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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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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知太子一党之人,都常到此地留连。当下也不在意,只笑道:“妈妈,我倒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你若听我一句,这样的金子,我再送十锭给你。”

    老鸨咽口口水,道:“公子请说。”

    我一笑,将头巾取下,露出一头秀发,道:“这个纥干公子,我来接待,你自叫你家的桃夭接见别的客人去。”

    老鸨瞪着我,忽而笑道:“原来公子却是位姑娘。幸亏姑娘不是我们这行的,不然我得带了这楼里的姑娘讨饭去了。真真是怎么长的,这么个美人儿!桃夭算是漂亮的了,眉眼跟姑娘也很相似呢,可惜终输了姑娘几分神韵!”

    我心里一动,道:“把桃夭姑娘请来我瞧瞧。”

    老鸨忙应了,到门口吩咐一声,不久只闻环佩丁当,一名红衣女子怀抱琵琶,半含羞涩般踩了小碎步进来。待得看到主座居然是名披发女子时,一脸的惊诧比我更甚。

    我惊,惊在这女子果然眉眼与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纪极轻,才不过十五六岁,虽是风尘中人,却有着小鹿般娇怯活泼的神情,强抱了个琵琶在手上,倒似有些故作深沉了。

    而这桃夭,眼睛巴霎巴霎看了我许久,忽然问道:“姑娘可姓容?”

    我慢慢抚摸着我的长长黑发,克制住心头的巨跳,道:“桃夭姑娘怎生知道?”

    桃夭听我承认了,目光居然很是欣喜,道:“纥干公子说过,我很像他的一个故人。那位故人,隐居在很远的地方,姓容。他还说,也许有一天,这位姑娘还会找他呢。不过,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说完了又喝酒,根本不相信姑娘会来找他一般。原来姑娘竟真的来了。”

    我喉中微哽,老鸨却笑了起来:“原来姑娘竟是纥干公子心坎上的。这敢情好,姑娘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叫人把桃夭的房间收拾了,换上新被褥,暖上好酒好菜,让姑娘先住进去等着。”

    桃夭居然也惊喜似的道:“现在我没有客人呢,也陪着姑娘去。”

    老鸨忙跟桃夭使着眼色,道:“外面怎会没有客人,都在等着我们的桃夭姑娘哩。这位姑娘与纥干公子必是许久不见了,自然有许多话说,你夹在这里算什么呢?”

    桃夭应了,依旧笑吟吟看着我,并不挪步。她的眼睛形状很是像我,甚至眸子也和我一般通透,黑水银般晶亮,却比我年轻许多,瞳光如泉水般悠悠流转,美好活跃得像任何一个稚气未脱调皮可爱的中学女生。

    我蓦地似见到少年的自己每日迎着晨煦上学时的朝气蓬勃,少男少女的青春飞扬直冲心扉,几乎脱口说道:“就让她陪着我吧。我也正要话问她。”

    老鸨居然装出一副为难心痛的模样来,苦着脸道:“那些慕名来见桃夭姑娘的客人,可是排着队在等哪!”

    我大是不耐烦,又冲白玛点了下头。

    白玛又扔过一锭金子去,伴了一记狠狠怒目。我淡淡道:“就算本姑娘今夜包了桃夭姑娘好了。你也不必在这里罗嗦,快去接待别的客人要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桃夭(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桃夭(下)

    桃夭的房间居然没有寻常风尘女子令人发腻的胭脂香,罗帐被衾虽是软好,却不浮华,一色以淡粉为主,很是清爽。只妆台略显凌乱,有几样廉价首饰散落镜前,看来是主人新换下未及收拾的。

    桃夭忙匆匆将首饰全都扫入屉中,笑道:“我这屋子,素来乱惯了,妈妈不知训了我多少次,说我不会收拾呢。”

    我的头发刚放下头巾来,尚未梳头。白玛早备好了我的衣物首饰,先让我换了女装,淡紫的绫罗短襦、深紫的荷叶长裙上,披一袭深紫镶风毛开衫,束了淡紫的阔边绣百蝶衣带,衬着我比当初更柔细几分的纤腰,更是袅娜娇弱。

    白玛将铜镜正了一正,正要帮我梳头,桃夭笑道:“我来替小姐梳头!”

