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悲歌:梦断莱茵河-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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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正当雨薇试图奋力脱身时，一声厉喝倏然响起。她与刘砚心、岑苡诜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剪了板寸头的男子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缓步而来。面对他的劝止，岑苡诜不得不朝刘砚心使个眼色，暂且松了力道。

　　　　该男子漠然扫了雨薇红肿的面庞，朝她拱手为礼：“林静如君，我是哲学院的田培林，字伯苍。”随即伸手朝其他人逐一介绍，“除了你目前所认识的密斯岑、密斯刘外，这位是陆俊，字杰立，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理学院物理系；这位是陈邦杰，字逸尘，与杰立兄是校友，主修植物学；还有这位是华侨邝公道先生，正攻读医学博士学位。”

　　　　邝公道？蓝雨薇望向其中一名身着西服的清隽男子，瞬时想起了自己的导师叶教授每逢提及这名字时，语声总饱含了深深敬仰。这已故的骨科专家不仅医术了得，学识渊博，所编著的各类医学著作，更成为全国医学院学生的必修教材。

　　　　“邝……教授！？您难道就是叶教授的……”蓝雨薇惊喜不已，感叹自己着实幸运，以致在这时代竟遇到中国医学界的著名教授，爱国华侨。细看他眉目清朗，身形矫健，全无课本的扉页处那华发苍苍，饱经风霜的老者形象。

　　　　但邝公道根本不曾留意雨薇的喜悦之情。年方二十三的他，此刻仅是冷冷注视她，一口夹有粤语口音的普通话严厉至极：“密斯林，请你如实告诉我邝某，令尊是不是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要员？他是不是正勾结周佛海、陈公博等人出卖国家主权？明贞说她一家十九口全惨死于南京大屠杀，究竟是不是事实！？”

　　　　雨薇垂下眼帘，苦笑数声。暗忖如若有朝一日回到未来，告诉叶教授自己曾遇见他的恩师并与之交谈时，他将有怎样不可思议的神情？或许只会认为自己的学生在做白日梦……她抬眸望着邝公道，无论如何也也想不到来到这个时空与自己恩师最尊敬的老师碰面，却由于替代了这令所有中华儿女所不齿的身份，以致彼此相遇却不得相识。

　　　　“回答我！”邝公道再次厉声喝问，浓眉深锁，“既然密斯林敢亲自前来，何必吞吞吐吐，隐瞒事实？”

　　　　回想起数年前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那馆中压抑阴森的格调、墙壁上与展柜中陈列的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照片、血渍未拭的刺刀……以及母亲生前所提及外祖母年轻时为躲避日军追杀，只身流亡德国之事，雨薇便感觉阵阵寒意侵入脊背，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周身不住发颤，不得不怀疑日军及其台湾、朝鲜等雇佣军所虐杀的数字绝不止三十万！况且，据刘砚心先前几次三番的羞辱与控诉，难道那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也有林正道这汉奸的肮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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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9）

　　　　奈何历史已被尘封，硝烟早已退却，纵然彼时血色漫天，尸骨成山，终不过史书中的几行模糊的文字，导致林正道等汉奸的滔天罪行被遗憾地一概略去，不为后人所知。如今，即便声称自己不是林静如，林正道绝非自己的生父也无济于事——谁能轻易相信时空可逆？更相信毫无血缘的人可以生得一模一样？

　　　　是的，这里没有任何人相信，反而以为自己强词狡辩，妄图为汉奸洗脱罪名。可是，倘若回复了邝教授的质询，这汉奸的烙印便至此与她相伴，如影随形，除非回到未来。

　　　　进，不得；退，亦不得。

　　　　“是……至少三十万国人惨遭倭寇屠戮；汉奸勾结外贼，分裂我中华疆土亦是铁的事实。”雨薇眼帘低垂，不敢直视邝公道愤慨的面庞，虽然明知自己并非汉奸之女，可此时此景，却又如何令她为自己洗脱，“明贞所言不虚，字字为实。目前武汉沦陷，国府西迁，中华民族危矣……”

　　　　邝公道霍然捂住胸口，只觉一团气沉沉压在心田，憋窒难耐。他连番摇头，直指雨薇，语声已然带了几分哽咽：“前有中行说、张弘范，今有林正道、章宗祥！我的祖国啊，你不是几千年来，一直教诲华夏儿女精忠报国，矢志不渝？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可耻至极的奸贼仍屡禁不止！？”

