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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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菀确认了婆婆是真的要卖掉自己，猜到此刻的动静必定是阿婆带了人前去后院守门，想到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林菀心中痛恨不已，不过为了不让娘和周麽麽担忧，只得强忍愤恨，退而求其次，开始爬墙。

　　　　爬到墙头的林菀戚戚然盯着娘住的屋子，想要记住这最后的光景留一点念想，无奈此刻突然出现的小叔打断了她的念头。

　　　　林菀的瘸腿小叔，年近三十，人矮小背微驼，最近刚和一家雇主解除佃农身份回了家来，今日难得穿了一套浅蓝色圆领绸衣，用襆巾仔细冠好了头发，不较平日那副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副喜事上头的模样，难得的好气色。

　　　　“莞儿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吗？”看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林菀，瘸腿小叔拖着瘸腿走上前来，有几分关切的询问林菀。

　　　　林菀知道这小叔本性不坏，只是素来听惯了婆婆的话，一心想娶门媳妇，这才想着将她卖掉凑些银子做娶亲的本钱，却依然有些不高兴他，挖苦他道：“小叔你是听阿婆的吩咐来看我娘死了没有的吧？”

　　　　瘸腿小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你快下来吧，仔细摔伤。”

　　　　“我下来好让你们抓住将我卖掉吗？小叔，我娘现在虽然病了，但是你不要忘记，我娘年前生着病给你和阿婆做的新衣新鞋正穿在你和阿婆身上呢，如果你有半分感恩，我希望你念着我娘对你们的好，让我娘最后的日子走得开心些。当然你们也不要以为我小，就可以欺负我，将我卖掉去换银子，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意的，你们休想拿我去卖银子！”

　　　　林菀说得恨恨，决绝的看了一眼瘸腿小叔，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莞儿……”小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颇有几分歉意。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嫂子待自己一家人是极好的，原本想着等到嫂子的病好起来，说服自己的娘让自己娶了这嫂子凑合着过日子，给林菀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未曾想到嫂子的病愈发重了，直到现在一病不起，而他娘又急着要抱孙子，都说无后不孝，他虽然厌恶娘的厚此薄彼，苛刻待人，但是却不想做这不孝子。

　　　　叹息一声，林菀小叔脑海中闪过林菀娘初嫁到林家的模样，身着一袭红色嫁衣的夏侯世家的女儿，正经八百儿的侯门贵族，端的是花容月貌，天仙一般的人儿。可惜不知什么缘故竟和自己那病弱的哥哥私奔了，辱没了夏侯世家的名声，未婚先孕下嫁来此，还被那大家族除了族谱，回不得门，断绝了干系，只做了个穷秀才家里的小媳妇儿，落得个郁郁寡欢的下场。

　　　　据他这个旁人看来，那位完全可以嫁进侯门世家的小姐儿，对着哥哥十分冷淡，哪里像是能跟着哥哥私奔的人？这其中缘故，他是如何也参不透的。

　　　　那夏侯薇生了林菀还好一些，专心想要过日子，只是那不争气的哥哥，身体底子太薄弱了些，功课不成不知改行，总惦记着自己秀才的薄面，读那死书，对身边人不闻不问。

　　　　当初他过去劝过哥哥几次，见着那夏侯薇带着年幼的林菀，艰难操持还算得过且过，只是不曾想到，哥哥功名心重，连夜攻读，竟在六年前暴病身亡。这打击对夏侯薇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幼女无父，婆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儿不说，还认为是她这个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大儿子，趁着那位夏侯家小姐的老仆不在，抢了林菀娘仅剩的一些嫁妆过来。这夏侯薇本就出身高门，不会如普通妇人那般做家计过活，看着仅存的一些银钱，竟生生急得病了。

　　　　后来，夏侯薇为了幼女便让老仆出面接了绣庄的活儿，一代世家女儿竟然要靠着绣花养家，说出去恐怕无人肯信。这日子苦点也就罢了，奈何夏侯薇天性体弱，竟沾染了风寒湿症，久病不愈，到了今日这般田地，他除了心疼别无他法。

　　　　如果夏侯薇能够好起来，他愿意娶她为妻，只是……娘今日同他说，夏侯薇不行了，想着伊人就要如此香消玉殒，而自己年幼的侄女就这样离家出走，林菀小叔一张粗糙的脸上露出了哀叹……如此这番下来，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反对娘要他尽快娶妻的打算了。

