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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砚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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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旺紧紧扯着吴娘的手带路,沈砚趁机温言问道:“阿旺,这些是什么人,真的和太守沈家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村里一直是他们沈家当村长,我爹说都数不清有多少年了,反正村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听他们的……”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我们呢?”
阿旺打了个寒颤,抬头见沈砚容颜温柔美丽,这才怯声道:“……有一伙人,他们穿得和你们一样漂亮……”
沈砚勉强听清了,皱了皱眉头。阿旺不肯再说,她却能想到,有一群像他们光鲜的人经常来村里劫掠欺辱乡民。更有甚者,那些人还可能姓沈……
沈家啊,爹啊,你知不知道郓州还有这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
和乐的江南,宗族势力底下,揭开来到底是些什么为祸一方的东西啊!
“村长你不是开玩笑罢,搬走,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
“……俺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搬哪里去?”
“那个水坝能出什么事,它早就捣烂了,也存不住水,怎么会发大水?”
“就是啊,几十年都没出过什么事,村长你说什么胡话呢!”
“你们沈家又想干什么,又想把我们赶哪里去?老天爷,还讲不讲道理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村长你不要听人胡说,什么贵客,不要说什么都信啊!”
惊恐的村民怎么也没想到,锣声召集是要宣讲这样一件事,他们的田地和家都落在这个山坳里,祖祖辈辈,这里是他们的根!他们打心里不愿相信后山的水坝要垮了,也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无家可归之人。茫然,恐惧,手足无措,没有一个人听话地离开,反而通通围向了高台,“村长,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骗我们啊!”
沈砚几人早在人群涌动时,就早一步上了油松搭建的木台。沈复见她过来松了口气,崔岑也向她微微致意。
“我没有骗你们,水坝真的很危险……没有开玩笑!”沈村长站位靠前,被激动的村民扯住了脚脖子,他低头要去拍开村民的手,又被人拉住了胳膊,“你们放手!放手,听见没有!”
“哥哥,他知道你们是谁吗?”沈砚朝那个肥胖村长丢了一眼。
“要是不告诉他,他怎么肯敲锣?”沈复一想起方才的曲折,鼻子都气歪了,“我和崔侯去找他时,他正带着一帮人拿着撅头要来捉我们,幸亏有崔侯和林将军在,不然……”
人多势众,一不小心他和沈辉身上就挨了两下,现在腹间还隐隐作痛。如此刁民,可恶至极!
沈辉在一旁脸『色』阴沉,以他来看,这些刁民鬼才懒得管!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竟然敢打他!
“村长!村长!”“真的要发大水吗,我们村子怎么办?”“……要搬去哪里,你得给个说法!”拉扯间沈村长手里的铜锣掉落,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嗡声颤颤,倒有片刻叫人堆安静下来。
沈村长趁机挣开了几人,坐在地上一屁股往后退去,吓得面『色』狼狈:“滚开滚开!都拉我干什么,老子哪里管得了你们死活!要命的就回去收拾,不要命的就在这等死好了!”
村长退的位置正在沈辉身前。沈辉一脚抵上他的后背,冷笑道:“就你这个怂样,也配当村长?”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他们不听,我没办法啊!”沈村长吓得快哭了,侧头左右看看沈复又看看崔岑,“不是说水坝很危险吗,我们快走罢,出村离大路还有六七里,真有个什么事就来不及了!”
第四十二章 考验()
首发; 喜欢请支持正版~设置了60%购买比例; 补足立看新章 沈砚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虽然她期望是她猜错了; 但林万峰躲闪的眼神道出了实情。这一刻她生出了些微的羞耻感; 那是身为同姓同族的愤然和惭愧。
林万峰有些紧张道:“两年前我跟着来过一趟; 见他们闹得有些不像话……就没有再搭伴过。”
沈砚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侄儿只是庶出,自然约束不住那两个小霸王,甚至他去告状都没人理会。沈腾和沈朗小小年纪已十分跋扈甚至虚伪,在大姑母面前惯作乖巧,但是那浑浊的眼神骗不了偶尔去做客的沈砚。
无数亲长一重一重溺爱,把两个小人养出了无法无天的气『性』,也不知到最后会是谁害了谁。
她朝沈辉的方向示意道:“堂哥知道这些吗?”
