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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关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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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个整洁得体、笃定沉稳的神态,没有特殊的表情,只是,那双有神的眼眸闪烁难解的光芒。
  “啊!你……开完会了?”而顾以情照例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手足无措,“文、文秘书请我进来等你的,她还倒咖啡给我喝。我刚刚在看这个萤幕保护程式,做得满漂亮的,不过如果配上音乐或解说可能会更好。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案子,下次弄给你看,还有这个滑鼠垫,设计得很高雅,图案跟地毯是相同的花纹吧,我……”
  望孟齐长腿一跨,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然后,清楚如果不立刻阻止她的话,她这样紧张的滔滔不绝还会持续下去,望孟齐当机立断,用了自古以来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不是那个电视电影中爱用的、香艳刺激的方法,而是——
  伸手,用力捣住她的嘴。
  “够了。深呼吸。”望孟齐命令。“对,再一次。深呼吸。很好。”
  乖乖照做之后,乌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无辜地看著他。
  “我现在要放手了,你不用向我报告滑鼠垫或电脑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我外面天气怎样、中饭吃过什么,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可以吗?做得到吗?”
  按在掌心的柔软唇瓣动了动,她点点头。
  “很好。”望孟齐栘开手,残留的温润触感好像可以烧穿手掌似的,他很谨慎地把手插进裤袋。
  清了清喉咙,望孟齐居高临下望著那张好久不见、令他日夜悬念的睑蛋,低声问:“你最近好吗?报导没有造成你太大困扰吧?我很抱歉。”
  他向她道歉!居然是他在道歉!
  顾以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一直想联络你,可是不知道怎么联络。你的手机都没有开,也没有回大厦,我去敲门,只遇到尹浬。”望孟齐有点懊恼地耙梳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总之,我很抱歉。我已经和几家杂志社谈过了,他们应该不会再继续盯著你。”
  顾以情整整呆了三分钟,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才是该道歉的人。其实今天来,就是想跟你道歉的。”顾以情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想插嘴的意图。“我知道现在风头还没过去,我不应该贸然跑来找你,可是……”
  他看著她神色中出现迟疑和挣扎,然后,她摇摇头,甩开那些情绪,毅然说:“可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记者是在盯尹浬,你是被我们连累的。真的很抱歉。'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不过,听见她话中的“我们”两个字,还是让望孟齐觉得好像是被硬灌下一大口没加糖的柠檬汁。
  “我没有怪你。”半晌,他才成功压制了那一阵阵的酸意,淡淡地说。“不过尹浬是公众人物,应该更小心一点才对。他常常这样半夜去找你,实在不大恰当。”
  顾以情听出他语气中的冷硬之意,更是惭愧得抬不起头。“是,我也知道。真的很抱歉。只不过他都不回家,所以我才……”
  她硬生生打住,咬住下唇。
  “回家?”望孟齐眯细眼,“你跟他,住在一起?'
  “我……他……呵呵……”她紧张兮兮的傻笑两声,握在手中的棒球帽被扭来扭去,都变形了。“现在没有了。”
  “那以前呢?你们……住在一起多久了?”他的语气再酸一点的话,就可以拿去饭店洗缝部门当强力清洁剂了。
  “大概……二十年?”圆圆眼睛还是好无辜的样子,只是,她的唇瓣有点颤抖。
  她在冒险。她想让他知道这个秘密,不想再欺瞒。
  因为,看他提到尹浬时,那努力克制的受伤表情……顾以情决定豁出去了。
  “你们同居了二十年?!”望孟齐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不过话一出口,才自觉有多蠢。一向谈笑用兵、很少失态的他,此刻只能张著嘴,露出少见的惊愕表情。
  “姐弟之间,没有人用‘同居'这种讲法的吧?”门口传来敲门声,然后,清朗的嗓音随之出现。“嗨,两位,打扰了。”
  “你、你,你……”换成顾以情惊愕莫名。“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尹浬;他头发乱乱的,上身衬衫开了三颗扣,黑色紧身皮裤让人怀疑他到底怎么能自由活动,一边耳朵还戴了耳环,骚包得吓人。
  不过,他脸上却带著阳光般的笑容,愉悦地走进来。“我叫顾以法在你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能随时掌控你的行踪,你不知道吗?”
