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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松风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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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完,赵青娘的身形忽然化为一道疾影,直掠而去。子书吃惊,叫道:“姑娘,你要做什么?”

这日风如流水,正托航船不住前行,赵青娘到了船尾,一剑指着那正自打盹的船家:“调头回去,不然杀了你,快!”

那船家醒来一愣之下,未有反应,赵青娘怒上眉头,挥剑便割破了他肩头衣衫,船家大惊失色,正此时子书快步走上前来,折扇一挡:“姑娘,你师父用心良苦,切莫辜负……”

赵青娘剑横一扫,顿将折扇拍往一旁:“用心良苦?他说过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眼下你几句说辞就要让我置身事外么?”

子书叹气道:“他只说,既然为世情困,不如助之一力以脱。至于天涯刀客事,他已有备,不必挂心。”

“为世情困?”赵青娘心中突然有些悲怮,“我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我甘愿的,我愿意对他好,难道在他眼里只是受困么?”她别过脸,目光垂下又回转,剑尖一动,指向子书,“让船回头,此事无可商量,我‘三指飞云剑’又不是侍女丫鬟,让他送走就送走。”

海浪袭来,船身轻晃,子书摇头道:“既已出海,就难回头了,子镜冒着性命危险偷偷将你救出,岂不是也全然白费?”

赵青娘轻轻一顿足:“事先不与我商量,白费就白费,反正那件事我本来就没怪过她,根本两不相欠。”

子书一怔,赵青娘横剑扫去,架在那船家脖颈间:“调头!”

船家战战兢兢,子书收拢折扇轻拍长剑剑刃,方欲开口,舱中忽有人叫道:“大哥!”

子书一惊回头,却见子镜脸容有些苍白,自舱中走出。赵青娘与她甫一相见,对视之间俱各心中微震。子镜收回目光,声音放低了些:“……别看着我,调头吧。”

“子镜……”子书向她走了一步。子镜打断道:“别多问我为什么。总之,不分青红皂白带走她,也不能算问心无愧。这样我……我还是要难受一辈子。”

“那么琴师的托付……”子书微一停顿。

子镜脸色又更苍白了几分,目光避开赵青娘,却不答话。赵青娘收回长剑,子书叹了口气:“我总是顺你的意,究竟如何才能无愧,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言毕转首,“船家,就调头吧。”

那船家慌忙道:“调头,调头,只是这里风向好,逆着风回去慢得多……”

赵青娘瞪了他一眼,船家如触闪电般道:“好,好,马上回去,我就去喊人……”他边说边退,几乎是缩进了下舱中去。

过不多时,有舵手出现,风帆收起,船头开始缓缓移动。三人站在原处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开口。

赵青娘向海面眺望,见前后俱是汪洋,心中只觉沉重:“你们是什么时候作下这种决定的?”

子书微微一笑,折扇复又次第而开:“你这么利落的人,就不必询问既成的事了。出海这么多天,没想到又要回头,看来我与中原当真有缘分。”

赵青娘与子镜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两个女子的目光又相遇,子镜的脸极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旋身快步走回舱中。

去向东瀛的航船缓缓转棹,海风渐大,潮声起伏。赵青娘看着子镜消失的背影,突然道:“你刚才说又出了一桩意外,是什么?”

子书微吁,书墨山水的扇面覆在胸前。

六日复六日,又加逆风而行多添阻滞,一离一回便要将近半月。赵青娘起初着急冒火,后经子书时常与她说笑,便渐渐宁定了些,反倒是那阵伤心之意总是浮沉于心底,但若真是立时站到了斯人面前,或许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而今的他,面容清晰依旧,却仿若初见一般令人惶惑。或许从来未曾了解,这一刻的惶惑,才是真正了解的开始。但这一切又只是冷暖自知,不可宣之于口。

船行将近出发的码头时,一阵古雅琴音于远远浪涛声中沉而不堙,蓝衫袖摆透露着始终未变的温和之意。目光停驻在远方驶来的航船之首,一人持剑而立,奇Qisuu。сom书虽远而灼灼可感。抚琴者喟然,回首望了一眼高高的天云。

