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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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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禁不住一笑,走过去从后面拥着她将她转了个身:“别看了,你长点肉也好看,显得丰润!”
雪梨挣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嘟囔说:“做完月子我必定少吃些,最近是胖得太多了。”
怀阿沅的时候也是这样,活脱脱吃成了一颗大胖梨,弄得她一度不敢出门。后来好生费了一番工夫才恢复回去,能重新穿上怀孕前的裙子的时候,雪梨觉得天都亮了!
二人又借着这个话题亲密了好一会儿,雪梨被他圈在怀里对此事表示委屈无奈,他就搂着她哄她,时不时地亲一亲蹭一蹭,等到膳上齐了,二人便适可而止地停了。
他们一并坐到桌边用膳,雪梨吩咐蜜枣去叫阿杳阿沅来。两个孩子是分别进来的,没什么事的阿沅来得早,原还在练字的阿杳则写完了手头余下的几个字才来,稍迟了一会儿。
阿杳一进屋就捏鼻子皱眉:“好酸!娘你又吃什么啦!”
哎呀就吃了点糖蒜嘛!
雪梨被女儿这带着声讨的口吻弄得不好意思,招手让她快坐,立刻从眼前的盘中拿了只螃蟹放到她碟子里。
阿杳这两天也馋这口螃蟹来着,不过知道娘不能吃她也忍着不提——娘在吃上比她讲究多了!她这会儿吃会馋到她的!
现下螃蟹到了眼前阿杳就高兴了,扭头四下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就听菡在屋里,脆生生道:“听菡帮我剥嘛!”
听菡刚要上前,被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一笑:“父皇教你用蟹八件,自己剥才有意思。”
他话音一落,不用另作吩咐,宫人就呈了两套事先备好的蟹八件上来。锤、镦、钳、铲、匙、叉、刮、针齐整地摆在一只小箱子里,谢昭拿了方墩置在案上,又将一只完整的螃蟹放在方墩上,然后拿了“剪”。
他手上熟练地把蟹腿蟹钳子都剪了,看阿杳力气不够剪不开,便握着她的手帮她一起剪。之后小锤在蟹壳四周细碎地敲了一圈、小铲一劈卸开了背壳。
这就可以吃啦,匙、叉、刮、针四样要灵活取用才能完美取食鲜嫩的蟹肉和蟹黄蟹膏。
这套东西雪梨也用得很好。初学时觉得宫里讲究忒多、这么吃螃蟹太麻烦来着,用熟了才发现这么吃蟹真的添了几分雅趣,比徒手掰壳好看多了。
眼下看阿杳蹙着眉头摆弄她也不帮忙,阿杳闷声折腾了半天终于把油亮金黄的蟹黄取了一大勺出来,一吃进去她就笑了,下一勺就喂给了阿沅。
谢昭一刮她的鼻子:“你吃你的,父皇喂阿沅。”
“嗯!”阿杳应得愉快,之后大概又猛地想起来“娘不能吃螃蟹”这个可怜事,望了望膳桌,从南腿凤梨底下夹了一块凤梨给雪梨。
雪梨近来很爱吃这个,哪怕这道菜的主角应该是上面的火腿。
她觉得火腿腌得太咸了,但底下的凤梨则是糖渍的,与火腿同蒸后外层淋了一片极浅淡的咸味,里面则仍甜得像蜜一样。更要紧的是这个做法里出来的凤梨热乎乎的,吃在嘴里软滑温热特别舒服,又是甜中带酸的味道,她每回都能把底下的凤梨全吃掉,只剩几片火腿飘在浓稠白透的糖汤上。
