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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风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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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漪抱拳一揖:“是。”

    “所以为师说过什么,这人和妖,神和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哪怕只隔了个渡劫的门槛,妖也还是妖,总还是愿和同族站在一起。”霄峡沉沉地叹了口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是万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师尊说的是。”

    “护山神叫你跪着,你便先跪着吧,明日早课下了,我叫吴砭给你送些化瘀的药过去。”

    “是,拜别师尊。”

    明漪向霄峡的方向弯腰伏地。再起来时,就连乾阳和李承安都一齐走了,大殿瞬时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

    还有很久天才会亮。

    即便人已走光,明漪依旧跪得很直,殿门外雪地的映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那影子尖尖都触到了通向掌门宝座的台阶。

    。

    清晨的阳光总是很令人舒坦的。

    但有人可睡得不那么舒服。

    刚想揉一揉困顿的眼皮,屠酒儿就感觉到自己摸了一爪子的毛,原是不知何时化了原型,此时正被一床沉甸甸的厚棉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张开大嘴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有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牢牢地卡在她的虎牙之间。尚是兽形的小狐狸两只眼睛位置生的实在不好,恰在头部偏上两侧,嘴一张开就只能瞅见自己粉粉的鼻子,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那被窝里一阵空气扭曲,被子一下子鼓了起来,从里面蹭蹭蹭地爬出一个噙着胡萝卜的娇俏女子,衣衫都不系好,叼着胡萝卜气冲冲地含糊喊:“阿蛮!”

    阿蛮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吃了半根的胡萝卜笑嘻嘻道:“三三,你酒终于醒了哦。还不吐出来,继续叼着,哈喇子都要从嘴边儿流下来了。”

    屠酒儿忙拿出嘴里的胡萝卜,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奇道:“咦,这是我种的胡萝卜么?”

    “是呀,我看它熟了,顺手摘了两根。”阿蛮又脆生生地咬了口胡萝卜,指了指窗外,“得多谢姑姑呢,你不在的这十天,地里种的东西都蔫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姑姑帮你打理好,又施了点法催化了生长,我看这个季节后你拿什么去山下集市卖,卖不了钱,又听不了说书吃不了烤鸡咯。”

    屠酒儿一听,随意地拉了拉滑到胳膊肘的衣领,蹦下床朝门外走去。甫一拉开门,就见一袭雪白长衣的琼华坐在个小木板凳上,宽袖被一层一层挽起扎在肘后,膝上放着一簸箕的玉米粒,而她手上正捏着两根搓到一半的玉米棒。

    屠酒儿说不上来这画面有哪里怪,但就是很怪,怪到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三三,这一觉睡得久,可到午时了。”琼华抖了抖手上的残渣,手掌合十轻轻摩挲。

    “怎敢劳烦姑姑帮我搓玉米呢。”屠酒儿怪不好意思的。

    “很久以前,我还是个道行浅薄的小妖的时候,最喜欢偷偷去农家啄些玉米粒吃。可鹤喙太长,我没法把玉米粒从囫囵个儿上啄下来,于是就悄悄化成人形,像这样把它们搓下,然后寻个僻静角落躲起来一颗一颗品。”琼华讲话的时候,温柔地看着手里的玉米,目光简直像是在注视一个曾许了海枯石烂的恋人,“后来见的世面多了,爱上喝酒啮肉,有些事自是忘了。”

    “还以为姑姑天生就如此气度呢,原来年轻时和我也没多大差别。”屠酒儿笑道。

    阿蛮吐吐舌头:“可别比了,姑姑也就偷个玉米,你馋起来谁家的鸡没偷过?”

    “你能不能赶紧走,烦死了。”屠酒儿娇嗔着推了一把阿蛮。

    阿蛮也懒得一直逗留,正好顺着屠酒儿的赶遣站起来,变成画眉鸟儿一顺溜地飞走了。

    “对了,三三,我前日里给你阿爹通了封信,说你与我在一处,叫他不要担心。”

    屠酒儿一拍手,乐道:“那太好了,不然他总叫我回去,大哥和二姐也老不安分。”

    “但今早收到回信,说你阿爹不管了,但你大哥也就是少尊,说要来这里一趟。”琼华把搓好的玉米从膝盖上抱下来放到一旁,站起身准备去洗手。

    屠酒儿立刻就变得满脸丧气。

    说到她这个大哥,还要提到五千年前,屠苍和神龙所诞九子其中一个之间的过节。

    这有过节的神龙九子之一正是排老三的嘲风,那段日子他总喜欢蹲在青丘大殿的房檐上看漂亮母狐狸,屠苍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又打不过他爹神龙,气得直接给自己新添的儿子也起名为嘲风,占了占自己这姓的便宜。

