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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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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彪佳起先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和商景兰说什么,笨嘴笨舌的样子,后来坐冰床才活泼起来,与商景兰也有说有笑。
小景徽笑得最开心,爱玩、爱亲近大自然是孩子的天性,张原不禁想起让钟太监很烦恼的那个皇长孙朱由校,朱由校贪玩,其实这种保有孩子天性的人是很可以亲近的,没怎么读书有时心底反而单纯,当然,放在大乱将临的末世,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来说这种性情显然就不合适了,所以才会被魏忠贤与客氏蒙蔽,把批红权力交到一个地痞出身的不识字的老太监手里,大明朝这辆破车加速驶向灭亡的深渊也就不可避免,魏忠贤大权独揽的那几年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几个时期之一,这已是史家定论,当然,就算是定论也会有杂音,也有人好作翻案文章哗众取宠,这不稀奇——
张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祁彪佳陪景兰、景徽姐妹在泡子河滑冰床时,皇长孙朱由校也在钟本华、魏朝、魏进忠等人的陪伴下在西苑堆雪人玩耍,钟本华算是朱由校的启蒙老师,平日也比较严肃,朱由校对钟本华还是有点敬畏的,没想到今日钟太监竟会陪他来玩雪,朱由校很快活,钟太监让小内侍们按他指点在冰上堆出十五个雪人,代表大明两京十三省方位,并说各省珍禽异兽、风土人情,朱由校在雪人中转来转去,听得津津有味,说到:“没想到我大明疆域这般广大,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啧啧,以后我若有机会也要到处玩玩。”
钟太监顿觉头大如斗,他觉得自己的教育又失败了,皇长孙现在还只是喜欢待在角落里做木匠,若是以后即位要学百年前的正德皇帝下江南、征塞北那可糟糕!
傍晚时回到慈庆宫,钟太监收到南京守备太监邢隆派人送给他一份年节礼物,在外省当差的太监每年过年前都要派专人回京送礼,打点宫中各位有权力的太监,钟太监现在是坐冷板凳,本来没人理睬的,邢隆还给他备了一份年礼,情义可感啊——
钟太监心道:“杂家原与邢隆交情泛泛,去年杂家引荐张原帮邢隆渡过难关,邢隆应是为那事感激杂家吧。”
想起昨日马车上张原拜托他的事,钟太监便让干儿子小高挑了灯笼,提了一盒西湖藕粉,两个人出了慈庆宫北门往宫城玄武门而去,钟太监要到司礼监找掌印太监卢受,他与卢受关系尚可——
作为内府十二监之首的司礼监并不在宫城中,是在万岁山后面,离北安门倒是不远,从慈庆宫这边过去有三、四里路,司礼监南面是印绶监,钟太监与干儿子小高从印绶监外走过时,正遇印绶监掌印太监邱乘云带了几个小内侍出来,邱乘云“嘿嘿”笑道:“钟公公这是奉皇长孙之命要往哪里去?”口气不甚友好。
邱乘云虽不清楚当初在杭州是钟太监与张原合谋用计逼得他放过了石柱土司马千乘,但却知道石柱土人为钟太监建了一座生祠,这让邱乘云颇为恼火,他没有得到石柱土人任何好处,反倒让钟太监居中得利,所以钟太监去年回京不去钟鼓司掌印,却要到慈庆宫教授皇长孙识字,邱乘云是冷嘲热讽最起劲的——
钟太监拱拱手,说道:“到前面有点琐事,邱公公忙,不打扰了。”
邱太监笑道:“哪里有钟公公忙,钟公公为皇长孙的老师,德高望重,日理万机啊。”
印绶监权力不小,在内府十二监排名中游,以钟太监现在的身份没办法与邱乘云当面翻脸,当下不与邱乘云多说,干笑两声,快步走过,听得身后邱乘云与几个印绶监内侍阴阳怪气地笑——
钟太监闷头走了一程,开口问:“起潜,觉得跟着干爹受委屈吗?”
小内侍高起潜小心翼翼答道:“不会,干爹对儿子好。”
钟太监又问:“是不是觉得干爹很窝囊?”
高起潜答道:“干爹是不屑与那些人一般见识,干爹志存高远。”
钟太监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小高的帽子,拍了拍,说道:“好孩子,跟着干爹好好读书识字,会有出人头地之日的。”
小高应道:“是,干爹,孩儿明白。”
迎面几盏灯笼过来了,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和两位秉笔太监要去乾清宫弘德殿向万岁爷爷禀报今日群臣奏章,明日就要放年假了,有些重要奏章要念给万岁爷爷听,由万岁爷爷口授批红——
钟太监便跟在卢受等人一道往回走,说起今天雪大寒冷,钟太监便说他有一位杭州的故人前些日来京,因山东饥民抢劫临清钞关,致使运河交通中断了好几日,差点就要改走陆路了,看来这山东灾情很严重啊——
“是啊。”卢受也颇烦恼,接口道:“山东巡抚、监察山东御史、户部、户科请求赈灾的奏疏接二连三,昨日又有上百位举人联名上疏请求救济山东灾民并蠲免山东六郡赋税,还画了《饥民图》上来,惨不忍睹,今日又有户科给事中杨涟语气强烈的奏疏,杂家都不敢念给万岁爷爷听,怕万岁爷爷动气,这些年天灾多,这里也要赈灾,那里又要蠲免,万岁爷听到这些奏章就不痛快——”
钟太监道:“公公可以从临清钞关被洗劫讲开去,运河交通阻断,影响漕运,关系不小啊,这山东赈灾实在迫切,非比其他。”
卢受任司礼监掌印数年,只看皇帝脸色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听钟太监这么说,点头道:“说得也是,阻断漕运事情就大了,等下见到万岁爷爷就提一下吧。”这时才想起来问:“小钟,你这是要去哪里?”
