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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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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没负伤的人先突围,我们每人抽出10发子弹给你们,反正我们也走不了了,给你们掩护……”
司路勃然大怒:“放屁,你们商量了有屁用?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怎么着?你斜眼瞪我干啥?告诉你,这个战斗小组我是负责人,轮得上你们商量?”
罗遇春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并不买账,毫不客气地回骂道:“知道你是负责人,没人跟他妈的你争权,你不就是个少校吗?又不是少将,口气咋这么大?看把你能的!好啊,你不是能吗?你们四个没负伤的背我们八个负伤的突围,让你们一个人背两个,老子们还不打了,就在你们的背上看西洋景啦。”
司路冷笑道:“老子没那个本事背你们突围,可老子有本事陪你们留下,咱们小组12个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绰号玉臂匠的童明一举枪,噗噗两声闷响,50米外两个敌军士兵仰面栽倒。
童明艰难地抽出最后一支*装上,拉开枪栓把子弹顶上膛,他的腹部中了一发子弹,鲜血透过绷带不停地渗出,他声音微弱地向司路的权威提出挑战:“有些人当个破小组长……就,就……他妈的不知姓什么了,老子们不乐意别人陪……你不就是……小旋风吗?没劲……要是一丈青陪着……还差不多,是不是,花和尚?”
花和尚接口道:“就是,要是个娘们儿还差不多,去去去,你们走……”
司路正要回嘴,一个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传来:“共军突击队员们,共军突击队员们,我是本岛防卫部副司令官楚云飞,请你们停止射击,楚某有话要说。首先,鄙人对各位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和高超的单兵作战素质表示由衷的钦佩。鄙人承认,你们的特种作战行动使本岛守军伤亡惨重,就军事行动而言,贵军突击队的确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现在我想说的是,作为军人,你们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已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现在应该考虑放下武器体面地退出战斗了,你们的弹药不多了,你们中间大部分人已经负伤,你们无力突出重围,况且,这样抵抗下去毫无意义。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军人,这里也并不是抵抗外国侵略者的战场,就此放下武器无损于军人的气节。我们虽意识形态观点不同,但楚某并不想强迫你们改变自己的观点,我只想说,请你们珍惜生命,同为中国军人、炎黄子孙,楚某恳请你们放下武器,化干戈为玉帛,楚某以本岛防卫部中将副司令长官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停止抵抗,你们将得到公正、体面的待遇,你们的尊严不会受到任何侵犯……”司路向喊话方向目测了一下距离,对着送话器呼叫炮火:“偏东28,偏东28,沙盘4B角,来点儿雨,来雨……”莲河炮群的几十发大口径炮弹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由远及近落在楚云飞藏身的掩蔽部周围爆炸了,钢筋混凝土的掩蔽部经住了几发直接命中的炮弹,但架在外面的几个喇叭被炸得粉碎。
楚云飞扔掉送话器,叹了口气说:“看来他们是破釜沉舟了,连话都懒得回,干脆用炮弹回答,马上攻击吧。”敌军的轻重机枪、迫击炮又开始了密集的火力攻击,藏在岩石后面的士兵们交替掩护着向前跃进……
李云龙指挥部的报话机里突然传来小旋风司路的明语呼叫:“01,01,别管我们,千万不要向我们靠拢,敌人张开网正等着呢。你们快撤,你们快撤。1号,1号,我是小旋风,我是小旋风,现在向您汇报我们情况。我们通过审问俘虏得知,金门防卫部最近新调来一个副司令,叫楚云飞,是他策划的这次行动。具体实施方法是,趁我炮击间歇,步兵分队分批化整为零出坑道,然后进入潜伏位置,这件事我负主要责任,没有发现敌人已秘密集结,致使第一战斗小组陷入重围。不过,我们也没便宜敌人,现在敌人的尸体在我们周围摆了一圈。1号,现在我们的弹药已全部用光,该是告别的时候了,我代表战友们向首长和同志们告别了,请炮兵向4号地区开火,请覆盖4号地区,快点儿,开火,开火……”
