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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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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拾,你何时习得占星之术?”公子利疑惑地看着我。
“太史墨乃是当年替周王祭天的神巫,他精通阴阳占星之术,能预卜天下十年之事,我如今只是学了点皮毛。”我被夜风吹得不禁打了个冷战,搓了搓手臂笑道。
“起风了,我带你下去,你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我随着公子利从箭塔上爬了下来,不远处城楼的台阶上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
“公子,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他们在领护胸皮甲。这是伍将军战前设下的奖赏,凡步卒者杀敌十人便可以领一件皮甲护身。”
“这里少说也有百来号人,雍城哪里还有这么多皮甲?”
“死人身上扒的,有秦军的,也有巴蜀士兵的。他们明日若是战死了,这皮甲还是要扒下来换给别人穿。”
士兵们如获至宝地抱着那些沾满血污的皮甲从我们眼前经过,他们的脸上带着骄傲和欣喜,因为怀里的皮甲是他们今日奋勇杀敌的证明和奖赏。我看着他们的笑颜,心里却不由地生出一丝哀恸,在他们中间,不知又有几人能活到明日此时。
“他是你的朋友?”公子利指着远处的赵无恤问。
“他是晋卿赵鞅的庶子。”
“此人剑法卓绝,不在伍将军之下,实是个人才。”
“他身上藏了很多秘密,是个复杂得让我看不透的人。不过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我望着远处抱剑的赵无恤微笑道。
“公子——”一个戴冠的侍卫从西面跑来,附在公子利身旁一阵耳语。
“阿拾,我现在要赶回西城,你可与我同去?”公子利问。
“我与将军还有事相商。”
“那这几日你要千万小心,等战事完了,我再来找你。”公子利说完翻身上了侍卫牵来的马,跑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高声道,“阿拾,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我笑着挥手,他策马离去。
“看来,你果真不缺爱慕之人啊!”无恤抱着剑走到我旁边一脸戏谑。
“你没受伤吧?伯嬴和烛椟呢?”
“你放心,这天下能伤得了我的人没几个!”他嘴角微扬,眉眼之间是他天生的一股傲气,“长姐正在里面和她未来的夫君争辩谷仓守卫之事,烛椟今日从刺客手里救了一个貌美的秦女,现在恐怕已经钻到人家姑娘的被窝里去了。”
“他们抓到刺客了?”
“只抓到一个,剩下的那个据说凭空不见了。”
“烛椟送秦女回家,你和伯嬴都在这里,那谷仓那边岂非没人守着了?”
“烛椟说他会在守卫交替之前赶回去的。只是我有些奇怪,伍封今天难道没对城内国民下禁出令吗?”
“禁出令?昨天夜里就已经下了啊!”
“哦,原来是这样”无恤哼笑一声,对我道:“走吧,赶紧同我找长姐问问那秦女的住处,烛椟那小子怕是要闯祸了。”
“闯祸?”
“待会儿再同你说!”无恤带着我一路冲进伍封的房间,却正巧撞见伯嬴红着脸被伍封抱在怀里。
“咳咳。”无恤假意轻咳,伍封抬头看到我们,连忙招手道:“你们快过来,帮我把剑士扶出去。”
“小嬴,你怎么了?”我走过去,扶起伯嬴的一条手臂。
“他今日追杀刺客的时候扭到了脚,刚刚又差点摔倒。你到门口找个兵士,背他回去休息。”
“不劳烦将军的侍卫,我来吧!”无恤走过来,背起了伯嬴。
伯嬴百般不情愿地趴在无恤背上,转头对伍封道:“将军,那谷仓的事?”
“剑士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
“小嬴可是发现了什么?”伯嬴走后,我问伍封。
“他觉得谷仓的守卫太松散了,在轮岗的时候又有空隙,要我再多派些人过去。”
“她这几个晚上定是彻夜不眠地守着,所以今天才会不小心扭到脚。”
“嗯,知道你在晋国有这样一群朋友,我就放心了。今天你见过公子利了?”
“见过了。”
“他可有为难你?”
