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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剑指江山(帝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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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耀帝陛下,正端坐在御书房的太师椅上——或者说他这年大部分的时光都是这里渡过的。
面前桌上是摊开的行军地形图,手边是两堆批过的折子,放的工工整整,一丝不苟。
一旁的茶水已经置放的太久而冷透了,有宫女想要进来添茶,却被圣上训斥一顿,便再也没有人敢来打扰。
墨笔搁在砚台沿上,帝王目光落在一张密报上,定定地看了许久,久到有些怔然。
萧初楼。。。
这三个被刻意隐藏的字在他眼前、心尖上蹦跶地正欢。
仿佛离的久远,远得像前世的事,又似乎很近,近得只要一低头就能瞧见。
——华贵的明黄袖袍下面,手腕上微微滑动着一串旧的褪色暗红的手链。
桌边那方木盒里,收藏着许许多多画。
那个人的肖像,有近、有远、有背影、有侧脸、有飒然舞剑者,有统领千军者,却惟独。。。唯独没有正脸。
兴许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疏朗潇洒的男人已经仅仅只在帝王的心里,剩下一个鲜明的轮廓,强烈的存在感,而已经遗忘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或许是对对方的感觉太过深刻,深入骨髓,融入血肉,以至于根本无法付诸于肤浅的笔墨,在苍白的纸上描绘。。。
纵使如此,纵使匆匆流淌的时间已然抹平了许多东西,玄凌耀却仍觉得心中一阵钝痛——并不尖锐、也非悲伤,只是一种烦闷,一种倦怠,一种抓而不住、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他从案上抽出一张素白的信纸,忽然的,他想要写点什么。
提笔,半晌不曾落。
一滴浓浓的墨汁顺着毛笔滴在信纸上,顿时晕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耀帝陛下最终轻轻写下四个正楷字。
笔意淡雅而圆润。
——恭喜。
——珍重。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东玄大部分的土地上,碧树开始抽枝了,然而高远的西川,仍零星尚有落雪。
待这封短得似乎微不足道的信笺,跨越千山万水送到远在西川峨岚山脚下的巫城之时,蜀川王殿下此刻却并不在城内。
峨岚山拔地通天,高耸入云霄,其顶终年白雪皑皑,云雾飘渺,即使在山川巍峨众多的蜀川,也并不多见。
沿着山脚蜿蜒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看着青草绿树渐渐萧索成漫漫白雪,脚下看似永无尽头的青石也渐渐破损歪斜,在一股子扑鼻而来的古旧质朴的气息中,无端的生出些沧海桑田之感。
山腰处有间古老的寺庙,香火很旺。据说百年以前,曾有位大宗师圆寂于此,留下的武功心法秘籍遗泽后人。
现时的主持也算是其徒孙辈,只是资质并非上佳,中规中矩地练就到八品之境,仅仅与九品隔了那么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纸,却生生被这薄纸挡在大宗师之外,穷尽二十载也没能戳破。
这位主持法号健忘,当年蜀川王殿下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世子之时,曾经在武道上指点过他,说起来,也算与萧王爷有过师徒之宜。
此时,身份尊崇的亲王殿下正窝在山寺小庙一间清幽的禅房里,同健忘大师下棋。
普通的木质棋盘,普通的棋子,在两人一来一往的交锋中,变得惊心动魄、其趣横生。
棋面上王爷的白子宛如一条巨龙雄雄盘踞,然而大师的黑子却仿佛温吞包容的大海,无论巨龙怎么翻腾飞舞,始终温温和和又锲而不舍的包围着它。
一点一点,不知不觉中侵蚀着它的血肉,蚕食着它的身躯。
终于,当萧王爷再次心不在焉地落下一枚白子之后,健忘大师笑眯眯地下了一个子,毫不留情地吞掉那条巨龙的尾巴。
握着烟杆的手一下子僵住,萧初楼恼火地瞅着被吃的惨不忍睹的白龙,抿了抿嘴,在彻底丢脸和丢一半脸的思想斗争中,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撑在棋盘上的手肘稍微挪动了一下,“哗啦”一声,盒子被绊倒,里面的棋子统统洒在棋盘上,眨眼就让一盘棋局变得凌乱不堪。
“哎呀呀,本王手滑了一下。。。”蜀川王面上带了十足的歉然神色,“这可如何是好?不如。。。”
——咱别下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面不改色耍无赖的萧王爷,朝着对面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无言抽搐的主持大师,无比淡定且无辜地眨眨眼。
忽然,老主持“嘿嘿”露出一丝冷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而飞快地将散落在棋盘上多余的棋子一个个捻了出来。
健忘大师可一点都不健忘,他望着蜀川王一脸懊恼地悔青肠子的面色,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王爷,现在可以继续下了。”
擦!居然算漏了这老不死的变态记忆力。
萧初楼狠狠抖了抖脸皮,小声嘀咕:“小气鬼。。。都这么老了还没老年痴呆。。。”
其实老主持并不老,将近四十岁的样子,正是猥琐大叔的年纪。上面是圆溜溜的光头,中间是假正经的严肃又欠抽的嘴脸,至于下面么。。。偶尔还是挺有活力的。
咳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红色的袈裟随意的摆在一边,身上淡黄的僧袍在晚风的吹拂下,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
此刻道骨仙风的老主持掏了掏耳朵:“王爷方才说什么?”