林万峰摇头; 低声道:“小叔只当他们是在桑园附近玩耍罢了。”
沈砚冷笑一声:“那还等什么,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既知道是谁在作怪,就没什么安危顾虑了。她可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想法,看看这牛角坳谈“沈”变『色』; 白日里紧闭门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毒蛇猛兽来了!
不过……“你就不怕回去后; 大姑母迁怒于你吗?”林万峰的意图很好猜,他是要借自己一行人发现附近山村的异样; 刚巧又撞上了两个弟弟作恶的时机。可想而知; 若局面闹得不好看; 带路的林万峰会是什么后果。
林万峰抿了抿唇; 年轻人的眼中『露』出几分坚毅,沉声道:“如果能叫两个弟弟有所收敛,我值得。”
沈砚顿了一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没有说什么。
这情形落在崔岑眼里,不免觉得有趣。沈七娘子个子还没她侄儿高,这像模像样的安抚姿态,又老成又别扭,但又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这人身上总是这么矛盾,越看越捉『摸』不定……
“哎呦!”阿旺带着他爹从屋里出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看到小院里多了这么多人,唬得差点跳脚。
“大叔,你不必惊慌,”沈砚几步上前,柔声笑道,“我们这就走。”
“不行!”阿旺和他爹异口同声,阿旺急道,“姐姐你们不能走,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会欺负你的!”
阿旺不知道怎么解释“欺负”,但他知道那是很可怕的事,急得伸手一把抓住了沈砚。
阿旺的小手又黑又有泥污,但是沈砚心头温温的,只觉手心里一片柔软。
沈复皱眉道:“阿砚不急罢,我们先看看是什么情形,问问村民。”
沈砚却激进道:“这里是郓州,是大姑母家附近的桑园,堂哥你说是不是,这儿还有我们不敢见的人吗?”
没错!沈辉早就这么想了,这一路的狼狈早已勾起他的心火,听沈砚这般说辞他竟觉十分痛快:“妹妹说的不错,我们还是不给这家添麻烦了,出去看看罢!”
崔岑自然没有异议,沈砚就温言叫阿旺松手,众人开门出去。阿旺和他爹吓得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也小心地远远跟在了后头。
要找到出事的地方并不难,哭闹声隐隐约约,众人循声而去,不一会儿来到村东头的一个院子。
这院子也垒了一道泥墙,院门已闭,有一个中年汉子抱着脑袋蹲在门口,稍远些围着三三两两村民,均是指指点点,脸『色』有木然也有愤慨。
压抑细碎的哭声和喝骂声就是从这院里传来。
“作孽啊,好好的媳『妇』被这样糟蹋……”
“……孙老汉又被赶出来了,他这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还能是什么滋味,自己婆娘和女儿被别人压住……可也不能怪他不是男人,刀子架脖子上!”
沈砚听那些村民轻声低语,再看门口那农汉瘫坐在地痛苦又麻木的神情,顿觉一股怒意涌到了眼睛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小畜生竟学人欺男霸女!
“哎呀!”“哎呦!”一旁的村民见到他们过来,忙四散着跑开了,惊慌地躲去拐角、门后,竟避之如蛇蝎。众人心里都有些异样,如此待遇实是从未有过,脸皮薄的如林万峰已是头都抬不起来。
这一下散开,倒把之前见过面的沈牛杰几人『露』了出来。沈牛杰的一双三角眼看到他们,顿时贼亮。
这时钟意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脸『色』沉沉有几分难看:“侯爷,沈公子,我方才早来一步打听过了,这里头是孙老汉的家,孙老汉的妻子和一个女儿还在屋里。那两个畜生带了七八个护卫,也在里面。”
顾忌着还有沈砚两个女眷在,钟意说的含糊:“我问了一圈,都说这不是第一次,这几年牛角坳好多人家都被……光顾过。”
“还带护卫?”沈辉被气笑了,“什么人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还显摆!”