“没有,我说我是被神选中的巫女,今生不可嫁人,否则就会夭亡。所以,他不会再强求我。”
“不嫁人?可你才”
“将军,以前我说不嫁人,是为了留在将军府和你在一起。如今我说不嫁人,是因为不想被困在一个院子里。齐鲁之国,郑卫之地,有机会我都想去看看。”我若无其事地笑着,伸手揉了揉伍封紧皱的眉头,“再说,等将军今年成亲了,就有人能照顾府里了,到时候我了无牵挂,做个仗剑走天下的游侠儿,岂不快哉?”
伍封的脸不动声色,可放在案几上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十指关节没有一丝血色。我轻轻地把手覆在他手上,呢喃道:“没事的,我没事的”
“报——”一个士兵在这时突然冲进房门,他跪倒在地,惊慌失措道,“将军,谷仓着火了!”
一听谷仓着火,我和伍封立马站了起来。随即赶来的几个大夫把伍封团团围住,我努力退出包围,快步走出木楼,只见谷仓方向火光冲天,夜风夹带着草木烧焦的灰烬迎面而来。这时,被禁止出户的国民全都跑到了大街上。一时间,整个雍城里惊叫声,哭声,不绝于耳。
“红云儿!”无恤骑马从我身边经过,我赶紧大叫了一声。
无恤听见了我的声音,调转马头走到我身前,厉声道:“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快回房子里去!”
“你去哪儿?”
“我去找烛椟!”
“我也去,这城里的路我比你熟!”我把手伸向赵无恤,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大火,无奈地把我拉上了马。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那个秦女就是失踪的刺客?她一定是从烛椟那里知道了守卫轮岗的时间。”
“那小子总有一天会栽在女人手里!”无恤大喝一声带着我朝西市飞驰而去。
到了我们要找的那座房子,无恤拔出剑来一脚踹开了房门,我跟在后面冲了进去,却看到了一副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男子和女子的贴身衣物撒了一地,烛椟正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身上一点遮盖物都没有。我用手指捏起地上的一件外袍,递给无恤:“快给他盖上!”
无恤嗤笑一声,走了过去,把衣服往烛椟身上一扔,用剑指着他的咽喉,喝道:“起来!”
不料,烛椟却毫无反应。我心中一顿,忙快步走了过去:“他可能是被下了药!”
无恤把剑收了起来,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
我翻开烛椟的眼皮看了一下,然后用拇指狠狠地掐按在他嘴唇上方的位置。他吃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我惊喜道。
“我好高兴”他拉住我的胳膊,猛地一翻把我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我替他着急,他倒好,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呢!
“红云儿——”我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
无恤的反应快到让我震惊,从他冲进来到一脚把烛椟从我身上踹开,真的只有一眨眼的功夫。而接下来的事更是让我大惊失色,无恤阴沉着脸,对着烛椟的胸口,手起剑落,划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疯啦!”我连忙拿衣服按住烛椟胸前的伤口,“烛大哥,你怎么样了?”
“无恤!”烛椟捂住胸口猛地坐了起来。
“谷仓被烧了!”无恤说完猛地一踹门就出去了。
烛椟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苦笑道:“他是真生气了,不过幸好准头没失。”说完在衣服上撕了块布条随便绑了一圈,“只是破了点皮,没事,你赶紧出去,我要穿衣服啦!”
我连忙把地上的衣服收了收扔给他:“没事就好,你快点!”
第108章 情深且止(三)()
等我们三人赶到谷仓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士兵们的脸都被熏成了焦黑色,因而显得他们眼下的两道泪痕格外明显。粮草就是雍城所有人的命,粮草被烧没了,就意味着如果几日之内援军不到,雍城就撑不下去了。
“将军在哪里?”我们回转到木楼,正好撞见从门里出来的由僮。
“和公子利、祁将军、百里大夫在内室说话呢!”
“我去向他们请罪!”烛椟取下腰上的剑递给我,视死如归地往里走。
“你等一下!”我拉住了烛椟,转头问由僮:“纵火的人可找到了?”
