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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锁梧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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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宇笑道：“我一直以为二弟只会读书作画，吹萧弹曲，没想到也深谙风月之事。这枚珠钗，是不是那个叫‘千千’的姑娘的？”
云舒将那簪一把夺回，肃颜道：“大哥找我有事吗？”
哲宇人逢喜事，没有计较他强硬的态度：“也没什么，你知道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令得玥汐感动，答应嫁我为妻。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还存有芥蒂。我自十五岁就跟着爹行军打仗，十年戎马生崖，全然不懂如何哄女子开心。二弟，我知你擅长呤风弄月，最懂怜香惜玉，还望你不吝赐教一二。”
云舒颇感意外，哲宇素来飞扬跋扈，眼高于顶，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从来不曾在女人身上花过半分心思。今日为了一个卜玥汐，竟然愿意诚心求教他素来引以为敌的庶弟。不禁使云舒心中略有动容，他们兄弟在今夜难得一见的摒弃前嫌，相谈甚欢，谁都没有发现方若翾伫足而立，侧耳旁听。
“二弟，论到风花雪月，我这个做大哥的，确实远不如你。你且将如何取悦千千姑娘的事说与我听，我依样画葫芦，照学就是。”
“大哥说笑了，千千姑娘早有了心上人，我对她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哲宇把酒递到他手上，笑道：“是吗？那有什么，当时玥汐也对萧翊辰有意，最后还不是有缘无份。二弟，事在人为，只要你有心，想要扭转乾坤也不是什么难事。说起来，能令二弟你这个‘四绝公子’动心的，应该是人间绝色吧？”
云舒仰头一饮而尽，嘴角划出凄凉的弧度：“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其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蕙质兰心最为重要，再美的人也终会有年华老去的一天。况且空有美貌而无内在，不就成了木头美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千千姑娘德才兼备、颖悟绝伦，确实难得。只可惜我们分薄缘悭，一至于此，虽是憾事，但只要她和所爱之人结琴瑟之好，我也足感安慰了。”
方若翾听到此处，黯然神伤，心中忖道：“他若这样对我，就是折寿十年，又有何妨。”
哲宇的大婚之日终于到了。他脱下西装，穿上长袍马褂，胸前披红挂彩，脸上喜气洋洋。那只从不离身的梅花簪，此时静静地躺在新房的梳妆台上。哲宇要在新婚之夜，重新把它簪在心爱之人的发上。他跨鞍上马，身后八抬大轿的迎新队伍，在铺天震地的鞭炮声和奏乐声中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玥汐这边，戴上了凤冠霞帔，穿上了大红喜服，与父母兄妹依依昔别后，盖上喜帕，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了叶家的大红花轿。花轿错身，往前缓行，鼓乐四起，观者如潮。玥汐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胸闷气短，她扯下了盖头，一只手将轿帘微微掀开了些，只见叶哲宇高坐在骏马上缓缓前行，从背影看来，倒是身姿挺拔，料想不至于面目可憎。
玥汐正要放下轿帘，却见那马儿停了脚步，哲宇转目含笑着朝她望来。一见之下，玥汐顿觉有了些安慰，忖道：“这个人，倒没有想像的那么讨厌。”
一念如此，她又将扔在一边的红盖头重新覆在凤冠上，人也不似刚才那么难受了。
鞭炮声中，花轿落了地。哲宇下了马，踢了三下轿门，喜娘便搀着新娘下轿。交拜天地之后，玥汐由喜娘搀着入新房。她正走着，突然被人伸脚一绊，差点摔倒。耳边传来几个女人的嗤笑声，玥汐心里一紧，抓着喜娘的手才站直。大夫人知道是哲宇的两个姨太太姚氏、柳氏心存不满，借机给个下马威，其实这也是大夫人默许的，新妇进门，总要叫她知道些规矩。她挥了挥手，示意喜娘把新娘子扶进去。
第50章 南柯一梦（二）（）
姚氏、柳氏正得意，脸上俱都挨了哲宇一巴掌，两人吓得面如土色，捂着脸躲到了大夫人身后。三夫人和五夫人见此情形，不怀好意地掩口一笑。
“哲宇，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不要失了身份。”大夫人冷眼四扫，话中有话，底下的嗤笑声戛然而止。
