴心头一凉,打着激灵从不安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此时,夜惊鸿已走到他的面前,脸就在他的鼻尖前。
四目相望中,两对同样灿漫耀眼的眸子里,俱是如海天般汹涌的无尽情意。
夜惊鸿两只修长的脚丫,踩上他的长靴。
这样,她就能同他更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柔臂一展,轻环上他的脖颈。
夜惊鸿温柔缱绻地俯身在他耳边,闭上双眼,静静地说:“爱我。”
第366章 送别(一)()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沉重的呼吸,压抑的痛吟,还有那一束束自边侧而来的光。
这些光照在她眉心紧蹙、满是汗水的娇颜上,或明,或暗,但都比不过她眸中突然迸发的绚烂烟花,色彩斑斓,转瞬即逝。
辗转反侧,在极致的愉悦和痛苦中,夜惊鸿觉得他是万里冰原融化后的无尽春水,柔暖迷醉,而她只能选择被这水,这热层层包裹着,毫无目的地随波荡漾,向更深、更暗、更无法预测的底下飘转去……
春宵苦短,唯情长。
次日清晨,卯时初。
“噼啪,噼啪……”
常年无雨的宛阳城上空,忽然飘落下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儿不大,刚飘下天空,就被极冷的风吹动成颗颗冰粒,打落在屋檐和崎岖开裂的地面上,发出连绵悠长的脆响。
通往太和殿的游廊上,一位裹着厚重皮袄披风的医女,远远地自昏暗的尽头徐徐走来,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方温热的食盒。
她清秀的脸被头顶的羊皮毡帽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娟秀的眼,和半边水灵灵的脸颊。
游廊四处透风。
清晨的寒风携雨带冰地吹来,冻得她边走,边狠狠地打了几个寒颤。
右手迅速拢拢身上的披风,她双手捧好食盒,任风吹雨打,继续垂头,往太和殿行去。
不一会儿,她便立在殿门口,抬头向里头望去。
一名靠在殿门口的内侍见了她,马上弓腰跨出殿门槛,向她一揖:“姜医女。”
“公公不必多礼。”
这名姓姜的医女随即微微鞠躬,谦逊的回礼。
“陛下和娘娘还未起吗?”她也没有走进殿内,极守规矩地站在原地,轻声细语地问道。
小内侍左右看了看,凑近姜医女的面前,一手遮住口鼻,亦压低声音,极小声地嘀咕道:“……两个时辰前才歇下,按时辰也必须起了,可我们的老大体谅着,还是让我们再过一刻叫起。”
姜医女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小内侍一看她冻得发青的小脸,心中起了恻隐之心,还是冲她招招手,道:“进来等吧,左右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就快了。”
“谢公公。”
姜医女好脾气地笑笑,低着头从门口走了进去。
她也不敢在殿里乱走乱看,就站在寝房不远的小凹口边,紧捧着食盒,垂头静候。
而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的寝房内,夜惊鸿与百里沉疴早就起身了。
海棠黄花梨木制成的案几上,成对的红烛已燃至最底,桌面上是一条条冰冷交错的红蜡泪痕。
案几的旁边,就是被褥翻转、凌乱不堪的床榻。
夜惊鸿正站在地上,双臂平展,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她看起来和素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柔艳的眉眼中,寒光依旧。
而百里沉疴则半蹲着在她的面前,正在为她系上腰带。
两手灵活地一环一扣,腰带便系好。
百里沉疴起身后,并没有看夜惊鸿,而是转头伸手,将案几上的红缨兜銮拿在手中。
一入手,这对于百里沉疴而言,并没有多少重量的钢盔却沉得出奇。
微微闭眼,却又迅速睁眼,百里沉疴暗潮流转的黑眸里,迅速压下别样的情绪,他慢慢地靠近夜惊鸿,来到她的面前。
将钢盔对正,轻缓的、郑重地将其一点点地落下,百里沉疴神色冷肃,眸无异光。
从这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一丁点昨夜残存的狂热和温柔。
但夜惊鸿知道,他心里就是不舍。
钢盔戴好后,百里沉疴往她的头上轻轻一拍,就像他平日里喜欢拍着她的脑袋,揉搓她的头发一样。
“此去,保重。”
他的声音并不大,冷而清萧,还带着股锥心刺骨的沉郁。
夜惊鸿看着他深邃寒锐的眼,静默了一瞬,重重点头。
但她却突然开口,声音异常的涩哑,似是声带都被割裂了:“你说要给我一样东西……是什么?”