　　　　“邝兄！”田培林见邝公道身形颓然一晃，失声惊呼，及时扶住了他。雨薇正欲安慰上前劝慰时，面颊上又挨了两掌，“啪”、“啪”声响彻了整个教室。

　　　　“姓林的，如今事实确凿，你他妈还装什么蒜！？”刘砚心紧紧拽住蓝雨薇的衣领，哭泣声愈发凄切，令在场者无不悲酸，“你可知南京保卫战中，要不是你那造孽的爹里应外合，暗杀了数名主战官员，日本鬼子能轻易破城，大肆奸*淫掳掠？你可知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尚未成年的妹妹，是怎么被他们活活轮*奸致死！？我的阿娘与大姨是怎么被他们奸*淫后，活活烧死！？你可知他们如何剖开我奶奶的腹部，掏空五脏六腑，将破棉杂絮塞入其内！？你可知他们如何捅破我身怀六甲的嫂子的肚皮，将那已经成型的胎儿活活挑死！？你可知他们如何将我那尚未断奶的小侄子用沸水活活煮死！？你说！你说！这笔账如何算！？你让你的爹还我的亲人！还我十九条无辜性命来！！”

　　　　这凄厉无比的控诉声回荡在宽敞的教室中，自四面八方向雨薇不住逼来，压抑得她胸中窒闷，呼吸难畅。她注视已情绪失控的刘砚心，不知该如何解释不仅自己的确不是林静如，而且自己的家庭也与日寇有不共戴天之仇，永世不忘！？

　　　　头一次，雨薇无比厌恶这被昔日多少师生称羡不已，也让自己倍感骄傲的容貌。如若生得不酷似林静如，如若不只身返回这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怎能让自己在这时代被多少外国人连番嘲弄，没来由地蒙受同胞的误解与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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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112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10）

　　　　亦或是，假如林正道风骨铮铮，誓死不做亡国奴，怎能让生得酷似他女儿的自己，莫名背负这份耻辱，更让这时代的怀有民族大义的同胞们切齿痛恨！？

　　　　兴许，既然自己并非林静如，那么也不必顾忌什么，而是怒然挥起双拳扭转局势，至少将刘砚心这毫无身手的女子控制住，以此要挟他们且从此处顺利脱身。可是，为什么自己无法如昨日面对那两名外国佬般，朝他们挥拳相向！？

　　　　一滴滴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红肿的两颊上迅速滚落，不断流入唇齿间，在喉管中泛起阵阵夹杂了血腥味的酸涩。雨薇环顾了同胞们或激愤或垂泪的面庞，只得愈发攥紧十指，任指甲刺破掌心而来的疼痛抑制住揍人的冲动，垂首低声啜泣。

　　　　“适可而止吧，明贞。”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口气微有不悦，“我们大不了今后不要与她为伍，划清楚河汉界便是。可你再这样一个劲地打人耳光，迟早被校方知道。到时，校方必然以相关校规对你严惩不贷，你可就有的受了。”

　　　　刘砚心猛地回眸，狠瞪了那试图劝阻她的男子：“逸尘兄，我早在昨天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了。可你终究不是我！不是那大屠杀的亲历者！自那次大屠杀后，我才知道获悉大屠杀事件的人、在海外留学深造的人、在市井里谈论战局的人……都不过是‘局外人’！没有在那屠杀中惨死的亲人的你们，如何能体会我心中的痛苦与悲愤！？”

　　　　陈邦杰望定哭得不能自已的刘砚心，忍无可忍地怒斥道：“明贞，你说的什么话？不错，南京保卫战前，我那些定居南京的亲属们皆早已撤离，侥幸保存了性命。然而我难道不是中国人？你那些死难的亲人难道不是我的族人？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仇恨，这是民族之仇！这是国家之恨！我何以身在局外？何以不能体会？拜托你冷静下来，别再动手了！”

　　　　众人一时静默，陆俊则敏锐地察觉了雨薇的指缝中沁出鲜血，滴落在地，不由蹙起眉宇。他迈前一步，意欲劝阻刘砚心住手时，陈邦杰却冷哼一声，打开紧闭的教室门：“在这里打女人耳光顶个鸟用！？不如奋发图强，学成归国，为族人造飞机造大炮，或者投笔从戎，杀敌报国，抄了日本鬼子的老窝！陈某现在离去，再不过问此事。至于诸位是否领悟，随便好了！”