美滋滋地连吃了三块阿杳送过来的凤梨、自己又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吃掉之后,雪梨看到谢昭还在喂阿沅吃螃蟹。
这或多或少和他近来的心绪有关。大抵是因为越发明晰地察觉到兄弟之间已不亲近了,来她这里时,他不经意间就会待两个孩子格外亲——虽然本来也够亲的了吧,但他现在这样雪梨犯不着拦着,两个孩子也喜欢跟他待着。
只是偶尔细究个中缘由,雪梨心里总会有那么点悲戚沁出来。暗咬咬唇,她夹了两条蟹黄蹄筋喂到他嘴边:“别光顾着喂他。”
“……嗯。”谢昭偏过头来吃了。蹄筋染上蟹黄的味道之后变得鲜美,这道菜又偏清淡,不用搭主食也不会觉得咸,正好能体会那个筋道。
吃完之后他终是稍稍一喟,摇摇头,又把手里这只螃蟹里余下的嫩肉喂给了阿沅,才专心自己吃。
。
九月初,御驾回洛安时,宫中已经在筹备重阳了。
宫里有许多节日都是随着皇帝的去留办的——他在就大办,他不在就简单一些。
唯有这重阳节,他在不在都不怎么影响繁复程度。主要是因为重阳节中最要紧的一样是“敬老”,是以不论有没有他特意的吩咐,各宫还是要给太后和太妃们贺上一番的。
雪梨回六格院当晚就听芝麻说,今年太后那里门可罗雀。虽则正日子还没到,但往年这会儿各处的礼是都会送到的,眼下却还没见到几样东西。
她皱着眉头掂量了好半天,一点头:“豆沙,你和白嬷嬷去库里挑几样礼吧,最好是轻巧方便又不失贵重的。然后你带上杏仁芝麻蜜枣红糖一起给送去,不用进殿拜见,交给那边的宫人便是了,再替我在殿门口给太后磕个头就行。”
豆沙一听,神色看起来十分犹豫,但雪梨只挥挥手让她快去,她也只好依言去了。
挑帘进了白嬷嬷那里,豆沙小心翼翼地问了问白嬷嬷的想法,坦言跟她说:“奴婢觉得娘子这事儿做得欠考虑,嬷嬷您若也觉得不合适,您劝劝娘子去?”
她话音还没落,白嬷嬷就笑了:“这事啊……娘子没欠考虑,是你欠考虑了!”
豆沙愣住。
“行了行了,咱挑礼去。”白嬷嬷一拉她的手往外走,“一会儿去太后那儿我也跟你们去。听说太后近来病情反复,万一你们去了之后正好撞上什么事,我跟她身边的嬷嬷也熟,能帮你们挡一挡。”
白嬷嬷这就把话题扯开了,而后挑礼时也没再解释为什么这事阮娘子没欠考虑。她是懒得多费口舌,豆沙也不问,可耐不住杏仁和芝麻好奇,路上一直追问她这里头到底是什么轻重,白嬷嬷终于不得不点这几个丫头几句了。
白嬷嬷说:“从前人人都给太后备礼,那是因为太后势大。现下不备了,是看陛下出手治了太后和曲家,依着陛下的心思办事。”
五个宫女都点头,转而又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白嬷嬷嗔笑:“你们啊……凡事就会看面上!怎么不想想,阮娘子这么办事,是依着谁的心思的?”
五人思量一番,这才陆续露了恍悟的神色!
这也是陛下的心思啊!不管他和太后关系如何,这回提前回来,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旁人指摘他不孝的——原本的打算可是等阮娘子坐完月子再回来的。
所以他哪里会希望旁人“依着他的心思”不给太后备礼?这俨然是跟他想堵悠悠众口的做法拧着干啊!
那还是阮娘子这么办好,她和陛下亲近又有皇子帝姬,一份厚礼送去不仅是自己的孝心,还帮儿女都带了意思。这样传出去,旁人才会赞陛下不计前嫌呢,这才是陛下想看到的!