    那笑颜明媚得似初绽的桃花,娇美可爱。我不禁微笑道:“好,帮梳个反绾髻吧。”

    桃夭一边帮我梳头,一边笑道:“小姐果然是仙女一流的人物呢。不怪纥干哥哥总记挂着你。”

    我轻轻叹息道:“我和他么,也快两年没见了吧,以为他早忘了我了。难道常和你提我?”

    桃夭笑道:“不用他提,我也知道。人只道他贪上我美色,所以总在此处留连。但我却知道纥干哥哥不是这样人。他来见我,只是和我喝喝酒,说说话,听我弹弹琵琶,看我跳跳舞,便走了。只有醉了时才在我这里睡下,却从不动我,说我是他的小妹妹呢!”

    她把一绺头发慢慢挽上我的头顶,圈成好看的圆形簪好,微笑道:“他有一次醉了,就告诉我,说我像他的故人。我问他,是不是哥哥的心上人?他只笑笑,不肯说话。”

    桃夭弯下她笑嘻嘻的脸,道:“你是不是我纥干哥哥的心上人呢?”

    她的问题居然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丝毫没有顾忌。这一刻,这个红妓的眼眸居然纯净无尘,娇俏小脸写满了恳切天真。

    这个少女,其实真的还是个孩子呢。

    我叹口气,拍了拍她的小脸,问道:“你入这一行几年了?”

    桃夭眸子里的清亮倏地退去,慢慢红了脸,道:“我从小就在这里了,原本是服侍姑娘们梳头更衣的。两年多前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泣红姑娘给人赎走了,妈妈才把我扶了上来,教我习乐跳舞,陪酒接客。”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啊!纥干哥哥总说我小,其实我已经不小了。”

    十五岁,两年前才十三岁,就开始接客?我怜惜地看着这无忧的少女:“你这辈子,就在这里呆着了么?”

    桃夭垂下了头,一面弄着梳子,一面道:“能怎么着呢?我早早就接过客,不是干净身子,最是叫人瞧不起,能给人赎出去好好过日子,便是辛苦些,也是心满意足了。纥干哥哥是有心的,很想帮我,可他素来手散,攒不住钱。得等他趁太子高兴时,跟太子借一笔钱出来,才好赎我。只不知他几时能将赎我的银子筹出来呢。以前的泣红姑娘却是清倌人,人们才瞧得起她,今天都做了汉王爷的侧妃了。”

    泣红,这是多久之前的名字了?我将玳瑁流苏嵌宝金步摇深深穿过发际,道:“泣红,大约已成了风尘女子中的榜样了。不知道她自己还记不记得自己青楼里的那段过去?”

    桃夭见我语气有些冰冷,犹豫道:“小姐不喜欢泣红姑娘?”

    我回望檐头积雪,无限萧索地自问道:“我不喜欢她?呵,这个女子,用得着谁去喜欢?”

    她和我,都不必谁来喜欢了,爱已很奢侈。于她,已是遥远的一场梦;于我,也已如梦一样遥远。

    “你若真想离了这里时,我叫人来赎了你,也很方便。只是你以后便得跟了我,就没现在这般自在快乐了。”我将白玛从外面剪来的一枝红梅簪在鬓角,又将苍白的唇点成和梅花一样的宝石红,整个人顿时生动妩媚起来。

    桃夭的眼睛里都似打满了惊叹号,灼着异样的明亮光彩,道:“小姐说真的么?”

    她忽然爬到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那桃夭情愿一生一世服侍着小姐!”

    我悲凉地笑道:“好哦,那你就一直伴着我吧。我也很怕一个人孤寂寂地老去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醉翁意(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醉翁意(上)

    我默然。受了辱的容书儿,娶了妻妾的东方清遥,已经越隔越远。而纥干承基,两度救我,我岂不知道他的心?可桃夭啊桃夭,你又怎会知道,当一个人心已灰时,爱早就死了。

    桃夭偷偷瞥着我的脸色,道:“如果你孤寂寂的,纥干哥哥也会孤寂寂的。我瞧纥干哥哥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呢。他大约”