　　　　门栓陡然一响，秋日阳光便越过常春藤的叶片，以及门与墙面间的缝隙，斜照在教室内。陈邦杰回瞥了身后的同伴们一眼，拂袖离去，将英挺的身形融入光线里。

　　　　***

　　　　“约兰塔，我不是昨晚与你说好了，这期间保护米娅，避免她再出意外么？”距那教室不远处，许平君正一面朝淌汗的面颊上不住扇风，一面数落克里斯蒂娜，“既然图书馆的人说她借完书便离开了，为什么宿舍里、食堂里都没有她的人影？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亚历山德拉的宿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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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113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11）

　　　　克里斯蒂娜咬了咬唇，辩白里明显带了哭腔：“下课后，我便与米娅遇到姗迪的舍友，得知姗迪为了表哥的病在宿舍里不吃不喝，于是建议米娅与我一起前去探望嘛！可米娅极力坚持她一个人去图书馆，我只好听她了。谁知道表哥他……他身体一向好好的！都怪这笨蛋非要去波兰，非要为他的霍夫曼家族撑面子，也不想想那家如今还是他的家吗？”

　　　　许平君闻言长叹了声，摇头不语——科里尼斯教授布置的精神分析课题过于繁杂，为了弄懂其中几处难点，她只得在课堂结束后向他悉心请教，让克里斯蒂娜与雨薇先回宿舍，而后三人一起吃晚饭、上自习。谁知克里斯蒂娜竟如此马虎大意，在这严峻的局势下让雨薇落单。

　　　　正当二人焦急万分之际，一名身着土灰色长衫，戴着米白色围巾的儒雅男子匆匆而来，朝许平君稍一拱手：“请问这位小姐是来我校实习的许靖宇吗？据闻昨日刘砚心君与你无故争执，陈某在此道歉了。”

　　　　“陈先生多虑了，吾等都在海外为国深造，何必在意这些鸡毛蒜皮？”许平君忙鞠躬回礼，暗忖来人竟有与刘砚心一模一样的江淮口音，不由抬眸探问：“我可否冒昧地问陈先生，听您这口音，是否与刘砚心君同乡？她昨日可差点伤了我这德国朋友的舍友。”

　　　　陈邦杰与克里斯蒂娜握手，互道姓名后，朝许平君含笑道：“许小姐所言正是，我们都是江苏省的，不过陈某来自丹徒，与她只能算‘半个老乡’。当然，如今身在异国，吾等便只有同胞之称而无地域之别。”他转而敛起笑意，以流利的德语朝克里斯蒂娜恳切道：“舒泽小姐，既然你是林的舍友，那么你能否与我一齐前去劝慰我的好友，别再当着大家的面与林为难了。”

　　　　“糟了！”许平君当即从陈邦杰的话中捕捉了某些信息，心中泛起强烈不祥预感，拽住他的衣角急声道，“陈先生，米……‘林静如’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赶快带我们去找她！”

　　　　陈邦杰困惑地望向许平君，暗自纳闷这与西汉宣帝的皇后同名的女子【114】，且是刘砚心口中的抗日将领之女，为何如此关心一个汉奸的女儿？但他不曾盘问，仅是领着许平君、克里斯蒂娜二人，直往那教室疾步而去。

　　　　注释：

　　　　【114】历史上的许平君为昌邑人，平恩戴侯许广汉之女。汉宣帝刘询的第一位皇后，西元前89年生，西元前71年薨。西元前74年汉昭帝驾崩，刘询被拥戴为皇帝，许平君进宫为婕妤。当时几乎所有人在霍光家族的威逼下，要求刘询立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为后，但刘询没有忘记与自己患难与共的许平君，下了一道“寻故剑”的诏书，即寻身份寒微时丢失的一把剑。朝臣们遂见风转舵，联合奏请立许为后。然而霍光的妻子霍显在本始三年，乘许平君再度怀孕产子时，命御用女医淳于衍（掖廷护卫淳于赏的妻子）在所进的丸药中加入附子。许平君服用后不久毒发身亡。汉宣帝非常悲痛，追封她为“恭哀皇后”，葬于杜陵南园（也称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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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114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12）

　　　　五、六、七、八，一个个巴掌高高地抡起来，重重地掴下去，落在早已疼得麻木的面庞上。

　　　　雨薇望向那数名依然冷眼旁观，却不试图阻止劝架的同胞，再也不曾说一句话。

　　　　——该如何指责刘砚心，将满腔悲愤发泄在汉奸女儿的身上并不明智？

　　　　——该如何告诉邝公道等人，自己不是林静如，不是她！不是！？他们其实错了，错了！都错了！？

　　　　——该如何透露给在场所有人，这场持续八年的抗战，最终中国胜、日本败！？

　　　　无法指责，无法申辩，无法透露……既然他们早已咬定自己便是林静如，那么此刻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何意义？

