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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孽-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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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孟圆说:“你若再不起来,我就真觉得你别有用心了!”
陆明月道:“嫂子不劝,管我什么用心也无人知道。非闹得让人尽皆知,也不称嫂子的心呀!”
宋孟圆搁劲儿下手一提,陆明月懊恼扭肩一挣,宋孟圆脚下穿着船底九珠绣宝盆流苏鞋侧里一拐,曲腿就滚在地上。
我慌手乱脚连忙上去扶,哪里还能近身,早被良辰美景狠狠拨开。宋孟圆捂着肚子就叫:“哎哟,好痛!”
我眼见此,心思情势不对。陆明月也滞住了。良辰道:“奶奶肚里的要有什么,你就看着吧!”
陆明月闻言,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站起身,弓腰伸出手道:“我扶嫂子回去”
宋奶奶月事迟了约有半月。巨大的欢喜宛如山崩,震地人头脑发麻。老太太捶胸大哭,直呼可怜我儿没能看见唤云儿每日端了补汤送去珍顺苑。早午晚地请脉,钟夫人索性连她的安都免了。差了人快马加鞭地往南垣发报喜信。
陆明月因为此事,果然停了白日里祝祷,每天早午晚往珍顺园问安,一直侍候到夜里才能回来。落定如意居,散罢众丫头,回房悄然关了门,开了窗,望着灼地焦黄的月,跪一个时辰。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经过很久,甚至不曾待得陆白景回来,宋孟圆就小产了。
大夫说,奶奶胎像未稳,又经摔跌,动了胎气。
此言一出,老太太便病倒了。
陆明月成了罪魁祸首。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连钟夫人都露出了厌弃的神色,下面的狗人更不必问。
陆明月依旧每日三问安,宋孟圆意甚宽大地不计前嫌,使她将功折过,指地陆明月和奴才似的团团转。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巾、一会儿腿酸、一会儿腰疼,更不许别人代劳。
除了吃药不必她服侍,恨不得恭桶都让陆明月倒。七天六夜地把陆明月作践了一个称心如意。
夜深了,陆明月跽在薄薄的猩红小毛毡儿上。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像厚重的布袋儿,人罩在里面不知道袋子外面是怎么样的可怕。
我道:“姑娘,我说你病了吧。”
陆明月说:“堵着这口气,迟早都要出,不如早受了安生。”
我说:“这哪里是个头呢姑娘是姑娘,又不是——这么样成什么了!”
陆明月苦苦地一笑,忽然道:“姐姐,你想不想家?”
我心中蓦地一阵酸楚,陆明月是失了爹妈的孤儿啊。出了事,傅如月可以回娘家寻父亲、托哥哥;宋孟圆背景了得,无人敢欺她;唯有陆明月,除了对天跪祷家不似家,府中上下,谁肯用一丝真情待她。陆白景爱她,陆白景未免自私;陆白华怜她,陆白华未免自利。未来遥遥无期,无限孤苦飘零。
我轻轻地跪在陆明月身旁,说:“我们这些丫头,卖到府中那一天,就和家没几许干系了。我只当姑娘是我的家人。”
陆明月眼圈一红,说:“我好想婶娘婶公。”
我无声叹了一叹。陆明月又道:“我想回怀樨居”
我怕她认了真,捏住她手道:“姑娘,快别说傻话回去谁照顾你呢?况且”
陆明月的泪吧嗒吧嗒滴在猩红毛毡子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片刻化去,猩红毡上像是渗出一层殷红的血。
心酸的暖湿直往喉上涌,我咽下了强道:“不哭了不哭,什么都会过去的。”
多年后的回看,一切都仿佛是过去了。一切却都没有过去,它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劫数,一遍又一遍,在我心上辗转。
五月十五日,天生异象。天空一日一月同明。
陆明月在宋孟圆房里伺候她熏香午睡。我踱出院子揪花玩,揪了一阵,小丫头来斥道:“我拜您了!奶奶等会起来又要打人来!手痒锤地啊!”
我停了手,视线随着丫头指的地方望下去。却是一堆黑乎乎的药渣。一大片药汤悠悠荡荡还没完全渗入土里。我疑惑了一疑惑,蹲下身子,捏起一丁点儿放在鼻子心头一动,转眼看过四周,麻利捡了一些儿药渣用帕子包了塞进腰间。
到晚间,我寻了蒲桃,将药渣递给道:“你帮我问问你素日相熟的大夫子,这是什么?”