    后来嘲风看狐狸看腻了,便离开青丘,又跑去苍野之梧看母凤凰。他倒是走得干净,不过这屠嘲风的名字却是没法儿改了,自此三界就有了两个嘲风,一个是龙,一个是狐狸,化为人的时候还真不太好分。

    故而神妖两族一般都管屠嘲风叫少尊,不是真的说他一定会接任妖尊屠苍的位置,只是这么叫,容易区分开他和嘲风那条龙罢了。

    “你别担心,少尊是来帮忙处理桃封岭的琐事的,与你无关。”琼华看到屠酒儿一脸不开心,安慰道。

    “真与我无关那就好了,我就是怕他来了看见阿漪以后不高兴,然后趁我不注意教训阿漪。”屠酒儿哀叹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他总那样,自以为是,以前都帮我处理掉好几个帝君宰相了。他倒是杀爽快了拍拍屁股走人,坏名声全落我一人头上,真讨厌。”

    话才落,就听到一阵急急忙忙的扑棱翅膀声音,只见阿蛮落地化人,还没站稳就说:“三三,你猜我刚刚从那些弟子嘴里听到了什么?说是你家阿漪从昨晚跪到今早,腿竟然给跪废了,站不起来了!现下正坐着个轮椅推着走呢!”

第12章 轮椅里的道长() 
“你说什么?”屠酒儿一听就炸了,忙给松垮衣襟搭扣,“什么叫废了?”

    “废了,就是废了啊。”阿蛮朝自己的膝骨那里比划,“就是这儿,这里以下都没有知觉了。听那几个弟子说,早课完了以后几个师妹去扶,扶半天愣是扶不起来”

    “一定又是那个老不死的罚她,可怜的,一天天老罚她做什么!”屠酒儿胡乱把衣服整理好,急匆匆就朝玉虚宫那边奔,一边跑一边朝后面挥挥手,“阿蛮,我晚上就回来,帮我接待好姑姑啊。”

    阿蛮喊了两声慢点儿,但估摸也没吹进屠酒儿那耳朵,她无奈地鼓了鼓嘴,偏头去招呼琼华,“姑姑,你想喝”

    琼华的袖子只放了一半,还有半边要挽不挽地挂在那里,她只是安静地看向玉虚宫的方向,不做任何动作,也不说什么话,只留给阿蛮那半张温润安静的侧脸。

    “姑姑?”阿蛮小心地喊了一声。

    “这玉虚山,总这么无趣。”琼华眨眨眼,轻轻叹气,“原来这一回,并不是它变得有趣了只是多了个有趣的人罢了。”

    “姑姑在说什么呢?阿蛮怎么听不明白呀。”阿蛮挠了挠后脑勺。

    “我在夸三三啊。”琼华转过头来朝阿蛮柔和地笑,“对了,少尊就要来这里了,你这两天去山口那里多看看,接一接他。”

    “嘲风哥哥要来了?”阿蛮一下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些年总跟着三三,好久没见嘲风哥哥了,上次与他提起亲事时他说我小,不知这一回见面,他会不会答应娶我呢。”

    琼华看了眼怀春的少女,笑着又叹一口气。

    。

    这回没有阿蛮帮忙拖住守山的两个小道士,又实在急着去看明漪,屠酒儿没法子,只得硬生生顶着那慑妖符咒冲了进来,下场就是直接损了她整整两年的修为。

    待她憋着一口血轻车熟路地寻到明漪的住处时,明漪正坐在一把木质轮椅上给院子里的金边吊兰浇水。

    屠酒儿急得直接从房顶上跳下去,本想跃到她面前,却没想到被房檐绊了一下,直直地脑袋朝下掉落,一头栽进了明漪的怀里。明漪手里的水壶被屠酒儿砸飞,连带着那盆金边吊兰一起落在地上“哐啷”一声砸了个稀巴烂。

    “阿漪,你的腿断了么,再也站不起来了么?”屠酒儿坐在明漪的大腿上,都忘了起身,径直搂着明漪的肩开始哭。

    明漪呆滞地盯着自己那盆养了三年的吊兰,半晌没缓过来。

    “阿漪?阿漪?”