百里沉疴闻言,眉目爽霁,眼眸里才恢复几许光彩。
“稍等。”
他转身离去。
夜惊鸿则拖着这副沉重的铠甲,慢慢地来到寝房门边。
她伸手一推,门就被轻轻打开。
姜医女闻声立即抬头,就见一身戎装的夜惊鸿迈步走了出来。
“见过娘娘。”
姜医女低眉顺眼,捧着食盒向她福身礼拜。
夜惊鸿一扫她的脸,认出是给百里绯烟诊疗的那名姜医女。
“不必多礼,起身。”夜惊鸿素手一抬,姜医女便从善如流地起身,并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抽出盒盖,里头并不是什么珍馐美食,而是一碗熬地浓浓的黑色药汤。
“这是奴婢亲自熬制的避子汤,绝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姜医女恭敬地将食盒双手递上,夜惊鸿看着她柔和恭顺的眉眼,直接伸手过去,拿起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极苦。
浓稠的汁水顺着她温热的喉管下去,仿佛直接透过胃,都能苦进她的心里。
喝着这如黄连水一般的药汤,夜惊鸿端着药碗的手极为稳当,马上就将药喝个干净。
将药碗放回食盒里,夜惊鸿眉头都没皱,沉声问姜医女道:“你可打点好了,一会儿能随我一同出发?”
姜医女仔细地将食盒盖子扣好,闻言羞赧一笑,温秀如菊:“已经都打点好了。”
“很好,你先出宫自寻队伍。”夜惊鸿说完,又转身进了寝房。
寝房内,百里沉疴早已站在屏风前等着她。
夜惊鸿看向他的手,就见他正单手提着天阙。
“惊鸿,此战朕将这天阙交由你使用,它必定会保你周全。”
他双眸璀璨,语气刚硬霸道,不容辩驳。
夜惊鸿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看安安静静的天阙,又抬头看向满脸严肃的他。
“可我……也许根本驾驭不了它,它是认你为主的啊。”
夜惊鸿有些为难。
她想起了那把倔犟的先王弓,想起百里沉疴降伏它时花费的代价。
百里沉疴剑眉一挑,倒是露出今日的第一抹浅笑:“你且试试。”
夜惊鸿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这通身流丽威霸的天阙。
第367章 送别(二)()
天阙枪头上的龙眼,似乎闪过一道极快的光。
夜惊鸿的心,就在此刻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闭上双眼,她慢慢伸手过去,指尖在触上冰冷的枪杆上时,一股莫名的电流自枪身导来,激得夜惊鸿身体一颤。
夜惊鸿瞬间睁眼,眸光大耀!