“嗯,关在后院了,小嬴带人看着。”
“跟我来!”我扯了烛椟往后院走去。
一轮残月之下,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地跪在院子中央,伯嬴阴沉着脸,一连扇了她好几个巴掌,接着又拿剑指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其他人在哪里?城里还有没有你们的人?”
伯嬴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森寒绝决,下手狠辣。
烛椟大步流星地窜了上去,一把挥开了伯嬴的剑:“阿姐!”
伯嬴看到烛椟立马缓下脸色:“你们来了,快,这就是那个烧了谷仓的女刺客。”
烛椟跪下身来,迟疑着撩开了女子覆在脸上的头发。待他看清女子的脸,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顷刻间颓败下来:“真的是你?你是秦太子的刺客。”
女子啐了一口血,抬首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虽然女子两颊红肿,嘴角滴血,但是我立马就认出了她。
“宓曹?”我蹲下身子轻唤了一声。
宓曹见到我,显然被吓了一跳,她身子往后一挪,惊恐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认识她?”无恤问。
“她是别人送给太子鞝的侍妾。”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宓曹,她如今的样子比那日站在奴隶贩卖台上还要狼狈。我掏出帕子想擦去她嘴角流下来的血,却突然被她一口咬住了食指。
我吃痛想把手指拉出来,宓曹却咬得入骨。
无恤见状,猛地用剑在宓曹脊背上一击,她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子黯,你怎么样了?”伯嬴凑了上来,“天啊,肉都被咬掉了一块!”
“要赶紧把血止住。”无恤拿帕子在我的伤口上缠了几圈,竖起眉毛责骂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和这女子到底有什么仇怨,让她这样恨你入骨!”
我看着帕子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心中暗道:宓曹能不恨我嘛,当年公子利是为了我,才拿她和楼府的人换了无邪,她今日沦为太子鞝的刺客,我也逃不了干系。
“我没事,现在关键是要问出其他刺客的下落。”
“把她留给我吧!”烛椟缓过神来,双手一揽把躺倒在地的宓曹抱了起来,根本不理会我们几个的反应,径自把人抱进了房间。
“他这是想干嘛?”伯嬴张大了嘴巴,“他不是又开始发疯了吧?”
“现在不是追究刺客的时候,城内粮草被烧,我们撑不了几天了。”无恤沉下脸,对现状忧心忡忡。
“谷仓里被烧的只是粟米的茎干,雍城的粮草藏在别的地方。”我正色道,“为了稳定军心,今天晚上每个士兵都会领到三天的口粮。”
“你早知道了!”无恤惊愕道。
“我刚到雍城的时候就和将军说了这事,我建议他把粮草从谷仓里挪出来,再放些易燃的麦秆,粟叶在里面,引诱太子的人来烧。这样一来,太子鞝看到城中冒出火光,自然就以为粮草被烧了。”
“巴蜀之人今日攻城死伤无数,一旦知道城内粮草被烧就必定会围而不攻,想要逼伍封自己开门求降!可是这几天,我们几个日日守着谷仓却从未见有人来转运粮草啊?”