哲宇立于堂中，凌厉目光四扫，向众人高声道：“今天是玥汐进叶家的第一天，我绝不容许有人跟她过不去。我奉劝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后最好安份守己，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
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玥汐微微一颤，心里涌起一丝感动。哲宇也不管众人异样的目光，走到玥汐面前，牵了她的手便往新房走去。玥汐感觉手上传来一股温暖而坚实的力量，原先的惴惴不安随着这股力量渐渐消失了。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宴毕，众宾客渐渐散去。新房里，案上摆满珍馐，红烛莹莹，帐暖春宵。
新房内的玥汐静待着新婚丈夫的到来，以前她曾无数次盼望过这样的场景，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只是，新郎却不是他。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前事如绘，已是过往云烟。她和萧翊辰，注定了今生无法走到一起。如今她已嫁作叶家妇，是该收拾心情，和那些前尘旧事作别了。
叶哲宇，她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竟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想到他在众人面前全心维护自己，心中升起一丝感动。这个痴缠自己已久的男人，冷俊霸气的外表下，想不到也有柔情的一面。
玥汐正胡乱地思索着，只听敲门声响起，喜娘在边上笑说道：“大少爷来了。”
玥汐的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都陷入紧张状态。
门开了，微醺的哲宇缓步走到玥汐面前。喜娘连忙端来了托盘，上面架着一根挑喜帕的秤木。
哲宇接过托盘，放到一边，赏了喜娘一袋银元，说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喜娘接了那袋子，掂了掂，沉得很，估计得有上百个，顿时朝哲宇作了个揖，说了几句吉祥话后欢天喜地的去了。
现在，新房里，只剩下一对新人。哲宇深深凝视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妻子，她的身形看上去仿佛比以前更瘦了些，露在袖口的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不安地交织在一起。鲜红的蔻丹，指上的那枚他亲自挑选的红宝石戒指，更衬得那娇嫩的肌肤莹白如玉。
哲宇脸上热热的烫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玥汐心魂俱醉，身子一阵颤栗，想抽开手，但是他紧紧的捉住，把它们贴在自己的脸上，满腔柔情地说道：“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
玥汐心头一震，他们何时见过面？
哲宇不疑有他，如痴如醉：“我不曾见过那样纤尘不染的女子，用那种睥睨万物的目光看着我。那么高贵，那么圣洁，在你的面前，所有女人都成了尘土。我知道，我们初遇时你对我的印象并不好，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只会巧取豪夺的纨绔子弟。其实不是的，是你对我的震撼太大，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情。你知道吗，那支簪子，我每天都放在身边，看着它，仿佛就看到了你的音容笑貌。”
玥汐心头巨震，整个人开始发抖，这断奇怪的表白令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她的大脑开始迷惘，思维开始混沌，用长长的指甲掐入手背肉中才能听清零星几句。
哲宇见她身子僵直，还以为只是娇羞紧张的小女子心态。便走到梳妆台前，取了那梅花簪，极具柔情地轻放到她手心。玥汐垂首，朝盖头下的缝隙看去，清清楚楚瞧见了躺了手里的簪子。这一瞥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这枚簪子，是奕凡送给千千的生日礼物，还是经她的手挑选的。至此，玥汐终于都明白了一切！
月色无边，夜风吹来，红鸾帷帐摇曳翩飞，周遭悄寂无声，静得只能听到两人心跳的声音。哲宇酝酿良久的缠绵缱绻，绮色欢梦终于要在这一刻成真，仿佛有团火焰在心上燃烧。他全身热血沸腾，满心期许的拿起了秤木，轻柔的挑了盖头。
