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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玉满京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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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地转,整个人失了倚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困在车里,只勉强伸出条手臂。
哪知这缺心眼的居然直接一刀砍了过来。
阮明婵瑟缩了一下,支起身子,迎上他的目光,“你你你,你要灭口吗?”
裴劭错愕地愣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半晌,他挑唇一笑,把刀收了起来,道:“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不待阮明婵做出决定,他一脚踩上马车的车轱辘,手伸进来,抱住她的腰往上一提。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阮明婵觉得自己轻飘飘被托了起来,不得不攀着他的肩,瞥见一旁好几名少年驻足围观,面『色』一红,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裴劭理都不理,手臂用力,轻而易举把她抱了出来,还旁若无人耐心地替她拂去头发上的木屑。
一旁围观的,大约都没见到裴三『露』出这等堪称温柔的神『色』,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就连那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调皮少年,也默默站了起来,走到杜献身后,悄声道:“杜五,这小娘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杜献抽了抽嘴角,“是挺眼熟。”
“就是上次把他掀下马那个?”
两人的谈话声传到裴劭耳中,他转过身,看着众人直愣愣的眼神,将阮明婵挡在身后,对他们道:“你们继续赛马吧,我就不奉陪了。”
平日里玩得最好的几个弟兄齐齐发出一声暧昧的感叹。
“裴三,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
“不愧是裴三,下手真快!”
阮明婵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衣服,听见他们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拉了拉裴劭的衣角,却发觉这厮乐在其中似的,嘴角微微挑起,她心中一急,迫于『逼』他自证清白,轻轻踢了他一脚。
裴劭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脚,转身朝她挑挑眉,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别闹。”
少年们顿时起哄。
阮明婵:“……”
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众人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纷纷上马,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拱手朝裴劭道别。
狭长的巷道里只剩了裴劭和阮明婵两人。
裴劭道:“上马吧。”
阮明婵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送你回去。”裴劭拉了拉自己马上的缰绳。
他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在言语上占了阮明婵一把便宜,还把她的马车砍了个稀巴烂,现在却装个没事人一样。阮明婵心里哼了一声,侧目道:“我没有马车,只能走回去,不劳烦你了。”
裴劭从善如流:“甚好,我陪你。”
第16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五)()
少年郎君眉目俊朗,一手牵着马向她走过来,身后是漫天余晖,如同葳蕤巨大的火焰一般燃烧在这条狭小的巷道里。他逆着这片火光,投下的人影一直拉长到她的足下。
阮明婵迈不开脚步,愣愣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走啊。”
他手握缰绳,步履悠悠,牵着的那匹紫骝马已全无上回那般气焰嚣张,而是乖顺地跟在他身边。
阮明婵反而没他这么气定神闲了,“前面就是我家,被阿兄看到,你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裴劭粲然一笑,扶了扶腰间的长刀,“无事,我今日有武器傍身,他若来,便让他来好了。”
他这语气,说得阮明琛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阮明婵一则埋怨兄长管太多,二则又认为裴劭挑衅的本事也是一流,总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于是索『性』不去理他,转过头,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她觉得,若是和裴劭并肩走很奇怪,但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便更奇怪了。
果然,裴劭在后面拉长语调道:“你这样走那么快,就像赌气的小娘子离家出走,为夫我亲自策马来追。”
阮明婵:“……”
她有时候真的好想堵上他的嘴。
她犹豫再三,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他跟上来。裴劭两条大长腿,这会步子迈得格外小,两步路他要分四步走,这短短的几丈距离等得阮明婵手心里攥出了汗。
两人并肩走在巷道里,前后都是不见尽头的路,迢迢通往布满霞光的璀璨天际。
裴劭突然道:“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长安城的郊外,策马驰骋,比这无聊的小巷子有趣多了。”
他素来在这时和好友出去,或比赛马,或比『射』箭。而且,两人初见面时,便是傍晚时分的城外。阮明婵也想起了这个,余光看着他的衣角,并未答话,只是觉得西天的云霞仿佛也烧到了自己脸上,瞬间烫红了一片。
过了片刻,裴劭轻笑一声,“你不愿意,那便算了,以后有时间,你可以和我说。”
阮明婵抬眼,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高高扬起的下颌,察觉到她的目光,裴劭也低下头。
“你不舒服吗?”