她五指一屈,一把就抓紧了枪身,提拎在手中。
没有嘶吼大叫,也没有其他的排斥。
天阙安安稳稳地落在夜惊鸿的掌心中,似是习以为常。
这让百里沉疴都颇为惊奇,双眸不解地看向天阙和夜惊鸿,眉头皱起,又慢慢松驰。
“好沉啊。”夜惊鸿颠了颠手中的天阙,笑着对他说道:“我第一眼看它,就知道它必定很重。可真拿在手里,比我想象得还要重个几十来斤……”
“惊鸿,别怕。”百里沉疴双手搭上她的肩头,微微摁住,压沉,声音温软地安慰她道:“你今时不同往日,有了玄尊功法傍身,这些重量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
“倒是……”他浓如黑夜的冷眸里闪过一丝忧虑,声音也低缓下去:“血狮此人经验老道,一生征战几乎没有败绩……”
“在军中,你还是要多听听常将军和梁将军的意见。”
百里沉疴紧张的谆谆教诲,像极了一个对远行的孩子操心不已的叨叨老妈子,让夜惊鸿忍不住捂嘴笑他。
“惊鸿!”百里沉疴见她都到这时候,还敢笑自己,心中气闷,大手一捏她的玉润的下巴,往上一掰,强逼着她抬头看自己——
结果却眼尖地瞄到,她脖颈周围一圈密麻暧昧,如赤珠成串儿的星点红痕。
眸中的恼火渐渐化成更为激越的欲火。
他想起了她昨夜的柔软恭顺,想起了她的哭泣求饶,想起了她难以抑制的娇吟耸动,和在被褥上如墨莲盛开,湿润汗流的如瀑青丝……
“咕叽……”
百里沉疴情难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沫,正想凑近些在好好地训戒她,却被满脸正色的夜惊鸿突然按住手。
“逸竹,我知道你想让我平安回来,但这不是我出征的本意。”
夜惊鸿缓缓掰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必须要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我们这个历经磨难的小国,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暴力摧残了。”
“所以……我恳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我在战场上做出何种选择,你都不要阻止,也不要轻信他人的话。”
夜惊鸿带着寒凉冷意,却掷地有声的话,让百里沉疴腹中的邪火很快消寂下去。
他重归理智,思忖片刻后,突然试探性地反问她:“如果现在由你掌管宛阳城,你会如何下令?”
“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城门,将所有门户按十家一组连排,互相监视。”
“有违令者,不管各种缘由,灭族。连排的门户若是发现不报,十家全斩!”
夜惊鸿想都没想,一气呵成。
如此残酷的法令,根本不像是她这般外冷心热的人能说出的。
但夜惊鸿却似一夜间变了个人一样,残酷、凶悍,且冰冷地不似活人。
但百里沉疴知道她为何会如恶鬼猛兽般,突然张开满嘴的獠牙。
“……放心,朕不会放一个敌国细作进来,不会让任何人毁掉这场殊死之战。”
他亦神情肃穆地作下保证。
夜惊鸿望向窗口边,发现一丝灰蒙的晨曦亮光,已悄然自窗隙外铺设进来。
她捏紧手中的天阙,抿抿唇,低头叹息:“逸竹,我要走了。”
“你……多保重。”
难以出口的道别话终是说完,她蹙紧眉头,强忍泪意,转身就准备离开。
百里沉疴却追赶上去,握住她冰凉却湿腻的左手,目光坚定:“朕送你到启夏门。”
不由分说,他紧紧地攥着她,快速迈出寝房,迈出太和殿。
外头的冰雨还未停歇。
宫人们拿出油纸伞,想要为他们遮风挡雨,却被百里沉疴无情地挥开。
他亲自张开金膜结界,护在两人的头顶,踏着残雪冰水,牵着她向前走。
一路风雨,一路相伴。
两人很快便来到启夏门前,就站在被雨雪浸透的黑黝铜门前。
铜门外,就是整整齐齐的三十万大军方阵。
不待百里沉疴出手,古老而沉闷的铜门,在嘈杂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
夜惊鸿一眼望去,就见全身鱼鳞黑甲的士兵们,如沉默而暗滔澎湃的无边黑浪,静立于前。
他们个个全副武装,或骑或立,在这凄冷的晨雨中,在阴暗的天空下,神情肃穆,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主帅——她的到来。
急绵不断的冰粒,狠狠打在他们黑红而年轻的脸上,流下冰凉的水痕,可没人因此眨眼呼痛。
夜惊鸿瞬间收敛了所有神色,墨眸冷厉地一扫最前的几排将士——
就见他们模样各不相同的脸庞上,却是同样坚定而义无反顾的绝决。
“恭迎主帅!”