敌军指挥官从报话机中听到司路的明话呼叫,不由喜上眉梢,看来这小股共军真是山穷水尽了,冲上去也许还能抓几个活的。敌军士兵们从岩石后直起身子,呐喊着蜂拥而上。司路卸下了枪口上的消声器,检查了一下*,还有八发子弹。他摸出最后一颗微型*说:“弟兄们,卸下消声器,最后用连发干他一下,临走也闹个痛快。”敌军的散兵线在接近阵地时,遭到猛烈的扫射,12支*分别打出了长点射。这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射击表演,每支枪都把仅有的几发子弹打出了高水平,敌军士兵被扫倒一片,中弹部位几乎全在脸部。
司路放声大笑:“打得不错,都是射击教练的水平,来,弟兄们向我靠拢,咱们该上路啦。”楚云飞在掩蔽部用望远镜看到,解放军突击队员坚守的小高地上,闪出一团耀眼的火光,随后传来一声闷雷似的爆炸,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在李云龙的指挥部,李云龙无力地坐下,向负责联络的炮兵参谋沉重地挥挥手说:“命令炮兵向4号地区开火。”
莲河炮群发出地动山摇的轰响,4号地区顷刻间淹没在火海之中……
梁山分队在这次行动中立了大功,中央军委也发来嘉奖令。段鹏和林汉各记一等功,同时又各记大过处分。原因是他们在小旋风等12人陷入重围后,拒绝撤退的命令,坚持要在包围圈上打开缺口,当营救行动失败后,分队长段鹏和政委林汉擅自决定进行报复,他们突袭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团部,团部的军官们全部丧生。在这次突袭行动中,梁山分队又有三个队员阵亡。
在战斗总结会上,段鹏和林汉都作了检讨,都承认自己指挥失误,意气用事。第一,当敌人分批从坑道里出来时,他们竟毫无察觉,以致中了埋伏,造成了12个战友的牺牲。第二,拒绝执行命令,为报复擅自进行突袭行动,致使三个战友牺牲。这两人都认为这次处分给得不冤。
李云龙在会上表现得很暴躁,他拍着桌子怒骂道:“你们俩是吃干饭的?损失已经造成了,你们现在检讨管他娘的屁用?梁山分队的战士都是万里挑一的,都是宝贝,给个师长都不换,你们这两个混账王八蛋,一下子就损失了15个人。娘的,你们赔我人。”李云龙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想起阵亡的15个队员他心疼得直哆嗦。
1959年1月,历时四个月的大炮战结束了,不过象征性的炮战还在继续,双方的炮弹都打到无人区,双方的广播站在开火之前都预先发出警告,让对方隐蔽好,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从此,这种奇特的、象征性的炮战持续了二十多年。
〔第三十章〕()
1960年,中国人的灾难降临了,工农业生产的大幅度滑坡,使粮食和副食品供应出现极度紧张的状况。政府除了紧急调运国库存粮支援最困难的地区外,还采取了多种措施,譬如减少民用布的平均定量,压低城镇居民的口粮标准及食用油定量,并提倡制造代用食品等多种应急措施。即使这样,各地仍不断传来饿死人的消息,饥饿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全国。
连李云龙这样的将军家庭也受到饥饿的威胁了。部队有了新规定,军官的口粮标准减为每月27斤,从27斤口粮里还要扣除五斤支援国库,另外又扣除一斤支援灾区,因此只剩21斤了。李云龙大半辈子都是吃军队的大锅饭过来的,对家庭开支几乎没什么概念,对钱财也看得很淡,每月的工资都是由郑秘书代领,再交给田雨。他自己很少花钱,这并不是他节俭,而是他除买烟买酒之外再也想不起有什么需要花钱的事了。
田雨可作难了,她自己的口粮标准也只剩下21斤,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健已经八岁了,小儿子李康才两岁,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个儿子的口粮标准加起来才十几斤。更要命的是家里还有个保姆张妈,张妈是个老年寡妇,无儿无女,来自山东农村,没有城镇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口粮,平常年景无所谓,可这大饥饿的年景就难坏了田雨。张妈没有儿女,在老家连房子都没有了,你能让人家走吗?可是留下她也难办,全家人就这点儿口粮标准。田雨急得没办法,只好和李云龙商量,能否把困难和组织上说说,特殊照顾一下,只要再有15斤口粮,全家人勒勒裤带就能过去了。可李云龙一听就把眼睛瞪得像牛眼:“谁家没困难?都要照顾组织上照顾得过来吗?亏你想得出来!”
