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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孤注掷温柔-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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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还跟了个勤务兵。这小妇人婉凝和骆颖珊都认识,正是郭茂兰此前藏娇多年的秋月白。

    这两人三年前总算一桌喜筵,签订终身,郭茂兰虽身居要职,是虞浩霆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但月白双眼皆盲,又是安静羞讷的性子,甚少和人交际应酬,唯同骆颖珊和顾婉凝相识。此时偶遇,自然说些孕中宜忌之类的话题。月白挽了发髻,一件浅水蓝的提花绡旗袍,腰身极阔,只是她除了腹部隆起,脸孔略有些浮肿之外,身形依旧十分纤瘦,笼在衣裳里不免叫人觉得单薄。

    月白习惯地半低着头,小巧的元宝领托着微微丰润的下颌,面上未施脂粉,淡红的唇噙着一丝融融笑意,静静听着骆颖珊清脆利落的叮嘱。婉凝偶尔插两句话,更多的只是含笑看着月白,如果“幸福”两个字有表情,便该是这样的吧?不必有太多雀跃欢欣,一点笃定的静好,足矣。

    松阳失守,燕平震动,若是沈州亦不可保,关内再无屏障,扶桑人立时便可长驱直入,兵临城下;而龙黔亦是连番苦战,虽则边远之地不为普通人关注,但东向的出海口被扶桑人封锁之后,虞军的军需补给大多倚赖龙黔到锦西的陆上交通,于是,前番政府里力争主战的声气转眼就软了下去,似乎寄望外求斡旋,寻求友邦调停才是老成谋国之策。就在这个当口,燕平首屈一指的新闻纸突然登出一篇戴季晟的访谈文章,称愿与江宁政府止戈戢武,共赴国难,更承诺只要虞军首肯,沣南数十万将士随时可北上与扶桑人决一死战。这样的态度自然喝彩声无数,虽然江宁政府一声不吭,视而不见,但民意汹汹却不肯沉默,几天工夫,单是学生的请愿血书政务院就收了几沓。

    婉凝一篇一篇翻看近日的报纸社论,先是冷笑,既而眉尖越颦越深,虞军为了避免三线同时开战,在邺南的驻军已经尽数退到沔水以北,若战事继续拖延,戴季晟一旦发难,后果便不堪设想。她神思游离,下意识地翻着桌上的报纸,惊觉一抹艳色跳入眼帘,她以为是谁寄来的明信片,抽起细看,原来是张彩色反转片,拍的是山岭之间的巨大花树,整个树冠都覆满了嫣红的花朵,比云霞纯净,比火焰明媚,是只能存在于梦境的花朵!婉凝心底惊叹,难以想象站在这样的花树下会有怎样的震撼。

    她翻过照片,背面却是一片空白,又再三审视,还是一无所获,既看不出拍的是哪里,也看不出这照片的来历。她问过早上送报纸信笺来的丫头,那丫头也是一问三不知,说并没有发觉有这样一张照片。

    就是寄错了,也该有个信封地址,皬山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随便能夹带进东西的她正琢磨着,忽然听见外头电话铃响,一个丫头接了,便进来通报:“小姐,绥江行营有电话找您。”

    顾婉凝愕然了一下,起身去接,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艰涩的男声:“顾小姐,我是周鸣珂。”

    “有什么事吗?”

    “呃”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有些犹豫,“总长有件事想拜托小姐。”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事微有些沉,不暇细想便道:“好。”

    电话里有瞬间的沉默:“郭参谋——殉国了。”

    顾婉凝不觉双手握紧了听筒,郭茂兰已经挂了将星,更是虞浩霆近身的人,就算前方战事如何艰难,也不至于他会出事,她震惊之下脱口问道:“怎么会?”

    “郭参谋去松阳督战,前敌指挥受了伤,他临时指挥所被炮击了。”周鸣珂声音低促,约略两句说完,似乎是哽咽了一下,“总长说,是不是告诉郭夫人,请小姐斟酌。郭参谋的遗物已经派人送回江宁了,请小姐合适的时候,转交给郭夫人。”

    婉凝眼底的潮热慢慢涌上来,她本能地睁大眼睛压抑眼泪:“我知道了,那”她用力抿了抿唇,“茂兰的灵柩,什么时候回江宁?”