方才又是不解又是忐忑的几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捧着礼继续往长乐宫去,办差办得理直气壮。
到长乐宫后托门口的宫人往里一禀,过了会儿,却是七王谢晗亲自迎了出来。
“代本王多谢阮娘子。”谢晗稍一颔首着人将礼接过,又指指丁香奉上的一盘重阳糕说,“母后赏的,带给平安帝姬和皇长子吧。母后说深秋渐凉,孩子还小,就不必过来问安了。”
“诺。”白嬷嬷领着五人齐一福,心下知道这准不是太后的吩咐、而是七王自作主张代她说的。但既是场面话,便是放在场面上看的,谁也不会戳穿了去刨根问底,这么互相配合着粉饰太平挺好。
是以白嬷嬷又笑意满满地与七王客套了几句、替雪梨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几人才告了退。
她们身后,七王目送着她们离开后一叹:“丁香。”
“殿下。”丁香上前听命。
七王揭开她手中托盘上搭覆着的杏色绸子,看了看底下的几样礼:“其他的收起来,那个金丝楠木雕牌等母后清醒的时候呈给她看。别多提雪梨,就说是皇长子看着喜欢才挑出来的。”
“诺。”丁香垂眸福身恭谨应下,心下多有点不是滋味。
她比七殿下大几岁,过了年关也到了可以放出去嫁人的时候了。七殿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一直以来,他总还有点残存的小孩子脾气,做事总考虑不足,一生气更是拍桌子就争。
但这四个月来,他显然变了许多,眼底最后的那两分稚气到底脱尽了,变得很会在其中周旋。
丁香和张康都知道,殿下这是竭力地想调和母亲与兄长的关系。但是谁都帮不上什么,只能看着他自己支撑得艰难,收效却微乎其微。
。
六格院里,雪梨见到白嬷嬷带回的重阳糕,又听她重复了一遍“太后”说的话,也知道肯定只是谢晗自己的意思。
太后若待阿沅好些也还得了,话里还提了“平安帝姬”,就显然不会是出自她之口了。
但是,罢了,人生在世何必太斤斤计较?雪梨觉得有节便好好过,至于这重阳糕是谁赏下来的那不重要,哪怕客套味十足也仍是个祝福。
因为计较其中真假而闹得自己无心好好过节就是傻!
是以她跟阿杳阿沅说:“皇奶奶还有七叔叔给你们送了重阳糕来,热一热就可以吃啦!”
阿沅就开心地开始等重阳糕了,阿杳则说“给锦书留一份”——锦书中秋节时回家了,但现下是在宫里的,只是一早被五王妃和她的生母高良娣带去向成太妃问安了。
片刻后热腾腾的重阳糕端进来,三层软糯的白色中夹杂着五彩缤纷。依稀能辨出红绿果脯、红豆、果仁几样东西,扑面而来的红糖香甜也浓郁极了。
雪梨给阿杳阿沅各夹了一块,提醒他们:“慢慢吃,嚼细点。”
又是糯米又是果仁的,吃急了会不舒服。
谢昭来时就看到母子三人围坐在桌边享受重阳糕,案上还放了一小壶重阳酒应景——不过真只是“应景”而已,雪梨有孕不能喝,两个孩子太小也不能喝。
他就走过去自斟自饮了一杯,阿沅伸筷子便又戳起一块重阳糕,举起小手要喂他:“父皇吃!奶奶送的!”
谢昭的神情在他的稚嫩语声中一滞,摸摸阿沅的头,侧首看向雪梨:“你去见太后了?”
“没有。”雪梨随意地拍拍旁边的空椅子示意他坐,如实道,“今儿不是重阳么?我觉得总该表示点什么,就让白嬷嬷挑了礼送过去。到那边是七殿下亲自迎出来的,说太后赏了些重阳糕。”
原是这样。
他方才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多天都没人去给太后送礼,片刻前突然听说后宫和外命妇们都开始去长乐宫外磕头见礼了,原来是她起的头。
“……我想喝一口,行吗?”雪梨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谢昭一哂,又倒了小半杯送到她口边:“喝吧,这酒不烈。”
她一边喝一边偷眼瞧他,显然有点心虚。
谢昭嗤声一笑:“没事,挺好的。我原还在头疼这事怎么办呢。”
回来是为了向天下人一展孝心,但是旁人却都不配合。他本都琢磨着如果一直没人去,重阳前晚他就亲自去一趟领这个头的,她早几天替他做了倒是更好。
他也吃了一小块重阳糕。
酸甜的果脯与糖的味道在口中融合着,有些复杂又并不难吃。倒和近些日子的心境挺合的,很多时候虽然酸涩了些,但总有人能来给他添上一抹甘甜。
他又饮了一杯酒,再度看看雪梨,她却只是在很投入地吃着重阳糕,完全没有察觉他心绪间的复杂。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她还是在闷头吃,一脸享受,对他的注视毫无察觉!
啧,有孕五个月了呢……
谢昭认真回思一番她怀阿沅时他夜读医书读到的内容,却是五个月无误。
晚上见吧梨子。
第157章 一双()
出于稳妥考虑,谢昭在“晚上”到来之前,还是先传严御医来又把了一回脉。
他隐隐晦晦地表达了一下想那什么的意思,严御医支支吾吾地表示最好还是不要那什么。
这意思一出来,谢昭便有些担心了:“胎象不好?”
