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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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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俯首,鸦雀无声。
“皇上,您觉得如何?”虞挚坐在床边,头顶丹凤朝阳冠,身着墨蓝锦绣宫装,浓郁得如化不开的夜色,收进万般情愫,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戚。
皇上酝酿了许久,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心里感到轻松了些许,自己转过了头来望着床下。跪在最前面的,是后宫地位尊贵的妃嫔,上到明妃、静妃,下到九皇子的生母韩淑容,还有盛宣公主的母亲叶充仪。皇后,不……废后,不……静恕师太,远远地跪在门边角落里,手拈佛珠,闭目低头。
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
留在京中的诸位皇子都到了,晃儿就跪在床脚,迎着皇上的目光直起身,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父皇……”
皇上已没有力气挨个看了,最后的目光落在虞挚面上。她离他最近,是唯一有资格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大铭皇后。他为她丰满羽翼,为她造就梧桐与祥云。他以为她会一直是笼中的雀儿,却不知一转身时,她已光芒万丈,灼伤了他的眼睛。
疲倦地闭上眼,皇上嘴唇微动。虞挚俯身附耳过去,只听得他痰音模糊的话语,“没、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依然恨朕……”
虞挚抬起头,面上露出关切,她握住了皇上的手,睫毛一抖便落下泪来,“皇上,你有什么要交代臣妾的,就尽管说罢。”
她的手冰凉而潮湿,寒入皇上的骨缝里。那一刻,他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每个毛孔都在无比清晰地感知着这份冰冷。人之将死,他不过想说一句真心话,她却连一个恨字都不愿吐露。这个皇后做得端庄漂亮,做得守礼尽职,他这个皇上洪福不浅!
而他这个人,到死也得不到她的真心相待。
“你……”皇上艰难地转动眼珠,掠过重重人影,遍寻不到太后。这满室后妃环绕,文武跪拜,子孙绕膝,他却彻彻底底地孑然一人,孤身上路。
“皇上?”虞挚低头望着他,“皇上要怎样?”
百官的心纷纷提了起来,该立储了吧?然而皇上的声音实在是小,除了皇后没人能听清。亲近虞氏的心里都巴不得地高兴,其他的人都竖着耳朵,一旦皇上说到立储的事他们就扑过去,怎么也不能让虞后代为传达。
谁都不能体会,此时此刻,皇上已不是皇上,千秋大业无心说,“四年前,朕已给瀚景王密旨……”皇上看着虞挚长而密的睫毛,嘴角抽动了一下,似是想笑,“朕死了,你,也活不了。”
如果这场告别不能柔情以待,那就撕破一切谁都别想赢。他恨,他要看她惊恐万状的样子,他要她追悔莫及,不该这么快就一脚将他踹开,他要她明白,就是百年之后,她的命运依旧由他掌控!
“皇上……”虞挚的眉头微微蹙起,含泪的眸中似是闪着波光,那一声唤得楚楚可怜。
袖中的手骤然攥紧。密旨,瀚景王一直掌握着她的命门,四年中他却从未提起过。如若不是皇上忍不住说出,日后她只有死到临头才会知晓。
为什么不告诉她。
皇上闭上眼,缓缓地出了这口气,他胸中舒坦。然而下一刻,虞挚轻柔的细语就在耳边响起,“可惜,皇上所托非人,他怎么舍得杀臣妾呢。”
皇上蓦地睁眼,恍然间从她的言辞中意识到什么,如五雷灭顶,如万箭钻心,项间的青筋也因用力高高绷起。虞挚淡然垂眸,似是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垂死之态,低低的气声送出最后一句,“他怎么舍得,杀了他儿子的母亲呢……”
“你……”皇上胸中如万马狂乱奔腾,踏得他五内俱焚血肉模糊,急火之下生命突地冒出最后的光芒。他猛然坐起,颤抖地伸手指着跪在床脚的晃儿,“你……”
你,这个孽种!
“皇上!”虞挚蓦地起身,袍摆如云铺开跪倒在地,“晃儿还年幼,怎堪重任!”
“父皇……”晃儿被皇上这激烈的动作吓得忘了哭,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指着他,是宫中人常偷偷议论的立太子吗?可是父皇的眼神为何那么可怕,充满了即将爆破的血色,好像恨不得吞了他,整个面部都扭曲变形了,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折磨。
父皇是很痛吗?父皇是很讨厌他吗?