  小会议室里的两人都还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没人对他的笑话做出任何回应。尹浬叹了一口气。
  “老妈下午发现你不见了,很紧张,打电话问我。结果还真的被我猜到。”尹浬摊摊手,“只能说你太好预测了。我们正好过来参加记者会,同公司的师妹出书,公司要我们来献个花。我顺便上来看看。”
  顾以情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楼下有记者?”
  “有一整间的记者。所以你等一下出入小心一点。”尹浬摇摇头,对姐姐毫无办法。“你就不能打电话联络望先生吗?这样见面,会造成望先生更多困扰。”
  “可是我……”
  “你们是姐弟?”望孟齐自认不是反应慢的人,可是,他一直到现在才完全吸收了全部资讯。“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完全不像!”
  高大瘦削、肤色黝黑的尹浬,站在娇小丰润,雪白甜美的顾以情身旁,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们有任何相像之处。
  “所有亲戚都这样说。”尹浬显然很习惯了,他很神奇地从紧身皮裤后面口袋好像变魔术一样掏出皮夹,然后,抽出身分证,递到望孟齐前面。
  待望孟齐详细研究过本名顾以理的尹浬出生年月日、父母姓名之后,尹浬又已经很有效率地挖出姐姐身上的皮包、找到里面的证件,把她的身分证也递过去。
  果然,同父同母,一个是长女,一个是长子。
  望孟齐瞪著手中的证件,不发一语。
  “我该下去了,助理在车上等我。姐,你也快点回家,老爸已经知道你溜出来了。”尹浬拉了顾以情一把,低声说:“你真是瞻前不顾后,回去会被电死。”
  “不会的,他只是会余生都不跟我讲话而已。”顾以情惨淡笑笑,“我还要去找吕爱湘小姐,向她道歉……”
  “这个交给我就好,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你不要担心这么多好不好?”尹浬口气有点急。
  “我知道,我等一下就走了。”
  “我送你。”沉默半天的望孟齐终于从身分证上抬起视线,笃定地望著两人。
  “你要送?”此话一出,有三个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是三个没错,不包括望孟齐的,却包括刚走进来的秘书文小姐的下巴。
  “总监,你五点还要开会,向总经理业务简报。这些是你要的资料……'文小姐徒劳无功地提醒著。
  “我知道。”望孟齐沉思片刻,做出决定:“我在车上会打电话跟总经理说明。”
  “可是……”
  “就这样,不用多说了。”等待多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面,望孟齐只清楚知道一件事:他下会轻易放她离开。
  看著望孟齐小心却坚持地握住姐姐的手肘,把她往员工用电梯带时,尹浬忍不住在后面叫:“望先生。”
  望孟齐按下电梯按钮,冷静回头,
  “我的身分证。”尹浬笑咪咪地走过来,伸长手接过那张小小纸片,然后脸色一正,认真交代:“如果你不小心看到我爸,记住,绝对不要提到你认识我。”
  望孟齐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为什么?”
  “你问她吧。”尹浬熟稔地拍拍顾以情的头。“她就交给你了。穿这样在街上乱晃,真是欲盖弥彰,一看就知道要去做坏事。”
  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名人会被狗仔队拍到,尤其是在谣言已经产生、被传得风风雨雨之际,还被拍到如山铁证。
  在她的想法里,如果清楚认知自己可能是热门目标,正常人都会知道要谨言慎行,提高警觉才对。
  现在了解了,就是“情不自禁”四个字。
  她忍不住想去找望孟齐。望孟齐送她回去时,明明到家门口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完毕,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分开,两人都拚命找著不重要的话题以拖延时间。
  最后,不能不走了,望孟齐按著她的肩,坚定地说:“如果你家里真的因为这样而责备你的话,跟我联络,让我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顾以情一想到自己毫无缺点,只是固执到惊人的父亲,她两颊的淡淡粉色又慢慢褪去,她努力强颜欢笑。“不用啦,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温暖的大手慢慢栘到她颈侧,然后,手掌托住她的脸蛋,仔细审视著她。“你瘦了。最近……压力很大?是不是又常常熬夜做网页?”