    电话里头又是瞬间的沉默:“郭参谋的遗体没有找到。”

    郭茂兰的遗物,除了他的军装和日常所用,就是一封还未及寄出的家信。顾婉凝思量良久,把那封信放进手袋,悉心选了几样补品,带着一一去了燕子巷。

    过了霁虹桥甫一下车,婉凝心头就是一酸。上一回,她还是和骆颖珊一道过来,听她们说起郭茂兰原本另买了一处宅子,但念着月白住熟一个地方不容易,且人在孕中神思惫懒,便想着待她分娩之后再搬过去。如今,月白的产期也不过还有一个月

    顾婉凝带了一一过来,月白自是欣喜非常,吩咐齐妈将厨下的糕点尽数拿出来给一一吃,一一对吃的却很有计划,四五样点心一点一点尝过,才选了块儿最喜欢的吃。婉凝和月白闲聊了几句,便把手袋里的信拿了出来,盈盈笑道:“正经事倒差点儿忘了,我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茂兰的信寄到我那儿去了。”

    月白闻言,眼中粲然生辉,笑意流转,脸庞也生了光彩,摸索着接过来,用手展了又展:“齐妈,帮我把妆台上那个匣子拿来。”

    齐妈应声而去,捧出一个乌木匣子来,月白轻轻抽开,摸了摸里面的一叠信封,赧然笑道:“其实他给我写信我也看不成,齐妈又不识字,我只能按日子放着”她脸庞泛红,绵绵的眼波比柳影中的轻云更温柔,“还是要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她说到这里,忽然一抬头,“既然顾小姐来了,不如,你帮我念一念?”说着,便把那封信又拿了出来。

    婉凝方要应允,转念间却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信我可念不好,你还是等写信的人回来亲自念吧。”

    月色皎皎,枝头梨花迎光处着了月色,晶莹剔透,背光处染了夜色,素光薄蓝。她一步一步踏在斑驳的花影上,一颗一颗的泪珠接连落在唇角,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郭参谋的遗体没有找到。一个团填进去,三天,番号都没了。总长有件事想拜托小姐。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等他回来再念给我听。战事不等人。止戈戢武,共赴国难。

    止戈戢武,共赴国难?

    夜风轻送,落花簌簌,她停了脚步,花影横斜,只她的影子是定的。

    她要去试一试吗?可没有用的事,又何必去试?一点用都没有吗?她该去试一试吗?她要好好想一想。

    一一睡着了,头顶着枕头趴在床上活像个小青蛙,婉凝在他脸侧轻轻一吻,悄声走了出去。她站在窗前,默然沉思了片刻,终于拿起电话听筒:“接军情二处,找蔡廷初。”

    战事未起时,军情部就取消了休假,这些日子更是千头万绪,事务纷杂,但接到皬山的电话却让蔡廷初十分意外:“顾小姐,是我。”

    电话那头顾婉凝的声音平静清甜:“打扰蔡科长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蔡廷初忙道:“小姐请说。”

    “我想去一趟沣南,但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有没有法子?”

    蔡廷初一愣,“啧”了一声:“这”

    顾婉凝听他声气犹疑,便道:“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

    蔡廷初试探着问道:“廷初冒昧,敢问小姐是一个人去,还是要带小少爷一起?”

    顾婉凝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坦然道:“我一个人。”

    蔡廷初稍觉安心,又追问道:“不知小姐此去沣南所为何事?”

    “这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要做的事不会有碍有碍战事。”

    蔡廷初沉了沉心绪,道:“那小姐想什么时候走?”

    顾婉凝借口去湄东探望病重的姑母,皬山的侍从刚送她到车站,就被蔡廷初的人扣住,“安置”到了军情处的一所安全房。

    “要是有人追究起来,你怎么交代呢?”