　　　　他同意了尽快娶妻，只是未曾想到，他那老母为了节约钱财，竟然想出了这么个毒辣注意，要用林菀去和这几日正买童养媳的刘员外换亲。

　　　　他不忍心林菀被那半截快入黄土的老头子糟蹋，此刻见着林菀走了也不打算吭声。

　　　　正想得出神，却见一个穿着半臂对襟长袖上褥，红色下裙的半百婆子冲了上来，打断了林菀小叔的伤心，严厉的搡他一把：“大郎你站在这里作甚？”

　　　　“娘，我……”林菀小叔的目光落在院墙架着的梯子上一晃而过，支支吾吾起来，婆子一眼看出端倪，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天啊，这小妮子居然跑了！还不赶快同我带人去追！”

　　　　林菀小叔有几分不忍：“娘，你别想着卖掉林菀了，你拿走嫂子屋里的陪嫁已经够我娶妻了，何必再拿可怜的菀儿去和刘员外那要入土的糟老头儿换亲呢？”

　　　　婆子一听此话顿时气得面色通红，不留情面的教训起自己老实的儿子来：“哎哟，你这个不懂事的瘸儿，那嫁妆不能一次花完，得留着给娘养老，给你将来的孩儿口食，你赶快随我去追那林菀去。”

　　　　“娘……”瘸腿小叔有几分恼怒：“我也不是在学着做买卖吗，你就别这样了！”

　　　　“傻大郎，你真是要气死你娘啰！好，你就在这里待着，反正你瘸腿儿也跑不快，我去通知刘员外家的人去追那小妮子，我不信她今天真能给我跑了！”

　　　　说完，面露凶狠之色的牙尖婆子麻利的离开，林菀小叔呆呆的站在原地，对自己娘的贪婪和绝情感到羞愧不已，却毫无办法。此时，只听林菀娘的方向传来一阵痛哭，仔细分辨正是林菀娘陪嫁老仆周麽麽正哭着：“大娘子，你不能就这样扔下老奴啊……”

　　　　“不好，嫂子可能去了！”

　　　　林菀小叔跛着腿快步朝林菀娘屋里拐去。

　　　　林菀跳下了林家院墙，伤心落魄的在街边走着。此刻天光渐暗，街边人烟渐少，更显得小小人儿形单影只。

　　　　“娘……我可怜的娘，你怎么忍心丢下莞儿，让莞儿孤身一人去那天远地远的北方投亲……什么外祖父，莞儿都十二岁了，也从未得过他一声问候，想来也是同那阿婆一般模样的冷血人物吧。娘……我不想去，娘……莞儿只想为你养老送终啊！”

　　　　流着伤心泪，林菀眼前模糊起来，渺茫的前路，愈发让她看不清了。

　　　　饥饿、疲惫、担忧，让林菀丧失了毅力，只想在街边找个角落休息。

　　　　她见到一家已闭店的店门口放了个小杌子，便走了过去，稍事休息后便又忍不住担心起娘来，心里转转念念都是娘吐血的场景，心里有个跳动着的无法压抑的念头便是要再回去陪着娘度过最后的时日，甚至已经咬牙决心就要和那可恶婆婆玉石俱焚了，可突然间闪现的娘亲的叮嘱和周麽麽那番伤心往事又让林菀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真害怕自己就这么回去被抓起来辜负了娘的一片好意，当下便强忍着又累又饿，站了起来，向着城外方向走去。

第4章　风起，生变4（）　
而就在林菀身后不远的地方，一阵喧闹的脚步声掀起街边尘土几许，这些人东张西望，挨个儿未关门的店家找人，直闹了个兵荒马乱，突然，只听得有人激动道：“快看那边！可终于让我给找着了，就在那酒肆下面走着，你们快去给我抓住那赔钱货儿！”

　　　　原来这情景正是林菀那势力歹毒的阿婆带人追了出来，此刻看见林菀提着包袱向城门方向走去，确认林菀想要逃走，忙不迭的指挥众人追向林菀。

　　　　锦州城不大，林家前几年中秀才风光了些时日，因此颇有些名气，众人也都知道林菀一家的情况，此刻见到林菀阿婆带刘员外家的人捉拿林菀，邻里街坊都纷纷猜测是林菀阿婆要用林菀为自己那尚未娶亲的瘸腿儿子跟这几日正买童养媳的刘员外换亲，据说刘员外这次不仅要将自己屋里一个貌美的通房丫头拿来换亲，还许诺与他换亲的人家一大笔赏钱。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自然是不愿将自己好好的女儿给那患了痨病的半百老头儿糟蹋，而对于狠心的林菀阿婆来说，这倒是件天大的妙事，当即与那到处游说的媒婆一拍即合。