    “你怎么又来了。”明漪忍不住皱眉,想把屠酒儿推开,但是又怕像上次那样把她推到地上,手尴尬地半举着,“走开。”

    屠酒儿恋恋不舍地从明漪身上下来,转而蹲在明漪的轮椅旁边,把下巴搁在轮椅扶手上,“你不要担心,这双腿若是不能用了,我就帮你推一辈子的轮椅,好不好?”

    “医师看过了,说只是因短时期内连续受损,才使它暂时失去知觉,养个把月就好了,没有那么严重。”明漪握上轮椅把手,被屠酒儿那炽热的目光看得不敢和她对视,只得盯着那盆七零八落的吊兰,暗自心疼,连着眼角的红色泪痣都抽了抽。

    屠酒儿见明漪一直在看吊兰,朝那边打了个响指,那吊兰连着破盆一起眨眼间恢复如初。

    “咳。”明漪干咳一声,终于把注意力从吊兰上收回来,“你你来做什么。”

    “都怪阿蛮,趴墙角也不听全,我还以为你再也好不了了。”屠酒儿的眉毛都皱成了八字,委屈巴巴的,“想着你这时候肯定很难过,怕是此生最难过的日子,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呀。否则叫别人钻了这个空子,你就会觉得我不是最在乎你的那个人了。”

    明漪对这么厚脸皮的屠酒儿无言以回,她伸出一根食指,推着屠酒儿的脑门将她从自己的轮椅上挪开,把着木轮,想去那边地上把金边吊兰捡起来。

    “阿漪,你看你,腿脚不便,生活也一定不便。”屠酒儿伸出一只脚卡住了轮椅,不让它继续向前走,“要不我这些日子先住在你这里,帮你打打下手?”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明漪阴着脸道。

    “那你怎么去吃饭呢?怎么出恭呢?东西掉地上了怎么捡呢?”屠酒儿仗着明漪此时动不了,大摇大摆地像只苍蝇一样在她周围晃来晃去,“纸用完了该怎么买呢?想研墨的时候怎么取水呢?要是再有像我这样不肯走的无赖,你要怎么赶呢?”

    “你真的很聒噪。”明漪面有嫌色,可又奈何困在轮椅上没处躲。

    “那是不是我不聒噪,你就允许我留下了?”屠酒儿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不可能。”

    “阿漪,我答应你,在你身边的时候变成狐形。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叼,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猎,我连叫都不会叫唤,一定非常安静。”屠酒儿在明漪的轮椅前半跪下来,水腻腻的桃花眼眨巴眨巴,“让我留下来吧,求你了。”

    “我”

    明漪刚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便听到小院木门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屠酒儿机灵地嗖一下变成小狐狸模样,顺着明漪的衣领子就钻进了她的外衣里,藏在腰间那一块堆叠起的衣衫中。

    明漪来不及把她揪出来藏到别处,慌忙抓起屠酒儿还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胡乱揉巴揉巴就往衣襟里塞进去。

    要是被师尊的人发现屠酒儿在自己这里,不但狐狸要遭殃,自己也躲不开连坐惩罚。

    塞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幸亏屠酒儿平日化作狐形的时候只留一条尾巴,否则那九条大尾巴实实在在塞进去,不把她撑得像一个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才怪。

    吱呀——

    木门被推开,吴砭捧着一盘瓶瓶罐罐的药走进来,朝明漪打了个招呼:“膝骨如何了?”

    明漪满脸的不自在,腰僵硬地挺得直直的,也不敢伛一下,生怕带着衣袍勒出那狐狸的轮廓。她钝钝地点了点头:“好、好多了。”

    “这是掌门托我送过来的一些药,矮罐乃外敷,高罐乃口服,记得按时用。”吴砭把托盘放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看着奇奇怪怪的明漪皱了皱眉,“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我没事,就是腰”明漪装模作样地在腰上虚着摸了摸,“腰有点痛。”

    吴砭走了几步,绕到明漪旁边打量,“需要我帮你点通悬枢穴么?”

