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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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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哭了起来,边哭边叙述自己当汉奸的经过……
这兄弟俩在路上就商量好了,要是能见到蔡长官,说什么也要把那件事说出来。铁柱是个没心没肺的浑小子,也缺乏思考能力,他已经习惯什么事都听哥的,只要哥说了话,让他去扒黄河大堤铁柱也照扒不误。
而满堂可不像铁柱那样没脑子,他每当想起自己聚众抢劫的事就别扭,特别是在日军洗劫了岗子村、自己家破人亡后,满堂越发不敢回想这件事。他的逻辑很简单,日本鬼子是杀爹和妹妹的仇人,自己非但没有去报仇,反而抢了打鬼子的队伍;这还不算,自己为了点粮食,还上赶着帮鬼子去运粮。当时满堂混沌未开,对自己的行为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自从在战俘营里见到翻译官高升以后,满堂才真正明白,这就是汉奸,凡是真心实意为鬼子干事、欺压自己同胞的行为,都是汉奸行为。满堂虽然没有文化,但他从小就有强烈的自尊心,他是要脸的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行为,满堂的心就没日没夜地处在煎熬之中。
满堂的逻辑是对的,但事情发展的时间顺序是错的,应该是他先抢劫了国军,帮助鬼子去运粮,然后才是爹和妹妹被杀,到这时候,日本鬼子才成了杀爹和妹妹的仇人。
蔡继刚耐心听完满堂的叙述,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妈的,汤恩伯被劫的事我早听说了,现在终于搞清楚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子干的,真他妈的浑蛋,满堂,我真想毙了你们!”
满堂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长官,俺兄弟俩在路上就商量好了,见了长官实话实说,说完长官要杀要剐俺当哥的顶着,饶了俺兄弟就中。”
蔡继刚气哼哼地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哼!我看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该枪毙!”
“长官,你要枪毙俺俩,还不如送俺俩去打仗,杀鬼子,现在咱队伍不是正缺人手吗?”铁柱愣头愣脑地说。
蔡继刚望着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士兵哭笑不得,他不想讲什么有关国家与民族的大道理,这两个家伙恐怕也听不明白。不过,既然他们主动前来归队,说明还懂得是非曲直,至少没去当伪军。
“继刚,是不是先让他们去休息,明天再谈?”聪明的赵湘竹赶紧出来圆场。
蔡继刚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没有吭声。
赵湘竹向满堂使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满堂和铁柱就像得到特赦令的囚犯,仓皇退出房间。
赵湘竹为蔡继刚披上件衣服,用探讨的口吻说:“其实国家真是个宽泛的概念,它的内涵包括领土、民族、社会制度、文化传统和生活习性,这些都很复杂,这两个士兵没有国家的概念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的思维很直观,在饥饿的时候,有人给了粮食,他们自然会心生感激。”
蔡继刚叹了口气:“冈村宁次这个人很厉害,他很懂得军事手段与政治手段并重的道理,就这一比,我们的统帅部在智力博弈层面上又输了一筹。冈村宁次用粮食去赈济敌国灾民,这一手看似良善之举,实际暗藏杀机,这是个完整的战略计划,损失区区一点粮食,等于增加了十万大军。”
赵湘竹打开笔记本说:“嗯,你总结得很精准,我可以在文章中使用你的总结吗?”
“绝对不行,原因你知道,日军通过赈粮事件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煽动后方新闻舆论界的不满,把国府的形象搞糟,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蔡继刚很清醒地提示道。
赵湘竹顺从地合上笔记本:“好吧,为了国家的形象,我这个记者只好闭嘴了。继刚,明天我要搭长官部的飞机回重庆,我们总编想派我去采访一下陈纳德将军。你是不是和我一起走?反正你在这里也无事可做。”
蔡继刚轻轻搂过妻子:“真抱歉!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在等候军委会的命令,南方的战事吃紧,我可能要调往南方战线。”
赵湘竹把脸贴在丈夫胸前,柔声叹道:“唉,真舍不得和你分别,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没办法,湘竹,这是战争,谁让你丈夫是军人呢?”