　　　　刘员外家的管事今天是奔着来看人的，林菀阿婆一早得知林菀出去了，带着人守了前后门，只等林菀落网，没曾想到那林菀娘和周麽麽这般机灵，闻着不对，便打发林菀跑了，而她那心软的傻儿子竟然知情不报。

　　　　要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林菀阿婆是断然不会让林菀就这样跑掉的，数落过儿子后便带了刘员外家的管事领着几个家丁风风火火的追了出来。

　　　　“小娘子赶紧跑啊！你那阿婆带人追你来了！”此时，街边一位心善的卖菜老头儿忍不住出声提醒起林菀来。

　　　　原来这林菀经常上他家买菜，一来二去，熟悉了后，这老头儿非常喜欢林菀善良纯孝的本性，不忍心见她落入狼窝，这才好意提醒。

　　　　林菀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奴才争先恐后向她跑来，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道声谢谢老伯，便径直向前跑去。

　　　　刘员外家的家丁也不是善善之辈，遇人推人，遇摊掀摊，誓要将林菀捉住。眼看着就要将林菀逼入死地。

　　　　林菀来到一处下坡处，快步下梯，一个不稳，滚落下去，磕碰得额头鲜血直流。几个奴才奔跑下来，团团将林菀围住，一左一右将林菀捉住，刘员外家肥头大耳的管事冲上前来对着林菀淫笑起来：“你跑啊，跑啊，我今天就看你往哪儿跑！你那阿婆可是收了彩礼定金了，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捉拿回来的！”

　　　　“我呸！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如你们所愿的！”林菀头痛心更恨，听得此话一时间心胆欲裂，愤怒至极。决心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让这些人侮辱。

　　　　“哼，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不过你尽管硬去，我会好好替我们家员外调教你的！”说着，管事猥琐地摸了一把林菀的下巴，林菀直觉异常恶心，恨不得瞪死这畜生！

　　　　正当时，麻溜儿跟来的林菀阿婆见着林菀额头流着鲜血也一幅决绝透顶不屈服的样子，便叉着腰居高临下的对着林菀开训道：“你个不知好歹的赔钱货儿，刘员外家锦衣玉食，比你跟着你那病歪歪的娘过的日子强百倍，你不要不识好歹听你那蠢娘的话，逃出城去做个没人要的江湖穷儿，仔细到时候坏人断了你的腿脚让你去做乞儿，到时候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你想想看，哪有自己一家人害一家人的，阿婆这是为了你好！你就乖乖听话跟阿婆回去嫁人吧！”

　　　　林菀听着这番假惺惺的说辞，想起周麽麽诉说的点点往事，想着自己的娘的身体一点点被这恶婆婆拖垮，恨不得用头撞死这婆婆，与这婆婆同归于尽，可是终究是敌不寡众，无奈只得大声痛骂道：“林家恶婆，你气死我爹，害惨我娘，现在又想卖我，你就不怕这样做会遭天打雷劈吗？”

　　　　巧合的是她这话刚说完，街那头便有一满头珠钗的肥胖妇人快步跑过来冲林菀阿婆大喊道：“林家婆子你家着火了！”

　　　　正所谓报应不爽，此刻若是林家屋子烧干净了，倒是真叫林菀阿婆从此后无家可归了！比起来，卖掉林菀为瘸腿小叔换亲得来的这点银子，真是杯水车薪，真要叫林菀阿婆和她那瘸腿儿子去做乞儿了！

　　　　林菀心里觉得十分痛快，巴不得这把火将林家烧个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林菀阿婆却惊得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家的方向当真冒出青烟来，不一会儿随着青烟升腾而起的火焰便将天空染成了土黄色，隐约可听前方传来锣鼓警示声，想来这场火灾有波及周围之势，这才惊动了城中监市鸣锣示警。

　　　　“这可怎么办好啊？”林菀阿婆急得抓头挠腮，宛如油锅上的蚂蚁，“我可不能没有了房子，要不以后我住哪儿啊！”

　　　　“那还楞着干嘛，赶快去救火啊！”赶来通知的这位妇人正是媒婆张翠花，她目前还是与林菀阿婆一条心的，所以当先出了主意。

　　　　“对，对！”林菀阿婆心中惦记着自己那点家产，回头催促帮凶几人：“你们赶快帮我回去救火啊！”