强抑制住狂跳的心，哲宇动情的说道：“你终于属于我了，此生完完整整的都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取下了她的凤冠，用微颤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玥汐被迫抬头，尴尬的对上面前柔情蜜意的人，他的目光深邃动情，嘴唇眼看就要覆在她的唇上，刹那间突然身子一颤，惊得往后一偏，脚下一个不稳，接连着踉跄了好几步。
喜房外，一群丫鬟仆役聚在门口偷听，却骤然听到房内传来“乒乓乓乓”的巨响，直把他们的耳膜震得发疼。只听门霍地被拉开，哲宇铁青着脸疾步而出，一脚就将蹲守的门口的仆役踢翻在地，丫鬟们吓得赶紧让开一条路，眼睁睁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玥汐的陪嫁丫鬟含烟连忙奔进了新房，惊得差点失声尖叫，只见那些桌椅箱柜倒了一地，案上的一对龙凤呈祥花烛，和两只绑了红绳的合卺酒杯，都被掷于地下，四分五裂。玥汐容貌苍白，神态憔悴的伏在地下，无声的哭泣。
“二小姐。”含烟嗫嗫地喊了一声。
玥汐抬起泪眼，缓缓拭去脸上的泪痕。她站起身来，摇摇欲坠地移动脚步，移到床边，痴痴地凝望着床头系着的两个大大的同心如意结，突然爆发出一声如野兽般惊天动地的狂嗥，紧接着，她一把扯下同心结，撕扯得粉碎。含烟惊呆了，满眼噙着泪，哀怨地望着此时变得疯狂无比的玥汐。
这一夜，包括之后的十数个日日夜夜，哲宇都没有再进她的房间。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对新娘来说不但是莫大的耻辱，更是灾难的开始。督军府本来就是阴盛阳衰，女人越多是非越多。新人不得宠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夫人气得连玥汐敬的茶都喝不下。五夫人不置可否，三夫人暗自偷笑，当众奚落。哲宇的两个妾室姚氏、柳氏原本还有些忌惮，见哲宇突然对新人冷待，一个个都露出了张牙舞爪的本性，平日里不但恶语相向，还处处插圈弄套、设彀藏阄。玥汐吃了她们不少苦头，却是有苦无处说，有泪无处流。日子一久，连那些老妈子、丫鬟也渐渐不拿她当主子看，平日里吩咐下去的差事，她们口上虽应得勤，脚下却不曾挪动半分，最后大夫人那一屋的洗衣打扫这等粗重活全都落到了含烟身上。
第51章 愁肠百结（）
云舒看不过眼，几次想要阻止，都被八夫人拦住。虽然她也同情玥汐，但是以她在叶府的身份地位，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敢管大房的闲事，她更不希望云舒惹祸上身。
玥汐遍尝叶府的炎凉世态，处境堪怜。倒是哲宇的正妻姜氏，见她处处受辱心有不忍，时常过来探视。几番交谈之后，玥汐才知姜氏平时也不得哲宇的宠，两人处境相似，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姜氏循循善诱：“要想在督军府好好生存，必须博得哲宇欢心。否则那些牛鬼蛇神必会借机寻事，倚大欺小，只怕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玥汐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自新婚之夜那日，哲宇在烛光下看到新娘非他所慕之人，气得砸箱倒柜，一去不返后，就再也不见踪迹，连三朝回门她都是独自回去的。即便她有心想承欢在侧，只怕也有心无力。
玥汐叹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已有半日不见含烟，心里更加凄苦，心里忖道：“真是人走茶凉，连从小服侍我的含烟也开始不安分了。”
玥汐哪里知道，含烟此刻正在铁骑盟的地牢受审，与其说受审，不如说是交易，江平安用了一根“小黄鱼”，她就把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了。
“千千！”哲宇的眉头渐渐蹙拢，原来他心心念念的‘蚕花娘子’，竟是卜家名义上的三小姐千千！
打发走了含烟，江平安内疚的对哲宇说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害得大少爷娶错了人。”
说着，双膝一曲，就要下跪。哲宇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他痛得龇牙，只得又站直了。
哲宇冷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怎能说跪就跪。既然知道错了，当想办法补救。”
“是，平安知错。”江平安犹豫了片刻，劝慰道，“大少爷，我看四姨奶奶明艳动人，比起那位‘蚕花娘子’来更多几分娇媚，不如您就”