    我凌厉地瞪了桃夭一眼,桃夭一个寒噤,终于她那闭上了叫我痛苦不已的嘴巴。纥干承基!我说不出心中的爱恨羞愧,阴着脸,看着镜子里雕塑般的美人,正狠狠地咬着嘴唇,定定地瞪着自己,眼深如井,黝深得看不到底。

    门外传来敲门声,连叩三下。

    桃夭没去开门,小脸却已满是欣喜之色。

    三下叩门声后,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冷风夹缠着一个男子的身形,劈头盖脸袭了过来。

    “纥干哥哥!”桃夭年轻愉悦的声音,在冷风里也似缥缈了。

    “嗯,那是”纥干承基应了一声,声音突然顿住,有重物咣当落地的声音,爆出清脆的碎裂声。是他手中的酒坛子碎了,浓烈的酒气,夹杂着冷风中,直送入五脏六腑。

    我凝神微笑,缓缓站起,柔声道:“纥干承基,久违了!”

    纥干承基向紧走了几步,惊讶喜悦已在他的面容上绽开一丝纯净笑容,但瞬即不见,脚步也顿了下来,平静得有些冷漠,甚至几分不屑和骄傲,慢慢走到桌边,道:“容三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将已备好的茶水奉了一杯到他面前,欠了欠嘴角,道:“容三小姐?认识那么久,我怎生不记得你有过这么客气的时候?”

    纥干承基冷淡地笑了一笑,道:“我们么?原本不就是外人?”

    我向白玛使了个眼色。白玛忙拉了正竖起耳朵惊讶看着我们的桃夭,快手快脚将酒坛子碎片清理了,立即走了出去,轻轻阖上门。

    屋子里终于只剩了我和他。容书儿和纥干承基。

    四目相对,又各各别了过去。隐隐有水雾在前方迷蒙着。

    “那位桃夭姑娘,很漂亮,很可爱呢。”我喃喃说道。

    纥干承基神色阴晴不定,终于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道:“你为什么又回来呢?我现在过得,的确很好。容书儿,没有你的存在,我会更快乐。”

    他这般说着,我却不生气。他的冷漠和疏离,已在他对我的无力指责中烟消云散。那个温柔敏感的邻家大男孩,那个曾在我最痛不欲生时两度救回我的邻家大男孩,又回来了。

    我微笑道:“我为什么回来,只怕你不会不知道吧?”

    纥干承基“哼”了一声,道:“是哪个大嘴巴告诉了你东方清遥出事了吗?我也就想着,只有他,能让你回到长安来了。如果当年是东方清遥在香巴拉救了你,哄上你几句,只怕你立马就乖乖随他回来了。”

    他心里最计较的,只怕还是当日我对他的冷淡了。

    “他现在是我的姐夫了。”我悠悠说道:“我不想我二姐那么早守寡,也不想她指责我害死了她丈夫,所以我想救出清遥。”

    纥干承基冷笑道:“现在才这么想!当初我怎么劝你的?叫你嫁他,你偏不肯。早跟了他,他便是多娶几个小妾,也万不敢对你不好,更不会沦落到在大牢等死的地步。”

    他无奈似地摇头道:“容书儿,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自苦,亦苦人!”

    我不觉恼火,怒道:“我怎么害人了?我受尽屈辱,只想隐居避世,也算是害人?那太子算是什么东西?汉王又是什么禽兽?还有你,纥干承基,你欺负过多少女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纥干承基给责骂得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青,忽然站起来,一掌击在桌子上,叫道:“容书儿,你想隐居避世,自居清高,又何必一再贬低我?这两年多,这两年多你几时听说过我欺负女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 醉翁意(下)() 
第一百五十章醉翁意(下)

    我有些犹豫,纥干承基却依旧脊梁挺直,两眼喷火瞪着我。那怒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委屈?