田雨为难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张妈在咱家干了好几年了,咱们就忍心赶她走?再说,这会儿请人家走,不是把人家往死里赶吗?”
李云龙说:“张妈也是咱家的人嘛,当然不能赶人家走,有饭全家吃,没饭全家一起饿着,情况总不能老这么糟,慢慢地会好起来的。”
田雨说:“可眼前就有点儿过不下去了。”
李云龙愣了,他没想到自己家也面临着断顿的危险,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办法,只能再勒勒裤带吧。”
本来李云龙是个大肚汉,平时一顿饭能吃三四个馒头,这几年活动少了,肚子也微微隆起,被称为“将军肚”。从这次谈话后,他给自己重新定了口粮标准,每天半斤粮食,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偷偷喝一大碗凉水,没两个月他的将军肚就平了,后来又渐渐凹进去,肋骨也一条条突显出来。有一次他带着郑秘书和几个参谋去视察前沿的炮兵阵地,一座小山包他硬是爬不动了,眼里冒金星,浑身流虚汗。郑秘书连忙扶他坐在山坡上。李云龙自我解嘲地说:“不行啦,岁数不饶人呀。”一句话说得青年军官们都落下泪来,其实谁不知道军长是饿的?田雨和丈夫的感情虽然早已出现裂痕,但在这种困难的局面下,往日感情上的恩恩怨怨似乎都顾不上了。特别是从这件事上,她看到了李云龙善良、豪爽的一面和作为丈夫的责任感,其实她吃得比丈夫还少,而且已经开始浮肿了,但她顾不上自己。眼看着李云龙一天天消瘦下去,田雨的心里像刀割般难受,她主动搬进丈夫卧室,想给丈夫一些温柔和慰藉,可她失望地发现,李云龙似乎变成了个没有任何欲望的木头人,对妻子的亲昵无动于衷。
那年冬天,一连串的祸事降临在这个家庭。
那天李云龙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是老战友孔捷打来的,平时一贯高声大嗓的孔捷今天的声音极小,说话也吞吞吐吐,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线路里的杂音,李云龙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孔捷告诉他一个使他极为震惊的消息,丁伟将军被逮捕了。李云龙听说后,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在“庐山会议”上,战功赫赫的元帅及党内元老们被定为“反党集团”“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后遭到清洗。这些事,李云龙早已从文件上看到了,但他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牵连了丁伟。
本来按丁伟的级别和这些大人物没什么关系,可丁伟的性格使自己倒了霉,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心里有话就非说不可。在大军区召开反右倾大会时,身为军区参谋长的丁伟竟站起来当众为彭德怀辩护,并声称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观点,反正他脑袋上的乌纱帽也不大,想摘就摘了去,砍掉他丁伟的脑壳他也是不服。丁伟的反抗引起了轩然大波,立即被扯掉军衔宣布逮捕。丁伟被戴上手铐时表现得非常强硬,他对着会场上的几百名高级军官喊道:“同志们,我们的党和军队有危险,这种空气太不正常了,连个战功赫赫的元帅按组织程序提点儿意见尚且被定为反党分子,照此下去,将来党内人人都难以自保,好人会越来越少,小人会越来越多,这个党还有什么希望?早知如此,我丁伟当初就不该参加红军,不该参加共产党!”