“胎象倒是……挺好的。”严御医面色深沉,吐了这七个字之后缄默了好久才又说,“但陛下还是先不要和阮娘子……咳,为好。”
这话听着就奇怪了,谢昭分明地记得,自己从医书上读到的不止是“可以”,而且是说“有益处”,且上回在雪梨打听的时候,严御医自己也是这样跟她说的。此番却是表示不行,还说得磕磕巴巴,显是隐瞒了什么。
皇帝眉头一皱:“说实话,究竟怎么了?”
严御医额上沁了一层冷汗,抬手擦了擦,又觑觑皇帝的神色,下拜:“陛下,阮娘子胎象稳固。但她、但她怀的可能是双生子,若行房便可能于胎儿不好了。”
一方厢房里静了须臾。
“你说什么?”皇帝的话中有忍不住笑意。
“臣说,阮娘子怀的可能是双生子。”严御医说着又擦汗,“但但但……但只是‘可能’,臣也不敢打包票。”
之后大概有近一刻的工夫,严御医都在吭哧吭哧地跟皇帝强调“也可能不是”。等他告退出去,便见陈冀江正在墙底下偷着乐。
“……陈大人。”严御医阴着张脸颔首致意,陈冀江赶忙敛了笑,转过身来作揖:“严大人您慢走,慢走。”
等严御医一走,他就忍不住又接着笑了。
陈冀江心想,这严御医谨慎又胆小可真不是吹的——他这是怕万一自己走眼了,陛下会怪他,才会在提了一句“可能是双生子”之后玩命强调“也可能不是”。
若让陈冀江来说,他准不强调后面那一堆。
真是的,让陛下高兴高兴有什么不好?就算到时候只有一个,那也照样是喜事啊,陛下顶多也就是小失落一下,才不会真拿这个怪罪谁。
心里腹诽完了,陈冀江扭头就找徐世水去了,他跟徐世水说:“去,先替阮娘子把乳母挑了。规矩你知道,必须查清楚了,日后出了岔子我头一个削你。”
徐世水就赶紧保证不敢不敢,然后又说:“师父,人早就挑过了。按规矩要四个,我给选了八个备下,万一到时候有个病了的也有人替。”
他觉得自己这事办得够周全的了,可陈冀江又道:“甭废话,去再挑八个。查完之后就接皇城里来,把人照顾好了,兴许用得着。”
……十六个里挑四个用?!
徐世水不太懂了,可师父这么说了他得照办,赶忙一作揖就去了。
陈冀江心里这个乐呵,其实他真想把刚才听墙根听着的好事跟旁人分享分享,可想想还是忍了,免得平白惹事。阮娘子现下已经够惹眼的了,她给太后送礼都立刻就有那么多人跟着,可见里里外外有多少人盯着她。
陈冀江这般思量着,连跟雪梨身边的人都没说——反正她胎象很好不是?那就该怎么安胎怎么安胎,至于是一个还是两个,等生出来的时候,旁人总会知道的。
。
躺在榻上的雪梨还有点小兴奋。
这种事,不止是他忍了几个月,她也一样啊!
想想怀阿沅那时到了后来也偶尔会来一次,她还记得那种感觉挺奇妙的,能感觉到他不一样的爱意,她也是一边让自己松快一边又小心地感受着孩子的存在。
生完阿沅之后她还时常会想想那时的感觉,有时候还有点小怀念,毕竟是不一样的感受嘛!
然后,她躺在榻上等啊等,等啊等……
他迟迟没过来。
“豆沙?”她轻唤了一声,豆沙挑帘进来听吩咐,她问,“陛下呢?”
“陛下在南厢抄经呢。”豆沙回说。
……抄什么经啊!
做这种事之前为什么要抄经啊!
清心寡欲之后还能有心情干这个……?
雪梨懵圈地侧躺在榻兀自纳闷,但也没让豆沙去请。
又过了一刻还多,她才听见珠帘碰撞的声音,光线撞入眼中才察觉到自己刚才都困得闭眼了。但看他已换好中衣往这边走,她立刻蹭到了榻内侧给他让了地方出来。
谢昭揭开幔帐,入目之景是榻上被她蹭得很有些凌乱,可见方才没老老实实地躺着。
“……”他的视线与她的明眸一触,旋即躲开。坐到榻边深深地一呼一吸之后才躺下,心里又念了一遍“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雪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向他蹭一蹭,左手左脚同时攀到了他身上。
正给自己静心的谢昭:“……”
雪梨衔着笑在他耳边羞答答道:“来吧,我准备好啦!安胎药也喝过啦!”