    蔡廷初耸耸肩:“就说弄错了。”

    婉凝歉然笑道:“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麻烦的。”

    蔡廷初亦微微一笑,似有些赧然:“这两年我都算升得快了,蹉跎一下也不是坏事。况且,廷初相信小姐不会做有损于总长的事,要不然,您也不会来找我。”

    顾婉凝沉思片刻,正色道:“我去沣南是想拜访我父亲的一位故交,他在戴季晟军中有些声望,我想他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蔡廷初点了点头:“不知道小姐要见的人,方不方便告诉我?”

    顾婉凝倒没有什么为难:“是端木钦。”

    蔡廷初眉睫一抬,眼中已是了然神色。顾婉凝说的端木钦是戴季晟的嫡系第四军军长,据说两人当年还是结义兄弟,确是戴氏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第212章 惜月/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4)() 
顾家居然和端木钦有旧,难道这些年的千回百转是跟这件事有关?那年,老总长遇刺,四少赶回江宁,侍从室选了他到官邸,父亲和长官都交代他事事谨慎,分寸规矩不能有半点疏漏。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懂,更何况,他一向都是家里最循规蹈矩的孩子。谁知才报到半个月,他就出了篓子,二十岁的人了,毕业的时候所有功课都是优等,却原来连“听话”都不会。这事后来成了侍从室的一个笑话,如今想来,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可也就是那么个“篓子”,才有了此后总长大人和眼前这位顾小姐的几番甘苦。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难以捉摸,要是当初他灵醒一点,现在会是怎样呢?一昼一夜,疾驰千里的列车仍然死死锢在轨上,而他这辆车却冲出了界限。

    “要是有人追究起来,你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麻烦的。”

    她说的,他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可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就像那晚在唐公馆,众目睽睽,他咬牙去请她跳舞,是因为她美?因为她可怜?似乎都是,也都不是,他只是不希望他们难堪。灯光明灭,他在人群中旁观他们那一曲tango,是他平生仅见的惊心动魄,也许只有那样爱恨纠结,隐秘深埋的情人才能跳得那样好。众目睽睽,他就那样带走了她。他想起之前的传闻,说他从邵公馆里抢了人出来送到医院。那时候,他就在想,其实很多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江宁还是暮春,沣南已像仲夏了。婉凝换了芋紫的绉纱洋装,白色的翻边遮阳帽下,短短的面纱遮去了眼眸,只露出尖俏的下颌和闪着粉润珠光的双唇。蔡廷初隔着窗子,目送她上了酒店门前的黄包车,才按铃问服务生要了一壶热水,将手里的信凑在了壶口上。

    这封信是顾婉凝出门前交给他的:“要是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就马上回江宁,把这封信交给虞总长。”信只有一页,但她写得却仿佛有些吃力。水汽洇开了信封上的胶水,他略一迟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信抽了出来。

    顾婉凝在端木府门前下了车,门口的侍卫见她风姿楚楚,衣饰清华,想必身份不俗,便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小姐”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我姓梅,是端木军长的世侄女,有事想要拜访他。”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方小巧的锦盒,“他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大门里头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年近五旬的将官,顾婉凝见了来人,微笑颔首:“端木叔叔。”

    端木钦上下打量着她,两次欲言又止,方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顾婉凝抿了抿唇:“我有事要求您帮忙。”

    端木钦忙道:“快,进去说话。”

    端木钦的府邸虽亦是前朝总督的旧宅,但装潢陈设却都十分简素,花厅里一应赏玩皆无,只在门边案头摆了几盆叶片劲翠的君子兰、龟背竹,作观叶之用。

    端木钦屏退了身边的卫士婢女,眼中的动容之色也不再掩抑:“小姐小姐上一次回沣南来,还是八年前。这些年,小姐受委屈了,不过,您现在回来就好,其实”

    顾婉凝柔柔一笑,打断了他:“端木叔叔,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你说。”

    “我想见一见戴司令,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传个话?我不能在这儿久留,如果今明两天不行,我就要回江宁去了。”

    端木钦一愣:“小姐,您既然回来了,何必还要回去呢?”转念一想,恍然道,“是他们不肯放小少爷?”

    顾婉凝摇头笑道:“您误会了,我是怕带了他来,我就走不了了。”

    端木钦听她如是说,又一径称呼戴季晟“司令”,不觉一叹,苦笑道:“小姐,当年的事,司令也是不得已,您还这样放不下吗?”