据说,当时会场里数百名将校听了丁伟的话,无不骇然变色。李云龙脸色铁青地找出一瓶茅台酒,这是他给丁伟留的。他一口气把酒喝个精光,酩酊大醉,他吼道:“丁伟呀,好兄弟……你是条汉子……我李云龙不如你……是,是他娘的孬种,软骨头……”吓得郑秘书赶快关上门窗。
田雨这天没上班,因为军部大院里今天分白菜,她和张妈一起把分到的白菜搬进院子后,忽然发现刚才菜车停过的地方还凌乱地扔着一些冻坏了的白菜帮,田雨踌躇了半天,终于下决心把这些烂菜叶拿回家用水洗净,和张妈一起用盐腌了起来。
她正忙着,门铃响了,田雨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这人的脸呈古铜色,满脸如刀刻般的皱纹,一看便知是常年从事室外劳动的结果。
“你是田雨吗?”陌生人问。
“是的,你是谁?找我有事吗?”田雨狐疑地问。
“能单独谈谈吗?不要有别人在场。”
田雨把陌生人带进客厅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讲了。”
“我从东北兴凯湖劳改农场来,我的姓名就不说了,别人管我叫老K,我是个刑事犯,1954年因盗窃罪被判三年徒刑,刑满后就在兴凯湖农场就业了,令尊田墨轩先生和我同在一个劳改队……”
田雨浑身一震,急切地问道:“我父亲现在好吗?快说说。”
老K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说:“令尊已在一个月前去世了。”
田雨像遭到雷击般僵在那里,她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伫立在客厅中央,久久不动,恍惚间仿佛站在宇宙的长河之岸,看浪涛滚滚,汹涌澎湃,轻轻的风托着一个灵魂朝她走来,在苍穹的深远处,有如金石般的声音悠悠飘来,袅袅如天籁……孩子,人类的历史,不过是浪花中的一点泡沫。而苦难是人类品格的试金石,把人置于苦难的炼狱中,才能看到人性的真谛和心灵狂飙闪电的壮观。悲剧把人生的善恶推向极端,它所提供的人生哲理和历史教训是无可比拟的。人性太复杂了,它有着巨大的包容性,让人失态的迷狂,叫人切齿的卑鄙,使人扼腕的怯懦,令人轻蔑的圆滑和世故,也有与之相对应的冒险犯颜,极言直谏的脊梁和风骨,举国皆吾敌,而不改其度。这就是人性的双重性,世间万物不离其宗,譬如太阳,人类既然接受了它喷薄时的那种瑰丽,升腾时的那种蓬勃,就得接受它骄横中天的炽烈,那是同时赐予你的。……在茫茫暮色中,在宇宙长河之岸,田雨有种深刻的生死感怀和宇宙苍凉感,但尽管苍凉,却并不伤感,微风托着一个灵魂离去了……
田雨惊异地发现,自己竟没有了眼泪,她静静地注视着老K,轻声说:“请详细说说我父亲的情况。”
老K说:“不瞒你说,我这次出来,已经通知了几个死者家属了,每次都是哭得惊天动地,我得耐心等着家属哭够了才能谈话。有个教授的老婆一听到丈夫的死讯,竟当场休克了,我还得把她送进医院。其实我是从劳改农场逃出来的,没有户口,没有钱和口粮配给,但我有手艺,会偷,走遍全国我也饿不死,但我不宜抛头露面,碰上警察检查证件就麻烦了,我琢磨了好几天,这类通知家属的闲事还值不值得再管了?要是再有送病人去医院的事我可就悬了,像你这么镇静的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不会告发我吧?看你家这样子,像是当大官的,我就纳闷,田墨轩先生家里有当大官的人,怎么硬是救不了他呢?还眼瞧着老先生受这种罪?算啦,不说这些,不过在我说之前,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我刚才告诉你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虽说会点儿手艺,可如今这年头,偷都不太好偷了,大家都穷,有点儿吃的恨不得都锁进保险箱,没有粮票你有钱也没用,你看是不是……”
田雨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说:“钱可以多给你些,粮票只能给你十斤,多了我也实在拿不出来了。”
“够了,够了,如今谁不把粮票当命似的,十斤就不少啦,你真是菩萨,我老K感激不尽。咱们说正事吧。”
