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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再起-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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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小动物的好男人多么难得啊,简直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了,婆婆妈妈们便有机会就拉扯着要给他介绍婚事。

    看着被婆婆妈妈们带来的狗零食喂得心满意足的威风,秦霍只能一遍遍同他们重复:“我已经结婚了。”

    “你可别糊弄我们了。”从未见过他和什么女人出双入对的阿姨们却不愿相信,“你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总,结婚那些媒体们还能不知道?更何况你的婚戒呢?结了婚的男人还有不带婚戒的?不戴婚戒是想干什么?在外头接着泡年轻小姑娘?”

    秦霍看着几双亮在自己眼前的手,被数枚流光溢彩的钻戒恍得花了眼睛。

    ******

    大好的周末,天才擦黑,好不容易有了每周固定休息日的木助理幸福地带着女友逛街中,便在商业街街头毫无预兆地撞上了自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老板。

    秦霍一身挺括西服,气场强大,迎风而立,惹得以他为圆心的半径一米内人流稀薄,路人一边下意识避让,一边在避让开后,回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出色的外表。

    女友正趴在一处珠宝店的柜台上,目光灼灼地欣赏里头陈列的商品。

    “哎呀太他妈好看了”

    上班时间也就罢了,下班后再碰到自家这位板着脸能冻死人的boss木助理犹豫了两秒,脑海中的天平在打招呼和不打招呼之间来回偏移,直到对方锋利的目光穿越人潮落在自己身上,才不得不认命,上前问候了一声:“秦董。”

    秦霍瞥了他一眼,表情难得能看出些许疲倦,眼眶里都有红血丝了:“在逛街?”

    木助理点了点头:“是,这是我女朋友。”

    木助理的女朋友是个个头挺高的姑娘,打扮得还挺洋气的,细眉细眼,化了精巧的妆。第一次见到秦霍,她也有些拘谨,看了木助理一眼后,才微笑着朝秦霍点了点头:“秦董您好。”

    “你好。”木助理听老板颇为客气地回了一声,本以为这段插曲至此总该结束,大家可以各走各了的时候,却又听秦霍开口,“你们在挑戒指?”

    木助理一愣,女友却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只是看看而已。”

    秦霍问:“有喜欢的吗?”

    当然有啦。就是价格很贵啊。

    女友闻言下意识朝橱窗又看了一眼,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后面,深红色的绒布展示台上,一枚简约而璀璨的戒指静静地陈列在其中。钻石不大,只有小小一粒,整体看上去却高端又时尚,充满了设计感。

    目光从戒指上挪开,又落在托盘前方的价码标签上。

    “”

    木助理受到了惊吓,牵着女友的手微微一紧,我的妈呀,奸商。

    这怂货简直时刻能被吓尿,女友没好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秦霍却眼前一亮,快步朝橱窗靠近了一些。

    静静地看了那枚戒指一会儿,他突然又迈开脚步,推门走进了珠宝店。

    “???!!!”

    什么情况?

    木助理和女友对视,心中腾地生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哎哎呀呀这么贵的戒指,怎么好意思!?

    许是自己多想了?

    木助理迟疑片刻,思考了一下自己不告而别的后果,想想还是带着女朋友一起跟进了珠宝店。

    才踏入大门,他便听到一声导购员清脆的喊话:“#7873446#一对,照着尺码包起来!”

    橱窗陈列的戒指是当季新款,价格不菲,因此此言一出,店内的员工都十分重视。木助理看着店里的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打开陈列柜的大门,用戴着手套的手无比珍惜地取出里面的托盘,拿出来的,正是自己女友刚才所说的戒指。

    那个不可能的猜测在此时仿佛得到了肯定,木助理立刻愣住了,看着坐在柜台边一脸冷淡的老板,心中咯噔一声,旋即便涌出一股暖暖的热流,浸润了整个胸口。

    他没想到老板冷漠的外表下竟然是一个如此体贴的人。

    而自己,平常竟然还毫无感恩之心地吐槽过他脾气差。

    脾气差又怎么了?个性冷淡又怎么?工作太忙碌以至于透支生命又怎么了?