“对!这是我原先的打算,但是早在我们进城之间,将军就已经这样做了。”
“这么说,我这几日不眠不休,只是守着一堆干草!”伯嬴听完我和无恤的话才突然觉醒过来,“怪不得我说谷仓守备有漏洞时,伍将军一点都不在意。”
“你不会怪他吧?”我小心问道。
“我的嘴巴藏不住秘密,要是告诉了我,今日烛椟恐怕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那个秦女。”伯嬴自嘲大笑,看样子丝毫不介意自己这几日的辛劳,反而很佩服伍封的谋略和远见。
“哼,你这张嘴巴用剑撬都未必能撬出东西来,还是长姐这样的女人更可爱。”无恤看着我揶揄道。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现在就只能期望援军早点到了。”
我话刚说完,烛椟房间里突然传出女人凄厉的哭声。大家开门冲了进去,只见宓曹把头深埋在烛椟的怀里,肩膀剧烈地颤动着,发自喉咙深处的沉重的哭声像是要把心底的痛楚全都翻吐出来。
烛椟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一声不吭,脖颈上青紫色的血脉因为激动的情绪突浮起来,不断地跳动。
这不是浪荡不羁的烛椟,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在为怀中的女人心痛万分。
我忽然觉得,烛椟和宓曹,他们之间的牵绊,绝对不仅仅是一夜的欢愉
宓曹最终哭累了就在烛椟的床上睡着了,烛椟站起身来合上了门,突然双膝一屈跪倒在伯嬴面前:“阿姐,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我放了她?!”伯嬴按着额头原地转了两圈,勉强平稳下心绪,语重心长地对烛椟说,“我不知道你这次又在发什么疯,但里面这个女人是敌军的刺客,她刚刚药倒了你,烧掉了雍城的谷仓。如果伍将军没有事先把粮草运走,她这样做就是要了雍城所有人的命。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你到底在迷恋什么啊!阿匣,如果你不是晋人而是秦人,现在早就已经被拖出去砍头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待会儿我自会向伍将军请罪,珍匣只求阿姐能让伍将军饶了宓曹一命。”
“伍将军如何会听我的?”伯嬴拉住不断磕头的烛椟,心痛道,“阿匣,这女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咒啊!你快醒醒啊!”
“阿姐,你如果告诉将军你是卿相的长女,他一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宓曹的。”烛椟拉住伯嬴的衣角,想了半天只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真当是疯了,他一没有上门提亲,二没有问名纳彩,我这样跑去求他,你是想让我丢死人吗?”伯嬴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对无恤道:“你来同他说!”
“烛椟,你求错人了,你若想留下屋里那个女人的命,该求这位神子才是。”无恤把愣在一边的我推到了烛椟面前,“且不说伍将军,她若是问公子利要座金山银山,只要公子利有,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打败了太子鞝,公子利就是秦国太子,到时候说要放个刺客还不容易?”
这个赵无恤,烛椟急成这样,他居然还不忘打趣我。
“子黯,你真的有办法救宓曹?我不知道宓曹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如果你能留下她的命,我现在就去砍下她的指头给你赔罪!”烛椟红着眼睛,忍痛道。
我和宓曹之间的恩怨?今日之前,她对我来说,只是个一心想要爬上高位的势利女子,得宠时拿鼻孔看人,沦为舞伎也不忘给我难堪。但是烛椟今日的反应却让我很是意外,一个说起天下女人头头是道的浪子,怎么会对宓曹这样的女子一见钟情?不,看他此刻的样子,简直就是情根深种。
“我不要她的指头,你只要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我把烛椟拉了起来。
烛椟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赵无恤,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她是邾国上任国君邾子益的小女儿,宓曹。”
“就是她?!”赵无恤呵了一声,凑到我耳边道,“这个故事可长了,你若要听,待会儿我来同你说。”
他们俩果然是旧识,宓曹居然还是国君之女?我按捺下心中震惊,对烛椟道:“你现在先别去找将军请罪,等我同他说过了你再去。”
“你肯帮我?”烛椟攥紧我的手,连声道谢,“子黯,只要你这回救了她,我以后随你差遣,绝无怨言。”他说完放开我的手,拎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剑,杀气腾腾地往外走。
“你又要去哪?”伯嬴追上去问。
“去杀了其他躲在城里的刺客。”烛椟抛下一句话就跑没了影。
“长姐,屋里那女子可是阿匣找了五年的小姨母,你可要看好了。”无恤坏笑一声道。
“那你呢?”
“我给这人讲故事去了。”说完他拖着惊呆的我上了屋顶。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听故事的地方就是屋顶,空旷、安静、没人打扰。恰巧,赵无恤也喜欢在屋顶给人讲故事,所以我们俩在这一件事上倒是一拍即合。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无恤指了指我受伤的指头,笑问道。
第109章 邾国曹女(一)()
“你先说吧,太子的侍妾怎么会是邾国的公主?她和烛大哥又是什么关系?”