“我1957年刑满,像我这种没家没业又会点儿手艺的人,劳改农场是不会放我的,说白了就是怕我出去没饭吃又去偷,所以刑期满了把铺盖卷从犯人队里搬到就业职工队里,该干活还得干活,只不过是有了三十多块钱工资,可饭钱还得自己掏,囚服也不发了,你要不想光着腚就得自己买衣服穿了。总之,刑满和服刑差不多。那年11月,全国各地的大批右派就一拨一拨地到了。咱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大文化人,右派是啥咱闹不清,给咱的感觉是国家好像跟文化人有了仇,文化越高仇越大,管教干部平时总看我们这些刑事犯不顺眼,说我们是人渣子,弟兄们虽说不在乎人家骂咱,可也明白咱的地位。自打右派来了,我们这些刑事犯可就抖起来啦,任命的班组长都是刑事犯,没文化的管着有文化的,话又说回来了,在那种地方,文化人屁用没有,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戴个眼镜,干起活来架手架脚的连个娘们儿都不如。这还不算,数他妈的右派队事多,别看干活不行,打小报告的可不少,还特别爱写思想汇报,一写就是二十多张纸,把自己骂得连王八蛋都不如,开起批判会来一个比一个积极。打个比方,好比把一群狼关在笼子里饿着,大伙都硬撑着看谁先饿趴下,只要有一个撑不住趴下了,一群狼就都扑上去把那条先趴下的狼吃了。”
“所以我们刑事犯看不起这些右派,咱偷东西还讲个‘盗亦有道’,还讲点江湖义气,可他们文化人一旦到了这个份儿上,啥规矩都不讲啦,净想撇清自己,把事往别人头上推。灾年来了,劳改队的粮食定量一减再减,最后减成每天七两毛粮,就是带皮的粮食,右派们谁也不敢喊饿,谁要说个饿字,马上就有人打小报告,说七两粮食就够多的了,咱们这些人对党对人民犯了罪,党和人民宽大了咱们,给咱们粮食吃,你还喊饿,这不是对社会主义不满吗?当然,文化人里也有硬汉子,令尊田先生就算条汉子,右派队二百多号人,拒不低头认罪的只有五个人,他就算一个。田先生自打进劳改队那天就不承认他犯了罪,对管教干部说他到死也是个‘三不’,不承认有罪,不改变观点,不落井下石。妈的,老爷子那股硬劲儿连我们刑事犯都佩服,为这个,田先生可没少受罪,大会批小会斗,关小号,干活多加定额,取消通信权利,田先生一句软话没说。劳改农场干的是农活,种小麦,外人都以为最累最苦的活是拔麦子,其实拔麦子不算最苦,劳改犯们最怕的是冬天挖冻方,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四十摄氏度,地冻得比石头还硬,一镐下去一个白印,得用钢钎和十八磅大锤打眼,把洞眼连成一排,再用钢钎撬,那抡大锤可不是谁都能抡的,劲儿使小了没用,抡圆了又没准头,谁也不敢去扶钎,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八磅的大锤抡到脑袋上脑袋开花,抡到手上、胳膊上就能把骨头砸碎,整个农场光这么砸死的就好几个。”
“田先生算是死不改悔的大右派,需要好好改造一下,就被派了扶钎的活,老先生算命大,只把手砸骨折了,包扎一下还得接着扶钎。唉,罪遭大了。头两年,粮食不紧张,干这种活还扛得住,灾年一来,可就完啦,你想,七两粮食也就塞个牙缝,别说干活,躺着也够呛,大伙浑身浮肿,走道像踩着棉花,东摇西晃的,出冷汗,两眼冒金星。工地离我们宿舍有十几公里,单程走也得一个多钟头,零下40摄氏度的天,肚里再没食,能不死人吗?每天路上也得倒下几个,倒下就没气了。有一次我走着走着也倒下了,当时也不觉得冷了,也不觉得饿了,只觉得身上暖暖的挺舒服,眼皮也睁不开了,直想睡过去。我听人说过,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了你小子就该完蛋啦,当时我心里明白极了,眼一闭心一横,去他妈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横竖一条命,活着也遭罪,一了百了吧。你猜怎么?咱快完蛋的时候,有人掰了一块窝头放在我嘴里,我这嘴也不争气,明明不想活了,还吃它干什么?可这嘴就是不听话,只觉得那棒子面的香味儿快把我的魂勾走了。我当时想,这会儿能让我吃一个窝头,砍走我一条腿也值啦,当时我那模样大概比一条饿狗也强不到哪儿去,半个窝头差点儿把我噎死。就这点儿食一下肚,我居然缓过来了。你大概猜着了,是田先生给的,我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省出的这半个窝头,每人一天才七两啊,人就是这么怪,关键时刻半个窝头能救条命,这也就是田先生,换个人他宁可让你砍他一条腿,也舍不得那半个窝头。不怕你笑话,咱这辈子走南闯北,没家没业,上不敬天下不敬地,膝盖没弯过,脑袋没低过。可等我缓过劲儿来,膝盖一软,愣是给令尊田先生跪下啦。救命之恩呀,不表示一下咱今后还能在江湖上混吗?你猜田先生说什么?他骂了我一句:‘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为口食物下跪?’说完连理也不理我转头走了,当时,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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