阮明婵一时没回过神,“啊?”
在离阮府只有几步路的时候,裴劭适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凑近许多,身上清冽的气味迎面而来,让阮明婵不自觉退后一步。
“你红光满面,是高兴坏了?”
阮明婵『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刚生出的一丝悸动被他一句颟顸的“红光满面”浇灭,怒道:“谁高兴了?你……”
她很快又说不出话来。
裴劭双手捧起她的脸,乘她防备最虚弱的这会,欺身过来,这般迅速,令她措手不及。
他炽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侧,仿佛身边咫尺之处燃烧着一只火炉,那一片空气被烧得分外灼烫。他一手按着她的脖颈,双唇与她若即若离,却始终没有吻上来,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阮明婵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腿软了一下,连连后退,最后被他捞在怀里。
越过他的肩膀,她还能看到他身后因这突然沉闷的氛围而有些焦躁的紫骝马,紫骝马身后布满青苔的斑驳墙面,以及墙面后悠远的西天。
阮明婵偏了偏头,他的唇便正好擦过自己的脸颊,仿佛带出一小簇火。裴劭哑着声音道:“够了吗?”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摩挲,指腹有一层薄茧,刮过娇嫩的肌肤,但她却并不觉得疼。
裴劭笑了,“我觉得不够。”
一瞬间,脸畔的火倏忽蹿升。阮明婵猛地推开了他。
裴劭很想吻下去。
她小巧湿润的唇近在咫尺,呼吸中带着一股芬芳,一定也如花瓣一样娇嫩。
但现在还不行。他若强行为之,她一定会觉得他孟浪,那他岂不是真坐实了这纨绔的臭名?
裴劭精神不集中,被这么一推,后退好几步,停在原地,“你不要打我吗?”
说着,他很配合地侧过脸。
阮明婵对他有了新认识,“你有病?”
裴劭道:“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咬了我一口,现在疤痕还在。如今我都这样了,你不甩我一巴掌,我怕你自己被自己气坏了。”
他说得很认真,以往总是带着点揶揄和调笑的眼神现下居然显出几分专注。
阮明婵端详他半晌,直到脸上的灼烫感慢慢消失,只剩下方才他的唇擦过的地方留着一小片的余威。
阮明婵觉得自己应该呼裴劭一掌,奈何心『乱』如麻,一触上他的目光,到嘴边的话便悉数吞了下去。
于是她很窝囊地临阵退缩,趁他侧着脸的那会,提起裙角跑了。
裴劭反应过来,忙去抓她,却只抓到一片织绡衣角,流水一般滑过他的掌心。他往前追了一小步,最终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劫后余生的脸,笑了起来,在原地伫立许久,才翻身上马,高扬马鞭,空旷的巷道里,很快响起一阵擂鼓般的马蹄,紫骝马如一道紫『色』闪电,破云般冲了出去。
阮明婵匆匆忙忙往自己闺房赶的时候,她脸上好不容易熄灭的火又开始密密地灼烧起来。阮明琛正在练剑,剑光划得呼呼作响,见她回来,往路中央一站,低头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明婵,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结果,他便见自己妹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绕了路离开了。
阮明琛『摸』『摸』鼻子,心道:莫非她还记着仇?
