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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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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不行了。
至夫人伤后,大老爷一共来了两回,都是一进门,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玄妙来。若是夫人一旦失了宠,这院里的一干人等日子自从不如从前好过了。
于是就有丫头生了异心,趁了端茶送水的功夫将主意打到了大老爷身上。也活该她瞎了眼,夫人哪里是一个软面团?只在书房门口说了几句话,大老爷就将人放到了夫人手上,一碗滚烫茶水泼下来,又在院里跪了半夜,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这人?
屋内灯火幽黄,水红夹袄映照之下的肌肤甚是水嫩。说话的这位丫头心思飘忽不定,既希望地上跪着的贱蹄子受到重罚,好挫挫她那狂妄样儿,心里又有些害怕接下的重罚,一样的水灵人儿,自然心思也都是差不多的,没有谁愿意一辈子伺候人的,向上爬的心人人都有。
只是夫人这一关不好过。
自打夫人受伤之后,这脾气更是阴晴不定了,每日总有丫头婆子被发作,轻则打骂一通罚几顿禁食,重则被抬出去扔到角落小偏院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活该这些人不长眼,女子但凡生得好看的,谁不爱惜自己的脸面?夫人骤遇了这样的事儿。从前蜜里调油的大老爷一下子冷淡下来,谁心里能好受?
那丫头小心翼翼说完话,好半响都不见动静。只得大胆抬头又看了谢香菱一眼。灯火昏黄不定,屋内有一种诡异的寂静。谢香菱仍是一动不动合着眼睛,昏黄灯火映照于她脸上,那道凄厉伤痕活似人眼中流下的血泪,倍是惊悚。那丫头忐忑说道:“夫人?”
谢香菱纤长手指动了动,水样腰身摆了个更舒坦姿势,缓缓睁开眼睛,妩媚丹凤眼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的慵懒。定格在前方,不动,黑色眸子猛然收缩,身子一下子直起来,半隐在灯火中凄厉伤痕更是狰狞几分,手一把抓住几上茶盏,却未等扔出去,一道银白寒光突然流过,伴随一声沉闷嘭响的是谢香菱凄厉痛叫声。
谢香菱身子虽然跳将起来,纤细手指却被钉死在矮塌之上。
地上跪着的丫头心惊胆战抬头。茫然望向里间,却见谢香菱身边立着的那丫头极是惊恐看着她身后,嘴里惊呼声尚未出口,一声细碎破空声响起。一道寒光从她头顶飞过,直中那丫头颈脖中间,将她的声音扼杀在喉咙里了。
那丫头这才察觉身后的不对劲来,身后分明有股诡异阴气涌动,她猛然回过头去,却只看见一方湿漉漉黑色衣角,后颈猛然一阵钝痛,她眼前一黑顿时瘫倒在地上。
谢香菱丹凤再无一点妩媚风情,正惊恐看着屋正中站着的黑漆漆少女,她头发湿乎乎贴着头皮,身上墨黑长裘湿漉漉的,好似才从阴森森河里里爬出的水鬼一样,正走到里间来。
谢香菱到这时仍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人怎地到了这里?按计划,此时她要么就被万箭穿心,要么就进了廷尉司大狱里,怎么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可是手掌的剧痛却提醒她,她并没有看错。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方墨,谢香菱觉得脸上那道口子如万只蚂蚁爬过一样难受,就是这丫头害得她如此不堪!竟是还有胆寻到她院里来!新仇加上旧恨,谢香菱也不顾疼痛了,另一手一把将那银白小箭拔出,趁方墨尚未靠近,猛然扑向一边架上的长剑,长剑出鞘,划过一道寒光,嘣,一声脆响,兵刃相撞,花火四溅,一支银白小箭改了方向,钉射在谢香菱头边的架子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谢香菱长剑在手,一把断去那小箭去路后,手却不由得微颤起来,血顺着长剑往下流,只片刻就在下方积了一处小血洼。她银牙紧咬,看向门口,大门正开着,只要再支撑片刻,就有会人赶到了,到那时候,这臭丫头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谢香菱打算的很好,可实情却并不如意,她这几日在正院之中折腾的动静太大了,这院里的丫头婆子人人惊魂,唯恐又有祸事牵连到自己身上,等闲不敢靠近这正院,便是听到了一两声惨叫,也不过是以为又有哪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倒了霉,哪里会想到有这事发生?