“啊,那个啊。。。”萧王爷老神在在地放下烟杆,装作没瞧见棋盘,举目四顾道,“嗯,何时开饭?本王忽然有点饿了。”
老主持默默道:“这个借口,王爷上一盘已经用过了。”
萧初楼一噎,依然死要面子道:“本王又饿了不行么?”
老主持沉凝的目光落在对方闪烁的黑瞳里,良久,淡淡叹了口气道:“王爷怕不是腹中空空,而是心中空空吧。”
彼时,夕阳的残辉斜透过古庙的淡雅纸窗,映照在萧初楼略带些僵硬的面庞上,像是伪装骤然被撕开,聚光灯将刻意隐藏的真实情绪无限放大。
萧初楼微微侧过脸,避开那迫人的霞光,将神情埋藏在垂下的乌黑额发下面。
禅房中一时寂静。
青黑的屋檐下风铃叮叮,也有沉沉的敲钟声和悠扬的诵读声飘然入耳。
在老主持睿智深邃的双目注视下,萧初楼花了大半年时间包裹得层层叠叠的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缝。
但终究只是一瞬间。
再次抬头的时候,萧王爷微现波澜的黑眸又重归平静,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大师什么时候改行当相士了?”
老主持并不理会对方的说笑,慢吞吞道:“山下有信送来,不过老衲瞧王爷心如止水,想来也是不想看的,所以便自作主张将送信之人拦在外面了。”
萧初楼一愣:“什么信?”
老主持双眼望天,嘴朝夕阳的反方向努了努。
——东边来的。
伸出去拿烟杆的手不易察觉地轻微一颤,萧初楼轻轻“哦”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端起烟杆往嘴里送。
“王爷。。。。”
萧初楼皱眉望着老和尚——还啰嗦什么?
和尚瞥了他一眼,淡定道:“你拿反了。。。”
“。。。。。。。。”
这盘棋,到底也没有继续下完。
当晚霞不甘地从窗棂下流淌而去,健忘大师要给寺里僧人们上晚课了,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席话:
“老衲当年也曾有过那么一段,不想放下却又不得不放下的故事,于是给自己取个名儿叫健忘,总想着便是一年两年忘不掉,十年八年也该忘了。。。”
“可惜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该忘的没忘掉,反而把不该忘的给忘了。。。”
老和尚顿了顿,指着萧初楼的鼻子摇头晃脑地总结道:
“健忘是门学问,王爷你大抵是没这天赋的。。。”
萧初楼懒得理会这疯和尚,径自一口一口抽着水烟,随手“咻”的朝他脸面上扔了一枚棋子。
健忘大师不屑地冷笑一声,十分潇洒且从容的转身躲开,然后。。。。
——然后“啪”地撞上了门板,发出惊天一声巨响。
生生把那张花季大叔的脸给整平了。。。。
正所谓,有不靠谱的师父,就有不靠谱的徒弟。
萧王爷啧了一声,关切问道:“没把门撞坏吧?”
