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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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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抬眸看过去,谢晗离座一揖:“皇兄,您若不介意,臣弟想求皇兄把这年糕赏阮氏一碟,行不行?先前到底吓着她了,臣弟觉得,还是、还是……”

    他觉得于情于理还是得跟雪梨赔个不是,但又没敢把这话说出来。按“礼”来说,没有亲王给宫女赔不是的规矩。

    谢晗嘟囔着续言说:“她就爱吃些甜的。”

    “……”皇帝的目光一扫,陈冀江赶紧低头看地,心说陛下您堵心不?那天认真尝了半天哪道是阮氏做的也没尝出来,今天七殿下扫了一眼就懂了。

    这碟年糕,就是他奉命特意去御膳房盯着,看到阮氏爱吃才吩咐给这边也呈一碟的,而且还真是阮氏切的。

    谢昭也想起那天的春饼,面色一阴,艰难地抉择是该把阮氏叫过来还是该把七弟踹出去。

第37章 心塞() 
陈冀江领了命就叫手底下的小宦官去御膳房叫人了。

    也不让他提是叫去紫宸殿,那小宦官办事也机灵,寻了个由头叫了人就走,雪梨直至到了长阶下才知道是要进殿去。

    她一下就紧张了。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在埋怨自己那块白糖年糕还没吃完,放凉了就不好吃了。眼下抬头望一望长阶上的大殿,立刻就不想年糕了。

    小宦官在旁边一垂首:“姑娘请吧,陈大人在里头等着呢。”

    雪梨强定心神,拎裙往上走。

    甫跨入殿门,就见陈冀江迎了过来,忙是一福:“陈大人。”

    “来了?真快。”陈冀江随口跟她一句寒暄,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备的案几,“七殿下说那天吓着你了,要给你赔个不是,陛下吩咐备了这个。”

    雪梨认真瞧了瞧。

    案几上置着炭火小炉,旁边有荤有素放了不少样东西,很是丰盛。

    她还没来得及再问点细节,陈冀江就已举步出去了。雪梨再看看案几、又看看一道门后灯火通明的内殿,对眼下的规矩礼数十分迷茫:要不要谢恩啊?真的能在这里吃吗?

    然后她自己琢磨了一下。

    里面没动静,估计连她到没到都不知道,她磕头谢恩他们看不见,声音大一些呢?会搅扰他们吃饭吧……

    再看看那一桌菜,备得这么齐全,她不吃直接出去肯定不合适,陈大人大抵在外面守着呢,她这么快就出去太奇怪了。

    殿外,陈冀江悄悄偏头看着,眼看这丫头连朝内殿磕个头都没有就心安理得地坐下拿筷子了,差点一头撞门上。

    雪梨第一筷子夹了个香菇。

    这香菇只是洗净后去掉了梗,并未腌制过,沾了油直接烤。烤熟后香味会重上许多,吃起来口感弹滑,搭各种咸鲜的酱都可以。

    雪梨开开心心地烤了三个,深棕色的蘑菇盖圆圆的,在炭炉上烤着看起来莫名地有点儿可爱。她便烤得很专心,这个翻翻、那个戳戳、另一个按按,炉上“滋滋”声不断,光听着都诱人。

    烤好后夹出来盛到碟子里,雪梨抬眸在桌上一扫,这才傻了。

    没酱?

    连辣椒面都没有?

    再看看那满桌的菜和肉,没有一样是腌过的,全是最原本的味道。虽然该鲜嫩的都够鲜嫩,但就这么直接吃,也有点寡淡吧……

    雪梨悲戚地蹙蹙眉头,想念自己那块没吃完的年糕了。

    内殿里,七王蹲身伏在门缝边看至此,扭头压声问:“皇兄,我去了?”

    皇帝还在悠哉哉地烤着羊小排,点点头,七王起身推门。

    雪梨听得门响抬头一瞧,立刻起身见礼:“七殿下大安。”

    “喏,给你调料。”七王把小碟往她手里一塞,“孜然和辣椒。皇兄说你若需要别的,自己进去拿。”

    他说着指指里面,雪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殿门仍半开,依稀能看到那个身影。

    这回就真要见礼了。雪梨甫一屈膝,还未跪下去,里面就先说了:“免了。”

    她直回身子,默默把那装辣椒孜然的小碟放到一边,闻得皇帝又慢悠悠地道了句:“需要什么自己来拿,外面的小桌摆不下,就没全给你备上。”

    谢昭说完静等答复。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从她的反应看看她缓过劲儿来没有。他觉得他这梯子搭得很到位了啊,先让她自己缓几天,然后叫到殿里来。叫到殿里来也先让她自己烤烤东西开心开心,然后再让位在亲王的七弟亲手给送个调料……

    他觉得他够宽和了吧?不吓人吧?一点也不像个坏人吧?

