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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绣衣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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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江子美点头一笑:“唐突相邀,请勿怪罪。”说着便亲手倒了杯茶递过。

    素星痕接过茶盏,礼貌地品了一口,而后抬眼望着面前的贵公子,若有所思言道:“早闻江大人年不满三十而继领重任,却不想竟是这等人物。”

    江子美也笑而言道:“我亦听闻素星痕先生是堂堂‘猎金者’的传人,手握‘流金归藏’之绝技,又何曾想,竟是如斯少年。”

    素星痕面上微微一冷。“大人既知在下是猎金者传人,就当知道我辈之人,不可以貌论断。”

    江子美和蔼地笑了起来:“是了,是了。当年猎金者前辈貌若六龄孩童,终身不变;我等世俗之人,并不敢因其形貌而稍有怠慢。如今对素先生,也应当是一样的。”

    素星痕听了,默默不语,却只是移开双目,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江子美静静看了他片时,却又笑道:“‘流金归藏,商道至宝’。星痕先生身怀绝学入我淮安,不知有何志向?”

    “混口饭吃,并无大志。”素星痕漠然言道。

    “既是如此,我这儿倒有个差事,不知先生感不感兴趣?”江子美突然说。

    素星痕问:“什么差事?”

    江子美转过头来,盯住了他的双眼。始终含在唇边的笑意忽而隐去了,只见他一字一顿,沉沉地说道:“绣、衣、使。”

    素星痕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须臾,他一笑:“那是什么差事?”

    江子美展开了折扇,轻轻摇着:“对付『奸』商、维护宛州十城商业的秩序,十分正义的差事啊。”

    素星痕笑道:“商会统辖宛州数百年,公平自治,独立于世,一向不是很好吗?商人的秩序自诩胜过天子礼教,又何须什么特使来维护正义?”

    江子美轻轻摇头:“数百年间世事更替,今非昔比。商业越是发达,商道越是混杂。如今宛州的种种情形,早非祖辈们定立自治法则之时所能预料。我江家世代为宛州首富,表面上总揽十城商政,其实如今,却难以平衡商界利、义之间的准绳。像这次古玩行滥炒‘叶心瓦’的事件,若非星痕先生揭穿,尚不知会是何等局面收场。”他说着转而一笑,向着素星痕揖手,“也因此事,子美得见先生的实力,与先生的道义之心。”

    素星痕毫不还礼,却只冷冷一笑:“‘『性』命垂危被迫自保’,在江大人这里原来叫作‘道义之心’。”

    江子美并不介意,温雅的笑容丝毫未改,径自继续言道:“鉴于如此『乱』局,子美自接掌十城商政使以来,便四方寻访能人异士、同道知音,揽为我旗下绣衣使者,督察宛州商业秩序,行我心中正道。”他诚恳地看着星痕,“我先前已招揽十二位贤能。而先生你,便是我心中的第十三绣衣使。”

    素星痕也看着他,片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人当真是错爱了。我是个瞌睡虫,最不适合当官。”他说罢,转身便自向门外走。

    十城商政使,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大的官。他有把握就算自己走不出去,也会将这位大人物激怒到把自己打出去。

    “先生。”江子美却没有发怒,只在他身后淡淡地叫了一声,三分冷意,却犹自斯文。

    “我知道以先生的本事,在宛州遍地黄金之地,前途无量。”商政使大人绕到素星痕面前,文静的脸上,竟是纯良地一笑,“然而,子美虽不能令绣衣使一夜暴富,但若想令一个不是绣衣使的人无法在宛州立足,却也容易。”

    他说着,转目望着窗外淮安城布满无尽彩霞的天空。“据我所知,先生你还有两位朋友。不知他们,是否也需要在宛州谋生呢?”