    顾婉凝垂眸道:“我放不放得下,想必戴司令也不介意吧?”

    淡绿的褶帘将日光挡在窗外,虽然端木钦没有说,但她也猜到他们这是要到哪儿去。除了刚回国那次,她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他会伤心吗?可是,什么都不会比他这些年的人生更叫她伤心吧?梅花不属于这个季节,夏日的梅林和寻常草木一样,翠色琳琅。八年前,也是这样的天,这样的路,这样的一片梅林,那枝叶深处白玉雕栏的一方墓碑,让她十年来的噩梦尽数成真。他也是这样立在墓碑前,试图伸手抱她:“清词,你不要恨我。”她没有哭,只是冷漠地躲避:“我不恨你,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

    “清词,你带给我一句话,救了沣南数十万子弟兵。可我心里更高兴的,是你到底都顾念着我们的骨肉之情。”

    “骨肉之情?”婉凝低低重复了一句,抬眼望着戴季晟,“要是戴司令也顾念骨肉之情,我倒是想求您一件事。”

    戴季晟双目微闭,悠闲一笑:“你不会是想叫我放过虞浩霆吧?你放心,他还撑得住。”

    婉凝亦笑语温柔:“是啊,要是他撑不住了,戴司令也不会这么悠闲了。我就是想知道,您是想让他多撑些日子,还是想帮着扶桑人,断了他的后路,逼他死呢?”

    戴季晟细细端详着她:“清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绝不会跟扶桑人合作的。”

    “哦,我明白了。”婉凝点头笑道,“原来您是想等到虞军兵败的时候,再力挽狂澜,救国民于水火。”

    戴季晟哼了一声:“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要是想让他多撑几天,就不要这样煽风点火,咄咄逼人。”

    戴季晟摇头笑道:“清词,倘若易地而处,难道虞浩霆会放过我?”

    顾婉凝一时被他问住,咬了咬唇,道:“你就不怕逼急了他,江宁政府会跟扶桑人合作?”

    戴季晟笑微微地踱了两步:“就算江宁政府有这个意思,他也不会,虞浩霆这个人,太傲气。他这样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委曲求全、卧薪尝胆。所以,这一点,我倒真的不担心。”

    “你?”顾婉凝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钉在他面上,“那你就当还个‘人情’给我。”

    戴季晟似是听到了什么极荒诞的事体,嗤笑中又有些愠怒:“还个‘人情’给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情’有多大?”他说着,忽见顾婉凝眼中泪光莹然,他默然沉吟了一阵,忽然道,“好,我答应你暂且放过他,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婉凝一怔:“什么?”

    戴季晟缓缓道:“你留在沣南,还有你和邵朗逸的孩子,一并要带过来。”他话音未落,顾婉凝已决然道:“不可能!”

    她答得这样果决,戴季晟不由暗自一叹:“清词,你该知道,你既然来了,我是不会让你再回去的。”

    “我知道,所以——”顾婉凝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象牙护板,流线雕花,极利落地上了膛,“我也没打算回去。”

    戴季晟眉头紧锁:“你这是干什么?”

    顾婉凝唇边一丝浅笑,把枪指在自己额边:“我在这儿陪我母亲。”

    “你?!”戴季晟压抑着胸中喷薄的怒气,“他那么对你,也值得你这样?”

    顾婉凝面上的笑容已变得凄然:“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不想被我自己的父亲利用,去对付”她嘴唇颤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去对付我孩子的父亲。

    戴季晟遽然转身,背对着她,良久才道:“好,我放你走。你把枪放下吧。”

    顾婉凝却不为所动:“你对我母亲发誓。”

    戴季晟诧然回身望着她:“清词,你就这么不信我?”

    一颗眼泪从顾婉凝腮上跌了下来:“你对我母亲发誓,会放我走。”

    戴季晟怆然一笑,凝望着那墓碑:“疏影,我保证让清词平安离开,不会强留她在沣南。”

    顾婉凝这才把枪收了起来,定了定心意,道:“你若是此时在邺南用兵,江宁一定支撑不住,即便虞浩霆不肯,政府也会同扶桑人谈和,不管他们谈不谈得拢,扶桑人都会逼你做决断,当烈士还是做国贼,你都不乐意吧?可有他在前面撑着,你就算跟扶桑人谈合作,都多一点底气。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戴季晟长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清词,你这么聪明,可有些事,你还是没想明白。这一局,虞浩霆一定赢不了,他现在退一步,或许还能自保。”

    婉凝微微一愣:“你想说什么?”