　　　　“这好端端的咋着火了呢？”刘家管事十分不解。

　　　　“来得正好！”林菀见几人分神，冷哼一声，突然发力一挣，顿时叫抓他的人捉不住她，她迅速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尖锐的器物，瞅准机会，猛扑向前刺向其中一个狗奴才。

　　　　这奴才见林菀发狠，难免害怕被刺伤，让了过去。

　　　　见得空隙，林菀拔腿就跑，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向着城门口跑去。管事几人见到林菀逃跑，扔下连声呼喊的林菀阿婆，只管跟着追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百米开外的城门口，守卫正准备关城门，林菀从包袱里掏出晌午十分小沙弥给她的钱袋递给当先一名守卫小兵：“兵大哥，行个方便快关城门，那些恶人要追我。”

　　　　“行，你赶紧出城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加上此刻本就到了闭城之时，守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林菀。千钧一发之际林菀出了城去，剩下刘员外家几个奴仆毫无办法的看着到手的羔羊逃脱开去。

　　　　一出城，林菀也不停歇，到了熟悉的河边喝饱了水，清洗了伤口，便继续向前赶路。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林家起火产生的青烟徐徐升上天空的情景，她知道若不是这一把火，自己今天多半是逃不掉的……而这把火来得如此之巧，大概是与自己的娘或者周麽麽有关，所以她并不担心这火会危及自己娘和老仆的性命。

　　　　不知道自己的娘早已经逝去的林菀，脑海里浮想着周麽麽搀扶着她娘走出病房躲避火灾的艰难情形，再回忆着方才阿婆和刘员外一家几个仆人凶狠的样子，林菀虽然担心着娘，却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一阵心伤后，林菀发誓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辜负娘的期望。

　　　　她一路在山间找寻着，终于找了一处山洞，赶在天降黑尽之前捡了些树枝枯草住了进去，熟练的用火折子点了火堆，不过这小小的火堆无法祛除山洞中的寒气，她只得蜷缩着身子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伴着山林里猛兽发出的各种可怕的声音，做着娘逝去的可怕噩梦，伤心痛苦的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这一夜成为她生命中独自熬过的第一个黑夜，漫长、凄凉还有无法驱逐的孤独和恐惧。

　　　　这一夜的时间也让她成熟起来，她也开始明白，日后的路她是真的要一个人走了。

　　　　清晨天光微亮，林菀已然醒来，她跪坐在山洞里，用包袱中翻到的木梳，仔细的梳好自己的头发，辫了简单的发辫，用布条随意绑了，拍拍身上脏了的衣服，准备启程。

　　　　山间五月天气依然不热，不过急行就热得不行了，她知道刘员外家的人随时有可能追来，便忍着汗湿，在人烟稀少的山道上快步行走，几个时辰后终于又回到了光岩禅院。

　　　　守门僧人刚刚推开寺门便见着了林菀，因为林菀是庙里常客，又有方丈能够随意通行的授权，当下就请了她进来。

　　　　庙中和尚正在清扫落叶，提水擦地，一番忙碌的情景。林菀不好去打扰他们，念着方丈这会儿可能在准备早课，便独自来到了一方偏殿。

　　　　饥肠辘辘的林菀坚持在佛前久久跪拜，顾不得跪拜导致伤口愈发严重疼痛，诚心诚意为娘祈祷，许下了愿意用自己一半的生命换取娘亲能够康复的心愿。

　　　　方丈很快知道她回到了庙里，让寺中僧人招呼她一顿便餐，为她包扎好伤口后，将她请到了佛堂里。

　　　　林菀见到慈爱的师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待得情绪好不容易稳定后，断断续续告知了师父事情始末，方丈坐在太师椅上一面盘着佛珠一面听着，当听到林菀阿婆对林菀娘亲所做种种往事之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脸上难得露出了悲切愤怒的神色。

第5章　风起，生变5（）　
林菀第一次见到师父如此激动，不敢再说其他。

　　　　方丈久久沉默，待终于稳定心神，才感叹道：“莞儿，亏得你听了你娘的话，离开了阿婆家，否则纵然是逃脱了这次换亲，将来也是难免被她卖掉的。”

　　　　“师父……我真的无法原谅我那婆婆，更无法理解我那从未对我娘伸出援助之手的外祖父，这么多年了，我娘的状况难道他一点也不关心吗？哪怕他有心一些，我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凄惨，要知道我娘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林菀跪在他面前，如同女儿眷恋父亲一般，匍匐在他膝盖上，泪眼婆娑的恳请道：“我才不要去那劳什子的外祖父家，你干脆收下徒儿在你这庙里做个女和尚吧！”