    素星痕的眼瞳忽然凝住,转而斜瞪向江子美,眸子里是冰凉的光。

    江大人始终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半晌过后,他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木牌,托起素星痕的手,将之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掌心。“此乃绣衣使执牌。持牌执法,通行淮安,特权无阻。”固执的贵公子眯起了双眼,“子美看人不会有错。星痕,你手握此牌,心中,道义自在。”

    他说着松开手,转身踱去桌边斟酒。素星痕握着被硬塞进掌中的牌子,良久良久,不能言语。

    “星痕还没用饭吧,寒舍正好备下了一席。”那位大人自斟自饮,一边轻拂衣袖,淡而悠然地说着,“你的两位朋友,我早已着人请了过来。稍后你们就一起吃吧。”

    “好几天,好几天没吃一顿正经饭了!”阿蒙从一堆空盘空碗中腾出嘴来说了一句,又埋头进另一堆锦馔珍馐的盘碗里。

    “哼,要不是亏了江大人,你又要扔下我们跑了吧?”离离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那块精雕的檀木牌子,翻来覆去地看。只见木牌正面刻着“绣衣使”,背面刻着“十三”,精美的流苏挂穗,透出一派华贵。

    “绣衣使,听起来够威风的。”她不禁笑了起来,“你这算是当上官啦?”

    素星痕劈手夺过木牌,揣进怀里:“没错,我当官了。你们别跟着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那……那……”阿蒙突然发急地说话,一下子噎住,用力猛咽,“……那怎么行!我是要信守诺言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定要跟着你!”

    素星痕双手捂脸,一头倒在饭桌上。

    “哎,你总说对他有诺言,到底是什么诺言?”离离笑问。

    阿蒙哽了一哽,低下头,沉沉凝重地言道:“十二年前我说过,我会保护星痕的。”

    素星痕站起来就往外跑。

    阿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星痕的胳膊顿时被反剪过来,整个人是应声倒地。

    “要不然,还是当年的老规矩,行不?”阿蒙铁手不放,认真地问道。

    离离看见星痕这副惨样,却有些雀跃,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老规矩?”

    “他若掰腕子赢了我,我就不用保护他啦。”阿蒙憨厚地笑着。

    星痕捂着胳膊,拼着最后一击的精神问道:“你跟着我,离离怎么办?她又没有什么诺言!”

    离离跪在了地上,托着腮对着素星痕的脸,笑道:“我啊从小就离开家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你是阿蒙的恩人,所以阿蒙跟着你;阿蒙又是我的恩人,那么我当然也要跟着阿蒙咯!”

    素星痕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放开我,放开。”他叹着气说道。

    阿蒙放开手,扶着他站起来,笑问:“答应了?”

    素星痕沉着脸,噘着嘴站着。半晌,他将背后篓子摘了下来,抱出里边瘦弱的小猫。“先吃饭吧!把鱼尾巴拣出来,我要喂猫!”

    离离、阿蒙击掌庆贺,三人一猫皆大欢喜。“多吃,多吃哦!”离离一边扒饭一边招呼,“下一顿可不知在哪儿了!”

    星流五千五百年,九州东陆第五王朝——燮朝立国的第二百一十个年头。传说中象征财富的填阖星,从未如此时这般明亮。帝都太史丞内,官修史书中的《货殖志》开始单立目录,变得卷帙浩繁。史官在卷首写下这样的记载:

    “国朝商业之隆,古所未见;士民银资之盛,直凌皇府。

    五千春筚路蓝褛,东陆富雄三海;二百载升平营治,宛州重于天下。”

    宛州,方圆十二万拓,山原富庶,水系通达,九州大地上财力的渊薮,华族社会中商人的乐园。以淮安为首的十大名城,历来实行商会自治;唯利是图的人心为金铢银毫『插』上了翅膀,俗世的繁荣一飞冲天。

    星流五千五百年,欲望昂贵万金,道义轻贱如尘。二十七岁的江子美登上淮安城头,就任宛州商会最高领袖。俯瞰这个连梦想都有标价的地方,他做出了颠覆传统的决定:设立特职“绣衣使”,持牌执法,督察十城商业秩序。

    星流五千五百零一年早春,素星痕携绝迹世间四十载的《金脉图》,身无分文地进入淮安。“第十三绣衣使”,那一切与这个飘忽史籍的名词相关的传奇,于焉开启。

    离离复离离,

    片瓦连城『迷』。

    流金定天下,

    飘然锦绣衣。

第9章 三家店(1)() 
黑暗隐藏了一切的波诡云谲,只听得见骨牌摩擦和碰撞,以及偶尔一句的叫牌声。

    “终局。”又是几轮交锋过后,有一个人淡淡地宣告游戏结束。牌局上的其他人没有表示异议,分别放倒了自己手里所有的牌。“启灯吧。”一声淡然的吩咐。

    漆黑的空间中渐渐生出光亮,亮度缓慢而柔和地增加,让刚刚经过暗室斗牌的人们,眼睛不会感到一丝的不适。光源来自十二颗罕见的硕大鲛珠,每一颗都搭配一座七尺高的银柱,柱顶的拱底圆盘里盛着一汪水银,鲛珠被施以了秘术,稳定地空悬在这反光极佳的『液』体之上,构成了一盏落地灯。这些饱含明月之力的浑圆宝物,只需由守灯的童仆撤去外罩,就会自然发出柔光,不会像烛火那样冒出污染室内空气的烟雾,且无论昼夜,都可营造出晴天野外般的明朗氛围。