主持大叔:“。。。。。。。。。。。”
第七十章 我不后悔
入夜了。山寺里灯火通明。
断断续续有入寺上香的香客下山离开,也有人干脆留宿,人来人往的如同白天一般热闹。
蜀川王这次上山探望健忘,顺带登山赏景,散散心。
老主持对此十分不屑,明明是特地登山散心,顺带看看他这大叔死没死。
总之,萧王爷并没有张扬,也没带侍卫,只有雪涯和楚啸跟着。
此时萧初楼披着一身青黑色的裘袍,正靠在青黑色的屋檐下面,缓缓吐出一口青黑色的烟圈。
独自一人的他望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可惜热闹是别人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手里只捏着一封揉得皱皱的信。
萧初楼犹豫了再犹豫,信依然尚未开封。
说不清这会儿的心情——就如同分手后的情侣,在心底期望对方仍然会时常想着自己一样。
萧初楼隐约希望玄凌耀还念着自己,就像自己心里到底忘不了他、忘不了那段缠绵往事那般。
然而同时,他又不希望那个沉默执着的男人伤心痛苦——虽然这份伤心痛苦都是自己赋予的。
放下烟杆,烟草味似乎让自己有了点勇气,萧初楼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抽出了信笺。
夜晚的山风寒冷而凛冽。
吹得萧初楼露在外头的手指略略打颤。
素白的信纸上,最初入眼是那团干涸的墨汁,然后才是那四个字,看起来让人一头雾水的四个字。
恭喜珍重
没有称呼,亦没有落款,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奉送。
信纸很皱,蜀川王对着月光看了半天,翻来覆去的看,依然就这么短短的四个字。
还有那一大团墨汁,像是无声地嘲笑他的紧张和犹豫。
萧初楼怔怔望着这张纸,愣了好一会儿。
渐渐笑出了声。
起初只是轻轻咧嘴笑,后来已经是哈哈大笑。
笑得讽意十足,笑得放浪形骸,笑得身边跑过的小和尚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足有半刻钟,笑声才慢慢歇了。
萧初楼紧紧身上披风,鼻头冻得发红。
他又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将信纸摊开在冰冷的雪地上,手掌按上去,一点点抹平那褶皱。
萧初楼蹲坐在清冷的禅房门口,寒风凶狠地刮在他脸上,一阵刀割般的疼。
他伸手捞那烟杆,却发现早已冻的熄火了。
他想起老主持说的话,“健忘是门学问,王爷你大抵是没这天赋的。。。”
他又想起紫禁山上那个盛大隆重的日子,男人长袍广袖,容姿挺拔,仿佛天地万物都臣服在他脚下,而男人却对自己说,“我永不负你”。
该忘的没忘,反而把不该忘的给忘了。
老和尚说得轻描淡写,细想来,却透着满满的酸涩和沉重,落寞与沧桑。
淡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方转薄。
然后。。。薄了,淡了,累了,倦了。。。
最后——忘了。。。
也许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东玄耀帝陛下会依稀想起,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助过他,爱过他,又负了他,最终离开了他。
兴许,他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可却是。。。凭的如何想,也记不起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然后耀帝陛下会对身边娇美温顺的妻子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朕年轻的时候,也曾痴傻过。
忽然喉咙发酸,萧初楼捏着烟杆的手指捏得发白,默默想着,那人。。。难道已经忘了自己了么。。。
手中的信纸,抹了很久,也没有抹平。
夜色渐浓,月光惨淡。
有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正朝这里来。
萧初楼迅速拾掇干净面上伤感神情,习惯性地挂了淡笑在嘴角,回过头去,又是那个雍容洒脱、无所不能的蜀川王。
来人一袭深色斗篷,领子也竖着遮住脖子,只露出一张脸,一张永远理智、永远冷静的脸容。
楚啸手上提着一壶酒,走到离萧王爷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幽如深潭般的眸子凝望了对方片刻,微皱了眉头,用一种淡然而略带了责备的语气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句外人听来近似目无尊卑、大逆不道的话,却叫萧初楼几乎在一瞬间,崩溃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萧初楼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作苦笑,又慢慢随着漫天狂风化去。
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的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
只觉得酒入愁肠,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遍,这把火又烧进肚子里,让他冰冷的身体略微有了点暖意。
楚啸看着他曲着条腿靠坐在墙角,看着他颓然地喝着闷酒,看着他手上仍然拽着那张信纸。
深深沉默。
这位从小就跟萧王爷形影不离的管家,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挨过去,坐在他身边。
雪地上被月光照出两个影子,两个一样孤单的影子。
可至少。。。至少还是两个。
“咳咳。。。”大约喝的急了,萧初楼呛了两口,转头瞥一眼身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终于开口,嗓音却沙哑的不像话。
“他给我写信了。”他说。
“信上只有俩词。”他又说。
“恭喜。。。恭喜我做父亲?还是恭喜我平定暴乱?”萧初楼摇晃着脑袋。
又续道:“还有珍重。。。珍什么重什么?珍重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
萧初楼顿了一下,咧开嘴:“就像。。。就像他现在那样?”
