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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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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肤白貌美,就算你不喝粥,你也肤白貌美,就算再过八辈子,你仍然肤白貌美。

    因为你是老变态。

    苏软腹诽,闷头喝了会粥,才问:“东方连锦死了没有?”

    从出事那日至今,就再没见过他。

    “我怎么会让他死。”莫伤离笑道,“只是些皮外伤,休息几日就会活蹦乱跳了,倒是小软软,这次又伤了五脏,如果不是你以前吃过赤焰草,再加上我压箱底的方子,现在哪还能坐在这里喝粥呢?”

    他这么一说,苏软便觉得胸口又有点痛,皱了皱眉:“他变成那个样子,又是你造的孽吧?”

    原不想问的,今时今日,她本能地不愿接收跟这群人有关的任何信息,但那天东方连锦的样子着实诡异,每每想起便脊背生寒,不问清楚了,憋在心里也迟早是病。

    “关我什么事?”莫伤离脱口便要抵赖,大概自己也觉得亏心,挑了挑眉毛,“我不过是想要他们更强些罢了,他却不领情,噬魂之术这东西,哪是能半途而废的……”

    噬魂之术?

    这关键词听着有些耳熟,苏软在脑袋里搜索了半晌,捧着粥碗的双手忽然一哆嗦。

    噬魂之术,夜雪传授给初月无忧及其族人的上古法门,可以吸取妖族的异能为己所用,让身为人类的初月部族,短短数年之内便横扫天下,险些将人间妖界变成修罗场,也让他们迷失了本心,泯灭了性情,疯狂地挑衅整个异界,最终阖族尽灭,或埋骨雪原之上,或陈尸疠水之下,或身陷囹圄之中,云散烟消,万劫难复。

    这些事情,天绯和莫伤离都曾讲过,但再可怕的故事,听人讲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故事,只有真切切地面对过,才会知道那其中的血腥究竟有多血腥,残忍究竟有多残忍。

    连日来每每闭上眼睛,总会看见东方连锦的脸,狰狞扭曲,被诡异可怖的邪恶黑纹割裂撕碎了的脸。风林苑中鲜衣怒马的东方连锦,海棠花下漫抚瑶琴的东方连锦,提及母亲,会变得冷冽又温柔的东方连锦,却在他倾力建造的母亲的小榭外,用最暴烈绝望的方式,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仿佛牢笼中濒死的兽,周身萦绕着森冷腐朽的气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挣脱,却最终要湮没在那片阴寒刻骨的黑暗里。

    ……

    “你为初月部族留下后人,千百年来含辛茹苦,教养扶持,就是为了今天,让他们重蹈覆辙的么?”不算讥讽,也不算质问,苏软望着莫伤离,眼眸清浅,平和得几近悲悯。

    许是从不曾见过小丫头这样的眼神,莫伤离怔了怔,眉宇凝结,却又转瞬飞扬开去,化成光风霁月的灿烂一笑:“小软软又在骂我心狠么?这却是冤枉我了,人间妖界,都是强者生存,那两个凡胎的孩子,如不用非常手段,教他们些自保的本事,又怎能逃过你家狐狸的毒手?更遑论将来还要面对各大妖族了。东方世家这一脉,本就单薄得很,我可不想看着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断了初月部族的香烟。”

    “可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们,到底想如何活着。”

    “不论如何活着,首先也必须是活着的才好。可小锦那傻孩子,总嫌噬魂之术血腥晦暗,弄脏了他,竟背着我偷偷运功抵抗,结果却被身上的妖力反噬……噬魂之术得来的异能,本就带着原主的怨念和戾气,你不镇住它,它便要吃了你,这个道理我早就跟他说过,可是他,却为什么偏要自讨苦吃呢……”

    “因为他终究是个人,所以还知道什么是脏,什么是干净吧……”苏软冷冷地道。

    手里的樱桃粥仍然温热,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吃的胃口,将碗丢在床边的案子上,扯了锦被蒙头睡觉。

    逐客令下得很明显,被嫌弃的那个却没什么自觉。

    “软软?”