所有人都同时抬起了头,都瞬间忘了规矩,定定地看着皇上指着十二皇子,心里顿时了然:皇上这是要立十二皇子为储!
“皇上你究竟要干什么,请说清楚啊!”两朝元老成钧公叩头在地,豁出老命地大声问道。他是先皇后的亲叔叔,洛康王母氏一族的元老。
“是啊皇上!”明将军也忍不住跪趴了几步,他是洛康王的岳丈。身后心向洛康王的臣子纷纷发声,然而此刻皇上已经无法说话了。
他瞪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臂僵硬地指着晃儿的方向。直到晃儿万分惊恐地爬到床边,摸了摸皇上的手,他的胳膊才戛然垂落下去。晃儿吓得当即大哭了起来,扑到虞挚怀中不敢回头。
皇上就这样坐在那里,驾崩了。
死不瞑目。
“皇上……”妃嫔中哄地爆发出一阵哭声,个个垂泪,心事不一,然而不约而同地都感到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凄凉。一代王朝远去,荣华富贵都成过往云烟,天地终将一新,随旧时光残破委地的,是她们这些薄命红颜。
文武百官也纷纷举袖拭泪,但眼下有一个问题更令人关心。雁翎侯一抹泪直起身来,哭天抢地,“皇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连身后的储君还没来得及安排,让老臣们怎么办呐!”
他这一哭的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当即便有宫相在旁安慰,“侯爷太过悲痛没有看清,皇上刚刚指定了十二皇子。”
“那算什么,皇上说话了吗?成年的王爷都不在身边,皇上随手一指能代表什么?”雁翎侯以头抢地,整个永安宫里数他哭声最响,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雁翎侯世子当初死在虞晋手里,和虞家早就翻了脸,十二皇子登基对他只有坏处。而他早就是常氏的人,自然想拥立瀚景王。
旁边有人立刻反唇相讥,“皇上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侯爷究竟想要怎样?”一时间,永安宫里哭声与争吵声交织一片。
“够了!”
一声厉喝,威严中带着冷冷怒意,震得众人骤然噤了声。大家纷纷抬头望去,只见皇后岿然伫立在龙榻前,眉目中溢着清冷,“你们想让皇上往生路上不得安宁吗?”
“娘娘,新君人选拟定刻不容缓,请容臣等商议。”不愿十二皇子登基的官员自然而然地结了派,咄咄逼人。
虞挚冷哼一声,宽大的袍袖沉然拂到身后,“皇上已立新君,诸位难道没有看到么?”
“皇上神志不清,随手一指岂能作数。”雁翎侯梗起脖子,咬住了这一点不松口。
“大胆,竟敢质疑皇上!”虞挚当即斥道,对年逾花甲的雁翎侯丝毫不讲情面,“金吾卫何在?”
一言既出,众人心里不由凛然,皇后这是要对满朝大员动刀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永安宫门就被推开了,全副甲胄的金吾卫鱼贯而入,两厢绕过跪倒的众人形成合围之势,个个手按在腰间金刀之上,水泄不通定立不动。
这么多人,绝不单单是冲着雁翎侯一个来的。
众人一时默然,但刚正耿直的大臣并不胆怯,那些坚决反对虞氏的人也打算破罐破摔。然而就在他们短短犹豫停顿的间隙,虞挚忽然叹了口气。
“诸位心情激动,本宫理解。然而皇上刚刚仙去,莫要他走得不安。”她神色悲哀,缓缓地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背影,“旁的事,他日再议罢。”
众人被这先硬后软堵得说不出话来,皇后说得条条在理,他们若坚持出头非但不识趣,闹不好还被金吾卫直接镇压。不如等日后出宫回府再说,到时大家集结起来等着各自的王爷回京,小皇子就算当了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又有何难。
大家心里打着算盘,脸上抹着眼泪,重新呜呜咽咽地为皇上哭了起来。火树银烛之下,四周金吾卫盔甲寒光闪闪,与柔软的哭声泪光格格不入。晃儿蹲在床边,渐渐响起的悲戚哭声让他反而觉得安稳了些许。他惊魂未定地钻入虞挚怀中,“母后……”
虞挚将他揽入怀中,抚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别怕。”纵使身前皇上怨毒含恨,身后群臣虎视眈眈,她也绝不允许晃儿受到丝毫伤害。
京城三十里之外,夜幕下一行人疾驰往西。坐骑马儿一率裹蹄,落地如踏在浮云之上,无声无息。为首一人正是虞晋,他带着十名侍卫,在二更时分到达齐风大营。
门口的士兵刚要阻拦,虞晋一撩袍摆露出腰牌。军营中等级森严,将军品级放诸四海皆准,他的尊贵身份让士兵一怔,立刻行礼,“大将军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让你们将军出来见我。”虞晋迈步便往大营正中主帐而去。
统领齐风大营的是任祥,他的官职不大只有四品,但齐风大营历来是京城屏障,守卫向来比别处严些。任祥率众副将、参军来见虞晋的时候,已换了全副甲胄,不卑不亢抱拳行礼,“大将军。”
“长话短说,”虞晋从帅案前转过身来,虽穿着锦衣便袍,目光中不失习武之人特有的锋锐,“宫中密旨,由我全权接管齐风大营。任将军,把军令交出来吧。”
任祥没料到会有这样一道旨意从天而降,不觉犹疑,“敢问大将军,圣旨何在。”