“我知道,我理解,你老婆无非是发发牢骚而已,我为战争守了这么多年空房,作出这么大牺牲,难道还不许我发发牢骚么?继刚,你估计,下一步……会派你去哪里?”
蔡继刚严肃起来:“肯定是第九战区,我稍微透露一点军事秘密,长沙、衡阳一带马上要爆发一场大战。”
赵湘竹震惊了:“豫中会战刚刚结束,长沙又要大打?”
蔡继刚沉默不语。
“那……满堂和铁柱你怎么安排?”
蔡继刚想了想:“容有略的190师正在衡阳南郊接受新兵,组织训练,我和容有略是老朋友了,让满堂和铁柱去190师吧,我会安排这件事。”
赵湘竹紧紧拥抱丈夫:“继刚,答应我,好好的回来,我要一个完整的你,不许蹭破一点皮。”
蔡继刚笑着亲吻妻子:“我答应你,尽管我知道这是废话……”
“不,只要你答应了,就是真的,上帝会保佑我们!”
蔡继刚在电讯室叫通了第九战区190师容有略的电话。
“喂,容师长吗?你好!我是蔡继刚啊。”
电话那边一声惊呼:“啊呀!是云鹤兄,几年不见啦,阁下都混到重庆军委会了,令人刮目相看呀!”
“到军委会又怎么啦?还不是个闲差?哪比得了你容师长,黄埔一期生,委员长的高足,正经的嫡系呀,不像我,出身不正,喝了点洋墨水,倒成了军中异类,如今干脆不让带兵了,惭愧啊!”蔡继刚发着牢骚。
容有略一口的广东普通话:“看你说的,我算什么嫡系?好不容易当了个师长,还是个后调师,有点兵都让人家挖走了。没办法,人家是主力师嘛,财大气粗,我只能当个配角啦。”
“容师长,你现在正招兵买马,我向你推荐两个老兵,都有战斗经验,参加过豫中会战,是刚从日军战俘营里逃出来的,吃了不少苦,所以求战心切,怎么样,你要不要?”
容有略大喜过望:“要要要,当然要!我缺的就是老兵呀,来了都当班长,给我带新兵。云鹤兄,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谢谢啦!”
“好,我马上安排通讯连的车给你送去。老弟,下一步我可能也要去九战区督战,到时咱们会见面的。”蔡继刚放下了电话。
'1'
按照惯例,世界各国军队的飞行员都是军官,但是二战时曰本陆海军飞行员则并非全部是军官,绝大部分是军曹(士官)或士兵。飞行士官及士兵均有级别,例如:一飞兵、一飞曹、二飞曹、三飞曹、飞曹长,等等。
'2'
语出清末陈澹然《寤言》卷二《迁都建藩议》,意为看问题必须眼光长远,不能为长远利益考虑的,必然不能够作出短期的计划;看问题也必须全面,不能从全局出发想问题,那么在局部方面也不会有所成就。
'3'
永野修身(1880。6。15~1947。1。5):日本海军元帅,日本海军舰队派的主要人物,对美开战的主要支持者。在日本海军历史上,他是唯一一个先后担任过“海军三长官”(即海军大臣、联合舰队司令官,军令部总长)的人,战后被列入首批28名甲级战犯名单中,1947年1月5日,永野修身患肺炎在巢鸭拘留所死去,逃脱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他的最后审判。
'4'
板垣征四郎(1885。1。21~1948。12。23):日本昭和时代重要将领,第二次世界大战甲级战犯之一。陆军士官学校第16期学员,日本陆军大学第28期毕业生。1937年3月任日军第五师团师团长;1938年6月任日本陆军大臣;1939年9月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1941年7月晋升为大将,任朝鲜军司令官。1948年12月23日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第十八章()
C…47运输机刚刚在羊街机场的停机坪上停稳,赵湘竹第一个走下扶梯,这是她第一次到羊街机场。
战争爆发以来,赵湘竹经常去前线部队采访,有时甚至深入到前线团一级指挥所。在同行们看来,赵湘竹的胆子大得出奇,她的故事经常在同行之间流传。这其中有个笑话,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赵湘竹居然钻进了前沿阵地的一个地堡,先是帮机枪手压子弹,然后就提出进一步要求,她想试试轻机枪射击。当时正是敌人进攻的间歇,机枪手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试着打几发,赵湘竹愣头愣脑,上去就是一个长点射,子弹全打在射孔外七八米远的地上,还差点让机枪的后坐力把肩膀撞脱了臼,吓得机枪手脸都白了。