……
次日,长公主派人来传话,让阮明婵去裴府。
早便听闻,当年陛下起兵之时,长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却以睿智雍容的风度为兄长募集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如今她为人母近二十载,也依旧好客,时常邀请长安城的显贵夫人们去府上小聚,或赏花或品茶。阮明婵以为,大约是因为上次在永安寺的事情,长公主殿下终于要寻她问话了。但那传话之人语气舒缓,态度良好,阮明婵不觉放下了心。
马车载着阮明婵走了许久,才慢慢停下,她出了马车,有一名穿豆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婢子迎上来,请她在主厅等候。
主厅外束着画有四季狩猎图围屏,阮明婵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后,又有人拿了张素『色』的琉璃『插』屏放在她不远处,那婢子站在她身边,道:“娘子稍候,长公主她很快就来。”
阮明婵安静地等着。
她不知道,那琉璃『插』屏后,正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裴劭屈腿就地而坐,身旁摆着笔墨,屏风上贴着一张画纸,时不时探头出去看一眼,然后捏着细毫『毛』笔轻画几笔。很快,一个正襟端坐、臻首轻垂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少女身着玉粉『色』齐胸襦裙,迤逦地铺散在海兽葡萄纹地砖上,芙蓉花子缀眉心,水滴一般的玉耳铛微微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她低垂着头,双手捧一盏莲纹青花茶盏,轻轻吹着茶水上漂浮的白沫,『裸』『露』在外的脖颈白皙柔嫩,腰如灼素,透过门外竹帘透进来一束束轻薄的光,仿佛柔柔一握,袅娜多姿。
他画得十分认真,连鬓上细簪、眉间花子这等最细微的细枝末节都一丝不苟地勾勒出来。
阮明婵手里一盏茶变凉,身旁那侍女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禁问:“长公主,是还没有回来吗?”
那婢子忙回,“娘子再等一会,快了,快了。”
屏风后裴劭憋笑憋得辛苦。
她哪知道,是他特意让侍女将她引至主厅来,而并不是立刻向长公主禀报。
那得追溯到他很小的时候,学了一手飞白之余,又和太子一起向工部尚书卢文静学习过绘画,虽曾在一众少年人之间备受欢迎,但这终归是娱乐耳目的奇『淫』技巧,这些年并未再动过笔,只不过这次,他突发兴致。
屏风上的美人栩栩如生,侧身而坐,小巧如玉的下巴,脖颈纤细,线条流畅,微微侧头,仿佛在看着画外人一样。
阮明婵这个时候,也正好偏过头,百无聊赖中看着那张琉璃屏风。从她的角度,自然看不到后面的裴劭。
但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而且她从方才便觉得奇怪,既然已经摆了圈屏,为何再摆一张『插』屏?
阮明婵站了起来,那婢子果然有些慌了,“娘子要到哪去?”
她指着圈屏道:“我是在看这屏风上的画——你看,春夏秋冬四季,每一面都各有风格,且运笔圆润自如,用『色』典雅秀丽,写意气韵盎然,但拼接在一起,又浑然天成,相映成趣。长公主的品味,可真是高雅。”
阮明婵厚着脸皮极近奉承地说出这番话来,边说便移了一小步,那婢子听得一愣一愣,接不上话,只好点头表示同意。阮明婵趁这间隙,绕过圈屏,走到另一扇屏风后。
裴劭正好画完最后一笔。
他方才听阮明婵一本正经地评价自家屏风,心中觉得好笑,因这屏风上的画正是当年卢文静为贺郑国公五十大寿所作,她能看出来,也算是慧眼识珠,没想到这却是一招声东击西,转眼间她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不免也愣了愣。
“裴劭?!”
阮明婵惊讶地脱口而出后,将目光移到屏风上的画纸。
画中美人只用寥寥几笔勾勒,但气骨俱全,且带了些少年笔法的风流倜傥。
她差点忘了,裴家三郎是长安赫赫有名的膏粱子弟,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郎君。布衣卿相自可『吟』诗作赋弄风『骚』,少年游侠却喜一舞剑器动四方,又何论工笔书画、拈毫弄管?
阮明婵先是觉得羞涩,却莫名没有愤怒的情绪掺杂在里面,想起昨日那他差点压上来的吻,她胸腔便仿佛被人锤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她指着裴劭,“你……”
裴劭见她这阵势,还以为恼羞成怒到要干出什么事来,结果少女气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来,不禁一笑,将那画纸撕了下来,拿在手里嘚瑟道:“你骂我无耻可以,但先说好了,画中人是我所作,自然归我所有。”
他一语双关,耳聪之人都听得出来,连那婢子都偷偷掩嘴笑了。
阮明婵去抢他手里的画纸,裴劭先是将手背在身后,又抬起手臂,仗着身高优势逗她。阮明婵自知拿不到,索『性』自暴自弃,意思了两下便收手了。
“怎么,这就生气了?”