    十二盏珠灯如同一副星盘般地围拱,勾勒出这空间的轮廓,一个十倍于普通厅堂的宽阔房间。房间中央铺着二十方步大的雪白丝毯,毯上摆着一张赌桌,桌边坐着三个刚刚结束牌局的赌客。一个相貌清隽、打扮简洁的女子靠近桌边,开始为他们点算这一局的战果。

    等待时,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取出一支精卷的烟,点上吸着。

    “喀喀!”坐在他旁边的中年人咳嗽抗议,洁癖似的掏出手帕掩住鼻子。他身材瘦长,五官线条纤细而犀利,虽然一身豪阔而略显艳俗的衣冠与常见的宛州商人并无二致,然而无须见多识广,只要你曾在淮安这个龙蛇混杂的城市待过几个月,就不难看出他其实是一个羽人。

    “东陆最大的烟草商,倒怕这烟味。”第三个人看着这情景,话语中微含笑意。

    “我虽做这买卖,却真不忍这些东西荼毒世间。每每看见有人上了烟瘾,这颗心哪,就伤感得很。”羽人眯了眯眼睛,却是一脸的慈悲厚道。

    “扯淡。”叼着烟的年轻人一开口,竟散发出一股痞子气,与那斯文白净好似个太学生一般的外表极不相称。

    羽人并没搭话,只是冷笑。旁观的那第三人却着实笑了两声,好似捡着个乐子。

    “结果出来了。”盘点牌局的女子找准三人闲谈的气口,十分恰当地『插』话进来,“蒲先生赢焉少爷十六个点,焉少爷赢白公十六个点,白公赢蒲先生……十六个点。所以这一局是,‘白蛇吞尾’。”她不禁现出一瞬由衷欣赏的笑意,“林夜在赌坊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识如此精巧漂亮的局面。”

    “嘁,费半天劲,弄了个不输不赢。”叼烟的年轻人一脸不屑。

    “非也。焉少爷和蒲先生虽然没输,可白公却是赢了。”女子一边利落地收拾着桌上的骨牌,一边笑道,“开局前,白公委托林夜先设了赌盘,押下一百注,赌你们三位今日战成平局,总赢四十八点。白公押得如此偏僻,引得外面十来位老板都下了注,就连林夜自己也随着投了一小把。这回可好,被白公赢家通吃了。”

    年轻人一拍桌子,喷着烟雾的唇间蹦出一个脏字。

    羽人无奈地摇头,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你我跟白公厮混这么久了,遇见这种事还不淡定些吗?”

    桌上的第三个人——那个被称作“白公”的大赢家,无声地笑了笑,随手拈起一支筹码,递给名唤林夜的女子。“补偿你跟赌的损失。”

    林夜一怔,双手将筹码接了过来,半晌笑道:“白公太过厚赐,这一注够我开一家赌坊了。”

    “那要恭喜‘林东家’了。”白公轻笑。

    “白公觉得林夜蠢笨吗?”林夜收起筹码,微笑着继续拾掇赌桌。

    “你聪明得很。”

    “既然林夜不蠢,白公又为何认为,林夜会选择做个无趣的东家,而放弃在公等三位身边效劳的机会呢。”她淡然自若地说着,捧起收好的赌具行了个礼,安静地退下。

    羽人“蒲先生”满意地笑道:“阿夜确实聪明极了,我这里也当真离不了她。你设计的这套‘白氏骨牌’,整个赌城唯有她一人学会了如何盘点,若她不在,我只怕再找不出个侍候牌局的人。”

    焉少爷哼了一声,碾灭还剩下大半根的烟卷:“小爷就不该玩他这破牌。规则都是他一手定的,我们不也被他玩在手上了?”