蒲桃拨了几拨拉,扔在桌上道:“你哪儿弄来的?你觉着这是什么?”
我踯躅了一会儿,说:“三奶奶那儿的花树下面捡的。我觉着我觉着像是——”
蒲桃抖绢子就倒进废茶缸子,说道:“你还真敢!得了!这事儿到你这里就结了!不许查下去了!”
我扎手急忙去捡,已沉到下面看不见了,我道:“这不是故意害人么!她这么样,也未免太过分了!你不知道,姑娘为这——”
蒲桃道:“你姑娘受委屈横竖不止这一件半件!再多受些也伤不着筋骨!你就不同了!”
我无话了,蒲桃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弄清楚了么?柔情,是留给强人的东西。弱者,就得把心硬成石头!”
我黯然道:“不,姑娘太可怜了”
蒲桃冷道:“你过了”
第十六日,陆明月正在房中给宋孟圆捶腰,陆白景推门而入。
第六十八章 失宠()
我看见陆白景;不禁失声唤道:“爷。”
宋孟圆猛然惊醒;甚有些无措;卷身坐起说道:“生歌;你也不懂事;怎么让姑娘代劳;自个儿在一旁偷懒!”一面扶着额道:“我竟睡着了”
顾不得陆白景询问的目光;陆明月站起身就问:“二哥哥怎么样?”
陆白景道:“他没事,受了些轻伤,在南垣修养。你二嫂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
陆明月释下一口大气;道:“皇天保佑。”
陆白景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明月说:“嫂嫂的事,我难辞其咎”
陆白景等不得她说完,不耐烦地蹙了眉;说道:“我是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不许来珍顺园?谁让你来的!?”说着时,视线就已落在宋孟圆身上。
宋孟圆急道:“怎么着;还是我的不对了?!她有手有脚;我能把她绑来!”转头对陆明月叫道:“你说啊;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让你来的!”
陆明月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宋孟圆道:“你说你是为什么来的!”
陆明月避开陆白景的眼说:“我推跌了嫂嫂所以”
宋孟圆向陆白景道:“你听见了!可雪了我的齐天大冤枉了!”
陆白景就话问:“你推跌了及第?”
陆明月艰难点头。
陆白景道:“平白无故;你为什么推她?”
宋孟圆说:“现在说这个也多余了;追问倒教人伤心。”对陆明月道:“你回去吧!你哥哥既不喜欢你在这;你以后就别过来了。”
陆明月沉声应是,屈身福了一福,向着外面明亮到不堪的去处走。我赶上去说:“姑娘;慢些;我扶着你。”
我猜度着陆白景定然心中存疑,或是片刻就跟来,谁知陆白景一连在宋孟圆房中呆了上十日。他不让陆明月去珍顺园,陆明月的问安也便免了。
不久,南垣忽然传来一件紧要的急事,陆白景一诸人都不及交代,转身前往。
下面的一窝娘儿们又开始咕叨,说陆明月失宠了,陆白景都不待见她了。
因为陆白景不待见她,见风使舵的都得了信儿,就宛若找到了泰山给他们撑腰,玉皇给她们胆量。又在用度上为难起陆明月来。
那丁露、岚雾、房影、关霜哪里经过这等待遇?别房都是二两到八两日用,柴米油盐、内外贴补,遑论茶果等物。陆明月穷的叮当响,自己手里的全拿来贴屋内的用度都嫌不够,逐渐那四人也就把心冷了,凑在一起叹天怨地。初时还避忌着陆明月些。渐渐地,成了大老爷,动不动敢给陆明月话听。
我只得又操起那旧日的营生,绣物帮补。因为陆白景特意交代过,往日大绣庄的老板再不敢收我二人的手工。只得偷偷托了人,找了名头不响的小绣庄,钱自然也就少了。
堪幸陆明月此番身子无恙,她又画的一手好画,我绣她画,描了许多新颖的花样子一并出卖。老板初时还不看好,谁知花样出奇好卖,再次的时候,价就高了许多。
我与她炒制家常菜,青菜豆腐、闷红薯、小炒肉、粉丝汤,她却能吃的大竖拇指,稚如幼童。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她从来都不曾放弃过那些离开陆家的想法。
她开始不断地绘样,节衣缩食,悄悄地存钱。一次次往外延伸地游逛,陆家错综的大小院落、每条幽谧而隐闭的捷径。
频繁地问我外面的事,物价的巨细、生活常识、怎样恁房子、在哪里坐船、都有什么样的骗局细心地打算着,估约着。
那时我只以为她烦闷,她问的详细,我答的耐心。当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脸,我却只以为她是好奇思量。
直到傅鸾飞的再一次前来。
我还记得,那日风好,树丫子上插着一只挣断了线的纸鸢,陆明月望着入神。我笑说:“这时际风好,最是放纸鸢的日子。”
陆明月目光闪闪地问说:“放纸鸢,好玩吗?”