    得老板如此,夫复何求?!

    珠宝店绚烂的灯光晃花了他的眼睛,木助理又羞又愧,牵着女友朝秦霍慢慢走去,望着秦霍递出黑卡的动作,眼里的崇敬几乎化成泪水流淌出来。

    店里的员工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包好了两个绒布盒,放进手提袋中,还打了个相当完美的漂亮蝴蝶结。

    小小的手提袋挺括地立在柜台上,木助理收回落在上头的目光,胸口的热流已经温暖得快要沸腾了,踌躇良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道谢才好,只能心笙摇曳地张开嘴唇:“秦董——”

    秦霍一直注视着柜员包装的动作,猛然转过头来,视线上下扫过他:“你怎么也进来了?”

    木助理:“???”

    顿了顿,意识到什么,秦霍放缓神色,体贴地开口:“现在是下班时间,难得有休息天,你不用加班,专心陪女朋友就好。”

    “”木助理迟疑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弄错了什么,感动还不曾褪去,眼眶尚且湿润,便见秦霍提着袋子同店员道谢,起身作势要走。

    捏着袋子的手还蛮紧的,秦霍看上去并没有想要把东西交给谁的意思。

    那什么

    木助理跟了两步,跟到门口,眼睁睁看着秦霍拎着珠宝袋出了门,朝停车场方向走去,还心情颇好,回头朝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离开自由活动。

    戒指

    我的

    门外是如水的夜色,朝秦霍的方向抬起胳膊虚抓两下,木助理张嘴无声地发出呐喊,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亦或者就是空气,从指缝中正毫不留恋地溜走。

    女友跟出来,看他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登时皱起了眉头:“你干嘛?发神经?还想跟着老板去加班?”

    你不会懂得的!

    木助理心中的场景从春风般温暖骤转为严酷寒冬,顶着初夏尚有些微凉的冷风,他热泪盈眶地抱着女友,埋首在对方的肩头痛哭起来。

    “”

    气场强大的秦霍离开,女友立刻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皱着眉头任由他发神经,直到确定木助理好像真的是莫名其妙在伤心后,才一脸不耐地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眉头紧锁,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女友道:“别哭了啊,丢人不?是不是找削?”

    木助理:“呜呜呜呜——”

    女友道:“不许哭了!闭嘴!”

    木助理:“呜呜呜呜”

    女友道:“喂,我数三声啊,赶紧把你那狗尿给我收起来!”

    木助理:“呜呜呜呜呜呜呜——嗝——”

    一边哭,一边打起嗝来。

    “再哭打你了啊!”女友啧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耳朵:“听话,不哭了,咱回家哈。”

    ****

    秦霍打开车窗,任由微凉的夜风从窗外涌进来,吹乱自己的头发。

    借着灯光,他的余光能看到副驾驶座上那个被妥善安置的,精致而小巧的包装袋。

    他在商场里逛了一整天,从上午找到下午,态度慎重,奈何分不清各种婚戒的款式究竟有什么区别,熬到天色擦黑,差点就铩羽而归了。

    好在最终碰上了木助理和他的女朋友,那姑娘眼光还挺不错,一眼就为他挑到了一个看上去最漂亮也最特别的。

    看到这对戒指的一瞬间,秦霍心中便有一个声音重锤般响起——就是它了!

    那是一种微妙的笃定,仿佛是命里牵扯的缘。缘分这个词语说起来虚幻无边,但真正碰到它时,它的存在又如此强烈。

    果然,分明应该是正常男女尺寸的婚戒,秦霍询问过后,却正正好有自己和原上的尺码。

    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顶着微风,秦霍捋了捋头发,一颗心险些都随着车速一起飞扬起来。他想着等在家中的那道身影,想到对方温暖而清爽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恨不能下一秒就能飞到对方的面前,将包装袋里那枚代表了忠诚的小圆环,伴随自己的后半生套上对方纤长的手指。