    “……”

    “起来嘛。”

    “……”

    “别这样好不好,这谷里就咱们四个还能喘气能说话,城城是块木头,小锦跟我闹别扭,要是你也不理我,人家会闷死的……”

    “……”

    “刚吃了就睡,会积食,变成小胖猪……”

    “……”一根手指坚定地伸出来,中指,被子里的人,已经没耐心吐槽。

    变你喵了个咪的变!老娘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你们给宰了,哪有机会变胖猪?!

    莫伤离歪着头看看那根手指,虽然不解,也猜出不是什么好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我很快就要不在了,小软软又何苦这么冷淡?”

    “……不在?”苏软这才慢慢拉下被子,看着他:“你要去世?”

    莫伤离不满地拍了下她的头,双臂张开在苏软面前转了一圈,“新衣裳,好看么?”

    一袭花青绣金的簇新袍子,在透窗而入的夕照中流光溢彩,华美、妖孽又嚣张。

    “你打算穿着它去世?”倒是第一次见他捯饬得如此明艳。

    “讨厌!人家要穿着它出门啦!”莫伤离嗔道。

    “出门……做什么?”经验告诉苏软,每次这货欢天喜地开始得瑟的时候,多半就是有什么灾难性的事情要发生。

    “当然是有开心的事,要不然干嘛穿新衣裳出门。”莫伤离以袖掩口,笑得像个偷吃了仙丹的妖精。

    苏软盯着他,心中警铃大作:“你到底又要怎样?”

    “小软软想知道?”桃花眼中流光妩媚。

    “……”

    “我不告诉你,哦呵呵呵呵呵……”花靑袍子如云飘转,只留下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和一串欠揍的笑声。

    莫伤离真的出了门,第二天开始,恒年峡中,须臾洲上,就再没了他的影子。

    本来滚了就滚了,原也不是什么招人待见的东西,但苏软心中却因为他的离去而有了隐隐的焦虑和不安。

    当然不是因为想他。

    连日阴雨,云雾重锁,正是发呆放空的天气,苏软撑了把伞站在露台上,怔怔看着槛外空濛烟雨之中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水墨似的无限江山。

    胸口那颗异世之心,仍然跳得不疾不徐,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离惊”催动,心脉爆裂的情景,至今却毫无动静。对于死亡这件事,她已经做足了准备,虽然身体里埋了颗定时炸弹、却又并不知道何时会炸的感觉,非常不好玩,可是既然豁出去了,她便不后悔。

    现在焦虑的,反而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天紫那女人说,只要她带着天绯的身体顺利离开,就会催动“离惊”给她个痛快。因为雪狐王族不能把异世之心这样的祸害,留在敌人手中。

    那么,现在的风平浪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雪狐王族良心发现?

    天绯从中阻拦?

    还是……她没能顺利离开,中途出了什么乱子?

    而莫伤离火烧屁股似的跑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必定不会是好事……

    万绪千愁堵着,一时抑郁,一时又狂躁,只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出这片监牢似的大山。居高临下俯视,自己所处的这片绝壁,与山下浅碧色的江面似有万仞之遥,心中忽然生出些奇怪的念头……若是从这里一跃而下,就再不会是谁的囚徒、谁的祭品、谁的忧患,也就,不会是谁的负累了吧……

    东方连城走上露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丫头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悲伤,却疑似正在盘算着怎么跳下去的侧脸。

    疾走几步,将她扯离那道石栏,动作粗暴了些,油纸伞脱手落地。苏软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疑惑地瞪着他,却又忽然明白了。

    “我就是想想,没打算真跳。”冲着他一笑,“不到万不得已,我会尽量活着的。”

    “可你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等死,不是么?”东方连城缓缓上前,将自己的伞撑在她头顶,动作很温柔,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暖意。

    “落在你们手上,不等死难道还等着发红包?”苏软没好气地道。

    “你不是等我们杀你,你是在等着有人帮你自戕。明明怕死得要命,却又不想做雪狐王族的拖累,想要了结自己,却又没有引颈就戮的勇气,所以你在等,等着雪狐王族或是其他什么人将你除了,一了百了……是和太子妃有过什么约定吧?自那日与她别过之后,就一脸随时作古的德性,你以为她能帮你了结?”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苏软被剖析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从那天到现在,咱俩也没见几次,你偷着学相面了?”