沈复只觉得为什么要叫崔岑撞见这些事,把郓州的脸都丢尽!他眉间极是恼火,怒道:“踹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朗朗乾坤敢这样横霸乡邻,丧尽天良!”
几人说话也没压低声,那门口的沈牛杰听见了哈哈大笑,带人上前拦道:“你们也是赶巧了,不知几辈子修的福分能见到我们公子!不过里面还没完事儿,小娘们刚刚开荤还在嗷嗷叫,再等等罢!”
他又朝边上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一人跑开,大概是要去叫上村里的闲恶汉,崔岑他们也没阻止。
“崔侯,踹门罢。”沈砚走到崔岑身边并肩,冷声道。
沈牛杰闻言立刻把目光转到沈砚脸上,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扭曲笑道:“呦,这里还有个仙女呢!你等不及了吗,来来来,我给你开门——啊!”
他脸颊猛然被什么击中,连带着脖子大力歪向一侧,张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和几颗牙齿!
一块石片掉在他脚边。
“钟意。”崔岑放下手,朝院门抬了抬下巴。
钟意从边上寻『摸』了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上去就几棍挑翻了这些狗腿帮凶。他下了狠手,打得地上躺着的人哀声连连,半天爬不起来。沈牛杰尤其惨,钟意一棍子敲在他膝盖上,瞧力度他多半要膝骨碎裂,下半生瘫在家里!
一旁蹲坐的孙老汉吓呆了,抱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钟意也不见使力,一棍子顶开了院门。身为崔岑近卫,他两臂能开三石弓,手上挽得动百十斤的刀花,这门在他眼中和推倒一根筷子似的。
院内的几人早就听到了打斗声,待门一开就围攻了上来,“大胆!是什么人!”
“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钟意挽了个棍花,挨个敲过去,顿时把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砸翻在地。
崔岑和沈复几人随后迈进来,沈辉扫见地上躺着的人,忽然觉得他们身上这衣服怎么有些眼熟?只是还不等他脑子转过弯来,屋里女人的哭声和惊怒喝骂声就清晰得叫他被引走了注意力。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打扰老子好事!”
“都瞎了眼吗!一群饭桶都是死的吗,怎么没报上我……”
从一个屋里跑出两个衣衫匆匆整系的半大青年,原是怒火滔天的模样,看到院里站着的人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呆若木鸡:“小叔……堂哥?”
沈辉和沈复也吓住了,瞪着眼睛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要说什么?侄儿沈腾和沈朗,这荒唐事竟是自家人干的?!
还是沈砚先走了一步,“吴娘,跟我进去看看。”
“不可!”在场的几个沈家男丁连忙回过神阻止,连那两个小畜生都吓得大叫,“姑姑别过来!”
屋里是什么情形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沈砚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能去看那些腌臜画面!
沈砚冷笑:“你们两个叫什么?这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沈腾和沈朗这才感到羞臊,一向能说会道的人哑了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小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沈砚还待再讥讽两句,沈辉忽然上前狠狠给了一人一耳光,怒声道:“你们两个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家门风严谨,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叫我大哥知道,叫你们祖母知道,还不活活打死!滚,马上给我滚回家去跪着!”
“是!是,侄儿这就回去!”两个人捂着腮帮子,半句也不敢多说。
“慢着!”沈砚岂能不知这里面的把戏,人一旦回了桑园,谁知道最后是怎样训斥个几句就放过了。若以往真的有施以重惩,岂会发展到如今这为非作歹的地步?
“若非亲眼所见,怕是堂哥都还不知他们二人在外如此毁誉沈氏名声,看看牛角坳村民如此惧怕沈家,想来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邻村景况如何。我想问问,大堂哥和祖母若是查实了,会怎么处置他们?”
“这……”沈辉答不上来,见沈砚盯着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自是要好好惩戒一番,叫他们得了教训跪祠堂反省。”
第四十三章 沈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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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几十年了; 沈家这一代代是要嫁多少闺女?沈砚『摸』不准这事是否是真的; 酸枝木的确是上好树材; 用来打造家俬也漂亮大方; 她不知道太守府里用的木料是从哪儿来的; 买的吗?恐怕底下有人这样上供的话; 就不会再花钱了罢?