    然而晚高峰拥堵的车流是败兴的利器,路过某处彻夜繁华的商业街时,前方亮起了远无止境的红色尾灯。

    秦霍拍着方向盘骂了句娘,不过怒火只出现了短短几秒,便被心中原本充盈的期待和幸福驱散了。

    天气晴朗,温度适宜,打开窗户,没开空调也凉爽得恰恰好。

    热闹的商业街上这个点钟全是吃饭的客流,咖啡厅、西餐厅、日料店屋外敞开式的餐桌几乎没有空余的位置,车静止不动,秦霍难得有空去打量路人的人生百态。

    男男女女,成群结伴,欢声笑语,这世上有很多人此时也大概和他一样的幸福。

    “乔————”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浑厚的高呼,在满街的嬉笑声里显得有些突兀,秦霍一手撑在窗户上直着头,下意识朝声源扫了一眼。

    那是一家风格小资的法式餐厅,两层的小楼内部因为玻璃外墙一览无余,小楼的院子里栽种了一篱笆的花藤,郁郁葱葱,温馨漂亮。

    已经坐满的露天餐桌内,有一桌客人显然相处得不那么和谐。

    其中一人好像准备离开了,手腕却被另一位客人拽住,两个人都是男的,因此纠缠起来让周围的客人们都纷纷侧目。

    秦霍的车就停在街边,并不难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被拉住那人声音很清冷,穿一身白衣,平缓地开口:“我要走了,你放开吧。”

    “我找了你二十年!!!”被要求撒手的黑衣男人不愿配合,但语气也全不如他表现出的那么强势,低声下气到近乎祈求,“不要怄气了好不好?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当年太幼稚,目光太短浅,我自以为那么做是对你好,却没有考虑过你意愿我我可是当初,可是当初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白衣男人闻言沉默了好几秒,才叹息地继续挣脱:“陈陈老师,我很感激你当初的选择,如果你当时不那么做,现在的我,有可能比现在更糟糕。”

    黑衣男人难过地问:“那你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白衣男人恍惚地笑了一声:“你就当我是太贪心吧。”

    然后他转过身,让秦霍看清了面孔。

    秦霍愣了愣,认出对方是原上非常倚重的一个合作伙伴,叫什么来着乔治乔治什么?

    对方挣脱掉了黑衣男人的手,走到街边作势要拦车,但这样拥堵的路段这个点钟哪儿有出租车会来?黑衣男人因此紧追不舍,仍纠缠着在说些什么,眼看对方陷入了麻烦,前头的拥堵状况也变好了一些。

    秦霍犹豫了一下,想想原上,还是难得管了一次闲事。

    落下车窗,他朝对方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乔治?”

    “秦董?”乔治吕立刻认出他来。

    秦霍朝自己的车侧首示意:“载你一程?”

    乔治吕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黑衣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接近的脚步听得越发清晰了,乔治吕上车,关门,秦霍听对方在外头大声地拍了下车门:“我们不是好兄弟了吗!?”

    后视镜里乔治吕眼眶一下变红了,眼泪哗啦啦淌了下来,却没有理会,只哽咽着请求秦霍:“开车吧,秦董。”

    车门被拍得哐哐响,秦霍瞥了眼外头那人,看衣着装扮应当是个名流阶层,现如今却在人前歇斯底里到五官都扭曲了。

    秦霍觉得他有点眼熟,又一下认不出来,前面的车已经开远了,空出了一大段距离,在哭声和恳求声中,他毫无触动地拧醒了发动机。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

    车慢慢滑行,逐渐加速,拍打车门的男人从快走开始奔跑。

    “乔——”

    “求求你原谅我可以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乔——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啊——”

    “乔——相信我好不好!!!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逐渐追不上了,被加快的车速甩到身后,嘶吼的声音也渐行渐远。秦霍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狂追的身影,体面的形象早已经不知去了哪儿。然而即便是加快了脚步,人类的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四个轮子的汽车?对方的轮廓很快就变小了,小到看不清五官,看不清身形,然后从模糊的动作里判断

    他好像在马路上跪了下来?