我道:“恩!姑娘没玩过?我给你做一只。”
陆明月清淡地笑着摇头道:“算了。不宜欢庆。”
只听得后面有人说:“我若百年以后,定要下一道命令,让子孙好玩好乐才行!这么不准这样,不许那样,活着的人没了生趣,老了的人就得到安慰了么?”
我二人转过头,朗风中立着神采奕奕的傅鸾飞。我赶忙行礼问道:“给傅二爷请安。二爷怎么来了?二奶奶不是去了南垣?”
傅鸾飞看看陆明月,道:“我我是来帮如月取些东西。”又问:“明月妹妹好吗?”
已许久不曾有人关问陆明月,她神情一定,强笑说:“好。谢谢哥哥关心。”
傅鸾飞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一起走走?”
二人并肩散步,园子里是粉一片、紫一片、黄一片的芍药,惹来几只乱嗡嗡的蜂子。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只怕它叮了陆明月。
傅鸾飞道:“你白景哥哥”
陆明月接口道:“恩,是我让他还的。东西太贵重了。我起先不知道。”
傅鸾飞道:“那这次”
陆明月望着地,一蹙眉忽然问:“鸾飞哥哥,我——”
傅鸾飞等着她的下文,她却自顾自地怔住了,犹豫着说:“我——”肩膀一松,说:“没什么了。”
傅鸾飞似是误解了她什么意思,突然说:“我不会放弃的。”
此话诚然造次,陆明月瞠目傻住。傅鸾飞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急着我——”他越解释越乱,抓耳挠腮地全失了风度。最后终于定下神,说道:“我不相信别人说的,一个能画出傲骨压霜的人不是扭捏作态能效仿的。”
陆明月展颜笑了,道:“鸾飞哥哥,谢谢你。”
此事过了两天。
晚上的时候,团起了乌云。陆明月骤对我说:“姐姐,谢谢你。”
我问:“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个?”
陆明月也不再回答。
那晚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只差毫厘,陆明月就彻底离开了陆家,去往不知名的地方。假若是,她可能过得很好,也可能过得很惨,更可能算不得好也算不得惨有一所小茅屋,养两只鸡鸭,描几张花样子,绣几件屏风荷包,苦苦地换几两银子。每日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可能找一个朴实的人依靠,生儿育女,也可能自己一个人,垂垂老去
然后至此,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一切平淡如水,到老到死,或许发现,她竟然没有老去,一如当年美好的模样。
也就不会有后面惊心动魄,名震南北垣,命系八大族上下几近五千人性命的风云诡事。
那晚我睡的尤其迟,心头莫名七上八下地慌乱。眼看着陆明月早早睡了,我在外屋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四更的时候,才浅浅入睡。
只觉睡了没有一会儿,雪珠猛闯进外屋,慌忙大叫:“姐姐!快起来!不好了!”
我挣起身,迷糊问道:“怎么了,别大声吵着了姑娘!”
雪珠道:“还怕吵了姑娘!姑娘呢?”
我半日缓不过劲,雪珠一把捏在我臂上摇撼道:“姑娘偷跑,被发现了!还不明白!”
我吓了一惊,登时冒了一脊背冷汗,反把住雪珠的臂问:“你说什么!?”
雪珠道:“我说什么!我没得妄口拔舌胡篡!你快去吧,这会儿正在大夫人那儿跪呢!”