虞晋眉峰一挑,似乎这质疑辱没了他的身份。他唇一动,“口谕,且有御赐腰牌在此。”
任祥心里掂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齐风大营隶属京畿,主将调动向来正式,务必要见到圣旨。所以,请大将军恕末将不能遵命。”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免另有打算,虞氏风生水起掌控朝野,若是意图谋反……他可不能轻信。
任祥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拂了大将军的面子,帐中众将不由面面相觑。虞晋身后的侍卫们按剑上前,任祥不由铿然抽出了佩剑,身后将官见状得令,纷纷往前一步,剑拔弩张。
“任将军,慢。”虞晋反而一伸手,抓住了任祥的腕。刀光剑影甲光粼粼中,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锦袍,俨然流连欢场的侯府世子。两人站得极尽,然而在虞晋微微笑意中,任祥却分明看到了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态。
“将军可知,抗旨是死罪。”虞晋笑着问道。
“末将忠于皇上,死也不能有半分闪失。”任祥定定回答,脚下岿然毫不退让。
“好。”虞晋点头,嘴角一动说了句什么,任祥还没有听清,便觉眼前寒光一闪,继而鲜红色的血雾喷涌而出,弥漫了天地。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两件事。
那是他的血。
虞晋说,那你就去死罢。
“任祥抗旨,本将军将他军法处置,你们可有异议么?”虞晋翻腕将剑插回侍卫鞘中,环视对面众人。任祥的尸体在他身旁缓缓倒下,他看也不看一眼。
“悉听大将军号令!”副将中,几个人先站了出来。他们是虞晋的旧识,当初雁翎侯世子一案之后,虞晋被贬齐风大营就与他们相交了。先前任祥在他们不能开口,如今可以表态,自然站出来支持虞晋。
剩下的参将官职微小,自己头上的人都跟着大将军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从?赶紧站出来表忠心,“悉听大将军号令!”
“甚好。”虞晋含笑打量着众人,说得亲切,仿佛他是来军营叙旧的老友,刚刚的血腥从来未曾发生。
香彻宫中,虞挚拍着晃儿入睡。他毕竟还小,哭得累了,怕得倦了,终于能沉沉睡去。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心乱如麻。
皇上一死,朝中党派之争骤然白热化,在永安宫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瀚景王,洛康王,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派党羽支持,与虞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她与晃儿孤儿寡母,若想在夹缝中活下去,必须联合其中一人。她已选择了他,可是,他会选择她么。
四年前他为什么接受了皇上的密诏,却从未向她透露半个字。是防备,还是别有用心的企图。
心中冰火两重,无数疑问,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宫中耳目众多,京城众目睽睽,她不能见他,遑论开口相问。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最后的决定。
把自己和晃儿交给他,或者,不由分说杀了他。
今夜,注定了和以往一样漫长。虞挚睁着眼睛,看到东方第一缕曙光从窗纱投入,青白色的,落在地上。
“如寄。”她开口,目光却有些怔忪。
如寄从晃儿床边站起,走了过来,“娘娘。”
虞挚微微转头,看着身边桌上的一个红泥封顶的小坛。纤细雪白的手指抚上,微微有些颤抖,“这酒名叫胭脂,昔日在白露庵,本宫曾与他对酌。”她目光微微融化,仿佛看到梦里那温柔的光景,举杯相望,未饮已先醉了。
“四年前,他走的那一天,本宫埋下了这坛胭脂酒。”
如寄心里一动,眼中酸涩,安慰的话语已经苍白,不觉又唤了一声,“娘娘。”
“如今,不知这酒,还能不能让他回来。”虞挚眼帘落下,问自己,问如寄,也在问那个她无法靠近的男人。
如寄胸口闷痛,定定跪倒在地,开口已然哽咽,“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他带回来。”
虞挚闭上眼,泪水无声挂在睫端,指尖摸索着抚过那红泥封,好像抚着久违的情人的脸庞。
白玉酒壶,白玉酒杯,晶莹剔透,摆在客栈的木桌上,摆在瀚景王面前。
“这酒是四年前,王爷走的那一天娘娘酿制的,她说昔时曾与王爷对酌此酒。”如寄立在一旁,缓缓地陈述,无声地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娘娘一直放在心里未曾忘怀。敢问王爷,是否也是一样。”
她的语声低沉,如柳絮飘落,点化了前尘往事的涟漪。瀚景王望着那白玉杯盏,有那么一瞬,在微微地出神。
“饮了此酒,就能了却犯下的过错么。”空气中,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仿佛是心底里的话冥冥中传出,被人听到。
喝了这杯酒,他们就能尽释前嫌,消弭怀疑,岁月静好执手偕老么?