方墨见谢香菱目光不住往门口飘忽,心中冷笑,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到来,端起连珠弩,瞄准她右手臂与胸前,连发几箭。这般近距离,连珠弩来势极猛,谢香菱手掌又受了伤,只来得及避开一箭,手臂与胸口便各中一箭,惨叫一声,长剑脱手,倒在地上,不由得高声呼道:“来……”话才说一字,下巴就被阴森森冷剑挑起,剑尖的锋利进到肉里,温热液体往胸口往下流淌。
好快的手脚,谢香菱望着眼下顶着自己喉咙依旧泛着熟悉气息的阴寒长剑,心中一寒,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小丫头一手持剑,另一手伸了一根细白手指压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轻缓缓说道:“我是该叫你谢香菱,还是谢红香?”
谢香菱心中一惊,不由得抬头看那小丫头,屋内灯火映照在她脸上,极是稚嫩的一张脸上一双黑幽幽眸子无比森冷,分明就是知道了一切!谢香菱知道这会只怕是难得脱身了,心里转过无数心思,正要寻机拖延,屋门口突然出现一道肥硕人影来,心中一喜,却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方墨。”
她转头一看,那人影已经进到里间了。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人进来了。那人一进来就将背上的人扔到地上,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抬起头来。谢香菱一怔,不由得出声说道:“宋公子?”
宋怀玉看了她一眼,清亮眸子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几步跳到方墨面前。
方墨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进来?”
宋怀玉陪着小心低声说道:“我刚才听见有人在叫……”
谢香菱一怔,不由得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宋怀玉背进来的那人身上,只一眼,胸口顿时一痛。方墨见谢香菱目光纠集在裴霖身上,颇有几分怪异,淡淡说道:“九姨娘可还记得这个人?”
谢香菱将目光挪开来,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缓缓说道:“方大当家的倒是知道的不少事情,不错,当年胡永利确实是我杀的,肃北的城门被打开,我也有份。这些陈年往事,大当家何必揪着不放?萧家已是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当家这般本事,浪费在漠北那块荒地上不觉得可惜吗?”
宋怀玉见她这般痛快承认,还说得这么恬不知耻,脸气得青紫。方墨却哧一声冷笑,说道:“谢红香,你不用废话了。我老实告诉你,你这心上人还有一口气,你若是告诉我,漠北那是到底是谁主使的?我今日就留他一命。”
谢香菱看了一眼裴霖,丹凤眼中闪过一道复杂光芒,说道:“你将他拖到我身边来,我就告诉你实情。”
宋怀玉看了方墨一眼。方墨点了点头。宋怀玉将裴霖拖到谢香菱身边,谢香菱伸出血淋淋右手探了探裴霖鼻息,又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半昂着头,看着宋怀玉,说道:“宋公子,你这样做,怎对得起国公爷?”宋怀玉冷着一张脸,说道:“这个不消你操心。你还是赶紧说吧。”
谢香菱又转头问方墨:“大当家想从哪里听起?”
这人分明还想拖延时间。宋怀玉眉头一皱,说道:“你怎地这么麻烦?你就说,遣了你去漠北的人到底是谁?”
谢香菱说道:“宋公子,你这就不懂了,难道说你们只要一个人名吗?我胡编一个你又不信,事情总有原委的不是?”宋怀玉见她一味胡搅蛮缠,正要发作,方墨却挡住他,说道:“说吧。”
谢香菱低着头捂住裴霖脖子上伤口,眼眉以下尽数隐在灯火暗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低垂着,似在沉思,又似脉脉含情望着裴霖,暧昧不清中隐隐涌动着一份诡异,缓缓说道:“其实,我去漠北起先并不是冲胡永利而去,我是为了抓一个人。大周永历十六年时,太子淳事败,牵连甚广,聂氏一族尤其惨烈,满门三千余口人,只有一人侥幸逃脱。”(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好戏
夙夜深沉,守门的婆子解了手回来,正屋的大门仍是开着,灯火红彤彤映照出来,将檐下地上一滩茶汁照得清楚。地上跪着丫头已经进去了,方才那声叫声一准是她发出的。那婆子呸了一口唾沫,心里叫一声活该。不过是个二等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寻思着要爬大老爷的床了,这样的贱蹄子便是当场打死了,也是活该。