小姨母?如果赵无恤不说,我就算想破了脑袋,想到明年也猜不到这层关系。
“烛椟的爷爷是晋国掌管仪礼的行人,负责接待他国的国君和贵宾。七年前,他派了烛椟的父亲和十五岁的烛椟去鲁国向大夫少正卯学习周礼。当时,邾国的公子何恰巧也在鲁国学礼,他们一来二往就成了好友。因为邾国与鲁国接壤,所以公子何便邀请他们父子到国中做客。”
“烛椟在邾国宫中认识了宓曹?”
“正是。烛椟在宫中做客时,意外结识了当时最受邾国国君宠爱的小公主宓曹。两年后,烛椟同我说,他要去邾国求娶心爱之人,那晚我们两个大醉了一场,可酒还没醒就见到了邾国国君派来的使者。”
“使者来做什么?”
“邾国国君为了拉拢晋国烛氏,把自己庶出的二女儿许给了烛椟的父亲作继室。这样一来,宓曹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烛椟的小姨母。邾国虽是小国,但临近鲁国,礼法制度森严。烛椟想要求娶宓曹的事就化为了泡影。”
想不到烛椟和宓曹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我心里一阵唏嘘:“那宓曹此刻应该在邾国做她的公主,怎么会沦落到秦国来?你刚才说烛椟找了她五年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同一年,吴国攻陷了邾国,俘虏了宓曹的父亲,改立太子革为新国君。公子何和宓曹是一母所出,在宫中得宠多年,太子革一直怀恨在心,所以他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子何赶出邾国,把十三岁的宓曹许配给了年逾五十的大夫向氏。”
“把十三岁的女孩许给一个白发老翁,这太子革也太无情了!后来呢?”
“后来便要问你了,烛椟得知此事后立马就跑到邾国去找宓曹,但她那时已经不知所踪了。烛椟后来抛下烛氏嫡孙的身份,遍游列国也是为了能再找到她。”
好好一桩郎才女貌的佳事,到最后竟阴差阳错沦落到这般伤心的田地,一个浪迹天涯,一个被卖为奴。
我把自己如何在卖奴场遇见宓曹,如何用宓曹换了无邪的事一一告诉了无恤。无恤听到最后,也不禁感叹道:“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她恨你了。”
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宓曹休息的房间:“我和她其实只见过几次面,但是次次都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也许,是我们两个天生相克吧!”
我和宓曹的命运就好像是极端的两面,一白一黑,一阴一阳,截然相反。她出生高贵,幼年倍受隆宠,却辗转沦落为奴;我出生寒微,行乞为奴,最后反而得到了将军和公子利的怜爱。
“宓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幸好还有烛大哥对她一往情深,人生自古福祸相依,也许今日之事恰是宓曹苦尽甘来之时。”
“说到情深之人,我倒想问问你公子利的事。听说,他在婚礼当日还让人捧了你的旧衣入府?”
“是明夷同你说的?”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巫士也喜欢背地里谈论别人的事。
“秦国未来的国君待你如此情重,你为何不愿嫁他?你当日若是嫁了,靠着伍氏手中的兵权和夫君的宠爱,若生下儿子定能一争秦国大位。这样的好事,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拒绝。”无恤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问题的答案。
“你说的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我拊掌而笑,“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如果能变成国君之母,那该是多大的荣耀!将军很快就会迎娶你们赵氏的贵女,我又何苦为难自己?”我抬手理了理发鬓,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问问公子利,他可还愿意接我入府。”
“你当真?”无恤神色一凛,腾地站了起来,拽住我的手臂,“你这人平时倔强难驯,今天怎么那么听话?公子利待你虽好,但你甘心只做一个高墙内院里的妾室吗?”
我拂开他的手,板起脸来:“好与不好都是你在说,我自有我的决定。”说完便从屋顶上爬了下去。
“不许去!”赵无恤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拦在我身前。
“我若不去,宓曹待会儿被人拉出去砍了头,到时候你同烛大哥告罪去?”我看着无恤一本正经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红云儿,我是去救人,不是去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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