  被他刚硬外表下流露出来的关怀给深深触动,顾以情用力眨眨眼,把突如其来的泪意给逼回去。
  他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只要碰触到她滑腻的肌肤,就像黏住了似的,完全不想移动。
  “等过一阵子比较没事了,再回来信华吃饭。”望孟齐笑笑,“最近餐饮部都在开会讨论冬季菜色,今年有计画要推健康食补,你来补一补吧。”
  “去信华吃饭都要写报告。”顾以情小小声抱怨。
  望孟齐的笑意更深了。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觉得心情轻松开朗,有拨云见日的感觉。“那就去别的地方吃。我陪你,而且保证不叫你写报告,怎么样?”
  “一言为定!”顾以情终于露出了甜美笑容,虽然很短暂。
  回家之后,父亲的冷淡和母亲的唠叨都突然变得可以忍受了,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也彷佛被人用魔法变走了,她总算可以不用在夜里辗转失眠,坐在餐桌前一面没楕打采的瞪著妞妞,一面等著天亮……
  他没有怪她,而她也把秘密说出来了。还有,那天在车上,他含蓄地告诉她,吕爱湘只是比较熟的普通朋友,曾经约会过一段时间而已,现在没有了。
  本来只停留在偷偷有好感的阶段,慢慢在酝酿、还扑朔迷离的情愫,却被突如其来的八卦新闻给迅速加温,把两人推得更近,
  真相永远比新闻更戏剧化,这算是一片混乱中始料未及的好事吧?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因祸得福?
  她又有心情打扮自己了,虽然只是出去跟委托业主吃饭、谈案子,顾以情还是早早起床,换上规规炬炬的套装,还化好淡妆,对冷著脸、好像没听见她说话的父母交代过后,在晨光中出门。
  不要再被那样的冷淡给刺伤。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转的。顾以情不停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打气。
  何况,还有望孟齐。他优雅而笃定的嗓音、温暖的大手、专注的凝视……都让她光回想就从心底暖了起来,完全不介意阴冷潮湿的台北冬季。
  而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在一通电话之后,便被打得粉碎。
  第八章
  情不自禁,是要付出代价的。
  坐在医院等候区的冷硬塑胶椅上,顾以情想著,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身上还是早上出门时的套装,她的唇色却不再鲜丽,总是带著甜美笑意的脸蛋,此刻只剩下一股茫然的苍白。
  “你爸爸是被你气的!他被你气到昏倒!”案子谈到一半,顾以情被一通电话叫到医院急诊室,她的母亲红著眼、愤怒激动地控诉著,把报纸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你看看这写成什么样子!”
  顾以情低头,呆滞地看著散在膝上、花花绿绿的娱乐新闻皈面。
  就是这份素以扒粪、耸动报导闻名的报纸,大篇幅刊载了那天望孟齐送她回家时被偷拍的照片。望远镜头把车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望孟齐正亲昵地抚著她的脸。记者看图说话似的写了许多麻辣的“设计对白”。
  除此之外,她家的门牌,地址都被刊出来了。由于他们住的是法院宿舍,了不起的记者查到了顾父的职业,也查到了尹浬的本名,大剌剌地把他们小心隐藏的一切钜细靡遗地公诸于世。连尹浬从大学时代就离家、与父亲势同水火的事情都添油加醋,极尽煽情之能事的写了一大篇。
  她父亲早上看了报纸之后,气得连话都不想讲,说要回房间去躺一下,结果才站起来,就昏倒了。
  送到急诊室后,医生初步诊断是脑溢血,立刻通知家属、安排开刀。
  漫长的等待,并没有在手术结束之后告一段落。他的父亲转到加护病房,…直到此刻,深夜十一点多了,还没有苏醒。
  医生很坦白地说,三天之内部还是危险期,会不会醒来,会有怎样的后遗症,没有人知道。
  这已经足够让她像被猛揍一顿,全身都发痛了,她的母亲还要追上来狠狠甩她两个耳光:
  当然没有真打,只不过,那尖锐而悲愤的控诉所造成的效果,远远超过实质上的皮肉疼痛。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不能找个稳定的工作,找个正正经经的男人交往?!要搞成这样?!”一字一句像是子弹一样,射进她已经淌血的胸口。“你爸爸从小花多少心思栽培你、教你,结果到头来,你让他这么失望、这么痛心!”