他们齐声高呼,单膝下跪,低头含胸,以示臣服。
夜惊鸿主动松开百里沉疴的手,一步一步,快速走向他们,走向自己的军队。
在队伍的最前头,是一匹通身莹白的汗血宝马。
夜惊鸿迅速蹬上马鞍,稳稳胯坐在宝马之上,左手毫不迟疑地拉起缰绳。
最后再看一眼独立于城门那一端的百里沉疴,夜惊鸿轻轻地闭上眼,纤长的睫羽上瞬时落下一串寒冻的水珠,轻快地滴嗒在她的铁甲上。
不过再想他、恋他这短短一瞬。
再次睁眼,她眸中的所有光华全都落底,黑眸沉沉,只余一片刺骨冰凉。
抬手一挥天阙,夜惊鸿扬声暴喝,声传四方:“出发!”
随即,她第一个拉着缰绳,掉头向城外的方向策马奔去。
没有回头,她一骑绝尘,穿过这钢甲人海,横眉厉眼地冲到队伍的尽头。
大军出发,很快就消失在潇潇雨幕之中。
百里沉疴依然独自站在雨中,静静地看着他们渐渐模糊的背影。
冰雨很快就湿透了他的墨发白衣。
可他浑然不觉,两眼依旧直视前方,幽远而痴缠。
一顶绣着绢花的油纸伞慢慢靠来,罩在他的头上。
百里沉疴眸光一厉,扭头就见百里绯烟正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大肥狗阿黄,脸色青白地哆嗦着站在身侧。
“陛……下,这么冷,你还是……快回去吧,啊。”百里绯烟冻得连说话也不利索了,边说边跳,一把伞被摇得晃来晃去。
百里沉疴看她一眼,垂下头,出其不意地反问道:“你是来送巴尔的?”
绯烟一听,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娇骂起来:“什么叫来送那个臭男人?他自己的狗不能带进军营,二话不说就把狗往我怀里塞,我哪里有心思给他养狗,还不得追了出来……”
“汪,汪!”阿黄应景地吐舌,讨好地舔了舔绯烟湿湿的手背,绯烟剩下的抱怨话,就立时烂在嘴里,再也说不出。
百里沉疴没戳穿她如此口是心非的蹩脚借口,而是转回头,继续看着雨中空寂的前方。
百里绯烟犹豫片刻,还是轻咬唇瓣,出言小声问道:“女儿家的身体那么金贵,她何苦非要跑到战场上吃苦受罪呢?”
百里沉疴闻言,再次扭头,语气却极为淡然:“这不是普通的战争,这是我北泱上下的全民之战。”
“她身为朕的妻子,为朕分忧,为国出力,这都是她应当且必须要做的事。但……”
他忽而话锋一转,暗然的双眸亦亮了起来:“这次,她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为自己挣得一个北泱皇后的名位和尊重,朕知她所想,所以自然愿意让她放手去斗,去争。”
“待她回来……”百里沉疴终是展眉浅笑,语气里充满了期待:“朕要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婚典礼,让她带着最美最好的笑容嫁给朕。”
绯烟在听到“婚礼”这两个字时,眉梢轻动。
但她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陪着百里沉疴,继续看着空落落的门外。
第368章 军令如山(一)()
新隆起的山脉,与崇狼山相距不远,中间只隔了几里地。
而新山脉跟崇狼山相比,更靠近宛阳城,夜惊鸿等二十万北路大军的目的地,就是这尚未命名的山脉。
时间一晃而过,云消雨歇,日照当空。
长似龙蛇的黑甲队伍,在雪地中迎风艰难跋涉。
阳光下,夜惊鸿打头跑在队伍的最前头,她的两侧分别是常天牛和梁易两位老将。
不断地有派出的探路斥候回来,禀报前头山脉的各种具体情况,夜惊鸿在听完汇报,又和两位老将军商讨过后,决定将主军营安扎在山脉靠南靠水的那头。
继续前行十里,一连几座高低不一的巍峨石山,渐渐显出险峻的真容。
夜惊鸿一勒缰绳,正想开口说话,就发现自己的嘴唇上,不知何时又起了一层薄冰。
她的两瓣唇被冻在一起,冷麻到没有一丝知觉,就算想张嘴,都张不开。
夜惊鸿习以为常地伸手一抹,一缕红光自掌心放出,瞬间融化了冰,双唇恢复如初。
“快到了,我们先派一队侦查兵把隐藏粮草的位置找好,让粮草兵和伙头兵先过去,卖锅造饭。”
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却被不断吹来的寒风散去大半。
但离她最近的常天牛却听见了,回头就一挥大手,粗嘎着嗓子随便一吼:“回来的斥候带伙头兵和押粮兵,去前头找地儿蹲嘞!”