而这杯酒,是鸩毒抑或佳酿,是对他的试探还是杀机……天地茫茫,有谁知道。
想必她不知道,而他也不知道。
不过。
他轻轻叹了口气,提壶斟满,“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袖盈清风,心无旁骛,端起杯送到唇边。那酒香淳浓,仿佛暮春三月芳草萋萋,她依偎在他胸口,那缕似有似无的淡淡发香。
这辈子,他机关算尽,怎如此时,难得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这礼拜各种考试,明天就不更了哈

、一三四、灵堂

“等等!”
一声断喝微弱而清晰,随着房门的推开传入室内,因迫切而夹杂着颤抖。
瀚景王的酒杯顿在唇边,与如寄同时回头,看清来人的那一刻脱口而出,“素鸾?”
如寄心中一动,不知是为这个名字,还是为这情不自禁的、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亲近呼唤。
瀚景王从纷繁的回忆中走出,再抬头时脸色已恢复如常。他轻轻放下酒杯,“你醒了。”语气平和,好像如寄只是来访的故人。好像,他拿起与放下的,也只是盈盈清酒而已。
“我再不醒,恐怕就要失去自己的夫君了。”宫素鸾嘴角挑起做出一个微笑,她久病虚弱,笑容衬在憔悴的脸上,多了几许凄凉。
“请你出去,我有话与王爷说。”她不再理会瀚景王,转身对如寄直接说道,声音也冰冷了许多。
如寄抬眼,越过她望向瀚景王,他站在宫素鸾的身后,沉默不语。如寄只觉心中被什么抓了一下,四年的时间,原来是很长的。宫里的生活如一潭死水令人窒息,宫外的天地,却是那么广阔无边。
“我请你出去。”宫素鸾扬起了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清凌的眸子看准了如寄。
如寄垂下眼帘,屈了屈膝。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欠了债,无论多久都是要还的,瀚景王亏欠了宫素鸾,对此她无话可说也无话能说,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无声地关上。一同被关上的仿佛还有上午澄明的阳光,宫素鸾的脸上渐渐灰暗下去。
“我是骗她的。”她背对着瀚景王,纤瘦的肩膀用力地绷着,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决堤而出的泪水,“你不必担心我会从中作梗。”
瀚景王眉间一动,其实根本无需这一句。从她闯进来的时候,他就已明白她的意思。
“没想到你们两情相悦,可笑我过去还提心吊胆……”她身体一抖,抑制不住地闷哼出声,不知是哭泣还是苦笑。在门口听到如寄所说的话,短短片刻的时间于她好似万年,惊愕、愤怒、痛苦、悲哀……然而推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前所未有的柔软下去,一片空明。
不重要了,她的悲伤与喜悦,都不重要了。
“你做了选择,我很为你高兴。”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澄净的笑,“这四年里你胜过败过,也在鬼门关里走过,但从未真正地快意过,连失落也是点到即止。我以为只有空无一物才能不起波澜,可原来你心里早已有人,只是埋得那么深。”
“到头来,也变得这么傻。”她望着桌上的酒,摇头笑道。
“我就赌这一次。”瀚景王终于缓缓开口,落下眼帘时眉宇间蒙上一层安静的淡泊,如大片留白的水墨,退去尔虞我诈,他原本纯明干净,“就一次。”
“我不许。”宫素鸾望着他,也回望着过往岁月里自己的痴心守候,“别忘了我救过你两回,你的性命是我的,谁都休想取走,你也无权放任。”
她的声音渐渐强硬,目光肆意而明亮,如升入夜空即将绽放的焰火,极目绚烂。话音未落,素手执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瀚景王不禁喊了一声,眉头蓦地皱起。他还未来得及上前夺过酒杯,宫素鸾已决然掷杯于地,挥袖将桌上的酒壶打翻,玉石坠落,崩碎得清脆如佛音梵响。