　　　　岑苡诜紧紧抱住雨薇的身子，力图避免她挣扎脱身。雨薇不由含泪冷笑，暗想凭自己身手，纵然不能将这里的所有人悉数击倒，对付这两名女子也绰绰有余。可她却始终不曾出手反击，只是在心中不住地痛骂林静如与林正道这对汉奸父女。

　　　　林静如、林正道，我蓝雨薇如今为你们承受这奇耻大辱，将来必让你们付出代价！所以林正道，你注定不得好死！而你，林静如……

　　　　“米娅！！”骤然间，教室门被狠狠踢开，许平君、克里斯蒂娜尾随陈邦杰冲入其间。见大小书籍散落一地，脏乱不堪，蓝雨薇正被那名为刘砚心的女子连扇耳光，许平君勃然大怒，忙箭步上前，拽住刘砚心的发辫，抬手一记耳光重重掴了过去！刘砚心的眼镜一霎飞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见雨薇被打得已面目全非，许平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滔天愤恨，又是反手两记耳光，直打得刘砚心跌坐在地，嘴角沁血。克里斯蒂娜则紧紧搂住目光呆滞的雨薇，懊悔得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独自去图书馆，米娅你骂我吧，狠狠骂吧！啊——”

　　　　原来克里斯蒂娜只顾安慰好友，不曾留意岑苡诜在身后突袭，只觉背脊一阵钻心疼痛。待她回首张望时，又被岑苡诜狠狠地扬掌一推，仰面倒地不起。

　　　　“刘砚心，你给我住手！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平君指着刘砚心的鼻尖，厉声叱骂，“再敢动手试试看，也让这里所有人好好评判，究竟你我之间谁的巴掌响亮！？”

　　　　见许平君直呼姓名，刘砚心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缓缓站起身，朝平君毫不客气地反诘：“怎么，心痛这汉奸的孽子了？也罢，那么你，黄埔二期军人许维华的女儿告诉我们大家，我刘某打的人到底是谁！？”

　　　　“我……”平君环顾四周，意识到雨薇与林静如生得酷似，即便如实相告，只怕这时代的同胞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反而以为自己偏袒对方，更让克里斯蒂娜生疑，以致暴露了雨薇的真实身份。那时，只怕事件越捅越大，难以收拾了！气怒之下，她只得恨恨地咬紧唇，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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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115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13）

　　　　陆俊见刘砚心面颊高高肿起，神态狼狈，忙扑身上前按住平君的臂膀，避免其再度出手。他制止住平君的挣扎，低声笑问：“许小姐，你不觉得抗日名将的女儿竟袒护汉奸的女儿，甚是有趣么？”

　　　　平君倏然抬眸，怔怔望住陆俊的古怪笑容，无以回应。俄而脆响声又起，只见刘砚心又狠狠甩了雨薇两记耳光，切齿冷声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姓林的，你爹勾结倭寇残杀我十九条家人性命，我扇你十九记耳光，够他*妈便宜你了！”

　　　　九、十、十一、十二……雨薇已听不到好友的呼声，看不见好友的惊恐神色，只顾默默数着落在面庞上的轻重不一的巴掌。当第十四个耳光即将掴下时，她双眸一闪，猛地抓住刘砚心的手腕，越发紧捏直至对方面色煞白如纸，连呼救声也无力发出。

　　　　“给我滚……”雨薇加重腕力，瞪着红肿的双眸朝刘砚心暴喝一声，复又冷冷扫视了其他人，“你、你们都没资格碰我，都给我滚！别逼我出手无情！”

　　　　与此同时，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却是站在雨薇身后的岑苡诜趁雨薇望向别人之际，伸手朝她脖颈处狠狠掐去，眼看快要触及那块玉观音吊坠了！

　　　　瞬时，一声凄嚎伴着仿似骨骼折断的脆响传入众人的耳际，只见刘砚心死死握住右手腕，倒地呻*吟不止，黄豆般的冷汗淌满了她光洁面额；岑苡诜则紧捂腹部，瘫倒在地，齿间有一丝鲜红淌下。