他响如暴雷的声音愣是扛过了一重重的大风,别提夜惊鸿了,就连离他十几丈远的几排士兵,都快被这声音给震聋。
命令很快便层层传递下去。
只有一只手可以捂耳朵的夜惊鸿:“……”
“咳,夜主帅,常年在军中,大家嗓门不大就不能把命令传远,你习惯就好。”
梁易握拳在唇边嘘咳两声,小声解释道。
夜惊鸿揉揉发懵的耳朵,没有说话。
不久,大部队便来到新山脚下,预备安营扎寨。
上百名伙头兵用厚实的毛皮围帐围起一个巨大的空间,阻隔大风,这才能在里头安心地打火煮饭。
主帅大营是最先被支起的帐篷之一。
夜惊鸿和常天牛、梁易两人饭都来不及吃,便钻进这简易的毛皮帐篷里,商讨军机要事。
三人围着张普通的木桌坐下,刚一坐稳,梁易便有些愁眉不展地掏出一叠花名册,交给夜惊鸿。
“按照职位编制,庶民新编的十万新兵已全都划分进各自的兵种小队里,但还有三十几个世家塞来赚功名的……”
“等等。”夜惊鸿随意瞄了几眼花名册,闻言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厉:“什么叫‘塞进来赚功名的?’”
“嗨,这都是套路了。”接话的却还是一脸轻蔑和吊儿郎当的常天牛。
他直接将双脚往桌面上一搭,身子往后一倒,双臂抱胸,讥讽不已:“很多年前,每逢大战世家就会将自家的子弟送到参战的军队里,美其名曰‘历练’,实际上就是来抢军功的。”
“到时候,锣鼓一响开战了,咱们这种没权没势,只有烂命一条的庶民就拼了命地往前冲,而他们则安安稳稳地待在营地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若是有幸活下来,我们还杀了敌人,首级刚提拎回来就会被他们一抢而空,然后军功就会记到他们的名下。”
常天牛边说,边黑沉着脸阴阴冷笑:“然后仗打完了,他们回去加官进爵,一世富贵,而我们……能全头全尾地活着便不错了,哪儿能跟他们争?”
夜惊鸿听完,眉头蹙地更紧。
她在一叠厚厚的花名册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最单薄的那本小册子,打开一看——
右手排头第一行“沈清桓”三个黑墨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沈清桓,就是沈大人的嫡孙么?”夜惊鸿沉声问。
“正是。”梁易点头。
夜惊鸿再往下一扫,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夜天远”这三个字。
之前大军出发前,夜天远便主动找了她,想要加入军队作战。
思及他在塔卡袭城时勇杀怪物的优异表现,她没多做考虑便让他进了队伍。
夜惊鸿沿着册子,继续往下看。
上头全都是北泱名望世家的子弟姓名,还有他们的生辰和外貌特征。
将花册往桌面上一拍,夜惊鸿冷声道:“我不管他们以前是怎么干的,今天到了咱们的队伍,就得守咱们的规矩,军令如山,先把法令规矩立起来,难道还怕他们反天了吗?”
“话说的容易,这做起来呢?”常天牛显然不信,一脸嘲讽和无奈,就连两条胳膊都懒得叠搭,往身侧一垂:“世家势大,明面上不敢针对你,到时候背着你上奏折集体弹劾,那时候……”
“今时不同往日,想亡国,想被胡狄人砍了脑袋当球踢,尽可以背着我们搞小动作。”夜惊鸿不待他说完,便厉声喝止了他。
她突然转变的冷硬强势风格,让常天牛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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