    用不着见多少次,只不过每次,都会看得入心入骨罢了。

    这些话却是决计不会对她说的,只冷冷扬眉:“我劝你收了那个心思,当日放那女人走,固然是顾忌她在你身上做的手脚,怕逼得紧了玉石俱焚。但莫先生也断言,她绝不会在离开之后就要了你的性命,否则扶摇镇上,我又怎能容得她全身而退?”

    苏软怔住:“她会不会,莫伤离怎么知道……又是读心术么?”

    “就算她想,也必定不敢,因为你们之间还有一只狐狸,她若杀了你,就彻底激怒了天绯。莫先生和我打了一个赌,赌那女人对狐狸心结难了,赌狐狸对你至死不弃,只要这二者并存,她便不会毁了你,只不过这些事情,你这个傻瓜却当局者迷罢了。”

    苏软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该伤还是该怒,愣怔良久,缓缓从东方连城的伞下退出来,捡起自己的那把,向小榭中走去:“就算你们旁观者清,会看人心,精于算计,那又怎样?缺德事做多了,照样会遭报应的。而且只要狐狸没事,终有一天,会掀了你们的老巢。”

    赌气发狠,却也不怎么露脸,颇有点像没出息的鼻涕娃娃,被欺负了又打不过,只好眼泪汪汪地威胁:等会让我哥出来打你们!

    “终有一天?”身后那个男人忽然笑笑,“也许不用那么久,但如果我是你,就该暗自祈祷,求上天保佑他永远也不要进到这恒年峡里来。”

    苏软的脚步顿住,忽然有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很焦躁,很不安,不知从何而起,却又如此强烈。

    “你……想说什么?”回身,紧紧盯住东方连城。

    一声长嘶,自山下江滩上响起,骤然刺入耳鼓中来,尖利怪异得恍如鬼哭。仿佛是某种号令,继而便有无数锐器破空的声音,仿佛万千箭矢,带着能划伤人心的寒意,从四面八方的山谷向峡中激射而来。

    苏软的心忽然开始狂跳,几步奔到露台边,抚着栏杆向山下望去,然后整个人瞠目僵在那里。

    没有箭矢,没有锐器,疾如飘风、密如飞蝗般向江口集结的,居然是那些遍布在须臾洲上,追随东方世家左右,曾把她吓晕过去的无形无貌的黑衣人。

    他们御空而行,奔雷闪电般迅捷,虽逐队成群,却除了刚才那声嘶号,无人再发一言。苏软站在高处,看着这些怪物般的家伙如临大敌却丝毫不乱地从山峡间掠过,迎向洲头江水分流的地方。

    然后,便望见天龙飞纵般的一袭白衣,由峡口长驱直入,穿破云雾和江风,迎着黑衣人的战阵,以回山倒海之势径向须臾洲而来。

    油纸伞再次落地,苏软傻傻地站在露台上,任雨丝风片扑面冰凉。

    视野渐渐模糊,分不清是泪是雨,纵使喉头硬住,也仍然向着绝壁之下,轻轻地,几近黯哑地唤出7那个名字。;,天幻东……”

第五十一章 游龙宛转惊鸿翔() 
风呼啸回旋;吹散了山崖间缭绕的残云;崖下江滩上那场无声却迅疾的激战,在视野里陡然清晰。强敌蜂拥下,天绯的身形像乌云翻滚中一道刺目的闪电,遥远得恍如隔世,又切近得动魄惊心。

    妖孽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踌躇二字,所谓战斗,便是摧枯拉朽;肆意纵横;全不在意环伺四周的敌人,究竟是人是鬼,亦或几百几千。

    长袖激飞,挟风如同利刃;众多黑衣人根本不及贴近,便被凌厉的劲势撕裂,残帛碎纸般飘散开去。

    原本该是修罗地府般血流成河的惨烈场景,细观之下却透着莫名的诡异,因为那些黑衣人虽前赴后继,如沙如蝗,却始终无人倒毙退出,也并不见半丝鲜血,即使在天绯的重创之□断肢残,但转眼便能接续愈合,重又疾扑而至,绝不似有形有质的血肉之躯,倒更像一个个飘忽来去,散而复聚的鬼魅魂魄。