我慌地衣服也穿不展妥,雪珠帮着系扣子,我拿篦子胡乱篦了两下鬓,就往外面赶。
天已蒙蒙亮了。不时传来几声遥远的鸡鸣。我脑袋发麻,却还莫名分出余神去猜测约是厨灶上养的鸡,虽是鸟,却不能飞。
陆明月夜间夹带私逃,被人赃并获抓个正着。我来到时,堂上坐着老太太、钟夫人和宋梦圆。
钟夫人擦了两滴眼泪:“问道,你说,陆家待你有什么不好!你要这么使人心寒!这事,还有谁参与?”
陆明月拧眉不言。
老太太道:“月丫头,你这是为个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陆明月依旧不应。
宋梦圆一施眼色,一旁的婆子扔下一封信。
宋梦圆道:“我往日就说了,你别不满意你哥哥!为人儿女的,首一样,就是要懂孝道!若这个都不懂,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了!你哥哥还怨我说重了你!你不满你哥哥回了你的终身大事,是没在你哥哥那边儿为他考虑!这三年,教别人干等也不是个事儿,你说是也不是?况且了,傅家二公子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于情于理你都和他无缘了!谁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真个儿是伤透了我和你哥哥的心!”说着,从侧襟抖出一条花巾子,凄凄地拭泪。
我听着话不对,怎么就扯到了傅鸾飞头上。上前跪了,磕头道:“老太太、太太,这里面想是有大误会!还请明鉴!”
钟夫人狠哼一声道:“生歌!自从你跟了姑娘,这类事就接二连三!你还不认罪!”
我磕头道:“婢子有罪!只还请奶奶明查!”
陆明月迟疑着捡起那封信,打开,眼珠子上下一过,瞪大了眼,猛竖起身分辨道:“胡说!胡说!鸾飞哥哥什么时候和我有过这样的约定!这是假的!”
我盯着地上的信——
明月:求今夜一见,以慰渴思。鸾飞字。
血往头上涌,我望向宋孟圆,恍然大悟!
宋孟圆道:“还狡辩!人证物证俱在!”
陆明月震惊道:“什么人证物证?”
宋孟圆道:“取出来!”
展眼,婆子抱出一方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七八封信。
宋孟圆冷笑道:“这是你素日和傅鸾飞私相授受的证据。你的笔迹,你自己该不会不认得吧!还有你的朱钗做信物呢!”
陆明月怒不可遏,急立起道:“你含血喷人!我没有!人证呢!”
宋孟圆道:“人证,老太太已经见过了。告诉了你,以后谁还敢说真话?”
话至此,我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我一直以为,当日傅如月和宋孟圆讲的“手段”是宋孟圆借了老太太的名,掩盖了自己迫害陆明月的丑事。不想,真正目的是这个——
先安排四个丫头在陆明月身边乖巧服侍,陆明月心软,在她不忌惮后,这四人寻机开始制造这些伪证。
而后编一个理由,以陆明月的名义将傅鸾飞骗引入府,使得二人见面。这样,就有了绝对的人证。
难怪当日傅鸾飞支支吾吾地问:“那这次”他是在问陆明月叫他来有什么事!
而陆明月,当时定是想到了求助鸾飞,却最终作罢致以话到嘴边,又吞下肚。
对,即便陆明月不逃,这封信已能够栽赃嫁祸,秉着家丑不可外扬,介于傅长生,此事但未作真,都绝不至于上门质问鸾飞。偏偏陆明月生出了逃离陆府的心愿!阴错阳差,她身边有那四丫头的八只眼睛,恐怕早就发现端倪,只等着今日
宋孟圆深知,放走陆明月不能治本,陆白景不死心,便是天涯海角都会将她找回来。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令陆白景厌弃陆明月。
好毒。
好毒!
宋孟圆好毒,但可怕的是她身后的傅如月!可是!傅如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摇着头,喃喃道:“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
第六十九章 无路()
钟夫人道:“事已至此;我也管不住了。只能等你白景哥哥回来再看罢”
宋孟圆意犹未尽;道:“妈都说了;生歌在姑娘身边;好好一个姑娘;都被教坏了!这种奴才;留着做什么;赶了吧!”
陆明月道:“跟姐姐没有关系!要怎么冲我来!”