也许是错觉,楚啸冷淡的神情似乎软化了一些,声音温和着:“这莫不是。。。如你所希望的那般?”
听见这话,萧初楼有一霎那的怔然。
好像。。。好像也是。
玄凌耀有妻有子了,皇位也稳固了,战争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下也快爆发了,就差挥军荡平西楚,他就能千古留名了。
而自己。。。也能够安心回家了。
一切都那么完美,一切都按照自己原先的剧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每个人都在这场浩大的戏中,尽职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然而他,是不是。。。太过入戏了?
“哼。。。”想到这里,萧初楼轻轻笑来,“说的也是!这一切都是。。。如我所愿!”
如我。。。所愿。。。。
他一头黑发在风中毫无章法地凌乱飞舞,那笑声低低的,恣意张扬,傲气十足,回荡在幽静冷寂的山寺禅房门口,却听起来说不出的滋味儿。
既似惨淡,又似酸涩。
楚啸一挑眉,侧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问道:“你是否后悔了?”
“后悔?”萧初楼放松地靠在墙壁上,烟杆在手中打转,嗤笑道,“荒唐,本王做事从不后悔。”
他停顿一下,一挥手打断刚欲开口的管家,紧接着道:“本王该后悔什么?”
“后悔选上了东玄?”
“后悔选上了玄凌耀?”
“后悔骗他、利用他、又。。。爱上了他?”
“后悔离开他?”
“还是。。。。该后悔本王将这二十载年华,倾尽赌在一统天下、回归故乡上面?!”
酒壶“啪”地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萧初楼越说越快,越说越咄咄逼人,只是,话语里逼迫的是楚啸,还是他自己?
“这二十年都已经这么支撑着过来了。。。你现在居然来问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能说,这盘棋下的不好,不如再来一次?”
“这条路走到现在,有时候,我几乎都忘记了初衷是什么。。。”
“前世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他们的样貌都快模糊不清了。”
“可是。。。可是。。。就算这条路最终是悬崖绝壁,我也必须走下去。。。”
“我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一字一句很轻很慢,既像是在说服楚啸,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我不后悔。。。”萧初楼抬起头来,眼神冷漠,重复道,“我——不——后——悔——”
这四个字,每个都像一柄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割在他心口上。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喉头的颤抖,说出这四个字。
蜀川的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就立在禅房边、悬崖旁的空地上。
凄寒月华笼罩在他身上,笼罩着那挺拔、修长、内敛着强大力量的身躯上面,夜风疏狂卷起他玄黑的披风。
萧初楼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立得笔直,整个人几乎融进黑暗之中。
他的头顶漆黑的苍穹烟云流散,脚下是飘渺河山,旷远苍茫。
没有丝毫软弱疲惫,没有半分歇斯底里,他还是那个蜀川的主宰,蜀川的神话。
谈笑之间,动乱烟消云散,翻手之间,玩弄天下于鼓掌。
那么一瞬,楚啸恍然间觉得,对方仿佛下一刻就要飘然羽化而去。
这么一通话说出来,直抒胸中块垒,萧王爷觉得似乎轻松了一些。
这一年来,一人独处之时,他总会时常想起前世的点滴,想得更多的依旧还是在这片土地上过去的数年。
总会想起。。。远在东玄皇宫里的那个男人。
想起帝都郊外的那片树林子。
这些画面交织杂糅在一起,渐渐生出些,让他难以独自承担的撕裂疼痛的感觉。
这番话他也只能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楚啸站在屋檐的阴影下面,悄声呢喃:“这又是。。。何苦来哉。。。”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叹口气慢慢走远了。
第二天清晨,山寺的主持健忘大师跑来禅房一看,里头的人老早就没影了,半根毛也没剩下。
只有门口摔得破烂的酒壶,还有一地烟灰。