“不行！”哲宇一拳砸在桌上，“就算卜玥汐是榕城第一美人又如何，她终究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千千在天福楼帮工已满一个月，老贾算了营业额，居然净赚了五千大洋。
他不禁感叹：“我跟我死去的老婆辛苦了多年，才好不容易存下五千，没想到姑娘一出手，一个月就赚到了。姑娘真是天福楼的福星。”
老贾一边说一边从营业款里分出一沓，双手递给千千。千千接过，发觉自己的这份倒比老贾的那份要多些，一数之下才发现竟然有三千块。她连忙退了五百回去。老贾拒不肯收，千千坚持只拿自己应得的部分，一时相持不下。
云舒对老贾笑道：“你再不收回那五百，只怕千千姑娘明日就不来了。”
老贾吓得不轻，只得接了那五百大洋，忸怩不安道：“千千姑娘若是不来，只怕我这酒楼就运作不下去了。既然姑娘不肯多拿酬劳，今日又是风和日丽，那天福楼就歇业一天，你们二位出去逛逛吧。”
千千听老贾这样说，加上连日来确实有些劳累，便不再推辞。和云舒二人出了酒楼，一共缓缓漫步到青湖边。云舒见那湖水在阳光下浮光跃金、一碧万顷，一如千千此刻面上的笑容，恬静淡雅。
云舒心中忖道：“恬静如斯，相守如怡，时间若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取出藏了多日的那枚“累丝镶珠金簪”，犹豫着了一下，还是送到了千千的面前。
“好漂亮的簪子。”
千千接过金簪，想起蚕花庙会那日，自己那支梅花簪被哲宇抢了去，此后，她发髻上就再无首饰可戴。
“你看看这簪子的形状像什么。”云舒说道。
千千细看之下，发现这簪上的十八颗淡粉色珍珠排成了筒状花瓣，竟与梧桐花如出一辙。一阵风吹过，瞬间，她的心情犹如这青湖一般起了涟漪。
“‘梧桐疏叶琼玉树，桐花风软秀晴空。花拆香枝嘤嘤语，雨前初见旧时人’，千千姑娘，你当日在梧桐树下所作的梧桐花语，我时刻铭记在心。且梧桐花淡雅芬芳，与姑娘的品貌性格一般无二。所以我找了能工巧匠，特意为你做了这支‘梧桐花簪’，希望你能收下。”云舒凝视千千，眼中满是真诚。
“这些珍珠——”
千千轻抚着珍珠，只觉触手生温，更难得的是色泽、大小竟完全相同。
云舒说道：“这些珍珠本是当日在天福楼失马的那位客商所有，可能他感激我帮他寻回了马宝珍珠，因此才暗中相赠。”
“既然如此，这枝钗你当好好保存才是，怎能随随便便就送了人呢。”千千将簪子交还给云舒。
云舒却不肯收：“俗话说宝马配英雄，明珠赠佳人，物有所用，方得其所。”
千千本是聪明人，对云舒的一番情谊，她早就了然于心，虽然也有动容，但是以她的身份立场，她是断然不能接受的。情感告诉她，她这和位云先生确实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理智却告诉她，卜家对自己有再造恩德，奕凡又对自己情深义重，此生不可相负，再这样纠缠不清，只怕将大家都置于难堪的境地。
千千迟疑着，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冷滞道：“多谢云先生一番好意，只是这金簪太过华贵，千千蒲柳之姿，恐怕无福消受。”
低缓的语声自她口中轻轻泻出，她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将那簪子递还到云舒手上。
云舒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宛如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皮肤，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千千姑娘，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绝无唐突之意。上次听奕凡兄说过，不日将会和姑娘结成如花美眷。这支簪子，仅代表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姑娘不要拒绝。”
千千听他这样说，也不便再推辞，只得将金簪收进了手袋里。她极目远眺，只觉得遥遥远山，峰峦耸翠，云舒霞卷，叆叇似妆。风若有似无，一卷一卷打到她的颊上，心底的烦恼犹似山水一般连绵不尽。
第52章 峰烟四起（）
一丝倦怠而怅然之情涌上千千的心头，她阖上双目，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云舒神色伤感而温柔，随即柔声细语道：“好，我送你。”
他正要召唤身后远远跟着的春晖，千千阻止了他：“不必了。”她自手袋里取了刚才老贾所付的二千五百大洋，递到云舒面前：“云先生，以后每个月结钱之日，我让春晖到天福楼来拿钱便是，但从明日开始，你就不要再到天福楼来了。”
云舒闻听此言，心里似被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他颤声道：“为什么？”