  顾以情的手紧紧握成拳,她的指甲陷入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她没有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要有著洋娃娃般无辜而迟钝的武装,就可以当作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没办法伤害她……
  “妈,不是姐姐的错,你不要这样。”临时取消通告赶到医院的尹浬,此刻也顾不得来来往往医护人员对他的注目礼,倾身过来,试图要化解。
  “你也一样!”焦急,惊恐又愤怒的母亲,盲目地为自己汹涌的情绪风暴寻找出口,把一切都发泄在儿女身上。“大学不好好念,去当什么明星,演员!你爸爸对你期望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堕落就算了,还拖著你姐姐到处去,如果不是你叫以情去住你买的房子,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买房子,是要给你们住的,可是你们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尹浬的手也握成了拳,他的嗓音里有著压抑的愤怒。“姐姐在家里只能当受气包,从来不会反抗,我看不下去了,才叫她搬出来的。”
  他们的母亲发出一声几近崩溃的悲鸣。“从小给你们最好的,一点苫都舍不得让你们吃,哪里委屈你们了?现在长大了,却变成这样忤逆不孝,还反怪我们?!”
  顾以情自己虽然已经像风中的杨柳一样颤抖著,却还是无法摆脱长女、长姐的天性,站了起来,挡在弟弟和母亲之间。
  “不要再说了。”她面对著出现在萤光幕前总有著灿烂明朗笑容、此刻却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睑,坚定地说:“你出去,去楼下买点东西上来。妈妈晚上什么都没吃。”
  “可是……”尹浬还想抗议,却在姐姐悲伤的眼光和坚持的语气中认输。“去就去,我马上回来。你自己呢?你要吃什么?”
  “我……”
  “我买好了。”一个年轻却沉冷的嗓音突然插进来。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走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已经在旁边站了多久,顾以情他们都没发现。
  刚出现的这位,身材、长相都和尹浬有几分神似,不同的是,却多了一股特殊的安静,内敛气质,眼神有著隐藏的危险光芒。此刻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却带给其他三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顾以法,你干嘛突然冒出来?!”尹浬对著他吼。
  “因为知道你再这样乱吠,也于事无补。”轻描淡写的一句,成功地让尹浬闭上嘴,只是龇牙咧嘴的怒瞪著他。
  “先吃点东西吧,大家都饿了。”顾以情强迫自己吞下一切情绪,先张罗晚餐。“妈,你吃点面好不好?还是要吃便当?有热汤喔。”
  “我不要吃!”一听就是完全情绪化的赌气回应。
  顾以情的脸色不能更惨白了,而尹浬又准备开口发飙,不过顾以法比哥哥姐姐更快,他冷冷地说:“不吃就不吃,不过是你自己不吃的,不能说我们没有照顾你。”
  “以法!”顾以情出声制止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锐利得令人难以招架的小弟。“你们再这样的话,就统统回家去,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我没有要吵架………”尹浬分辩。
  “好,我回去。”顾以法却一口答应,顺从得令兄姐都吃了一惊。不过,他立刻加上条件:“我带妈妈回去休息。”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爸爸!你们走啊,统统都走!”
  “现在这种时候,还要什么脾气?”顾以法毫不留情地说:“爸爸人在加护病房里,一天只开放两次让家属进去,你留在这里照顾谁?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走。”
  两三下就制服了母亲,顾以法果然成功地把顾太太带走了。临去,只是冷静地扫了兄姐一眼。“有事打手机联络!”