这夜风冷,那婆子看了一眼院内之后,就缩在脖子拢着袖子拐到一旁的小屋里去了。
正屋内,谢香菱揽着着只剩了半口气的裴霖正缓缓说话。
“永历十六年时,聂氏一门在廷尉大牢中关了半月,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牢头,竟是用自己儿子换了聂远怀的小儿子出来,还将人送到了漠北去。这纰漏是在廷尉司出的,人又在萧家地盘上,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去寻人,只得暗地里慢慢找。事情隔了十余年,当年那孩子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我在漠北呆了四五年也无甚收获,正准备回京复命时,又接了新的任务,这才在胡永利身边待下来……”
宋怀玉极是不耐烦听着谢香菱的话,几次想打断,却见方墨面色沉肃,显然听得正入神,他不由得频频往向门口,唯恐有人突然闯进来。好在那谢香菱也确实配合,竟没有大吵大闹,只缓缓说着当年的旧事。
“聂将军那小儿子当年被换出时,有几岁了?身边还有什么人跟着?”方墨突然插嘴说话。
谢香菱眉眼低垂着,半隐在幽暗灯火之中,见方墨果然被她话吸引过去,丹凤眸子不禁流露出一抹喜意来,左手已是慢慢探到身下矮塌的隔垫里。一边缓缓说道:“将将十岁,身边还跟着一个老仆。”
宋怀玉一愣,一个十岁少年。隔了十余年,音容样貌自是大变了,怎可能再找得到?难怪谢香菱在漠北一呆就是这么些年的。不过这事与眼下毫不相干的。眼下最紧要的自然是活命要紧,宋祖安就在这院里。一旦被他发觉,他与方墨两人哪里还走的成?
宋怀玉不禁轻轻扯了扯方墨衣角,方墨却犹在沉思之中,突又问道:“他与常人可有不同之处?”
谢香菱嘴角笑意越发胜了,轻缓缓说道:“自然是有的,聂远怀那小儿子在廷尉狱中受了几日刑,双手五指皆不能正常伸直。便是长了十余年,这佝行也不会大变的……”她一边说话,左手一边猛地拍按下隔垫下那凹凸处。随着一声木质轻响,谢香菱与裴霖突然失去了踪迹,那方矮塌上现出一个黑幽幽大洞来。
宋怀玉原本时时注意她动静,见突然出了这种变故,不禁一声惊呼,眼见那木板就要合上了,身边黑影一闪,方墨已是跟着跃入那黑幽幽洞中了。宋怀玉一愣之后。连忙过去看。那木板已经合上了,一张软垫整齐摆在上面,除却上头血渍外,哪里还看得出。方才有人从这里突然消失?
偌大屋内静悄悄无声,两具尸身或躺或靠各据里外一室,胭粉味混着血腥气入鼻,让人直欲作呕。宋怀玉心惊胆战看了一眼后,一把扯掉那软垫,墨黑木板上暗刻雕花甚是精美,乍一看去,倒无甚异样之处。不过谢香菱刚才既是从这里掉下去,想必一定有控制开关之类的东西。宋怀玉细细看,手缓缓摸,就看见角落处有一个五爪血迹划至边上一方凹凸处后消失。他心一横,胡乱暗了下去,身边木板突然出现一黑漆漆大洞来,他伸头往里面探看了半响,小声唤道:“方墨!方墨!”
那洞黑寂寂无声,宋怀玉一咬牙,正准备跳下去,洞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手来,宋怀玉险些尖叫出声,再一看,却见方墨白惨惨小脸正在下方,他连忙说道:“你,你还好吗?”
“还没有死。”方墨说道,“把灯挪近些。”
宋怀玉连忙将角落油灯举过来,就看见一方石阶从洞口向下延伸,方墨正背对着他,拖了一人上来。宋怀玉见谢香菱被方墨拖上来之后,就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柄长剑。宋怀玉微微颤颤举了灯去看她脸,原是想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却见她极是妩媚的丹凤眼仍是睁着,微微上挑,竟似在笑,偏生脸上又有一道骇人口子,真真是吓死人了。
方墨摊在地上连喘粗气,说道:“不用看了,她已经没气了。裴霖还在下面,你去拖了他上来。”
宋怀玉惊魂未定,看了谢香菱几眼,点了点头,将油灯放在洞口照明,沿着石阶小心翼翼下去,就在阶下看见了裴霖横躺在当中,他先是伸手探了探裴霖鼻息,哪里还有气?他心里虽然害怕裴霖死,可这时候却更害怕他还活着。那洞黑幽幽,阴腐湿气满鼻尽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古怪,宋怀玉不敢多看,手忙脚乱拖了裴霖上来。
宋怀玉将人拖上来之后,左右一看,方寸里间空寂寂无声,方墨竟是不见了人影!两死人横躺在他脚下,死相狰狞,他脸色一下子白了,从地上跳了起来,听得屋门咯吱一声轻响,连忙探头往外面一看,却见方墨正轻轻关了门闩,白皙小脸上一双眸子黑幽幽无比冷肃,几步进来,悄声说道:“有人来了,快将谢香菱与裴霖拖到床上去。”
宋怀玉腿脚不由得打起颤来,可耳里明明听不到一丁点声响啊,他伸手欲拉方墨问个究竟,却一把抓了空。方墨已经拖了谢香菱上里间雕花大床了。宋怀玉一愣之后,连忙拖了裴霖也上去,然后一转头,却又怔住,不禁低声方墨:“你,你做什么?”