裴劭正欲放下手臂,未想她突然又抬起头,跳了一下,趁他松懈的那会去抢。裴劭于电石火光间反应过来,勾唇嘲讽,“就凭你……”
阮明婵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可惜出师不利,慌『乱』之间自己绊倒了自己,直直往前倾去,将大意轻敌的裴劭也推了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在了冰凉又硌人的地砖上,连带着身旁屏风噼里啪啦全倒了下来,正压在阮明婵身上。
一旁站着的那婢子发出一声惊呼。
裴劭身后,还放着他作画用的笔墨,幸而被他眼疾手快地拿在了手里。少女娇软的身躯贴上来,他又下意识去搂她的腰,却发现她的手还不死心地去抢画纸。
裴劭一脚踢开屏风,搂着她转了个面,道:“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阮明婵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裴劭以为自己的威胁立竿见影,哼哼笑道:“明婵,你怎么这么会搞事情……”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阮明婵的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左臂,她的面『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表情中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羞愤。
裴劭左手拿着的砚台往下倾斜,浓黑的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阮明婵的襦裙上,很快,她的整个右肩被染得漆黑。
第17章 风流肯落他人后(六)()
裴劭的心里,腾地升起一股要完的预感。
砚台“啪”地掉在了地上。
阮明婵的浅绿『色』对襟半臂和齐胸襦裙的上沿无一没有被殃及,罔论『露』在外面的肌肤。浓稠漆黑的墨水分为四股八叉,有一小股顺着锁骨倒流,爬上她的颈间,仿佛雪地里开了蜿蜒虬曲的墨梅。梅花本是圣洁之物,但开在少女肌肤上,却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裴、劭……”阮明婵被压得又痛又闷,都快喘不过气,艰难地喊他的名字。
心头突地一跳,裴劭才恍惚地回过神。他隐约觉得,自己胸前仿佛多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略一低眸,他的脸罕见地烫了起来。
那大约像平日摆在冷盘里的玉『露』团,粉白柔嫩,被压扁的时候还泛着盈盈的粉光,现在那两团压在他身下,一大部分隐没在襦裙里,却叫人遐思万千。
他想起上次和弟兄们去胡人酒馆,有人指着胡女半『露』的胸脯猥琐地『吟』了句诗,当时他不以为意,引以为『淫』词艳句,现下却应景的很。
那诗曰:温软新剥鸡头肉,润滑初凝塞上酥。'1'
裴劭触类旁通,遐思万千,很快又想到什么“紫禁葡萄碧玉圆”……
打住!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先是一股热血冲到了脑门,而后迅速往下汇集,变得胀痛难忍,裴劭豪放不羁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叫拘谨的词。
“郎君,郎君,快起来,别弄疼了阮小娘子。”那婢子的声音响起来。
裴劭不敢做多停留,在她察觉之前迅速翻身坐起,扶着阮明婵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帮她揽了揽有些凌『乱』的半臂。
阮明婵『揉』了『揉』后脑勺,在婢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衣衫被泼了墨水,多少有些狼狈。
她怒目看着裴劭,却发现他目光看着另一处,棱角分明的脸上罕见地飘起一朵红云。
阮明婵心里好受了一些:好歹还有些良心。
追根究底,是她不小心绊倒了自己,压倒了他,还刮倒了那架名贵的屏风,阮明婵便也垂下眼。
幸而长公主不在,不然可惹了大麻烦。
“娘子,快去换衣裳吧。”那婢子出声提醒。
阮明婵下意识去看裴劭,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去吧。”
裴劭终究还是裴劭,没过多久,阮明婵随婢子匆匆离开,他神『色』又恢复正常。
世家子弟,舞文弄墨算作风雅,宿柳眠花也不失为风流。裴劭尽心尽职纨绔了这么多年,和他一帮狐朋狗友虽谈不上夜夜徘徊花街柳巷,寻欢买笑,但隔三差五的宴席间,总少不了酥胸半『露』的舞『妓』歌姬。
他郁闷,那时候自诩坐怀不『乱』,怎么现在怂成这样。
怂就怂了,还什么都没看到!