  “还是小弟厉害。”他们走后,尹浬重新坐下,耙梳过设计师精心剪出的短发,吐出口长气,“他一向对老爸老妈都很有办法,不像我。”
  听出他语气中的挫折与沮丧,顾以情惨惨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不羡慕他吗?我也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姐弟俩沉默了片刻。
  已经深夜,加护病房外的长廊上却依然灯火通明,不时有医院里的人员走过。
  顾以情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乾脆弯腰,把脸埋在膝盖上。
  “以情。”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时候,尹浬突然推推她的肩。
  “我不想吃,你先吃吧。”顾以情模糊而疲倦地说。“让我休息一下。”
  然后,她听见尹浬开口说话:“她只是很累,没事的。不过她整天都没吃东西。”
  “你在跟谁……”诧异地抬头,刹那间,顾以情以为自己在作梦。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线条刚硬、浓眉深锁的脸庞。
  望孟齐。他正蹲在她面前,神色充满忧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了。”他只是简单地说,伸手按住她搁在膝头的手。
  略粗的掌心传来温暖,顾以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冰冷的。
  她突然哽住了。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颗豆大的泪珠以优美的弧度滚落。红了眼眶的她,看起来好无助。
  “喔喔。”旁边的尹浬却马上发出“大事不妙”的声音,他退了一步。“我……去买点饮料好了。你们慢慢聊。”
  父母再严厉、再冷淡,她都一直很会忍;在家人面前,不,该说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努力保持那个明朗的、甚至有点傻大姐的、不轻易低落伤心的模样。
  可是,望孟齐一来,问了一句话,顾以情就哭了。
  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惊吓:尹浬拔腿就跑,把姐姐留给望孟齐去处理。迅速矫健的动作,大概可以让所有帮他拍武打戏的替身觉得汗颜。
  尹浬落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这世界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望孟齐很快就会知道了。
  
  也不算太快,整整过了二十分钟之后,望孟齐才开始领悟到:面前的人儿有著很惊人的特殊才能——
  她一直在掉眼泪。
  没完没了。脸蛋、套装前襟、手中捏的手帕,统统都湿透了,她还在哭。
  这就是她弟弟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尹浬很清楚,他姐姐绝不轻易掉眼泪,但是一哭就是来势汹汹,愈劝愈哭,眼泪像水龙头一样关都关不起来。
  本来望孟齐想让她好好哭一场的,不过在确定已经超过半小时之后,他决定该喊个中场休息了。否则,有脱水之虞。
  “你有偷练过吧?”面对这么惊人的泪水,普通劝慰大概不会有效,望孟齐沉吟片刻,决定要出奇招。
  “什么?”哭得头晕眼花的顾以情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睁大红红的眼睛,傻傻地看著他。
  “没练过的话,怎么可以哭得美美的,还哭这么久,眼睛都不肿。”
  “喔,这有秘诀。”顾以情不疑有他,马上被转移注意力,用有点沙哑的嗓子回答:“哭的时候不能揉眼睛,要等眼泪掉下来再擦,这样就不会肿。”
  看她认真示范的样子,望孟齐啼笑皆非。他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擦眼泪,不过他很聪明的用袖子代替手指。
  电影电视里教导的方式——男主角深情款款用手指抹去女主角的眼泪——完全不适用。手指不吸水,他的高级订制衬衫袖子才吸水,而且可以吸很多水。
  等他温柔地印乾了她细腻脸颊上的泪痕之后,顾以情已经觉得好多了,她吐出口长长的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望孟齐扯起嘴角,有点无奈。“记者说的。晚上有记者特别来问我,对于你父亲入院开刀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他们——”一股浊气上涌,顾以情险些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该恨他们,还是谢他们:如果不是记者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家出事情了,而且,跟我似乎有点关系。”望孟齐把湿掉的袖子卷了起来,然后,继续握住她已经渐渐回暖的手,“我很抱歉。”
  顾以情没有马上回答。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被实实包覆在他的大掌中。
  “不是你的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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