原来昨儿个深夜,萧王爷突然收到密报边关传来异动,他已经带了另外两人连夜下山去了。
数日后的巫城。
这是一座偏远的小城,人不多,街道也不宽。城西有间不为人知的宁静小庄子,庄子里有棵大树,枝桠上抽出了点点新绿,不再似冬日里光秃秃的萧索。
远处有风来,裹挟着湿润的雨点。
这一场春雨,仍然微带着冷意。
此刻,蜀川的王正窝在树下凉亭的躺椅里,身上裹着玄青的毛毡毯子,闭着眼睛,神色淡淡,像是只懒散无害的黑猫般,悠闲的睡上一会儿午觉。
手边的石桌上随意放着几张从王府传来的密报。
庄园木质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随后就悄然再无声响。
若非来者并未掩饰呼吸声,简直叫人以为那扇门是风吹开的。
凉亭里安静卧躺着的大宗师并没有睁眼,但是黑衣人知道,萧王爷是醒着的。
于是他在亭外站定,利落地半跪在地:“王爷,属下冰缔有事相告。”
冰缔兄妹当年是随着萧王府的人一道从东玄偷渡过来的,跟随着他的还有那群曾经长皇子的天辉组杀手们。反正现下长皇子骨头都化成灰了,倒是白白便宜了萧初楼。
“嗯。”萧王爷发出一个鼻音,卷翘的睫毛轻微扑扇着,双眼露出一条缝,极细微的缝,将那双丹凤拉的越发狭长。
他伸出手,将身上盖着的薄毯略微上提几分。
阖上眼帘的蜀川王,是安详的、沉凝的,仿佛跟小院子里的景致融合在一块儿般疏淡。
然而就这么一道眼缝,锐利的眸光流露,顷刻间,强烈的存在感似乎令整个院子连带那春风细雨,都淡化沦为黑白的背景。
冰缔垂下头,似乎不敢直视。
“启禀王爷,边关那边,矛盾已经渐渐凸显了,西楚频频调动兵马,纵兵劫掠的事也常有发生,小规模的冲突连续不断,就差一把火就能点燃三国混战了。
另外,煽动暴乱的祸首已经找到,只是当属下带人去捉拿之时,那人却二话不说便自杀了,而且尸体顿时化为一滩脓水,尸骨无存,属下只在那滩脓水中发现一只八脚小虫的尸体。”
听见这个消息,萧王爷诧异地一挑眉,想了想便叹息道:“是西楚魇皇教的虫蛊。”
“蛊?”冰缔缩了一下眉尖。作为一个信奉武道至高无上的武者,冰缔大人向来对蛊毒邪术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屑且厌恶的。
“你也别小了看这虫蛊,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着了道,落得跟这人一般凄惨的下场,本王可没法子救你。”萧初楼看他面上神情就猜到心里在想什么,才提点道,“那位魇皇教主,实在是个极厉害之人。”
冰缔心中一动,道:“莫非比王爷还厉害?”
“嘿。。。”萧初楼自嘲的摇摇头,“若是单打独斗,本王却是赢不了的,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千万不要招惹那个瘟神。”
冰缔还是头一次听到萧王爷如此自承不敌某人,不由心头大震,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魇皇教主无端生出浓浓好奇来。
“还有何事?”
萧初楼沉锐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冰缔犹豫了一下,才道:“此外。。。东边的那位,似乎于日前离宫了。”
“离宫?”萧初楼一怔,方才视战乱如无物的镇定蓦然被打乱了,他猛地坐起身,却不料几搓发丝被藤椅勾住,一下子勾乱了发髻。
倏然狂风骤起,拂乱了院子里那几树桃花。
片刻的怔忪,萧王爷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紧跟着缓和了面上神情,他又缓缓躺了回去,注意到垂在额前晃荡的乱发,失笑道:“去找把梳子来。”
冰缔稍一愣,也没说什么,依着吩咐迅速带了一柄桃木梳回来。
而听到萧王爷下面一句话,却足足让他神色古怪脸颊泛红了数息功夫。
王爷很是随意地招招手:“过来给本王束一下发。”
看见冰缔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萧初楼奇怪道:“怎么,不会?”
冰缔这才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苦笑道:“王爷恐怕有所不知,在东玄,男子只会给自己的。。。夫婿梳发,那是向对方示爱的意思。”
刚才还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蜀川王,瞬间变了脸色。
天穹虚空终于无法承受那层层叠叠被水浸透的云的重量,一场绵绵细雨忽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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