    眼见外面毕恭毕敬地一福:“奴婢这里东西够了。”

    得……

    皇帝叹气,起身径自朝外走来,到二人身边时停脚,不管她头也不敢抬的样子:“点心要不要?”

    雪梨立刻摇头。

    他想了想,又问:“酸奶想不想喝。”

    她刚一摇头,旁边七王喊道:“想!”

    “……”皇帝暗瞪他一眼,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外去,循循道,“你们吃着,朕出去走走。”

    出殿后交代外头的宫人备酸奶送进去。谢昭也没走远,在长阶围栏边站了会儿就回到了殿门口。

    殿门紧闭着,内亮外暗,他从这儿能看到他们俩在灯火下的身形,他们在里面若不仔细便看不到外面的影子。

    他很好奇阮氏在七弟面前有没有那么紧张。

    陈冀江和徐世水看着陛下在门边朝自己的殿里探头探脑的,不禁面面相觑:陛下您最近愈发童趣了啊……

    里面的声音徐徐传来。

    “吃这个!”七王拿起一盘子鱼片,也不让雪梨动手,袖子一撸,自己一片片往炭炉上夹,一边夹一边埋怨,“方才皇兄自己烤得特痛快,就不让我试,急死我了。”

    谢昭在外挑眉不语。

    雪梨听他这么一说就识趣地不跟他抢,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看得无聊了,就捧起一小碗酸甜萝卜吃着解闷。

    谢昭听不着她的动静,刚轻吁了一口气心说“原来也是一样拘谨啊”,就听里面清脆的声音一下响了:“快翻快翻!要糊了!”

    “啊……真的糊了!”七弟的声音很是惋惜。

    雪梨咯咯娇笑起来,他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而后听得她道:“我来!殿下您先吃这个香菇,刚才刚烤的!”

    “我不爱吃香菇……”七弟明显为难,转而又大大方方说,“好吧好吧,我吃一个!”

    谢昭心下哭笑不得,扭头吩咐陈冀江让太医开副消食的药来,让他们喝完再回去。自己决定还是不要在这儿听壁角了,转身下了长阶,打算随处走走。

    真是鲜少这么分明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

    。

    紫宸殿里,谢晗和雪梨吃得十分尽兴。尤其是谢晗,这些日子他一直为雪梨的“消失”而后悔来着,现在见她还好好的,心里自然很是畅快。

    于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越吃越开心,身份差别什么的早忘得干净,哪还有闲心注意殿门外是不是多了个听壁角的影子?

    雪梨回到御膳房时恰是备宵夜的时间,她看看膳间里忙碌的阵势,便知今晚的宵夜也没让尚食局备,洗了手就去帮忙。

    杏仁茶、翡翠虾饺、豆沙花朵包。雪梨看着膳单一怔——后两样都是偏主食些的东西,陛下这是今晚没吃饱……?

    不会是因为她和七殿下在殿里吧……

    她不敢深想,见子娴和汀贤都在做翡翠虾饺便去和她们一起做。

    这翡翠虾饺的讲究在面皮上,要调两种面,一种是普通的澄粉加淀粉,另一种是在澄粉淀粉里加点菠菜汁一起,调成翠绿色。擀面皮时一条白色在中间、上下各一道绿,包的时候把白色放在中间,绿色在两边。

    蒸过后因有澄粉,面皮就会微显晶莹,两边那两道绿青青翠翠的,就像翡翠一样,故称“翡翠虾饺”。

    眼下子娴调着白面、汀贤调着绿面,雪梨正好去调馅。

    她剥着虾,汀贤碰碰她的胳膊:“听说御前的人找你去帮忙啊?”

    这是方才来叫她去的宦官编的理由,雪梨便点头:“是。”

    汀贤有点好奇,压音又问:“御前不是人很多么?要你去帮什么?”