    “不用麻烦了,谢谢师伯。”

    虽说吴砭和洛木只是掌门护法,位子到不了和乾阳与李承安相提并论的高度,但出于礼貌,明漪通常也会叫他俩一声师伯。

    “唉。”吴砭拣了个石凳且坐下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准备离开,“说起来,你心里也别太怨掌门和尊驾。掌门心里是念着你的,以往罚你也是因为盼着你好,尊驾那么做也该有她的理由。”

    明漪此时可没有心情说这些,怀里揣着个炸。药包,而且是自己连挨都不想挨一下的炸。药包,只想赶紧把那玩意儿揪出来扔出去。对于吴砭的话,她仅敷衍地回答:“我明白,不曾怨过。”

    “其实今日你在大殿上站不起来的时候,掌门都紧张的额角冒了青筋,只是他没法发难。现如今玉虚宫的状况你也了解,护山神不在的时候自然凡事都听掌门的,但现在护山神一回来,一些事掌门也左右不得。桃封岭那事,你我都知道掌门到底想”

    “师伯,”明漪见吴砭说着说着就快说漏了,怕小狐狸听见,忙开口打断,“你还有别的要紧事么?我有点乏了。”

    吴砭只觉今日的明漪非常怪异,但若非有摆在明面儿上的大事,他也不会擅用法诀去在明漪身上寻视什么。

    “好罢。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叫逢雪来告诉我。”

    “谢谢师伯,恕弟子无法起身拜别。”

    吴砭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套,慢条斯理地走了。

    待吴砭走远,屠酒儿从衣领子里探出半个小脑袋,还是狐形就开始张嘴说人话:“阿漪,他说的尊驾是不是姑姑?”

    明漪伸出一根拇指和一根食指,捏住狐狸的耳朵把它提溜出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去,末了还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手指,“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赶紧走。”

    小狐狸仰面躺在地上四脚朝天,也不爬起来,就那么倒着脑袋看明漪:“道长,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嘛。”

    “你还知道我是道长?”明漪听到屠酒儿那故意腻起来的嗓音就觉得烦,恨不得把她直接团起来埋到地里去,“道长不杀你已经仁至义尽,别蹬鼻子上脸。”

    “蹬鼻子?什么鼻子呀,牛鼻子吗,牛鼻子道长?”屠酒儿笑起来,笑得整只狐都抖来抖去的。

    “”明漪不想再和她说话,把着轮椅轱辘向屋门口滑去。

    屠酒儿笑完了没有立刻跟上去,突然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坐在轮椅里的明漪,又呆呆地看着她座下的轮椅。

    轮椅

    轮椅啊。

第13章 心软() 
没多会儿,屠酒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虽说以前偷偷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敢久留的。这一回停留这么长时间,被道家法器熏着,她的身体着实不舒服得紧,昨晚喝的酒都快吐出来了。

    狐狸眼睛往那简朴木屋里一瞟,墙上挂着的两把铜钱剑、五只三清铃、一条捆仙索和一只紫金大葫芦,简直像是在明晃晃地宣判她的末路。

    不过为了明漪,她也只能碎了牙往肚里咽,这要是敢抱怨一句,明漪更有理由把她撵走了。

    屠酒儿正想翻起来从门边儿溜进去看看,就听见身后的院门又是被匆匆推开撞到门框的“砰咚”一声,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呲里哇啦地响起:“师姐你现”

    当屠酒儿正正好和她看了个对眼的时候,柳逢雪的话卡在嘴里足有好几个眨眼功夫,连着鼻孔都随着扩大了许多:“狐狐狐狐狐——”

    “别吵吵。”明漪的半张脸从里屋门边露出,衬着房间里不太明亮的光线,看起来阴恻恻的。

    柳逢雪连忙捂住嘴,硬是把那个到嘴边的“狸”憋回去,只是依旧惊恐地盯着屠酒儿看。

    “师姐,师尊知道她进玉虚了么?”柳逢雪的声音从手掌下闷闷传来。

    “你说呢。”明漪面无表情,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近日来本就总听到紫清殿的人嚼舌根,说玉虚现下摆着个妖怪不管不顾,不杀也不降,还准许住在附近。道门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质疑玉虚了,如果再叫他们知道这狐狸竟还能在玉虚宫内大摇大摆”

    “我可没有大摇大摆,来时都是躲着走的呢,没有人发现我。”屠酒儿打断她,大尾巴得意地摆了摆。

    “那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明漪冷冷地看了眼屠酒儿,把着轮椅向外面滑了些,“逢雪,去找一只满月的黑狗放点血,蘸上鲜血帮我在这屋子院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各点三鞭。否则就这股子狐狸骚味儿,迟早把师尊引来。”

    逢雪?

    叫逢雪的师妹?