　　　　面对那二人瘫倒在脚下动弹不得，雨薇仰面哂笑数声。众人一时呆怔地望定她，只见那原本令人艳羡不已，如今被泪水濡*湿的乱发半遮的美颜，显得狰狞异常。于是谁也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再说些什么，任由她抚住胸口，缓缓转过身，朝门一步一步地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为什么距离那扇门仅有十步之遥，双腿竟沉重得怎么也无法靠近？

　　　　为什么忍无可忍地教训了她们，也让其余人见识了自己不可小觑的身手，心中却无一丝一毫的快意，反而是深沉的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

　　　　雨薇咬紧牙关，迷惘地摇着头，拼尽全身气力挪到了门前。

　　　　猝然间，先前那胸口的窒闷化作如针尖般的剧痛，迅速蔓延到雨薇的指间。半晌后，她才用颤抖不止的手，好不容易打开了门。斜射入眼的阳光，直扎得她眼底里又有泪水奔涌而出，不可遏制。

　　　　“林静如……你、欠、我、的！”

　　　　雨薇只觉胃部猛烈翻搅，喉头腥甜翻涌。甫一说完，一口鲜血便从唇角滑落，和着泪水将一大片衣裾染得猩红刺目，随即身子踉跄了下，往地面软绵绵地倒去。

　　　　“米娅——”

　　　　“维……薇薇——”平君不知哪来的狠劲，猛地挣脱陆俊的束缚。她再不顾虑，朝陆俊等人怒目而视，“滚！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孬种，都给我滚得远远的！谁也不准再碰她！”继而与克里斯蒂娜发疯般地朝雨薇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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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116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四幕】迷阵（14）

　　　　“闪开，闪开，请不要堵路！”

　　　　“请同学们互相配合，不要阻挡病人治疗！”

　　　　阵阵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令人闻之无不烦乱慌张，更招引了无数柏林大学的师生拔足围观。只见三名女护士在两位黑发男子的协力帮助下，将一个眉目紧闭，面颊红肿的长发女子迅速推入救护车内后，载着另外两名女学生匆匆驶离了校园。

　　　　鉴于雨薇病情突然而危急，许平君、克里斯蒂娜直接联系了柏林著名的夏里特医院。一时间，多少人困惑地注视或指点来去匆匆的救护车，议论不休，浑不知一名身材矮小，身穿灰土色西服的黑发男子在人群中咧嘴冷笑，眉眼中分明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她果然被教训得够惨。”见救护车从众人的视野中逐渐消失，那男子转动绿豆般大的双眼，以某岛国的生硬语言低声谩骂，“支那猪，被同胞唾弃的滋味舒服么？既然你和你的家人执意投靠我大日本帝国，那么如今咎由自取也怨不得我们了。并且，连环好戏才刚刚开始。”他说完便失声大笑，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围观人群。

　　　　***

　　　　闻名遐迩的夏里特医院内，许平君、陆俊、邝公道与克里斯蒂娜在廊道里不住伸手疾呼，惊得周围多少身着蓝纹衫的病人纷纷避让，任由这四人与护士们一路疾奔，将一辆急救推车护送至抢救室。

　　　　抢救室的红灯一霎亮起，诸人终于缓了口气，静静守在廊道间。在平君的劝慰下，克里斯蒂娜终于不再哭泣，而是为好友默默祈祷，静心等候。

　　　　不多时，与克里斯蒂娜互相依偎的平君想起了什么，抬眸望定陆俊，淡淡开口：“杰立兄，这次非常感谢你与我的师……邝先生的帮助。”她随即看向满面歉然的邝公道，口吻稍有缓和，“否则维宁性命休矣。只是请你二人告诉我，为何你们要对维宁如此暴力？”

　　　　未待陆俊开口，邝公道微微摇头：“靖宇，你可知我邝某漂泊海外多年，最悲伤的是什么？不是饥饿，不是战乱，是国弱而民卑！你可曾想象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在那些洋人的鄙视与奚落中艰难度日？于是我必须发愤图强，比他们所有人都优秀，并期待学成归国后，与那些拿枪的将士们一道，拿着手术刀去医治抗日士兵与人民，让他们恢复健康后再度与鬼子较量，直至将对方全数赶回东洋，令我中华不再受任何外族的蹂躏！谁知民族危亡之际，竟有密斯林的父亲大行汉奸之举……”他顿了下，摆了摆手，语声低沉沙哑，“罢了，如今救人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谈。”

　　　　邝公道语声轻缓，字字却重如千钧。以致平君望住她的师公，即前世的医学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