方墨黑幽幽眸子森冷无比,一边解谢香菱衣衫,一边低声说道:“且让大伙都看一场好戏罢。”又将谢香菱推到床里侧,因是她胸口还插了一剑,这时也不好拨出,只摆成侧卧样子,丝滑绸被盖着,露出一截雪白肩膀来。
宋怀玉脸色微红,这时已经知道方墨想做何种打算,心里竟是连害怕都忘记了,反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来,连忙也剥了裴霖外衣,将他与谢香菱推做一团,用一床锦被盖住了。
两人做完这一切,下了床来,宋怀玉这时耳里已经隐隐听见了人语声,不禁看了方墨一眼,方墨白皙小脸上一丝惊慌都没有,指了矮塌上黑幽幽洞,低声说道:“你快进去!”
宋怀玉一愣,连忙点头,极是迅速爬到那洞里,却见方墨走到那床边望了一眼,放下粉色幔帐,又看了看地上血迹,将胡乱散落一地的衣料卷起,扔盖里间靠墙那死去的丫头脸上。宋怀玉心里急得要死,外面人声越发清晰,脚步声杂乱,灯火将树影映照在窗格之上,来回晃动,数十人头相续而过。可方墨却仍是不急不忙在内室里转了一圈,又走到外间,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丫头,还放下里外隔帘,方才过来。
脚步声已是到了门口,叩门声响起了。
宋怀玉眼前突然一黑,头顶木板已经合上了。黑漆漆空间里两人默不作声等着,宋怀玉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双眼却还睁得老大。头顶木板厚重,又盖了一张厚垫子,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他空紧张了半响,实在无所收获。
方墨就在身边,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女孩清浅呼吸在耳边萦绕,他慌张害怕心里慢慢清净了下来。
这黑幽幽洞中阴腐湿气冲天,宋怀玉身上原本湿漉漉的,正时更觉得森冷。身边女孩身上冰冷冷水气更胜他几分,宋怀玉不由得心中有些懊恼,若是当时进洞时,顺一件谢香菱的干净衣衫就好了,好歹也能让方墨挡挡寒气。也不知道外面那伙人什么时候走?时间长了,方墨一个女孩哪里熬得住?
宋怀玉犹豫半响,终是低声问道:“这洞里能不能走出去?”
他话音刚落,一团细稠布料罩在他面上,方墨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个死洞,只有头顶才是唯一出口。你若是冷了,先换上这衣衫。”宋怀玉一愣,原来方墨早带了东西进来,方寸洞里立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方墨在换衣衫。
宋怀玉脸上一热,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仍是极不自在转过身去,待到那窸窸窣窣声响停息了,他这才慢慢换上方墨递过的衣衫,只穿了一个袖子,又停了手,低声说道:“这,这是女人穿的?”
黑暗中,方墨哧一声笑,低声说道:“谢香菱这闺房里可没有男装,都这时候了,你还挑拣什么?赶紧穿上吧,又没人看你。”
宋怀玉呼吸一滞,心里虽然有些抵触,还是默不作声换上了,这女式长袄虽是小了几分,穿着倒也暖和。宋怀玉又低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方墨分明打了一个哈欠,低声说道:“等上面的人都走了,咱们就可以出去了。不过要上面的人全走光,恐是很要费些时辰。你若是累了,就糊弄着眯一阵吧,一会等上面人都走光了,我叫你。”
宋怀玉膛目结舌说道:“在这里睡?”