    “雪狐王族果然骁悍无双,不知遇见守归,能撑上几个时辰。”东方连城重又将伞遮在苏软头顶,居高临下看着江滩上的战阵。

    “……手龟……”苏软无意识地重复,但眼睛和心都只放在天绯身上,也无暇去想为毛那么惊悚的一群杀手要起个这么卖萌的名字。

    “守归是疠水中的亡灵,也是我初月部族的先祖。初月无忧全军覆没之时,留守南方的族人,也被异界各族合力剿杀,万千尸身投入疠水,亡魂却因为噬魂之术的缘故,上不得天堂,下不得地府,入不了轮回,只能在初月部族的故地上游荡,幸而肉身虽朽,生前的异能却未散,莫先生将他们集结起来,起了守归这个名字,就是要他们守住家园,在那个人归来之前,将所有进犯之敌,都困死在初月部族的故土之上。”东方连城慢悠悠说着那些事,看着天绯的目光,也漠然得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软却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望向他,心中有隐隐的焦虑和恐惧开始弥漫。

    下面闯进来的那个人,是天绯,是睥睨妖界,无往不利的雪狐族少主,即便在苏家庄园和云起别院那样以一当万的战斗中,都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从未曾落了下风去。

    这种级别的强敌登堂入室,就算骁远王爷素日里便阴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也决不至于如此淡定。

    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

    莫伤离外出,东方连锦又伤成了那个样子,此时的恒年峡中,只剩下东方连城一个人统领着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面对天绯,他凭什么能有这种把握?

    经验告诉苏软,越是讲不通的事情,就越是意味着某种恐怖的可能。

    特别是在莫伤离那个变态当家作主的这片变态的地盘上。

    大脑在艰难地运转,眼睛的余光却似乎瞥到了什么东西,起初未太在意,隐约觉得不对才凝神去看时,整个人忽然呆若木鸡。

    恒年峡腹地有处山坳,原本被缭绕的云雾遮住,看不出什么异样,此时风吹云散,站在绝壁露台上的苏软,才能看见一只暗黑如墨的庞然巨手,正从苍翠的林莽中缓缓伸出来。

    苏软揉了揉眼睛。

    没错,那就是一只手,虽然比锅底还黑,比一座山丘还大,但那嶙峋尖利的指甲,纤毫毕现的掌纹,都无一例外地证明了那的确是一只手,而绝不是脚丫子或者别的什么部位。

    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掀起无数泥土、巨石和草木,慢吞吞,静悄悄,惊世骇俗却又无比低调地伸到地面上来,像一件巨大的古典主义雕塑作品,唯一不同的是,丫会动,不是机械僵硬地动,而是灵活地,富于生命力地动,就像一个被活埋了许久的人,正很努力地想要从泥土里爬出来。

    这比喻让苏软的心打了个哆嗦。

    “那是逐龙鬼。”东方连城说,平淡温和的语气,就像在介绍自家的二大爷。

    “……”

    “逐龙生前是创世神座下的悍将,有移山填海之力,生性刚烈,嫉恶如仇,后因南方大泽中妖龙作祟,便奔袭千里与之对决,妖龙凶猛无匹,二者战酣之时,海啸山崩,江河倒灌,万里长天尽为血色。整整三月之后,才终将妖龙擒住,再看脚下河山,却早已满目狼藉,生灵涂炭。逐龙愧疚无已,杀死妖龙后,竟自尽身亡,以热血滋养被毁掉的土地,才使得万物复苏,山林田野重又生机盎然。”

    “那……他不是你们一伙的?”听事迹不像坏人,但此时此地伸出只手来,又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些,说的都是逐龙,而非逐龙鬼。”

    “……”

    “逐龙埋骨之地,经过沧海桑田,便有了丽水,有了恒年峡,须臾洲,有了初月部族,后来,丽水成了疠水,水中满是初月族人的尸骨、仇怨和无法化解的不甘。长眠地下的逐龙,生前的本性随魂魄而去,遗骸千万年被这些东西侵蚀,早已充满残虐暴戾之气,成为逐龙鬼,再后来……”

    “再后来,莫伤离那孙子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他鼓捣醒了,藏在那,专等着天绯或者其他什么冤家对头上门的时候,放出来咬人家,对么?”苏软冷冷地打断他,虽迎着风雨,紧握成拳的掌心里已是汗水涔涔。

    东方连城居然笑了笑:“虽不中,亦不远。”