蔡继刚是这样评价自己妻子的:赵湘竹女士对任何事物都充满着热情,有着强烈的参与感和好奇心,但在具体操作上,这位女士起到的作用却往往是添乱。
赵湘竹作为一个军事记者,采访过很多将军和士兵,也多次亲临战场,经历过众多危险。她对军队十分熟悉,但这只局限于陆军,她还从没有和空军打过交道。这次来羊街机场,主要是因为陈纳德。这位美国将军是个大忙人,行踪飘忽不定,为了采访陈纳德,赵湘竹把腿都跑细了,居然连续跟踪了半个月也没找到他。神出鬼没的陈纳德往往是上午还在重庆,下午就到了桂林,等赵湘竹追到桂林时,陈纳德又飞到了湖南芷江机场,赵湘竹穷追不舍,又跟踪到芷江,结果只晚了半个小时,陈纳德已到了昆明羊街机场。赵湘竹得到消息后,犯了犟脾气,她在芷江机场停机坪上等了六个小时,终于等到一架飞往羊街机场的美军运输机,幸亏她的记者证起了作用,机组人员破例允许她搭乘了飞机。
当赵湘竹气喘吁吁赶到羊街机场新闻接待处时,一位军官告诉她,陈纳德将军已经在两个小时前乘汽车前往巫家坝机场。赵湘竹一听就瘫坐在那里,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继续跟踪了,这个年过半百的美国将军精力充沛,非常人可比,赵湘竹几乎已准备放弃采访了。
看着赵湘竹疲惫不堪的样子,那个军官似有不忍,他偷偷向赵湘竹透露了一个秘密:陈纳德将军明天下午还要返回羊街机场。赵湘竹一听又来了精神,这个老牛仔到底没有逃出她的手心,既然明天他还回来,那不如现在就在羊街机场守株待兔,等这老头儿自己撞上来。
赵湘竹看看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离晚饭时间还早,她决定去俱乐部的酒吧消磨时间。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早就听说过羊街机场的美军俱乐部,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场所,一直被大后方的空军人员所津津乐道,赵湘竹决定去体验一下。
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要了一杯“血玛丽”鸡尾酒,边啜着酒边翻阅着吧台上的英文杂志。突然,赵湘竹放下杂志,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抬头看看站在吧台里的调酒师,竟然是位年轻姑娘。
赵湘竹大感意外,她把酒杯向前轻轻一推,问道:“小姐,这杯酒是你调的?”
那姑娘立刻显得很紧张:“是我调的,怎么,口味不对吗?”
“你好像忘了放黑胡椒粉,另外,伏特加酒的比例也不对,我记得‘血玛丽’标准配方里,伏特加酒应该不少于1。5盎司,小姐,你兑得稍微少了些。”
站在吧台里的姑娘是沈星云,今天下午调酒师临时有急事外出,央求沈星云替他顶一会儿班。沈星云以前也学过一些调酒技术,只不过很少实践,所以一着急就出了差错。
沈星云连忙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马上给你重新调制一杯,这杯酒你不用付费。”
赵湘竹奇怪地问:“小姐,你好像不是调酒师吧?在我印象里,还从没见过年轻姑娘做调酒师呢。”
沈星云脸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承认:“实在对不起,调酒师临时有事,我替他值一会儿班,我……我是营养师,不太会调酒,通常这个时间酒吧里很少有顾客,真没想到,让你碰上了,实在对不起。”
“哦,没关系,反正我是在消磨时间,并不是真想喝酒,你不用重新调酒了,给我一杯白水吧。小姐,你们这里的营养师也是现役军人吗?”赵湘竹已经养成记者的职业习惯,无论见到什么人都会迅速拉近距离,进入随便聊天的状态。
“是的,我们这里的医护人员,属于美国红十字会中国支部的派出机构,在编制上又隶属第14航空队,所以全部是现役军人,其中大部分是美国军人。不过,我是中国国籍。”
赵湘竹拿出采访本和钢笔:“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不光是中美空军混合团,连你们这里的医护人员也是中美军人混合编制。小姐,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是记者吧?”