黑暗中,方墨又是一声低笑,说道:“你若是不想,那你就守着罢。记住了,千万别弄出声响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守株待兔的人
宋怀玉靠墙壁坐下来,双眼徒劳睁着,耳朵里搜索着一切细微声响,可这黑漆漆洞中除了两人呼吸声,连个蚊虫声都没有,又极是阴冷,阴腐湿气冲鼻而来。他哪里睡得着?感觉时间分外难熬,心思于是飘忽不定,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反复纠结在这夜经过里,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也不知道外面怎样了?廷尉司正裴霖与温国公的外室睡到一个被窝里,这情景够惊悚的了。木板合上的前一刻,数十人头轮序从窗格晃过,这多人看见了床上情景,这会外面只怕是乱成了一锅。
在宋怀玉心里,这时对裴霖等人的愤怒完全压倒了对温国公宋祖安的愧疚,更何况,从方墨话里透露,漠北的事宋祖安也是有份的,他再感激宋祖安,也不能在这事上全然原谅他。他父母家园尽毁在漠北,这夜的一番折腾对于他来说是出了一口恶气。
方墨坐在他对面,宋怀玉一伸脚就可以触到她的腿,可是宋怀玉不敢,这一夜里,他处处都能感觉到方墨的疏离,当时在局中时犹不觉得,这般静下来了,心中越想就越觉得难过。黑漆漆中,他凝望方墨方向,想象方墨靠墙合眼的样子,身后墙壁森冷,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宋怀玉手时不时抚自个身上长袄,心中思量若是给方墨披上,不知有几分能得容许?
心思百转纠结,想得越多,就越是不敢过去。
方墨似翻了个身,寂静中一阵悉悉索索声响。宋怀玉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低声说:“方墨,你。你冷不冷?”
对面那人声音有些慵散,道:“不冷。”
方墨一开了口,宋怀玉解衣的手一滞。身边一时又静下来,宋怀玉又忍了一阵,又说道:“方墨。你,你信不信谢香菱的话?”
对面一时无声。久得让宋怀玉以为方墨又睡着了,正要鼓起勇气准备伸伸腿脚碰醒她,却听到方墨声音清幽幽传来:“我信。”谢香菱那时一门心思想转移她注意力,说出的话必是有几分真的。聂大将军的小儿子,那个十指都有些佝行的人,应是还活着吧。
方墨开了口之后,也没了睡意。睁着两只黑幽幽眼睛空望着,眼前浮现到晋州城破那日,隔壁豆腐西施秦玉兰横躺着桌上的样子,只留了最后一口气撑着,抓了苏瑾娘说道:“嫂子,旭儿,旭儿给他,给他爹!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黑暗中方墨眉眼垂了下来。靠墙蜷缩着一动不动。
宋怀玉却压根就没想多远,又说道:“咱们问她的话,她都没有答实,我倒觉得她的话不可信。”
方墨静静蜷缩着。一动不动,没有接话。宋怀玉想要知道的无非就是站在裴霖与谢香菱身后的那人是谁,他心里始终存了一份想要摘清宋祖安的心。可这事于方墨来说,答案已是了然在心了。萧帧原先是关在廷尉司,彼时廷尉司正正是裴霖,若不将他的底细摸个差不多,她怎么会冒然上燕京来?裴霖这厮多年前就是裴府的一名家奴,只后来才藏了老底,走了官路,从廷尉司爬起,只几年就升至了廷尉司正,掌着大周的情报部门,裴元贞上得这么快,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他的功。
他背后那人除了裴元贞还能是谁?
方墨只是不明白,裴元贞不是与那忻王穿一条裤子吗?怎地放了身边这条狗暗地狠狠咬了忻王一口?若是宫中那裴贵妃养了个儿子,裴元贞想要捧了外孙上位,这事倒也说得通。可是宫中那贵妃娘娘虽是十分得宠,却一个种都没有下出来,赵怀宗眼见就不行了,是不大可能有老蚌怀珠这事出现了。这裴元贞不好好抱住了忻王大腿,怎地唱了这一出戏?表面上与忻王好得蜜里调油,要将女儿嫁进忻王府里当王妃,暗地里却杀藩王嫁祸忻王,给忻王上位树了这么一大敌,他到底安了什么居心?
方墨的腿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思绪中断,立时不悦说道:“你干什么?”
宋怀玉讪讪说道:“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有应,还以为你又睡了呢。这洞里冷得很,你,你还是别睡了,小心着了凉。”
方墨又将头埋在怀中,双臂撑着,淡淡说道:“我没有睡着。”
黑暗中,宋怀玉讪讪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外面这会也不知道怎样了?”纯属没话找话。
方墨没好气说道:“你这么想知道,不怕死就去看一眼罢。”
宋怀玉又不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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