音绝,车辙一沉。马车停在一片荒郊野地之中,抱琴者慢慢走下,嘱那车夫几句,向四野一望。

荒僻少有人烟,隐隐的佛音如同梵语。琴匣内锋芒未现,一步一步,悠然有度,却又似每一寸进退都为人注视,只是琴者自若。

三重殿宇,僧者垂眉相引,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沐远风略略一望殿中僧众,心中微有疑问,片刻之间,耸立佛塔突兀而现,挂锁已开,塔门半敞,寂静无声。

僧者未发一语便行退去,沐远风就静静站在佛塔之前,凝目注视。

梵语如和暖之风围绕身周,却暖不进心扉。佛塔中积灰已然除尽,半开的门似在语调冷冷地邀人入内。沐远风提步而入,步履是一样的冷而不浮。

旋梯对称,如圆中开,三层空寂唯余古经旧著,第四层上,灯烛之光晃然入眼。

“有劳久候。”沐远风淡淡地开口。

似相识,似未识,一身僧衣不复捕快模样,但发仍在,刀也仍在。只一眼通身,便是扑面而来的痴妄纠缠,仿佛因塔室的沉闷而愈加滞郁。

“叶楚楚已经不在这里。”贺乘云话语硬如冻石,没有任何礼数之意,“殷无名也不在了。昨天,我把他们都放了。”

沐远风借着烛光打量他:“你没有伤害她么?”

贺乘云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有个人把她保护得很好。况且我要想伤害她,在父亲死后的任何一刻都可以。”

沐远风道:“如此,你的见面之礼当真特别。天涯刀客。”

贺乘云的神情冷入骨髓:“我是把选择的权力给你,沐琴师。留下赴约,还是转身离开。”

“为何?”

贺乘云一动不动,宛如一尊佛像:“你精通世间音律,也明白世间人心。”他突然微微一笑,瞧去极为诡异,“这最后一步,也该由你的心来决定,才不算违背了初衷。”

沐远风走到离他一丈之处,将银羽琴轻轻放下:“怎样的初衷?与你捕快的身份有关么?”

第四十五章 古灯佛音

“长生不老、富可敌国、权倾朝野、武冠天下、操控人心,江湖中人所求无非如此,但无论如何的求,最后也都一一失去。这不是我略施其力所成,而是上天之意。”

走与留,成了一个必然而又随时可改的结果。

烛火因沐远风席地坐下而微微抖动,贺乘云右手握刀,刀鞘之尖抵在地面。僧衣与素衫之间,是静卧匣中的银羽琴。

本无关联,亦无仇怨,一个提刀走江湖,一个深山修琴道,而今对坐,彼此不动杀气。塔室极静,唯有话语之声,倘若远听,是疏淡如把酒闲谈,但若听清了话中内容,却不得不让人悚然而惊。

贺乘云的神情由锐芒毕露而渐渐平静,但眼中的那份冷漠却像生了根,一如看尽天下之间,无可眷恋的决绝。沐远风脸上开始有极淡的笑意,仿佛是为这警示天下的五计,又更像为布下这五计之人。

局外笑人痴,局中自迷惘。洞庭水岸琴剑相逢,是属于琴者的执,赤雪流珠之厄,是属于坐拥金山者的痴。丞相青鼎不会再现人世,却会有求权者前赴后继着寻找,而一剑平天下的威能,却成了更多杀戮起始之源。他们每一个,都不曾逃脱红尘因果,而人心,却是这一局得以见底的最强之力。

沐远风望着贺乘云,眉间如有云流轻过:“这就是你的初衷么?连自己也计算在内,怪不得别人如何查,也查不到你一见银羽琴,会有分毫可图。”

贺乘云嘴边露出根本不像笑容的笑容:“我不为自己图谋,所以你们永远不知道是我在暗处。我每一次都赢了。”

沐远风微微一笑:“这一次也一样?”