所谓同气连枝; 这种一层一层纽系的宗亲势力,到了最底下,就剩剥削普通乡民了。
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再看大姑母家的沈辉,倒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沈复脸『色』有些难看; 反驳道:“阿旺,村长是骗你们; 太守家并没有收到什么木材。”
阿旺不信:“你怎么知道?村长不是送去太守家他堆哪里去了,他怎么敢骗太守?”
在淳朴的乡民心里,哪怕是小孩子; 也知道太守是无数个村子最大的官; 身边有一千一百个奴仆,他们敬畏得很。
因为我就是沈家人!因为村长中饱私囊!沈复气结; 和小孩子说不清楚; 索『性』不说了。
牛角坳地名如其山势; 两侧山崖缓缓上升; 状如牛角环抱。中间开阔处,因着近日雨水甚多,已自然冲出了数道溪流,泥水翻涌,也有枯枝和连根拔起的小树木浮在水面上。可能是因为山林被过多砍伐,沈砚发现这里土质格外疏松,再加上地势,雨水冲刷过后山体越发单薄。
“这水坝还是我几年前发现的,也不知怎么建出来的,有那么那么高!”阿旺使劲拉开双手比划了一下,“远远看着挺吓人的,我也没敢走近。”
“那为什么弃用呢?”
“听说里面的水|很|深,以前淹死过不少人……都说建这水坝冲撞了山神……”
等沈砚远远看到那水坝时,才明白阿旺说的“吓人”有多吓人。几十年前干旱时为留住雨水,村民协同差夫在地势开阔处拦了一道水坝,那工程确实壮大,沈砚估『摸』着这得有七八丈高了,约有十几万方容量。这样灰扑扑一个庞然大物拦在山间,再加上年久弃用,坝口残损,令人在下面仰望时油然而生惧意。
再走近一些,沈砚听见有轰隆水声,待看清那水坝有多处豁口,一时脸『色』都变了。这牛角坳两边山崖冲下来的泥水大半被拦在水坝里,若是寻常时候也就罢了,毕竟山势和缓,但几十年来不断砍伐和破坏,那水底不知淤积了多少泥沙。方才瞧见有树木连根被冲进溪流里,可见山体已锁不住土壤,暴雨之下这大坝一旦冲垮,就不止是山洪,是亿万吨泥石流了!
春雷已炸响,它还能撑多久?
阿旺走到这儿就不肯过去了。
沈砚却还想更近一点,“我想看看坝里的水位,不知水位,这趟来得有什么意义?”
沈复脸『色』有些发白,难得地驳斥道:“阿砚不要胡闹,再走近了危险,我们这就折返!”
沈辉也劝道:“是啊,妹妹别过去了,这些事自有水务的人来察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崔侯还在这呢!”
都走到这地步了,不看一眼和无功而返有什么分别。沈砚心有不甘,只听着轰隆水声,觉得心跳都快了。
钟意和林敢的眼神也是不赞同,他们两人自也看出这水坝暗藏凶险,多逗留一刻都是心惊胆战,“侯爷……”
崔岑抬手止住他们想说的话,上前一步道:“七娘子若信得过我,我过去查探一番。”
“侯爷!”“崔侯!”众人大惊失『色』,沈复一个箭步拦到崔岑面前,眼睛都瞪大了一分,“崔侯万万不可!崔侯身份贵重,若有任何闪失,我郓州万万承担不起!”
“明举不必担心,我只是绕过去远远看一眼,这水坝是有冲坝的危险,但这一时半会儿我站得又高又远,不会有事的。”崔岑倒不以为意。相比之下,他更觉得血『液』沸腾,那巨大的水坝和轰鸣水声,似巨兽咆哮激『荡』,越危险越有说不出的诱『惑』。
若不是有这些人跟着,只凭他一人,他早就过去了。
林敢站出来道:“侯爷若执意要去,就请让老朽去罢。老朽受北地万万人所托,万不敢让侯爷立此危墙,这几步山路老朽还不放在眼里,侯爷请住!”
说罢几个起跃,人已在两丈开外。
“林叔!”