    正说话间,山坳中逐龙鬼的另一只手也伸出了地面,手中还握着一具白森森的修长而巨大的骨架,不消问,想必就是那条妖龙了。

    妖龙,龙骨……

    “万年龙骨?!”心念电转之下,苏软悚然一惊。

    “你也知道万年龙骨么?”东方连城淡淡说道,“普天之下的利器,能伤了雪狐王族的,唯万年龙骨而已,逐龙鬼于你的狐狸,也算是天敌了。”

    苏软觉得全身的血都有些发凉,下意识地去看天绯。

    天绯与守归们的战场,在须臾洲头,山势错落,江水曲折,从他所在的地方,无法看见峡谷更深处的情形,也自然不知道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只手遮天的家伙,正提了条全须全尾的万年龙骨,从地底下爬出来。

    而守归们之所以没完没了地拦阻缠斗,怕也是为了要拖住他,从而给逐龙鬼赢得破土而出的时间吧。

    喊他!刚才没有喊他是不想让他分心,但此刻,决不能让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冲进去!

    一只手伸过来,轻描淡写地拂上苏软的后颈,苏软正深吸了口气准备放声大吼,却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就像台被关了喇叭的电脑,不管怎么努力地张大嘴巴气沉丹田,也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软暴怒,血灌瞳仁地瞪着东方连城。

    始作俑者也在冷冷地看着她,许久,才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湿润凌乱的头发:“要是不想被关起来,就乖一点,那样至少可以最后多看几眼你的狐狸。”

    看你大爷!

    这四个字苏软想吼却吼不出来,再看那边山坳里,逐龙鬼仍在无声无息而山崩地裂地向外爬着,半条黑漆漆的胳膊都已经露出地面,而另一边,守归们虽无法与天绯正面抗衡,却仍然如狼群一般凶猛而进退有度地缠斗着,有意无意地将整个战团引向峡谷深处。

    不来点绝的不行了!

    苏软猛地扯了扯东方连城的袖子,一根手指遥遥指向他身后的天空,虽说不出话,但双眸却骤然明亮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正从天而降。

    然后,就在东方连城转过头去看天的瞬间,苏软忽然捡起地上自己的那把伞,迅雷不及掩耳地攀上玉石栏杆,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兵法上此计叫做:快看飞碟!

    好吧,虽然这招在21世纪就连最烂的武侠片都已经嫌掉价不屑再用,但东方连城,哼哼,古代人,毕竟还是比较单纯啊!

    跃出栏杆的刹那,有半秒钟对自己谋略的钦佩和对骁远王爷智商的鄙夷,但重力加速度之下风声呼啸过耳,浓翠浅青的山林江水以快得骇人的速度迎面扑来,脑袋里很快就剩了一片空白。唯一还能自主支配的动作就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油伞。

    之所以拿着它,一则是想增大点空气阻力,给自己多争取点时间,二则那东西是明艳的银朱色,在这阴云低垂满目黯淡之间,更容易被江滩上的天绯看到。

    她只想让他看到!

    从发现大黑手开始,就莫名地胆战心惊,再加上东方连城那厮一副成竹在胸的德性,总觉得狐狸要是冒冒失失闯过去会吃大亏。所以从起了这个念头到付诸实践,几乎就是本能的反应,没有任何迟疑。

    只要他老人家能在百忙之中抬头看那么一眼,应该就会飞过来接住自己的吧,她对他有信心。就算他看不到……猫了个咪的,就算他看不到,反正从这里跳下去,着陆点也就在他和那群守归的正前方,啪地往地上一拍,场面壮观,他想看不到也不行了。到时候是直接哭还是把自己捡起来再哭都随他,只要别再往逐龙鬼那边去就好。

    要是自己身子骨够硬,说不定被他捡起来之后,还能嘴唇颤抖地交代个遗言啥的,但估计没那么结实,况且也说不了话,那就算了吧。

    从小到大苏软都坚持认为,即便将来混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也绝不会选择跳楼自尽,因为她胆小,看见蹦极都腿软,如果连楼都敢跳了,就根本不会再被别的事情挤兑死。

    但现在看来,凡事总有意外,人,果然都是逼出来的啊!

    玉色裙袖,银红伞面,仿佛空蒙风雨中盛开的一朵温柔又妖娆的花。看飞碟未果的东方连城反应过来时,眼中难得一见地有了些惊怒之色,宽大的黑色袍裾无声掠出石栏,像只俯冲而下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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