    空气有些沉凝,我也好生懊丧。在我眼里,他一向是个强者,背后是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子,手中是万人莫敌所向披糜的绝世宝剑,所以斥责起他的不是来,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强者,经受点风雨又算什么?万不料惹他动了气,倒与我此行目的大相径庭。

    “小姐,纥干哥哥,我给你们送酒菜来啦!”房门开了,那色若春花的桃夭暖洋洋笑着,手里的赤色菊纹托盘已端了进来,白玛紧随其后,也是满满一托盘的酒菜。

    只怕是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她们,才会借着送酒菜前来瞧瞧吧。

    白玛未必有这玲珑的心思,看来这桃夭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忙帮接着酒菜,笑道:“我原也饿了,大家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桃夭帮我斟着酒,盈盈笑道:“这酒是刚烫的,不烈,而且香醇。姑娘喝上一点,也可以暖和暖和。姑娘的手很冷,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纥干承基皱眉道:“那你还不去把你那个暖炉里加些炭?我瞧着都快熄灭了吧。”

    桃夭连声应着,亲到暖炉旁去忙乎。我瞅瞅纥干承基,纥干承基若无其事道:“这屋子还真冷,就是我那个小屋子,只怕也比这里暖和一些。”

    我心头一跳,忙端起酒了喝上一口,但觉一阵热气从胃中悠悠荡开,果然舒泰许多,遂斟酌着字眼道:“嗯,那个屋子,是好。不过太子府里那么舒服,只怕你不大回去住吧。”

    纥干承基道:“你觉得那屋子又小又旧,瞧不上是不是?可我偏爱住那里。府里没有事时,我天天住回去呢。”

    我一笑,不再说话,夹着小菜,就着酒,静静吃喝着。

    桃夭见我们各自缄默,大是着急,悄悄指着我,用脚踢着纥干承基,自然是想他来逗我说话。纥干承基却恍若未觉,只是趁我不注意时会瞪上桃夭一眼。我虽垂着眼睑,但桌畔的细微动静都未能逃过我的眼去。桃夭,大概不会是第二个泣红了吧!

    桃夭无奈,笑道:“我吃得差不多了,来弹首曲子大家听着取乐,行不?”

    不待人回答,她已拿到琵琶,略一理弦,即扬手而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诗弹来极是流丽华美,桃夭的嗓音又是清脆活泼,更显得喜气洋洋,纯朴可爱,听来心旷神怡,心情大松,无怪桃夭自己这般喜欢唱,连那些流连烟花之地的风流子弟,这般喜欢听了。——一个向往爱情和家室的少女,与别的妓女比起来,总是会显得新鲜纯朴许多,十分与众不同吧。

    纥干承基默默喝酒,目光少有的深沉郁结。似乎这歌人家听得欢喜,他听得反而伤怀一般。

    白玛笑道:“这姑娘琵琶,弹的真是好听。小姐,你是不是也弹一个?”

    纥干承基唇角掠出一道讥嘲般的弧形,颇感兴趣似的道:“容书儿也会弹琵琶?不知到了吐蕃去,能有谁来赏姑娘的琵琶?”

    我叹息道:“恨无知音赏,弦断谁人听?我许久不曾弹了。如果你想听,我倒是愿奏上一曲,就不知你愿不愿欣赏了!”

    我抱过琵琶,转轴拨弦,一支相思曲,幽幽流出: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一曲草虫,犹未弹罢,纥干承基的脸已经越拉越黑,忽然拂袖站起,大叫道:“够了!我就知道,你找我,一定是为他!你想我救他,是不是?”

    我住了手,缓缓立起,无力垂下手中琵琶,靠在桌上,低低叹息道:“纥干承基,我不想他死。你不能帮我么?”

    纥干承基握着剑柄的手青筋跳动,胸口起伏不定,愤懑和痛苦也压抑不住地涌出来,冰冷冷道:“我救不了他。我也不认为救了他于你又有何用。他都娶了你二姐了,难不成你嫁他做小妾?他不配!”

    屋外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密信(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密信上

    我披上斗篷,白玛将灯笼点了,提在手中引路,步出了桃夭的房间。

    桃夭大是着急,眼泪汪汪拦我,低声道:“小姐,你就这般走了么?”

    我拍了拍桃夭的手,微笑道:“我最亲近的人,因为我的缘故快被处死了。我来这里,本想看看纥干承基能不能帮我救救他,既然他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勉强。”

    桃夭急急又去拉纥干承基,撒娇般道:“纥干哥哥,小姐快走了。你快说你肯帮她救人,把她留下啊。不然她以后一定再也不理你了!”

    纥干承基狠狠将酒盅砸到地上,叫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我不是不愿意救东方清遥,而是救不了他!”