贺乘云右手的刀紧抵地面:“你留下了,不是么?这佛光寺附近有不少我未曾邀请过的人,叶楚楚和殷无名已经很安全,赵青娘也早就不在我掌控之中。可你还是留下了,沐琴师。”

沐远风微笑渐淡:“我留下,并非完全为了赴你的约。”

“有差别么?”贺乘云冷硬的目光紧盯着他。

“当然有。”沐远风伸手轻抚琴匣,动作淡而潇洒,“我有一件事需要证明。我寻求了那个答案很多年,而如今,你是最适合为我证明的人。”

贺乘云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在他略显迷狂的双眼观视之中,也觉得眼前这神情永远没有太大变化的琴师,与这个局中的所有人有些不一样。

“……你为何没有半点惊讶?听到我这样的计划,难道你没有丝毫心动么?”

沐远风微微一笑:“有,只不过你的双眼看不出来而已。”

“你不怕死在这里?”

“你不担心我掉头而去,让你的执念成空,何必还要问这个问题?”

琴匣缓开,烛光照映下,露出木制温润的琴身。贺乘云的目光随之而下,顿住。

“此琴便是银羽。”沐远风道。

贺乘云又顿了片刻,才道:“你要用这琴弹奏?”

沐远风注视着他的神情:“我正是来弹这最后一曲的。从今后,银羽琴将不再现于人世。”

贺乘云迟疑了一下:“可是,此琴无弦。”

银羽琴之魂,轻若无物,却又悬着性命的羽弦。

“五音使人耳聋。”沐远风淡淡地道,“五音之求使人自伤,求之不得便是歧途。既然无法从他人身上找到答案,不如无心无弦。如何?”

“无弦如何有声?”

“但看听者。”

贺乘云呆了片刻,哈哈一笑:“黄金千镒弹一曲,是我不够格么?”

“不。”沐远风径自低头,将银羽琴自匣中取出,“此曲无价。不为善,不为恶,也不为所行之对错。”

贺乘云突然一震。听似轻描淡写的数语,将是非无形揭过。在他却如掀开重重帷幕,有不堪触及之事即将露出。贺乘云急忙收束心神,以保持握刀的姿势。

素袖轻挥,烛光齐齐一动。

沐远风眼中掠过最后一缕喟叹,随即再无波澜。

指下是悠悠浊暗之光,初时无声,继而指尖之力缓如浮云流动,微尘轻搅。劲愈生而愈稠,力愈施而愈浓。烛光如闻韵律轻摆,投下暗影片片。

贺乘云注视着沐远风的双手,那双注定属于琴师的手,刻下无数细密伤痕,而今悠然自若。宽袖渐如鼓风而起,塔室两侧书架之上书页忽而翻动,轻盈不绝,竟与微尘袖风相合为一,似有风过境,置身风涛云起之中。

无曲,然而是梵音缭绕,又是仙风道骨,无心,然而是意随天地,也是万相皆无。虚指轻动,垂睫如雾,须臾,蓦然有心音共生。

神凝入意,听琴者刹那间背脊一阵发凉。他脑中闪现一个女子娇媚的脸,苍白而带着奇怪的笑容,眼眸醉似红蜜。那个死去的笑容,令一切算计在片刻间停顿无踪。然后是另一个女子纯然的目光,不问不语,被汹涌来的狞笑与阴冷算计的目光所吞没。许许多多的人脸涌上,又如雾带一般飞快闪逝。仅仅是一瞬间,贺乘云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停下!”他叫出口来,却随着这一声之出,仿佛有僵持已久的力量终于崩泄。贺乘云的背脊虚软地弯了下来,刀尖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痕迹。