    雪梨一时编不出,面色一僵,倒弄得汀贤也跟着尴尬,立即道:“你不便说就算了……我不问了。”

    子娴则在另一旁悄悄问她:“你没事吧?听说方才陛下不太高兴?”

    “啊?”雪梨一愣,“怎么不太高兴?”

    子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不知道。就听说陛下晚膳用到一半突然出去了,脸色不太好,我还怕你出事来着。”

    雪梨怔然,只好装迷茫敷衍过去,跟子娴说:“我没见着陛下……”

    三人便继续做蒸饺了。混了些许猪肉和嫩笋的虾肉馅调好,一小团肉馅包进绿白相间的皮里,一个个包得胖胖的,包足了十个之后搁进蒸笼上锅。

    另一边,崔婉正磨着南杏仁。调杏仁茶不止要杏仁粉,还得要些许糯米粉。糯米粉有现成的,她正要叫人取来,抬眸一扫,见一打杂模样的高瘦宦官正拿了那张膳单要走。

    “站住!”崔婉一语喝住他,搁下磨至一半的杏仁,上前夺下膳单皱眉道,“这不是你能动的东西。”

    因为出了事要查验、生了病太医们也会翻阅近来膳食,膳单一贯是要紧的东西。尚食局里的膳单都由典记专门管着,旁人能拿起来看却不能拿走,就算弄脏了弄湿了重新誊抄,也要典记女官亲自来抄,还得是至少三人一同盯着。

    御膳房里这方面的规矩她虽是未着意打听过,但循理只能更严才是。

    “哟,女史。”那高瘦宦官作揖,面色微白,看着倒还镇静,笑得客气,“您刚来,大概好多事还不清楚。”

    这话说得实在含糊了些。

    崔婉眉头紧锁,见他伸手要拿,索性将膳单背到了身后,板着脸道:“这可不是小事,你说明白了。”

    膳间里气氛冷肃。一道从尚食局来的几人都同样蹙着眉打量那宦官,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

    那高瘦宦官目光闪烁,低着头半天没应话,崔婉面色愈冷,吩咐手下的常侍说:“去禀陈大人一声。”

    那常侍连忙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却是汪司膳先一步到了。

第38章 膳单() 
宦官一揖宫女一福,道了声:“司膳大人。”

    汪司膳瞧瞧那瘦高个的宦官又瞧瞧崔婉,皱起眉头:“怎么了?”

    崔婉便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了,说他打算拿膳单走不知是要干什么,又道:“而且这膳单也不是宵夜的,是今天晚膳的。呈都呈上去了,他拿它做什么?”

    “哦……”汪司膳悠长地应了一声,将那膳单拿过来扫了眼,却又递回那宦官手里,对崔婉说,“你别管了,他这是有事要办。”

    “大人?!”崔婉显然一惊,见那瘦高的宦官趁机要出去,立即侧身拦他。又朝汪司膳急道,“大人!先帝在时膳单上可是出过大事的,杖毙了一干宫人,此番若再出疏漏,罪责谁担着?”

    这话说得汪万植也一凛。

    先帝时的那桩“大事”离得还不算久远,他们多是知道的,是有心怀不轨的朝臣买通尚食局的典记女官拿到了每日的膳单,用了两个月摸透了皇帝爱吃什么。一剂毒药下得精准,试菜的宦官吃一小口死不了,皇帝但凡吃够三口必死无疑。

    但也真巧了,那日皇帝心情大好,把那道自己最喜欢的菜赏了身边的宦官,这事没成,下毒的人反备查了出来。

    据说查到最后发现连假诏都拟好了,一道是废储君——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另一道是说传位给十皇子。

    十皇子的生母连带假诏里要封的几位辅政大臣立刻就赐死了。十皇子是因当时才三岁,年幼到还不可能有“反心”才逃过一劫,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宫里上下也都有所耳闻——现下也快十岁了,还跟着一位出宫修行的太妃待在庙里,过几年到了岁数能不能混个封地都不好说。

    这桩事被崔婉一提,膳间里当即雅雀无声了,久久都没有反应。

    被陈冀江打发过来看看的徐世水就迎面撞在这“鸦雀无声”上,当即脑中一闪:得亏来了。

    他本是不想跑这一趟来着,觉得御膳房素来是汪万植管着,和他们御前井水不犯河水,但陈冀江怕是阮氏有什么事——她若出了事他们就不好交代了,所以差他过来看看。

    到这儿一看这僵局,合着汪万植也压不住了啊?那他还真得问问。

    一来二去,崔婉把方才跟汪万植解释的话又按部就班地跟徐世水说了一遍。大约是被先帝时的那事激着了,这回尚食局来的几个年长的都过来帮着说,尤其位在典记的邱氏更是蹙眉道:“我们也不是有心挑汪大人的不是,但奴婢还得多句嘴——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奴婢这典记也是要头一个被拉出去打死的!”