    哦晚高峰这样做有点危险哦

    秦霍面无表情地吐槽着这一没想到能在生活中亲眼得见的言情桥段。大约是意识到对方追不上来了,车后座的乔治吕原本只是呜咽的哭声一下子清晰了许多,秦霍循声收回目光,便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更令他纠结的一幕。

    乔治吕正反身跪坐在后排的车座上从车后方的玻璃朝外看,黑衣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却从头至尾都看得如此认真,直到车一个右转,对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啊——”

    乔治吕捂着嘴,眼泪瞬间决堤,像是嚎啕又像是吼叫的哭声强烈压抑后,却仍旧不可控地从指缝中钻了出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面目狰狞,哭得蜷成一团,哭得像刚才那个追车的男人一样毫无形象地蜷缩在车子的后座中。

    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在秦霍仅有的印象中形象清淡得似乎无情无欲的男人,这一刻惨烈得如同下一秒就要死去。

    秦霍不明内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莫名的,就被对方的哭声带出了几分感伤,连带着买完戒指后的幸福感都被搅乱了。

    他目光锋利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面无表情,心中沉重地想。

    要是现在原上在就好了。

第97章() 
乔治吕哭得一边打嗝一边抽抽,秦霍试图询问住址,但对方这会儿的状态好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秦霍无奈地发现自己自从认识原上之后,就总朝闲人免进的家里拎东西。

    领地意识这个词儿他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进门后一台炮弹似的身影湿漉漉地窜了过来,威风蹦跳着三只脚跑得滴里搭拉,身上的毛还没全干,站定后一阵猛烈的甩头,柔软的大耳朵跟着动静风扇似的飞舞。

    哭得发懵的乔治吕一路都下意识跟着人影走,被细碎的水珠甩了一脸后才回过神来,看着前方背对自己的秦霍的身影迟疑了两秒,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同秦霍真的没什么交情,仅有的几面也是秦霍去原上工作室视察工作偶然碰上的,印象中对方接人待物时并不热情,据说生活中也不是个多么好相处的人。刚才因为陈震宵的纠缠他整个人脑子都木了,换作平常,乔治吕肯定是不会上车的。

    混沌的意识里分出半点清明,余光扫到这个屋子很意外同秦霍气质不太相符的装潢,秦霍刚才带路时全程也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现在进了门,就自顾自换鞋。乔治吕的目光在对方拎着的一个小小的,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包装袋上扫过,又看到玄关柜上新鲜的,还沾着露水的鲜花,鞋柜里的拖鞋也很干净,麻布的鞋面,鞋底蓬松柔软,这个家看上去井井有条,却并不像秦霍能经营出来的。

    应该是有另一个主人?

    大晚上的自己一个陌生人登门打扰真是太唐突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想要开口:“秦董,我先——”

    “回来了?”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清朗的,有些熟悉的男音,乔治吕一愣,还不等反应过来,便见屋里走出一个上身没有穿衣服的年轻男人,头发蓬乱,手上还拿着吹风机,一路快走一路指着站在玄关这欢迎秦霍回家的大黑狗:“毛还没吹干呢,跑什么跑?老秦你把它逮住!”

    乔治吕:“???”

    原上此时也看见他,脚步一顿:“唉?”

    ******

    “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了?”原上靠在餐厅,看着盘腿坐在客厅窗边的地毯上正望着窗外发呆的乔治吕,小声地朝秦霍询问原委。话说窗边那地方真是相当受欢迎,景观好地毯鲜艳又有无数蓬松的枕头,不光原上喜欢,威风喜欢,阿姨们喜欢,就连来家里的客人们也对此青眼有加。周展嚣现在难得有机会来家里,进屋就朝地毯上栽也就罢了,就连明显心情很不好的乔治吕,坐下后也再没提起要走的话。

    乔治吕无疑很信任他,进门双方短暂的惊讶和尴尬后,原上明显就感觉他放下了戒备,现在就连跌落谷底的情绪也毫不掩饰了。

    虽然这人伪装得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平常就挺文青挺多愁善感,但今天这样的状态还是挺少见,原上有点担心他。

    也有点担心秦霍。

    “”

    他摸了摸那个窝在自己颈窝里的大脑袋,手心搓搓那头能挠得他刺痒的发丝,温言哄劝:“还有你啊,你怎么了?”