她说着,搭在他领口的手抓了一抓,带着或多或少的挑弄意味,却见他眉心一跳。
他快速地钳住她的手,偏头看向她:“雪梨。”
“……嗯?”她察觉到他情绪有点复杂,却又不知道原因。
“那个……咳。”谢昭强定了定神,先把她的手放下,又把她的腿也从自己身上拨下去,心速才终于缓下来些。
他又深吸一口气:“咱们还是别……嗯,为好。严御医说你怀的有可能是双生胎,虽然你胎象很稳,但还是忍忍为宜。”
雪梨脸上的茫然登时化为震惊!
她傻眼地望着他,眉梢眼底三个字:你说啥?
谢昭正正色,翻过身揽住她,手抚抚后背:“听话,咱不冒这个险。再有四个多月你就生了……做完月子再说!”
雪梨完全沉浸在震惊中缓不过来,听他这么说了都还是回不过神。
过了一会儿,可算从万千思绪里抽了一条还算清晰的出来:“那个……双生子……”
谢昭:“嗯?”
她面色微白地抬头看他,满是无助:“生孩子很疼啊……我、我生阿沅的时候,觉得自己只差一点就要疼死了,这这这回……”
她一回想那个过程就一点都不觉得这事很美好了!
——其实当初也不觉得美好,满满的痛感简直生不如死。知道咬牙忍住便将有孩子诞生只是给了她一个“希望”,但并不意味着她能享受那种剧痛!
所以到现在她也只是觉得再来一次一样的痛她能忍,但如果是两个孩子……
雪梨无可遏制地害怕!!!
不止是疼而且还更容易死啊。虽则她的胎象着实很好,可是生孩子这事,毕竟极耗精力。她闲来无事也会翻翻这方面的书,不止一个例子让她知道,许多女人虽然不算是“难产而死”,但却咬紧牙关生完了两个孩子之后自己就油尽灯枯命丧黄泉了!还有更多生完之后落下病的——这都是身子越虚越容易落下病啊,生两个比生一个费力气,那肯定更虚啊!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手重新攥住他的领口,却全是恐惧,“我害怕!特别怕!”
“没事,别怕……”他揽着她哄得挺苍白,心里多少为自己听说此事时的高兴而自责:他显然只想着自己能多一个孩子了,一时却忽略了她会有多疼多累,那是真能要她命的事。
谢昭抚在她背上的手紧了紧:“别多心,你胎象尚好,应是不会有险。”
她也正在跟自己说这个,但还是克制不住去深想,越深想就越怕!都说母亲护孩子的心是天性,但在雪梨看来,这种所谓“天性”其实是指如果自己境况很不好,她会能保孩子就保孩子——比如若她和何皎一样体虚至极,她也会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把阿杳生下来。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比自己病病殃殃地生熬着要好。
可按她现在的情况,她做不到!
她已经有丈夫有儿女了,她做不到为一个或是两个还没见过面的孩子搭上自己的命。他们出生后会有很长的路要走、会有一辈子的幸福——可她也是啊!
她泪眼迷蒙地望着他,望了好久之后擦了把眼泪,撑身从他怀里挣出来坐成跪姿,却到底没敢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她特别想说,万一到时候她有个什么岔子——比如生了一个之后熬不住了,他能不能舍弃孩子留她的命?她是真的不想死啊!她把打算想得很长远,想过看阿杳嫁人、看阿沅娶妻,甚至想过给鱼香配个雄姿英发的公狮子……
如果死了,这些就都看不到了。
但这话到底是不能说的。无论她心里有怎样的理由,她怀着的是大齐的皇子帝姬。
而且,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他没经历过那种疼痛和恐惧,听她这么说了,大概只会觉得她心狠自私,竟然还没到那一步便想着舍弃孩子的命来换她自己活着了……
雪梨贝齿在口中紧咬着下唇,直到咬得满口腥甜了,她终于躺回去。
她面冲着墙,背对着他说:“睡吧,我会好好安胎的。”
背后传来一声轻喟,过了会儿,他的手环过来:“你放宽心,到时候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一缩,然后一夜沉睡,却是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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