赵湘竹点点头:“我是《中央日报》记者,叫赵湘竹。”
沈星云兴奋地说:“那可太好了,三天前这里遭受过敌机空袭,我们这儿出了个大英雄,他居然抢了一架飞机,冒着敌人的轰炸强行起飞,上去就打下一架敌机,简直太棒了,你可以写一写这位英雄啊。”
赵湘竹顿时来了兴趣:“天呐,看来我来得正好,你谈谈这位英雄,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哪个部队服役?”
“他叫蔡继恒,还有个很厉害的绰号,叫鳄鱼……”沈星云夸张地做出骇人状,仿佛变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鳄鱼。
赵湘竹惊讶地张大了嘴:“蔡继恒?是中美混合团那个蔡继恒吗?他怎么……在这里?”
“是啊,他刚从中美混合团调来,还没有具体分配工作,你……认识他?”
赵湘竹合上采访本笑道:“果然是这臭小子,我当然认识他,我是他姐姐。”
蔡继刚家兄妹四人,赵湘竹和最小的弟弟蔡继恒关系最好,至于那两个小姑子,赵湘竹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心里始终把感情维持在一定距离上,她认为女人和女人之间很难交心,特别是小姑子对嫂子,无论你做得有多么面面俱到,她们仍然会以审视、挑剔的眼光对待你,赵湘竹觉得自己很难讨得她们的喜欢。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个经济独立的新女性,嫁到蔡家来,是因为她爱蔡继刚,可不是为了穿衣吃饭,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去讨小姑子的喜欢?
赵湘竹嫁到蔡家之前,婆婆就已经去世,老爷子没有再续弦,这让她很庆幸,要是再赶上个难侍候的婆婆,以她的性格恐怕会很难相处。蔡家属于旧式大家族,繁文缛节多,规矩也很大,像赵湘竹这种新女性对此感到很不适应,幸亏平时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暂时还没什么矛盾。
和其他人相比,蔡继恒就好相处多了,他热情、通透、性格豪爽,有时还很顽皮,很招赵湘竹喜欢。在这个大家庭里,每当赵湘竹有什么心事需要与人交流时,她第一个会想到的是蔡继恒。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蔡继恒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
蔡继恒说:“嫂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看来大哥还是很有眼力的。另外,我有个问题,你是希望我叫你嫂子呢,还是叫你姐姐?”
赵湘竹想了想说:“就叫我姐姐吧,我家人口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很愿意有你这么个弟弟。”
从此赵湘竹和蔡继恒一直以姐弟相称,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赵湘竹对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很是娇惯。他在西南联大上学时,老爷子对他每月的零花钱控制得很严格,蔡继恒喜欢结交朋友,花钱大手大脚,因此在经济上总是捉襟见肘。赵湘竹心疼弟弟,她自己收入不低,娘家又有钱,于是瞒着老爷子和丈夫偷偷给他寄钱,甚至鼓励他交女朋友,蔡继恒在交女友期间所有的花销都是赵湘竹提供的。
赵湘竹总是告诉蔡继恒,男人身上一定要有些钱,否则就很难保持尊严。记住,没钱了就和姐说,姐姐砸锅卖铁也要让你活得像个男人。
赵湘竹没想到蔡继恒也在这里,她一直以为蔡继恒所在的飞行中队还驻守在衡阳机场,正准备抽时间去衡阳看看他。这臭小子,调动了单位也不告诉姐姐,太不像话了。
赵湘竹听沈星云讲述了蔡继恒的英雄壮举,她笑了笑,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就是蔡继恒,他总是能干出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打下一架敌机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凭这臭小子桀骜不驯的性格和诡计多端的脑子,要是他的P…40有足够长的航程,他一准儿敢去轰炸东京。在这个世界上,哪还有这臭小子不敢干的事?