    戴季晟道:“你自己的话,你好好想一想。”说罢,转身朝林外走去。

    她不知道她的话会不会有用,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顾婉凝刚走进酒店大堂,忽然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洋装女子拦住了她:“顾小姐,您好。我是戴夫人的秘书,我们夫人想请小姐借一步说话。”

    戴夫人?陶淑仪?顾婉凝微微有些诧异,顺着她的手势朝咖啡厅一望,果然有个气度端庄的中年妇人正朝她致意。婉凝略一思忖,便走了过去,另有一对青年男女也要进来,却被侍应拦在了外面。

    “戴夫人,你好。”顾婉凝的招呼打得客套而冷淡。这个夺了她母亲幸福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陶淑仪的样貌谈不上十分美丽,但五官也算端秀,只是肤色微有些黯,她抬头微笑的神态是良好教养和富足生活浸淫出的端庄雍容。得到一个未必真心爱她的男人,她会觉得快乐吗?

    陶淑仪坦然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父亲叫你清词,我也这么叫你吧。”

    顾婉凝不置可否地在她对面坐下:“不知道戴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待侍应为顾婉凝上了咖啡,陶淑仪才道:“我猜,你来见你父亲,是为了虞浩霆吧?”

    婉凝用勺子轻轻搅着杯里的咖啡,并不答话。陶淑仪微微一笑:“你的相貌很像你母亲,可性子倒不大像。”

    顾婉凝把咖啡勺往碟子里一丢:“要是夫人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陶淑仪面上的笑容滞了滞,神情渐渐肃然起来:“我来见你,是有件事想告诉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恨你父亲。你父亲确实有负你母亲,可你母亲的事,不能全都怪他。”

第213章 惜月/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5)() 
顾婉凝的目光越来越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淑仪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你父亲跟你说,当年你母亲回来找他,两个人吵起来,他不肯放你母亲走,结果你母亲抢了他的枪,不小心走火,外头的侍卫听见枪声冲进来,误伤了你母亲,是不是?”

    顾婉凝仍是垂着眼睛,不声不响。

    “他骗你的。”

    顾婉凝惊异地抬眼看她,却见陶淑仪面上只是一片淡静:“他这么说,是觉得‘意外’更容易让你接受。”

    “那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顾婉凝话音轻颤,手指握紧了桌上的咖啡杯。

    “你在江宁的时候,有没有听人说起过,当年你父亲和虞军在沔水一战之后,连战连捷,虞军丢了大半个邺南,幸好唐骧在嘉祥奇袭得手,才解了陵江之围。”陶淑仪见顾婉凝微微点头,又道:“算起来,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十八年前?顾婉凝一怔,手指下意识地掩在唇上:“这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陶淑仪道:“那时候我和季晟刚刚结婚不久,也就是因为我们结了婚,我父亲才肯把沣南的军权真正交给他。你母亲从法国回来找他,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拿了他的作战部署给了虞军的人。你母亲以为,只要他兵败,我父亲不会再用他,他自然也就不必和我在一起了。可她没想到,虞军会集结精锐直接抄了你父亲在前线的指挥部,季晟受了重伤,是被端木舍命救出来的。”

    顾婉凝听着她侃侃而言,蹙着眉摇了摇头:“不可能。”

    陶淑仪也不辩驳:“你不信我,可以去问端木。或者不妨去问一问虞军的人,当年是不是有这么一份情报,出处是不是你父亲军中的一个女子。”她呷了口咖啡,接着道:“我父亲盛怒之下,叫人去杀了你母亲。我虽然也恨你母亲,但我不想她死,若我父亲真的杀了她,季晟一定会恨我。我去放你母亲走,可她不肯,还一定要见你父亲,我只好跟她说你父亲重伤不治。其实,我也不算骗她,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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