“钟意,”崔岑唤住自己的近卫,“不要紧的。”
沈砚顿觉沈复几人责备的目光兜头落下来,暗暗叹了口气。
一时无语,众人都悬着心只盯着林敢的身影起落,看着他走到水坝近处观望,直到约一刻钟后林老将军安全折返,才把心落回肚子里。
林敢的脸『色』却不太好:“侯爷,这水坝危矣!水位离坝口只有丈许,最险的还是那坝体经年失修,有多处开裂崩溃迹象,要速速叫牛角坳的村民搬离才是。”
崔岑向沈复看去,这就不是他的事了。沈复点头道:“多谢林将军不惜危险查明情况,我们这就回村,叫村长来商议此事!”
众人都没有异议,脸『色』凝重地原路返回。
阿旺听得半懂半不懂,小脸满是惊恐。吴娘『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小手。
才刚回到村后进山口处,崔岑三人就敏感地察觉到村里的气氛凝肃又躁动。好些人家大白天大门紧闭,又有好些人脚步匆匆往一个方向去,似隐约还有哭声笑声。
阿旺一见这情形似乎猜到了什么,吓得脖子一缩,拉着吴娘的手就要跑:“快躲起来,你们快来我家,快!”
崔岑和沈复几人不明所以,阿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拉着吴娘跑开了,沈砚选择跟上。崔岑使了个眼『色』,钟意悄然退开,剩下的人都护着崔岑,跟着沈砚跑去。
阿旺的家有一道泥墙,众人都进来后,阿旺赶紧把破木门一关,吓得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沈辉只觉他三十几年来从没这么狼狈过,冲着阿旺的语气不自觉就有些恼怒。
“他们来了!那些人来了!”阿旺吓得忙叫他轻点声,“你们等会儿,我先进屋和我爹说一声,你们千万别出去!”
他们?沈砚皱眉,眼角余光忽瞥见林万峰,这个大侄子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在微微发抖。她心头忽升起一个极其荒诞的猜想。
她朝林万峰走去,和他走开几步,开门见山道:“大侄儿,你为什么会知道牛角坳这个地方?”
“姑姑……”林万峰望着她澄澈的眼睛,有些答不上来。
“连沈辉堂哥都没来过这里,你却知道路径,你来过对吗?”沈砚的眼神越发锐利,“你不止来过,你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让我猜猜是谁……桑园里你这一辈的孩子,沈辉表哥的儿子才刚十岁,剩下就是你爹沈耀的两个儿子,也就是你的两个弟弟,一个十七岁的沈腾,一个十六岁的沈朗。”
“大侄儿,你告诉我,他们过来是做什么?”
“上山时我看过地形,这水坝一旦冲垮,牛角坳两条溪床根本容不下。更可怕的是,乌镇这一带都是湿壤土山,不是石山,连月来经雨水冲刷,我怕一旦山体松动,周边几个村落都要掩埋底下。”沈砚提着长裙脚下飞快,往刚才有人指点的村塾方向而去,“现在我要寻个经常在附近走动的人,猎户也好,货郎也罢,崔侯,可否请你帮忙?”
钟意不等吩咐,自觉道:“我去抓个回来,林叔你护好侯爷!”
林敢肃然点头。若依着他们本心,是不愿掺合这事的,水祸滔滔,任谁臂力千钧也挡不住一坝崩溃。但既然人都留下了,再发怨言没有任何意义,唯有一心一力叫众人都全身而退,才是要紧。
崔岑大步跟在沈砚身边,顺势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村塾?”
“因为那里才可能有纸笔。”
村塾是个很简陋的小院子,迎面是书堂,三面土墙盖一个瓦顶,左侧有两间厢房供起居。沈砚几人来时,就看到那个赵老头拄着拐杖正指使一个中年人帮他收拾家什,房门口敞着两口樟木箱。
赵老也才前脚刚到,慌得不知怎么收拾:“……把锅带上,把那条腊肉也装进去!屋里那个烛台也带上,对了还有被子,那可是新的棉被!”
“爹,装不下那么多啊!”
“老先生,我们现在是逃命,”沈砚听不下去了,纠正道,“把钱财贴身藏好,最多再打个轻便的包袱背肩上,这可不是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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