千千偏过脸去，镇定地说道：“我早晚是奕凡的妻子，与你同进同出，难免遭人诟病，人言可畏，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云舒无言以对，神情冻住，仿佛被寒霜冻裹的春苗，沮丧而惆怅：“清者自清，我们问心无愧又何必怕那些风言风语。”
千千摇头，面容中中带了愠色：“你自然不怕，可是我怕。众口铄金，积非成是，我不想卜家被人笑话，更不想让奕凡受到伤害。你明白了吗？”
如当头一棒，云舒身子一震，整个人一阵晃悠，神色颓然黯去：“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带给你这么大的困扰好，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千千转目朝他望去，见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容，看起来却是一片悲伧。她转过身去，眼底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雾气。
云舒向她靠近，语声中带着卑微：“今日一别，只怕以后再难相见。我能不能唤你一声‘千千’？”
他们都是颇守礼法之人，一直以来都在名字后面缀以“姑娘”、“先生”相称，云舒知道，此时不提，只怕以后再无机会了。
千千没有回答，也不去看他，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怕自己一个转身，就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春晖远远望着，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看神情却是一个失魂落魄，一个黯然神伤，连带着他也心烦意乱起来。
就在二人无语默立之时，刹那间一群持刀人凶神恶煞般朝这边冲来。
其中有人嘶嚷着：“老大，前面那个女子就是叶哲宇的相好，上次帮战的时候我看叶哲宇对她爱护有加，咱们先拿住她，就等于拿住了叶哲宇的软肋。”
春晖听得真切，当下急喊：“二少爷，千千姑娘，快走。”
话音未落，已被人一棒子打晕。
千千愕然转身，从那群人的衣饰辨出正是“血域”的人。她呆在原地，忽见一枚闪着白光的铁器，挟着风声，带了浓重的火药味道，朝着他们飞来，瞬间落在离他们几米远处。云舒来不及细想，急扑向千千一跃倒地，那东西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热浪铺天卷地朝他们袭来，那白桥上的栏杆被炸得支离破碎
千千因在云舒的身下，除了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只是云舒的双手无力地垂于她的身侧，再没了动静。不远处的两队巡警闻声而来，与“血域”的人混战起来。警笛长鸣，警察局似是提早得到了消息，出动了大量警员。
千千的心如寒风侵肌一般泠泠生冷，她试着唤了几声：“云先生？云先生？”
但是无人回应。
千千骤然感觉脸上一热，有股黏糊糊的带着液体顺着她的鬓角涓涓而下，她用手摸了一把，却发现那是血。千千心里一沉，奋力侧身，只觉得身上一轻，云舒的身子滚落到了一边。
“云先生！”千千惊叫。
她看到云舒头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半张脸都被鲜血浸湿，生死未知。
“血域”的人只想起到威慑作用，并不是真的想致千千于死地，因此投掷的第一枚炸弹是土制炸弹，硝黄的份量尚且把握了分寸，并不会致人于死地。但是没想到警察出动的越来越多，血域的人猜测是落入了陷阱，脑怒之下又伺机扔了好几枚威力更大的炸弹。轰天震地的炸弹四下响起，四周起了一片火海，街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
千千努力拖着云舒的身子，把他移到一颗大树后面。巨大的痛楚迫使他缓缓睁开眼睛，血、汗以及重重阴翳在他眉眼间徘徊，他低声紧迫催促道：“我大概快不行了，你不要管我，快走。”
“二少爷，二少爷。”
远处，悠悠醒转过来的春晖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俯身伏在云舒身上放声大哭。
千千流下泪来，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云先生云舒，你一定要振作。”
她犹豫了片刻，心中的痛苦终于在脸上流露出来，她缓声道：“其实你赠我的那幅桐荫图，我也是每日都要看它几次，才能安心。”
云舒本来万念俱灰，听到这句话，如同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他忽地抬头，满脸血污的面上有火热的光芒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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