裴劭疾步踱了两圈,慢慢平复下来。他拿起那张画纸,对着门口阳光,画中美人仿佛一瞬间失了墨彩,空留下一副娇妍的皮囊。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被他压在身。下的阮明婵。
……
襄阳长公主近日头疼,时常睡到晌午才醒来。
这些天,她去宫里看望安业帝的时候,时常听他絮絮叨叨的,谈的尽是当年戎马之事。那时候因种种原因,阮敬元并未像其他功臣那般在京城或是关中任官,而是主动请缨,去戍守凉州。而他的妻子阮郑氏与襄阳长公主素有交情,离别之时却正病重,阮郑氏是大家闺秀,通书达理,深明大义,隐瞒了病情,二话不说跟着自己丈夫千里迢迢赴凉州任职。可是凉州离长安十万八千里,更别提民风教化落后,还时常有塞北人侵犯。所以明面上,阮敬元是威风凛凛的上州大都督,实则与流放无异。襄阳长公主不忍,屡次三番劝安业帝下诏,任命其他人去,然这两人却似周瑜跟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之谁都不愿听她的。
今载,安业帝终于诏阮敬元入京,襄阳长公主还以为是他态度软化,哪料上次猝不及防被人扒出了江州太守的事,鬼使神差地牵连到了阮敬元,安业帝一怒之下罢了阮家父子俩的官职。襄阳长公主一介『妇』人,不便过问朝事,便旁敲侧击,动之以情,徐徐图之,但安业帝向来刚愎自用,她只好作罢,走一步算一步。
当年安业帝得到崔左相的《谏忠疏》后,让朝中的书法大家抄写了好几份,互相传阅,借前人气节风骨以正朝纲,到了郑国公府,襄阳长公主自己也誊写了一份,与尺牍拓本放在一块儿。未想那日在永安寺,她一眼便瞧出了阮家的小娘子,女孩眉目清婉,一颦一笑,好似她早逝的母亲,一瞬间,往事历历在目,十几年前军帐中枯坐至天明,祈祷着夫君平安归来,互相宽慰,那种唯有两个新婚『妇』人才能理解的忐忑情绪又充满了她的胸膛。
后来慢慢发现,三郎似乎和她玩得挺好,心中甚慰。
只是现下看来,好像玩得太好了些。
听到婢子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禀报一遍后,她失笑,问:“那她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婢子回:“阮小娘子毫发无伤,就是被泼了一肩膀的墨水,现在去换衣裳了。”
长公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笑,“换好衣裳,让她来我这吧。”
少顷,阮明婵便被婢子领了进来。
她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拿热水擦了肩膀上的墨水,这墨水功力深厚,仿佛渗进了她的皮肤一般,把那块地方擦红了,仍是留下了一块暗渍。
前方带路的婢子揭开门口挂帘,鎏金镂花的流苏香球互相撞击,发出清越的声响,迎面而来一阵淡香,暖意融融。
襄阳长公主挽着简单的发髻,未簪珠玉,只在两颊贴了翠『色』花钿,身着一袭烟青『色』广袖蜀锦长裙,比之在永安寺见到的妆容更为朴素平淡。
阮明婵行礼的时候,她已经站起来亲自扶起她。
“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三郎在家,我也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整人的法子来。”
即便阮明婵心里对这番话有多么赞同,又有多么想把裴劭千刀万剐,这会也只能挂上淡笑,“长公主言重了,我没事。”
襄阳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谆谆教导:“要是以后三郎再欺负你,就和我说,我替你主持公道。”
阮明婵笑一僵。
这话听上去分外奇怪。
她连忙道:“没,不会的,裴劭并没有欺负我……”
她语无伦次地否认,内心欲哭无泪。
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正这时,一个婢女慌张地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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