    秦霍嗅着他的味道不说话,心里还难过着呢,想被哄。

    原上于是心疼地拍拍他后背:“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啦?跟我说说?”

    感觉到搂在腰上的手臂渐渐施力,原上越发心软,侧首找到秦霍的脸蛋亲了亲,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贝儿,受什么委屈了告诉我啊。

    拍拍后背摸摸脑袋亲亲脸蛋都完成了,秦霍这才满意,轻声叙述自己刚才遇上的事情来。

    ******

    窗外是夜幕降临后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城市,华灯初上,绚烂辉煌,深色的天幕下这些散碎的星光庞大到令人震撼。乔治吕倚在玻璃上,望着下方亮起长长的红色尾灯好半天没怎么朝前流淌的车河,记忆有一瞬间回到了那条一直在堵车的商业街。

    他突然很疲惫。

    陈震宵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就等在原上工作室的办公处,乔治吕像往常一样临近下班的时间出去买杯咖啡,回来后就碰上了那个在公司门口的灌木台上等了不知道多久的男人。

    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曾相见了,离开之后,他就发誓自己再不踏足那片故土。后来即便是因为巴洛工作室的安排不得不回国,他也尽量将自己的活动范围剔除掉土生土长的家乡,二十多年了,不听不看,不去触碰。

    他本以为自己的记忆总该模糊一些。

    但在看到那张和记忆中已经大为改变的面孔时,没来由的,好像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捶打了一下,乔治吕还是下意识就认出了他。

    “我找到你了——”

    脑袋贴着冰凉的玻璃,乔治吕的眼睛被窗外闪烁的霓虹刺得微微发胀,重逢那一幕事无巨细的,一点遗漏也没有的被他回忆了起来。

    对方的表情、衣着、嗓音,抽什么牌子的烟,用什么样式的打火机至于他自己

    乔治吕想了想,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表现,轻轻笑了笑,都变了。

    就像以前的陈震宵从不抽烟,看到自己抽烟时,还总会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劝诫。

    痛哭很耗费精力,好像没头没脑狂奔了五公里,乔治吕回想着那些道歉的话语昏昏欲睡。

    温度恰到好处,坐垫恰到好处,抱枕恰到好处,景观恰到好处。

    他得以放松下来,审视自己的状态,但对于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了。

    恨环球是毋庸置疑的,这是罪魁祸首,开启了他人生跌宕的篇章,让他从青年到中年这一本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阶段,每一天都挣扎在黑暗里。

    只是对陈震宵的情绪,就多少有些复杂。毕竟当初那样危急的情况,假如没有对方从环球拿来的那笔钱,自己极有可能缺胳膊少腿,生活过得比现在还要艰难。只是缺胳膊少腿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于乔治吕来说毕竟不大震撼,名誉被毁的痛苦却真真实实折磨了他二十多年,叫他现在选择,他宁肯自己遭遇的是前者。

    他还记得年轻时的记忆,同陈震宵一起趣味相投为音乐奔走的曾经,对方相较自己成熟得多,便总是爱讲——

    “乔,你太幼稚啦!”

    乔治吕叹息了一声,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隐匿自己过去的所有踪迹,就是抱着和陈震宵终此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

    假如对方没有找上门,也许那段青春便被隐没在了记忆力,覆盖上一层又一层坚实的厚土,最终不见天日。

    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乔治吕猛地回过神来,便见那头刚才迎接到大门口的大黑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踱步过来,踏上了地毯,结识的尾巴在摇摆中打到自己的身体,跟被钢管敲到似的疼。

    大黑狗也不认生,主动嗅了嗅他,便在地毯上一处好几个抱枕垫出来的软软的位置上窝了下来。

    “乔先生。”乔治吕盯着威风躺下后露出的那半边空空荡荡的后腿,脸色莫名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老妇人温柔的呼唤,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被递到眼前,“天不早了,小原说让您今晚就别走了。看您也挺累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喝完汤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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