老太太道:“只让她离了月丫头就是了”
钟夫人道:“这样,就遵妈的意思,今儿个开始就让去浆洗房里吧。”
我只得谢恩叩头;当天离了如意居,去往外院下杂浆洗房中。
所谓浆洗房,是与外院丫头、婆子、小厮的衣裤鞋袜;诸客堂中的垫子、毯子、地毡子等下物浆洗的大院。
院中统共六十名丫头;每日往各处收集归类;浆洗,晾晒;熨烫;整理
丫头清一色戴蓝头巾、穿青棉布裙;戴红围兜。每人每天点卯画押;在管理大签薄的婆子处依指点找到自己负责的类目;在下面按手印。以防丢失、破损、不干净等有责可追。
其中也分三个等级;下浣洗脚垫、地毡,中浣洗桌、床、凳等垫物,上浣洗主子院里丫头的衣衫;鞋袜。
我自然是下浣。
每日拿着猪鬃大刷子;坐在半块屁/股大的小凳上嚓嚓嚓地刷,一日下来,胳膊肿起来,屁/股火辣辣地疼,脑里都是嚓嚓嚓地声音。
伙食自然不消说,不及从前的一半。幸我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却也不觉很艰苦。
夜晚十二个丫头一间屋子,是我最恼火的事。夜里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还有关系不清不楚夜里睡一张被窝哼唧的
我一连几夜不能好睡。
想着陆明月,想着她不知哭的眼睛怎样了,有没有吃饭。
我没有任何时机偷去看她,连吃饭都是掐尺戥寸的有限时间。
蒲桃来关照过几回,问我:“你后悔不?”
我沉默不应。
蒲桃道:“得罪了宋奶奶,以后只怕你也无翻身了。不如请辞了,回家另谋出路。”
我说:“我不走。”
蒲桃道:“你真死了心眼儿了!她是你主子!你可怜她!你可怜可怜你自己好吧!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我想了一会儿,道:“姐姐,烦你帮我看看姑娘怎么样了,吃饭了没有?”
蒲桃怔住,半晌道:“我终于解过为什么恨她的恨不得她死而后快了。因为,她有让人疯狂的妖力。太可怕不是?”
陆明月被禁步在如意居,不吃饭、不说话,不出房门。
我央着蒲桃每天来和我说陆明月的情况,一天天地听她愈渐萎靡,像一朵将要凋零枯萎的花。
我深深地预感,再如此下去,可能根本待不得陆白景回来。我每日做恶梦,走神,被骂被罚,一月的月例不够赔两日出的错。第三天,我用一对耳珠贿赂了点卯的婆子,请了半个时辰假,飞跑回如意居。
彼时正是正午,四个丫头功成身退,降低了警戒,已无所事事去睡午觉。只派了金樱候在屋外当值。
金樱看见我,吃了一惊,我忙嘘声按下问:“姑娘吃饭没有?”
金樱摇头道:“没有”
我忙撇下金樱去推门,门内栓着,我在外面轻声急叫:“姑娘,是我!生歌!你开开门!快开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动了一动,开了。
陆明月面容憔悴站在门后,苍白笑道:“姐姐你好不好。”
我赶忙扶她进屋,坐在软榻道:“你怎么不吃饭?你要等爷回来,才能昭雪啊!你这么不吃饭,不是称了那些人的歪心!”
陆明月失神地歪着头,眼睛里是灰败的暗淡,缓缓说:“姐姐,我本想着,只要离开陆家什么都好,生死有命,白景也没有办法现在,只是现在”她的眼泪争先恐后地纷纷往外逃,脸上却是僵滞的。她说:“我觉得好累啊,姐姐好累我不想活着了!”
我抱着她的头,哭道:“别说丧气话,傅二爷等你的啊,过了三年,他一定会想办法来娶你的!”
陆明月甩着泪摇头,说:“我不能害他!他是好人我不能害他!”
我说:“那怎么是害呢,姑娘样样出众,哪里不配他了”
陆明月只是反复地说:“我心里不能不能”
我说:“姑娘快醒醒吧!若不是为了这个!哪里会有今日呢!再别执迷不悟了!”
陆明月绝望地道:“迟了迟了”推掀着我,道:“姐姐走吧别管我了!”
我被她弄急了,一气之下,掐握住她的臂道:“你就不想你自己,也顾念顾念身边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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