　　　　“傻孩子，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你娘既然让你去投靠你的外祖父，说明你那外祖父是个值得你娘托付的人，至于你娘和你外祖父之间这么多年一直生分，恐怕有些误会也说不准，为师认为你现在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候，所以打起精神来，去见你的外祖父，在他身边好好生活吧。”

　　　　“可是徒儿不愿意去那遥远的地方，徒儿总想着离娘近一点儿，如果娘有一天真的不行了，我便是要亲自在她坟前为她上香的……”

　　　　“为师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方丈伸出手来抚摸林菀的脑袋，“你娘最后的日子有周麽麽照顾，你便放心吧，倒是你应该早日去往夏侯府，等候周麽麽带来你娘的消息。”

　　　　“可是徒儿舍不得师父。”林菀如同麋鹿一般的眸子，闪烁着离别的怯意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方丈叹息一声，尽力安慰她道：“万事皆有姻缘，好徒儿，快起来吧，为师有一样东西赠给你。”说着，他自去隔间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林菀。

　　　　林菀擦擦眼泪，看着师父递给她的盒子。

　　　　只见这呈四方形的盒子盒面上，采用镂空技艺雕刻美轮美奂的菊花纹饰，盒子中间镶嵌一层暗格，待得轻轻拉开暗格上的把手后，只见一本书藏在这暗格抽屉里。她顿时有几分好奇，拿出书的同时认出封页上是师父亲手书写的隶书字体，林菀认得这几字，忍不住轻声诵出“指尖流光”四字音节，因为无法理解指尖流光的字意，林菀不解的抬头望向师父。

　　　　方丈轻声解释起来：“你此去西都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带着这本为师撰写的书籍一路努力学习，依你的悟性不日就会学得其中技艺作为傍身之用，无论以后你身处何方，有了一门手艺，总不至于饿死。”

　　　　林菀心下所动，一路翻去，只见此书里面分门别类整理着人物雕刻、花鸟雕刻、首饰雕刻等等技法不说，还另有构图事项、修补秘法等等足足百页有余，皆出自师父手笔，林菀当下知道这是师父的心血和智慧结晶，甚为感动：“师父，这本书如此珍贵，徒儿受不起。”

　　　　“你灵气十足，又对雕刻有真爱，这本书传你不委屈。”

　　　　“师父……”林菀得到如此高度赞赏，内心激动万分，“徒儿定当竭尽所能学习，不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

　　　　“为师相信你。”方丈对她微微一笑，平静温柔的眸子里闪现一丝欣慰，随即道：“你且随为师来。”

　　　　林菀点点头，仔细的将书贴身收好，方丈接过小沙弥递过的佛杖，跨过佛堂的门槛，领着林菀出门。

　　　　两人踱步经过佛堂后花园，此时季节，树荫繁盛，晨光斑斑点点洒在花园尽头一面飞龙壁上，飞龙龙头阴暗交替，仿佛呈现眨眼的姿态，另人敬畏。方丈也不停留，带着林菀拾阶而上，不久后两人便到了寺庙地势最高处的一处佛殿，此殿名为“接引殿”，可以俯瞰整座寺庙不说，还能眺望远处的景色。

　　　　此番光景恰逢旭日东升，一抹红日徐徐在东太湖面上升起，片刻便撒下万丈光芒，整片东太湖金波闪耀，晶莹耀眼，而整座光岩禅院，宛如佛光临现，金碧辉煌，气势宏辉。此番大气磅礴之景，另人心胸开阔，升起无限希望。

　　　　林菀胸口一热，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和希望，心中阴霾悲痛暂时一扫而空。

　　　　方丈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仁慈的光芒，流露出睿智神情的目光扫向林菀：“莞儿，你是为师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为师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化腐朽为神奇，为这个世界增添一抹颜色。”

　　　　林菀陶醉在这美丽且让人震撼的景色中，衣裙和耳畔散落的发丝随风飞舞，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有几分懵懂，对于师父的这一番话听得似懂非懂，且听见师父又接着说道：“在这世道，一个人要活下去尚且不容易，要活得精彩就更加难上加难，如若还要加上自己的信仰，就必须要有十二万分的勇气。为师虽对你寄予厚望，可更希望你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活。你可明白？”

　　　　“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