但是气息未停,心中的琴音未停,琴者像是听不到任何话语。

烛火剧震,十数排书架如受震动,在这不大的空间中翻涌如潮,刻尽一世所行,却是散尽苍凉,至极处缓缓归一。在局中,又超于局外,自局中来,却归于该去之位。片刻后,塔室之内气息终致祥和宽广、如处坪地之境。沐远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默视出现心中之人,不避不闪,无嗔无怨,那人面影沐浴清光,宛如初见。

五音不再,执念亦走到了尽头。

这便是我给你最终的答案,然而,天地之间除我一人,也终不能再有人得之。羽弦附书,且请封卷。勿再相提,此心不变。

赌局从容见底,这最后一会,也便予观照之力,譬如红尘人间最好的注解与答案。

一念如明灯点亮,附于无弦的强大意念,贯注到了极点,随后熄落。沐远风的手突然垂下,袖摆覆盖在银羽琴身之上,音灭、琴寂,再无动弹。

第四十六章 松风卧云

堤岸,赵青娘握着剑匆匆地来回踱步,显见焦躁不安。她未说话,也没有理会身边的任何人,初时气急败坏,而后渐成心神不宁。

子镜与子书并肩坐在远处,子书折扇轻挥,偶尔逗子镜说话。子镜却似有所挂碍,一反常态地极少开口,只任海浪之声冲散了未接续的话语。

子书转首去瞧赵青娘身后不远处,正伴琴而坐的莫三醉,那人也是长久不言,只等待着赵青娘自行开口。子书不觉道:“落霞山里莫不是有一天不能说过十句话的规矩?”

子镜一怔:“没有的,你胡说什么?”

子书笑道:“那这些琴师为什么都惜字如金?”

子镜应了一声“哦”,后续便是含糊而过,似是全然听不懂子书的说笑。子书看着她,笑了笑:“傻姑娘,有何事就说吧,再这么下去,就算赵姑娘无所谓,你自己也要入魔了。”

子镜抬头,目光些微慌乱,愠道:“你看得出来,还拿来开我玩笑?”

子书摇了摇扇:“莫气,莫气,除了你自己看不见,是谁都看出来了。只不过赵姑娘心中牵挂着她师父,没功夫注意你而已。”

子镜又垂下头:“这事和她也有些关系。听说她和‘金针女捕’梁绿波是认识的,她们追捕过对方,后来又和好了。她们……应该是朋友。”

“然后?”子书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子镜脸色苍白地道:“我是告诉了赵青娘……我刺伤梁绿波的事,但没有告诉她,梁绿波和我分开前,还托了我一件事。她没有要我答应(奇*书*网^。^整*理*提*供),只是告诉我,那时我急于带赵青娘来和你会合,所以……所以我就强迫自己把那件事忘了。”

子书点点头:“如此便对了。”

“什么?”

“哈,无事。”

片刻后,赵青娘突然转身,疾步而行不到两丈,莫三醉以手按弦轻轻一音,赵青娘便像是撞到了无形之墙般倒退一步。然后她忽地有些颓然,头微微垂下。

莫三醉望着她的模样,叹息了一声:“我受他所托,劝阻你勿再回去。他说过会给所有人一个答案。”

赵青娘摇了摇头:“答案也分好坏,我……我实在不能相信他。”

莫三醉温和的目光浮上一层怅然:“其实我也不能。这个人好像很简单,却永远让人猜不透。”

赵青娘望向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莫三醉道:“世上便有这样一种人,纵使按常理判断,你觉得不该尽信,可真正判断时,却还是听了他的吩咐。”

赵青娘一震,莫三醉神色中现出悲伤之意:“对你,他所希望的只是让你回到原有的路途。无论是银羽琴,还是其它。这是唯一的强求,希望你能了解,也请你……不要辜负。”

赵青娘好一阵无话,鼻尖强烈地酸楚起来,让她不得不努力克制。

莫三醉看在眼中,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算算时辰,也许结果已经出现。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你师父临去的神色……那一定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

赵青娘按捺着胸中酸楚,如塞棉絮般用力压下,握着剑的手挣得泛出白色。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居然没有一丝明显的悲怆,而是代之以沉静:“我不会离开中原。”

莫三醉没有说话,停了好一会儿,赵青娘又道:“该受惩罚的人,一定要受惩罚。这也是改变不了的结果。我绝不会妥协。”

莫三醉久久看着她,叹息一声:“罢了。”言毕携起桌上的琴,离去之前,向着赵青娘的背影道,“今后我将离开落霞山,倘若相寻,请去玲珑别居。”

赵青娘道:“我师父呢?”