    蒲先生呵呵笑道:“是啊,定规则的人永远是最大赢家。若不然,白公也不会如此有兴致,与那江子美抢夺这‘制定规则’之权了。”

    房间中静默了几个瞬间,白公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宛州需要新的规则。”他轻缓地说了一句,慢慢站起身来,开始踱步。

    珠灯的白光映着他的鬓发,一缕银丝泛亮。看得出他已是年及五旬的人,然而没人会否认,他仍堪称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这个一袭布衣的男人,头上未如蒲先生那般『插』了翡翠点金的发簪,指间也无焉少爷那种箍了一圈金箔的烟卷;但举手投足间却弥漫着一种见所未见的气质,仿佛比周围一切豪奢的存在都要更加——昂贵。

    “我与江子美当中,只有一人能创造宛州新的规则。”白公步履迟缓,低低地说着。“如果规则由他来定,那只会是宛州十城的规则。而如果是我,”他慢慢仰起头来,目光遐远,“就会让宛州商人的规则,像‘英芒草’一样,带着种子,飘行整个天下。”

    他像个微醺的诗人似的摇『荡』,步子踏出雪白丝毯的边缘,象牙『色』的鞋底轻踩在坚硬的地板上。

    这间厅堂的地板是由一种奇特的材料凝制而成,其矿石采自浩瀚洋里某处幽深的海窟,由灵巧的洛族矮人提炼和淬烧,最终形成平滑如镜、坚硬如石的一整块板材。无光的环境下,它就像黑『色』岩石一样凝重;而只要房中点起了灯,这地板就会变得水晶般透明,低头看去,楼下那层终年终日热闹到拥挤的豪华大厅豁然现于眼底。

    那就是这座“赌城”主要的营业场地,似乎看不见边墙的宫殿中,连绵不绝的赌桌旁,围绕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而赌城中流连的人们却无法看到楼层之上的真相,他们仰起头时,只看见一片犹如晴空的天花板,彩绘出片片白云与各『色』斑斓的星辰,『逼』真效果令他们一入此中便忘记了昼夜。

    白公一步一步地走着,当真犹如踏行在云端。脚下在欲望中狂欢的众生构成最生动的背景,没有什么装潢比这更别致了。

    “眼下这把牌,很快就玩到终局了。”他转回头,对着两个牌友微笑,“你们不想设个赌盘,押一注输赢吗?”

    “好啊!”蒲先生应声,抬手撒出一大把筹码,“反正这一把里,我们与你是一头儿的,包赚不赔。”

    一声冷笑,焉少爷又点燃一支卷烟:“江子美也许不如我们有钱,但他还握着‘商政使’的权力。你们真的这么有把握?”

    白公无声地笑起来:“我说过很多次了。若非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

    “那是因为你没有把钱用好。”忽然间,安静侍候在角落里的林夜,还有满室十二个看守珠灯的少年童仆,异口同声地说道。

    “白公的警句,我们早都烂熟于心了。”林夜笑着补充了一句。

    笑意漫溢开来,白公几乎是有些享受:“你们看,还有什么比良好的‘教育’,更能渗透人心呢?”

    若非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那是因为你没有把钱用好。

    ——英芒记创始人白思退名言

    【一】

    “为什么让他来?”

    “你在说什么?”

    “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好吧。你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

    “你需要。”

    梦境里的谈话并不十分愉快,素星痕“咯咯”地咬了两下牙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湿凉的鼻尖,窸窣的胡须,放大到变形的猫脸充满了整个视野。“嗯?小虎……”他懒懒地打个招呼。黄『色』虎斑纹的小猫坐下来,笑笑地冲他眯起眼睛:“喵……”而后又伸出小爪,淡粉『色』的掌垫轻拍在他额头,好不柔软。

    素星痕无意识地享受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事有蹊跷。

    除了要吃和要抓痒以外,这只猫从来不对他假以辞『色』的。

    他猛地跳起来奔到镜子前。镜中出现了一个梳着双团髻的童男子,样貌十分天真可爱。小虎跳上桌,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又眯了眯眼睛。