倒是眼前这位容貌清秀的姑娘值得关注,怎么一提起蔡继恒就两眼放光,白皙的脸蛋也变成了粉红色?赵湘竹是过来人,她一眼就看出,这姑娘怕是爱上了蔡继恒。如果是这样,赵湘竹可得慎重对待,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替弟弟把把关。
“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沈星云,既然你是蔡继恒的姐姐,那我也叫你姐姐吧。”沈星云很大方地回答。
“好啊,以后我叫你星云,咱们就算是认识了。星云,姐姐是个直性子,说话不太喜欢绕弯子,如果有什么唐突的地方,也请你原谅!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对我弟弟很有好感?”赵湘竹直截了当地说。
沈星云踌躇了一下,有些害羞地点点头承认:“是……”
“嗯,那也就是说,你喜欢他,是不是?”
沈星云慌乱地点点头:“是,我是喜欢他,可是……我并没有向他表示过。”
赵湘竹笑了:“那你应该找他谈谈,也许他并不知道。还有个问题,不知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你选择一个飞行员做男友,就该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因为他随时有可能阵亡或者受伤致残,你想过这些吗?”
沈星云郑重地点点头:“想过,我觉得……只要是我自己的选择,就没什么可后悔的。姐姐,我想给你讲一讲这些飞行员的故事,你有兴趣听吗?”
“当然,我很有兴趣。”
“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为这些飞行员服务的,羊街机场算上我一共有四个女营养师,我们负责23大队和308大队两百多个中美空勤人员的饮食。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其中大部分人甚至没交过女朋友,在我看来,都是些没长大的大男孩,他们任性,不喜欢受约束,有着强烈的逆反心理,有的还喜欢恶作剧。说来好笑,我曾经在一天之内接到过12封情书,另外还有五个大男孩是直接表白。当然,我不愿使他们难堪,更不会生硬地拒绝他们,因为他们的自尊心很强,一旦没有处理好就会伤害他们。所以我只是告诉求爱者,我暂时还没有作好恋爱的心理准备,请他原谅,我们可以做好朋友。求爱者里面有一个美国飞行员,叫丹尼斯,你弟弟蔡继恒和他也是好朋友,这个丹尼斯是个很固执的年轻人,他说,密斯沈,我真的很爱你,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是否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请让我吻你一下,就一次,哪怕我明天就在战斗中牺牲,我也会心满意足地去见上帝。”
赵湘竹笑道:“这个美国人很浪漫,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当时我委婉地告诉他,这怎么可以?我只能让我所爱的人亲吻,中国女人不可以这么随便,我们有我们的习俗。记得当时丹尼斯很失望地说,密斯沈,你不了解我们,我每天驾驶轰炸机起飞的时候,都有可能直接飞到上帝那里,你的一个吻可以让我毫无遗憾地去赴死,因为我从来没和女人接过吻……”
赵湘竹的眼睛湿润了,她喃喃自语道:“这句话真的……令人心碎。”
沈星云望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姐姐,我真的很后悔,丹尼斯是个很好的人,他从此以后再没有提过这类要求,仍然爱护我,把我当成好朋友。可是……就在前些日子的一次战斗中,我们一天之内就牺牲了68个空勤人员,这其中就有丹尼斯……那天晚上,大家哭得昏天黑地。真的,这实在太让人无法接受。68个生龙活虎的优秀青年,一下子就没了,战争太残酷,太残酷了……那天夜里,整个羊街机场无人入眠,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所有的人都在痛哭……就我个人的感受,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现实。餐桌上还摆放着为他们准备的饭菜,他们的音容笑貌还不断在我眼前出现,可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真像丹尼斯说的那样,他们飞到上帝那里去了,在飞往天国的路上,丹尼斯是否还在为那个吻而遗憾?姐姐,我真的很后悔,干吗要让他带着遗憾走呢?连生命都这么脆弱,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我爱他们,要是能唤回他们的生命,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沈星云泪流满面,赵湘竹也哭成了泪人。
沈星云擦去泪水,眼睛里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让我终生难忘的是,第二天早晨,跑道上又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我看到那些战斗机、轰炸机飞行员的脸上,都透出一种冷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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