    我回首笑道:“这么说,如果有机会,你是愿意帮忙救人的?”

    纥干承基茫然片刻,低低说了声“是”,立刻别过头去,看着风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似在强忍着悲哀和委屈,不肯显露出来。

    而他的这一声“是”也骤然搅得我心湖一阵混乱,连勉强的一丝微笑都很难维持。暗夜中虽有着灯笼在前照路,我的脚步还是不断在雪地里踉跄着。

    纥干承基,我认识他时间也不短了。我太知道他原来是多少骄傲不羁的一个人,虽说我是以求他救人的名义来的,但我心头根本没相信过他肯救东方清遥,既是政敌,又是情敌,除非他疯了,才会去救人。

    可他竟然答应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剑客的话,有谁敢不信?

    天上星辰无数,也疯了般在眨着眼睛,水钻般晶莹着,配着满世界未溶化的积雪,俨然是个夜晚的琉璃世界。

    而我的心呢?心还如以前那么善良晶莹么?还是白白遁世读经那么久,一入红尘,立刻尘埃遍布,和我的身子一样污浊不堪?

    桃夭,虽是妓女,只怕还比我纯洁些。

    梅园到了,顿珠早等在书房里,将一大叠信函交给我。

    那是纥干承基的小屋里秘密收藏的信函,记录着纥干承基和齐王李佑所有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交易。我给纥干承基救起后曾在纥干承基屋子里见过的那些信函,是足以将齐王李佑和纥干承基一齐送入地狱的密信!

    我沉着地接过信函,问道:“有人发现么?”

    顿珠道:“没有。贡布一直在外望风,很谨慎的。这些信也不是在姑娘所说的那个豆坛子里,而是在梁上一处很隐蔽的角落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哩。因听他那些邻居们议论,说他这两年常回来住,害我找这些信时还很有些担心,万一他突然回来就完了。”

    纥干承基会换藏信的地点也不奇怪。两年多前他很少回去,便是有仇人找他,多半也想不到回他的破屋子里找;后来他经常回去,自然就担心这处屋子会引人注意,才将信函转移到更隐蔽的角落里。

    顿珠盗信时他当然也不会突然回来。跟桃夭在一起可能会有意外状况,但我在花月楼露了面,想拖他几个时辰却是轻而易举。

    我握着那卷要命的书信向天苦笑,忽然觉得自己愧对满园的清绝梅花。我已不是一个高洁的女子,我将为了东方清遥,成为一个令人恶心的女政客。

    天色黯沉,星光冰冷,静悄悄笼着满地的雪光,泛着幽幽的惨白。

    这一夜睡得又不踏实。

    刚闭眼,便见那深不见底的牢狱底部,东方清遥满脸忧伤牵挂的面容在不断晃动着,身上全是淋漓的鲜血;又夹缠着纥干承基不断地冷笑,冰凉直糁入人的心里撞击着,漆黑如墨玉的眼,说不出的讥嘲不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问着:“你瞧不起我是杀手,我是禽兽么?那你是什么?你是什么?”我在深夜的雪地绻缩着,绻缩着,急得浑身冷汗,却辩驳不出一句,更不敢抬头看他,只在心里说,我只是想救他,我一定要救他,那牢底深处的那个温和男子

    又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罩上我娇小的身形,一抬头,竟是汉王,他解着衣袖,狞狰地笑着:“我想要你,你又怎逃得了?从了我,也给你个侧妃当!”

    纥干承基只是笑着,笑着看我被汉王欺侮,冷冷说着:“你居然敢算计我!你偷我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

    清遥则在远远我看不到的地方呼唤着:“书儿!书儿”

    而汉王肥白硕大的身子又疯狂压上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密信(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密信下

    我听到自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

    勉强睁眼,才觉周围万籁俱寂,窗外一片漆黑,几上一盏小小的荧烛兀自亮着,摇曳着没有温度的如豆灯火,明灭不定。我的背上已经全濡湿了,额间亦是涔涔的冷汗,唇边极干燥,想起身倒杯茶来喝,身子却酥软如绵,再也立不起来。

    一时白玛惊醒了,忙倒了茶来,我吃了,才有了几分气力,但滚烫粘湿的身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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