    半晌无语,素星痕双手撑住桌面,压抑地垂下了头。

    “那、个、叫、离、离、的、女、人!不趁我睡着时捣鬼会、死、啊!!”这声暴怒的呐喊几乎就要蹦出嗓子眼儿,全靠多年涵养功夫的惯『性』才忍了下去,只在腹中飞速地盘旋。

    十多年来——不,自有记忆以来,素星痕从不曾像这段日子——遇到阿蒙和离离后的这段日子——一样想发飙。

    因为自己的面相过于幼齿,星痕喜欢往老气里打扮。眼见往日疏懒落拓、从背后看去甚至可能造成“沧桑”效果的发型,变成了两个团子外加一道耀眼的齐刘海,一个成年男人究竟是有多受打击,外人难以体会。他举起两手,抓狂地试图拆开那见鬼的团髻。

    “在下盘头发的技术乃得高人真传,扯是扯不开哒。”强压着笑意的话语从背后传来,素星痕停住动作,片刻,恨恨地回头瞪眼。

    “怎么样?我说可以的吧!”离离得意扬扬,扯了扯身边阿蒙的袖子,“只要稍加打扮,他就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屁孩!”阿蒙慢慢地点头,两眼发直盯着他的好兄弟:“我……我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不是不是,更……更早的时候……”

    “醒醒吧!”素星痕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快给我把这个,拆了!”他指着自己头上的球状物,横眉立目对着离离。

    离离慢慢走过来,整了整他发髻的形状,顺手拔掉一根翘着的鬓『毛』:“那可不成,我精心给你打扮,好去见雇主的。”

    “什么雇主!”星痕躲闪着离离的手。

    离离笑道:“我接到一桩生意,有人要雇用一个脑袋聪明、又能扮成十三岁男孩的人。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非你莫属吗?”

    素星痕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头一扭,平静而清晰:“打死我,也不干。”

    “不干也得干!这个客栈的房租我们已经欠了三天啦,今天的午饭会是我们连续第十顿吃白水阳春面,而且第十一顿的面条钱现在还不知在谁口袋里放着!”离离突然换上了一脸怒容,“这都怪你!自从你拿了绣衣使的牌子,除了吃吃睡睡就什么都没做过!”

    听着这话,素星痕默然,伸手轻挠着小猫的下巴。

    离离贴近他耳朵,继续数落道:“你是怎么想的!进淮安的时候,你不是说了要来好好赚钱的吗!你才一进城就碰上江子美大人,得到这么好的差事,还白拿了一大笔饷银,我和阿蒙都羡慕死了!你可倒好!江大人说了,绣衣使是凭战绩发饷的,你不去查案、办案子交差,整天就是睡觉睡觉睡觉,要我们到哪里去支饷银买菜做饭买零食啊!”

    雷霆霹雳之下,素星痕面无表情,两根手指轻轻按住小虎的两只耳朵。

    离离愤恨一吼:“你再这样下去,绣衣使的牌子就要被收回去啦!!”

    “那就让他收回去,正好。”素星痕终于答了一句,轻描淡写,十足欠揍。

    离离气得两道柳眉陡地竖起,凝然瞬间,人却又平静了下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吧。”她『露』出一丝略带冷意的笑,明亮的眸子盯住了星痕。

    “自从拿到那块牌子,你就故意懈怠,打算好吃懒做直到江大人主动放弃你这个手下,对吧?”

    素星痕微低下头,两只眼睛看着别处,默不作声。

    离离轻轻笑了一声。“这个绣衣使你要不要做,我不管。总之呢我发过誓,进了淮安城,就决不再饿肚子!”她坚定地抓住了素星痕的胳膊,“阿蒙,拖他去见雇主啦!”

    阿蒙应了一声,还没动手,却被星痕恨恨地瞪住。怔了一怔,低下头,蛮族少年愁容满面地嗫嚅道:“我知道你不太高兴……可是离离说,这个钱也算很好赚的……星痕,我……好想吃点肉什么的啊……”

    愤恨的眼神一散。看着这常年在草原上屠狼饮血的勇士此刻那微泛菜『色』的脸,素星痕一肚子的脾气,顿时竟泄得烟消云散。

    “谁……谁让你们非得跟着我的。”他皱着眉,罕见地有点结巴。离离和阿蒙只是双双看着他,女的犀利,男的可怜。

    “好吧……我去那什么雇主那儿看看。”素星痕闭上眼睛,痛苦地做出决定,“不过,这次赚的钱我一个铜锱也不要;你们两个拿了钱,咱们就各走各的,行吗?”他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语气有些冰冷。

    默了一瞬,阿蒙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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