莫三醉顿了顿:“或许也会吧。”

话音落时,人已飘然而去。

赵青娘抬起左手,紧紧捂了一下脸。但仅仅是一下,随后她就转身,向似欲有所言的子镜与子书兄妹走去。

佛光寺之约毕,天涯刀客提刀而走,僧衣未换,刀亦未解,于江湖之上掀起了一场数月之久的血腥杀戮。无数正道人士欲击杀之,也有无数旁门匪类欲邀其入伙。

从无人知晓天涯刀客的刀法竟臻此境界,但亦没有人明白他真正的身份。后因其常着僧衣,又时常散发,人们渐渐称呼他为“修罗刀客”。

但这些与落霞山中深隐的潇湘琴馆并无关联,银羽琴封,琴台寂寥,多一人与少一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坟冢埋藏的是少一人就无可言说,也不会再提的过往。馆主阁外,一片枯叶被冷风吹起,贴在素洁无字的窗纸。

是年末,修罗刀客死于“三指飞云剑”赵青娘剑下。

冬雪之中,驰骋江湖的女子快马扬鞭,向着一处馆驿而去。她一身劲装利落,脸上风尘仆仆,却不减飒爽英姿。

马停,一男一女自馆驿中迎出,女子声音清脆,语速极快地与那男子说着什么。男子只是轻摇折扇,任她喋喋不休,不予辩驳。

赵青娘下得马来,第一眼瞥到的却是那女子怀中抱着的孩子,极为幼小,却已不是初生。那女子笑盈盈地道:“冬天落雪险些堵了山路,要不是我们走得快,就得在喜山村住到开春了。”

赵青娘歇得一口气,看着那孩子,又惊又喜:“找到了么?他叫什么名字?”

子镜看看子书,子书笑道:“施夫人说得问你,天底下只有你知道他的名字。”

赵青娘怔了一怔,随即微笑起来。

叙话数句,不及入馆,又有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赵青娘忙道:“你们抱孩子进去吧,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他。”

子镜道:“那你呢?你不进去?”

赵青娘道:“我要赶去江北,前阵子去见了一位故人,耽搁不少时候,就不知渡船还开不开,所以也不敢多留。”言及此,她眼底终于还是泛起一阵涟漪。

子镜“哦”了一声,子书神色微动,却是未言。

赵青娘拍拍衣上雪花,复又神清气爽地道:“你们两个是打算去哪里?”

子镜道:“带这孩子离开中原,本是要走了,为了和你见一面才又留了一个冬天。开春就走。”

赵青娘点点头,简单告辞一句,转身欲上马,忽又停下。她看了一眼子书,又看看子镜,笑道:“世上一物降一物,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子书折扇轻盖胸前,叹气道:“我是插不上口,可不是说不出话。”

赵青娘笑了一声:“你们快些进去吧,不进去我不放心。”

子书应允,与子镜回身向馆驿走去。不出几步,他回头望了望赵青娘,脸上带着温厚又狡黠的笑:“可别太拼命,赵女侠。保重。”

赵青娘心中忽然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她并未多言,只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走进馆驿。雪已积了一些,不过尚不足以阻挡江湖客的脚步。正如冰封雪凝的天地,阻不住洪流无尽的江湖。

尚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她去做,数不尽的寒暑春秋等待她一一策马飞驰,相逆还是相顺,都遵从着雷鸣云流的兆示。不可重复,却永远值得期待。

赵青娘整了整一身利落装扮,残缺的右手有力地握住长剑,跨马扬鞭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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