“我喝了,我替你喝了。”她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一双没有血色的、纤弱的手臂紧紧搂住他,如命运途中滋生的藤蔓将彼此捆绑。她的声音颤抖,对死亡的未知与恐惧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然而贴在他坚实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即使背后是刀山火海,她也终能遗忘殆尽。
“我若不死,你就去找她吧……愿你们白头偕老。不要告诉她今天的事,把这秘密永远藏起来,这样你回忆往事的时候,便不会忘了我。”宫素鸾咬着唇,手臂用力地收紧了,这一瞬她要将他刻进骨里,因为放手以后生是天涯永隔,死是阴阳相离。
“如果我死了,请你好好活着。”她努力仰起头,唇贴着他的鬓发,一字一句都那么颤抖无力,痛彻心扉。如果她死了,如果虞挚终于负了他,那么天地间他该往何处去,谁又来照顾他?想到这她就好怕,比死更怕。
“你不会死。”瀚景王伸手拥住了她。那一刻她感到他的怀抱真实而温暖,如冬天里的炉火灼烧,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比山盟海誓更重,却让她的魂魄得以飞升。
岁月亘古黑白,能得他片刻动容,此生已添亮色,足矣。
“我不会……”宫素鸾埋头在他肩窝,嘴角努力地扬起,忽略腹中愈演愈烈的疼痛。
他说的话,她全都相信。
她心甘情愿的盲从让他微微一顿,慢慢抬起手抚着她的发,一声低叹在彼此肺腑中缠绵,“你怎么这么傻。”
“我就这样子,改不了了。”她在他耳边喃喃地说,双手扣着他的背想要抱紧,却渐渐失去了力气。
“但这一次,我比你聪明……”这一刻她忘记了难过,油然而莫名地笑了,从心里笑出泪来。一滴,两滴,成串地打湿他的肩头,湮入细密的锦绣纹络,定格成一抹晦暗。
“素鸾?”他敏感地察觉了她的变化,不由自主唤出声来,下意识想要扳过她低头一看究竟,手却生生停在她的肩头。
她眼前光影模糊,听不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为什么顿住,为什么不敢看她。是有一些哀伤,还是波澜不惊的淡漠?
“我好冷……”她的腿一软,身体滑了下去。他猛地惊醒一般架住了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揽去。他的手臂坚硬如铁,却隐隐地哆嗦着,好像她浑身的冰冷正逐渐蔓延到他,让他由内而外都凝结寒霜。
他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头,一次又一次,顽固地一定要她站起来,动作甚至已变得粗暴。
“没用了。”宫素鸾任他徒然尝试,看他屡次失败,自己却如旁观者般平静而明白。没用了,宫中的人若要杀谁,怎能不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不会的……”他蓦然打断她,迷茫中带着无法相信的愤怒,仿佛被困的猛兽,眼前的血腥狼藉是锋利的刺刀,扎入他的骨骼翻搅他的血肉,“不可能!”
他眸光血红,低吼了出来。
然而当宫素鸾颤抖的手抚上他的面颊时,掌心却依稀感到了冰凉的泪痕。生死一线之间,爱恨已站成两立从此天高地远孤鸿雁影孑然一身,纷飞各自。
她为这样的结局感到难过,比接下来面对死亡还要难过。
“别这样。”她无力地说出一句,便晃然倒了下去。瀚景王随之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她,目光分明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又涣散了不知飘向何处。风流俊逸掌控一切的瀚景王,从未如此失心落魄,“素鸾……”
“王爷……”宫素鸾痛苦地闭上眼睛,腹中似有千万把钢刀穿刺,断肠绝命。
原来这么痛,所幸不是他。
“这世界……很大……此生还长,你要好好的……我再不能……”再不能守着你护着你,生命如沙流走,爱也如烟幻化飘散,当肉身不再魂飞魄散的时候,此情便成绝响,不留一点痕迹。
“素鸾……”他叫着她的名字,她干枯的睫毛微微一颤,听见了他的呼喊。他在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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