    屠酒儿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原来就是早些天明漪说要撮合的那个逢雪,立即紧着一张皮警惕地看着柳逢雪,脊背的毛隐隐炸起。

    “师姐,你默许她留下了吗?”柳逢雪仍自顾自地问话,还没意识到已经被狐狸盯上,也想不到明漪还没和屠酒儿澄清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这个小误会因为明漪的漠视,屠酒儿的在意,还有柳逢雪对自个儿师姐的过分信任,隐有发酵膨胀的意味。

    但显然,眼下那俩师姐妹都还没注意到。明漪无奈长叹一声,轻说:“我从来都没想留过她,可她的去留又是我无法左右的。为了玉虚的名声,我只能暂为掩饰。”

    “狐狸,你还是走吧,不要叫师姐为难了。”柳逢雪对着屠酒儿苦口婆心道。

    屠酒儿心里轻蔑一笑,果然为了得到自己,此人开始要拆散她和明漪了。

    “你若是真喜欢师姐,怎么能就为了自己开心赖在这里?你晓得这事要是给师尊知道了,师姐要受怎么样的惩罚么?前几天她就因为茶没端稳就”

    “关你什么事?”屠酒儿张口打断柳逢雪,语气中攒了不少恶意,“老头罚她,自有我帮她解难,有你哪门子关系?”

    “哎你这个狐狸怎么好赖不分”

    “谁定的好与赖?反正我就是不认,就是不分,你又如何?”

    “你你你你你你——”

    明漪看着躺在地上耍赖的小狐狸,正想插嘴说些什么,可脑中有白光忽闪。

    竟突然想到了她死后变回狐狸模样、仍有一柄剑插在她肚腹之中的情形,那姿势和此时竟分外相似。一只爪子折起来放在胸口,柔软的肚皮翻在面上,小小的脑袋倒过来看着自己,一瞬不瞬的,仿佛从不曾移开片刻。

    死去的

    她扶在轮椅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微微瞌上,含了半句:“逢雪,算了。”

    柳逢雪一愣,师姐心软了?

    不会的,她最了解明漪,以明漪的性格绝不会罔顾大局、罔顾整个玉虚的名望对这只狐狸心软,绝不可能。

    忙急道:“师姐,你”

    “行了。去弄黑狗血吧。”

    明漪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或者说每当念起自己的罪孽时,她的心中就会失去对局势和对错的剖断,只一门心思用那恻隐之心勉强弥补,以此获得一种类似于赎罪的宽慰。

    柳逢雪被堵得没法儿再说什么,毕竟正主都不在乎了,她一个外人还能再多什么事儿呢?只得愤愤地瞪一眼屠酒儿,转身去往山下村庄方向找黑狗去了。

    屠酒儿看着柳逢雪走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她吃吃笑起来,偏过头对明漪说:“阿漪,你对我真好。”

    “我对你好好么?”明漪心中五味杂陈,撇开目光不敢再看屠酒儿。

    “我了解你,你这样对我已然很好了。”屠酒儿开心地翻起身,优雅地盘坐在地上,“不同的人,要不同地看啊。比方说,假如我饿了,我阿爹就弄一只小野鸡给我吃,那不叫对我好,他得弄一桌子山珍海味才算凑合;可如果是你,你愿意给我弄一只小野鸡,我就可以高兴很久很久。”

    明漪沉默许久,才小声道:“仙道贵生,不能杀鸡。”

    “你这个木头脑袋,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

    “”明漪有点心烦,把着轮椅朝屋里滑进,对院子里的小狐狸撂下一句话,“不准进屋。”

第14章 所谓亏欠() 
哎,不准进就不进吧,能留下也不错了。

    屠酒儿左右环顾一圈,跳上跳下地找个能舒服待着的地方,房檐上踏一圈太硌,石桌上趴一趴太冰,墙角里的灰简直能把她染成灰狐狸。找了一大圈,还是选择卧在了明漪书桌靠着的窗台上。

    明漪在屋里,伏于案头抄写南华真经,屠酒儿在屋外,安静地坐在窗台边沿上,温柔地看明漪笔下的字。她们之间就隔了一扇薄薄的窗户,里面的人不愿开,外面的人不能进。

    恰是三月寒流途径此地,天上又开始降雪。早先屠酒儿来的时候还下得小,时间轻易过去,不经意间已是傍晚,雪已越来越大,被风搅着斜斜卷入檐下。

    冷风由窗棂缝隙吹到书案上,掀起宣纸一角。明漪后脖子被这股寒意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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