    徐世水听她们说的时候一声都没吭,其实这里面大概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不出意外,准是汪万植又拿了哪一宫的好处了,那边想知道陛下爱吃什么,他正好帮这个忙。

    嘿,刚经了丽妃娘娘那事,师父正愁不能给他添恶心呢!

    目光一扫,徐世水没多理旁人,只问那瘦高的宦官:“怎么回事啊?你说是不说啊?”

    汪万植心里“咯噔”一沉。他原是没把徐世水当回事的,只当他是来走个过场,这么一看,这是真要插手御膳房的事啊?

    他刚要说话,徐世水的眼风“恰好”瞥了过去,悠悠地又问了一句:“汪司膳,这事儿跟您有关没关呐?”

    口吻中的杀意弄得汪万植立刻不敢说话了。

    徐世水心说你个怂货。

    他也不急就静等着,汪万植果然不敢认,连连作揖:“没关没关!您也知道我管了御膳房多少年,出不了这样的事。”

    徐世水差点当众冷笑出来!

    不过他不认正好,徐世水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了,真闹到紫宸殿里去怕不好收场,但这堵他照样给汪万植添:“来人。”

    话音未落,两个宦官应声进屋。

    徐世水皮笑肉不笑:“这事跟汪大人没关系,咱完事和为贵。不老实的这个,拖出去收拾了,让上下都看着。”

    膳间中多人都明显一哆嗦!

    那瘦高个的宦官腿上一软跌跪下去,被往外拖时才反应过来,朝汪万植喊得撕心裂肺:“师父、师父您救我啊……!师父?师父!”

    再看汪万植,就剩从额头往外渗汗了。

    外头的人将那宦官拖到御膳房院外堵上嘴,回来跟徐世水禀说准备好了,一众御膳房的宫女宦官就惨白着脸色准备出去观刑。

    雪梨和子娴互相握着手,手心里全是汗,过了会儿岳汀贤也蹭过来跟她们握住手,手心里同样全是汗。

    三人互相攥了攥,强吞了口口水,正要往外去,徐世水踱了过来。

    他蕴起笑,想套个近乎又不敢碰雪梨,只得拍拍苏子娴的肩膀,和善说:“你们三个年纪还小,别吓着,回房歇着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三个小姑娘谁也没说出话,互相看看,朝他一欠身,拎着裙子逃也似的跑了。跑到院门口看到那瘦高个的宦官塞着嘴被吓得严实,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立刻往西边的住处去。

    她们的住处离御膳房并没有太远,好像跑了还没有一半距离,就听到了落杖的声音传来。

    互相喊着“别看别看!”,三人强忍着一起跑回屋里,重重撞上门,跌坐到地上至喘粗气。

    第一回见识到御前的规矩。

    雪梨环住膝盖还是直打冷颤。不论怎么安慰自己“是那宦官有错在先”,也还是吓得不轻。她在尚食局三年都没有见过有宫人被处死,打板子的数多些在她眼里就算惨破天际了,今天毫无准备地见识了不出二十句话就杖毙了个宦官的事……

    惊魂未定间再抬头看看,苏子娴面色惨白,岳汀贤直抚胸口,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喘了半天都没说话,又喘了半天,依旧不知该说什么,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坐到榻上接着喘。

    好久之后,岳汀贤抱过枕头抬头问她们:“咱们不会也这么被打死吧……”

    “不会不会!”苏子娴立刻摇头,摇得十分用力,“我们才不会犯这种死罪!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出宫!”

    雪梨听着这话,再度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始执拗地“琢磨”起那个人。

    谢昭,皇帝;言承淮,指挥使。

    两个明明相同又让她觉得截然不同的人不停地在脑海里撞着,激得她思绪乱极了。她越想越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对她还是蛮好的,今天还叫她过去吃东西来着!

    他曾经也说过,御前责罚尚食局的事他不知情。可是今天这样发生在御膳房的事呢,他也不知情么?是不是他的意思啊?

    思考这个真是矛盾死了,好像她心里刚刚有那么一点重合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又被撕开,再度让她的思绪拧成了一截椒盐麻花,再度变得解都解不开。

    雪梨觉得好像头顶长了片梨叶子,随着摇摆不定的心思一会儿这边倒一会儿那边歪。几个来回之后觉得烦不胜烦,往榻上一栽用被子蒙住脸,从外看去一副要捂死自己的架势。

    。

    是夜,汪万植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二更时索性翻身起来了,小徒弟连忙打着灯上前:“师父。”

    汪万植重重呼了口气,心里堵得慌。

    今儿这事儿,他心里明白是让御前找茬了。宫里头但凡可大可小的事,就没有刻意往大了闹的,都是息事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事儿呢?徐世水倒也没“往大了闹”,可他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还让他说不得什么,罪名放在那儿,他总不能四处跟人说是御前给他脸色看。

    汪万植心里这个难受!

    他们宦官无根,老了只能指望徒子徒孙养老送终,是以到了他这个年纪,能护得住底下的徒弟愈发重要。陈冀江这是让旁人都瞧着他护不住人,要断他的后路!

    汪万植越想越气,从陈冀江骂到徐世水、又从徐世水骂到崔婉,然后,他的思绪停在了尚食局上。

    这十个人都是陈冀江调过来的。

    她们是他专程弄来、准备着把他踢开的?

    汪万植回过味儿来。

    是不是陈冀江的意思兴许还不好说,但经了今天这事他起码确定了这十个人不是跟他一条心,她们守的是尚食局邹氏那边的规矩。

    崔婉敢当众跟他叫板,还越过他直接请御前的人来评判御膳房的事,端的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汪万植越想越气,原本还是坐在榻边生闷气,过了会儿就成了踱来踱去地直切齿。

    这么踱了小半刻的工夫,他挥手把小徒弟打发出去了,自己坐到案边,想想写写,把尚食局调来的那十个人都写了下来,挨个琢磨起来。

    啧啧,不老实的其实不少。

    崔婉和他当面叫板是一个,叫岳汀贤的那个隔三差五往御前送东西走关系他也知道,先前御膳房里可没人敢这么干。

    还有叫阮雪梨的那个,先前不显山不露水的,没让他觉出什么。直到今晚御前来人叫她去帮忙他才觉出点味儿来,合着也是个有心思的。

    还有那个站出来帮着崔婉说话的典记。

    汪万植一口气圈了四个人名下来,静默须臾,又在十个人命外勾了个大圈。而后把这单子压在砚台下,自己一边琢磨着,一边躺回榻上。

第39章 刁难() 
御膳房里,鼻子尖的宦官们最先嗅出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最近汪大人心情不好。

    私底下便免不了拿这个当谈资说道说道。这边嗑着瓜子的一位先说了:“瞧出来没有,汪大人好像憋着口气呢?”

    那边喝着茶消食的一个一咧嘴:“嘿?前头把他徒弟打死了,他能不憋气吗?瞧那脸黑的,我看这是要叫板。”

    这话到此便差不多了,先说话的那人直摇头:“他敢跟御前叫板?陈大人不踩死他!”

    又过了两天,反应迟钝些的也都觉出不对劲了。

    汪大人是心情不好来着,但他没找陈大人叫板,至少暂且没有。目下看来,他是打算整肃整肃御膳房?

    先是刚从尚食局调来的典侍郭氏被抓了个“点心摆的不好看”的错,这种错拿出来一说,旁人就知道至少有六七成是找茬。但这不要紧,“官大一阶压死人”放在这里特别管用,郭氏解释都没的解释,在外跪了半个时辰。

    一月末的天还冷着,恰又赶上月事,郭氏当晚就疼得在榻上喘不上气了,之后几天也没起来床。

    在这几天里,典记邱氏和女史崔婉都跟着倒了霉。

    邱氏据说是因为往汪万植房里送上个月的膳单时晚了片刻,挨了好一顿训,一委屈就哭了,正好让汪万植抓了个错——你个宫女还敢随便哭?顺理成章地打发回去闭门思过去,要闭门多久就不知道了,这个汪万植没说。

    崔婉的事,更是连雪梨她们几个不谙事的小姑娘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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