钟太监道:“杭州故人送来了一些土仪,都是咸鱼、茶叶之类不值钱的东西,里面有西湖藕粉,据说可治肺热咳嗽,就给卢公公送一盒过来,公公可用热汤调成糊状食用。”
卢受说话喉咙里带痰,笑道:“多谢你有心,杂家这咳嗽从中元节起一直到现在就没好过,虚火——”
一边走一边说话,到玄武门分道,卢受几人去乾清宫,钟太监和小高回慈庆宫,天气很冷,钟太监袖着手,仰头看了看沉沉天色,心道:“张公子,杂家已经尽力了,俯仰无愧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情与禅
出崇文门三里,有一座大通桥,宁波府民信局在这大通桥畔就有一间急递铺子,以往商周祚寄家书都是通过这家急递铺传送的,商周祚为官清廉,从不因私事占用官府驿递的便利,张原自不好以驿递寄信,腊月二十六这日午后申时,张原把景兰、景徽姐妹送回四合院后,就取了信,让一个商氏仆人带他出崇文门,来到大通桥畔这家急递铺子,交信付钱,又与掌柜的聊了半晌,民信局果然消息灵通,盛美商号与民信局合作之事竟然已经传到北京这位掌柜的耳里——
张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闲聊打听,得知盛美号与民信局已经谈妥了合作条件,以后盛美商号的货物全部由民信局负责运输,这掌柜的还说道:“据说那盛美商号来年要在京城开设店铺,这商号扩张如此迅猛,就是因为有江南豪绅的山阴张氏为靠山啊。”
张原笑问:“贵局也是店铺遍布大江南北,又是谁为靠山?”
急递铺掌柜含笑道:“自然也是有靠山的,不然哪里能畅通南北。”至于说靠山是谁,掌柜秘而不宣。
张原笑笑,也不多问,拱拱手告辞出铺,坐马车回内城。
天色已经暗下来,道路两旁的积雪显得暗暗的白,车厢里更是幽暗,坐在张原身边的穆真真问:“少爷,这信几时能送到山阴?”
张原道:“现在运河冰封,要走陆路,总得两个月后吧。”
穆真真微笑道:“少奶奶收到信都快要生宝宝了吧,小少爷——”
“是啊,分娩之期应该是明年三、四月间,可是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张原眉锋蹙起,在没有剖腹产的古代,女子分娩可算是一劫,尤其是早婚的女子,十六、七岁就生孩子,比较危险,所以张原临别时叮嘱商澹然要多散步,分娩时所用之物一定要洁净,剪刀之类的要在滚水里煮过才能用,要请最好的医婆和稳婆——
穆真真看着张原的脸色,安慰道:“少爷放宽心,少奶奶有太太照顾着呢,若曦大小姐三月初也要回山阴,少爷放心好了。”
张原“嗯”了一声,心想澹然过了年就是二十岁,平日身体也健康,应该能平安分娩,看着车窗外的暮色,说了一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操心啊。”
穆真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红了脸,没说出口。
回到东四牌楼的那座四合院,天已经全黑了,老门子又呈上两份拜贴,一份还是泉州洪承畴,另一份拜帖署名友生黄霆,看到黄霆的帖子,张原脸露喜色,对穆真真道:“真真记得在大善寺向启东先生求学的那个黄秀才吗,九江人,他也到京城了,看来今年江西乡试他高中了,很好,他也住在会同馆,明日去见他。”
晚饭时,小景徽没有出来用餐,婢女芳华说景徽小姐睡着了,似乎又有点低热,张原“唉哟”一声道:“这全怪我,我忘了她病刚好,今日在泡子河那里吹了冷风——”
商周祚见张原内疚的样子,说道:“小徽自己贪玩,让她吃个教训。”
正说话间,小景徽小脸红扑扑地来了,傅氏问她头痛不痛?小景徽摇头说一点都不痛,傅氏摸她脸蛋,是有点发热,小景徽却说没发热,只是刚从被窝里出来,才觉得有点热,傅氏笑了笑,没再多说,心里知道小徽是怕她爹爹说她出去游玩一次就生病,以后再不让她出去玩了,所以硬说头不痛、没发热——
小景徽吃了一点饭就回房去了,傅氏让人煎了药跟过去吩咐她吃药,前天的药还有一剂没有吃完,小景徽起先还说自己没病,不肯吃药,后来才央求母亲不要告诉爹爹她病了,让傅氏好气又好笑:“为了出去玩,就生病都不怕了是吗。”
小景徽门牙漏风道:“娘亲千万不要责怪张公子姑父哦,都是小徽不乖,吹到冷风了。”
傅氏笑嗔道:“少说两句吧,赶紧喝药。”
小景徽乖乖的把一碗苦得麻嘴的药汤喝了,额角冒汗,有点想吐,强忍住了,待张原来看望她时,她已经睡着了,傅氏道:“不要紧,能出汗就好。”
张原到内兄商周祚书房坐了一会,说了座师钱谦益丁忧离京之事,商周祚道:“我也是今日才听人说起,钱翰林数月前升任左春坊庶子,若在京,明年春闱肯定也要当考官的。”
张原问:“不知那春闱主考官都定下没有?”
商周祚道:“尚未确定,据往科惯例都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任主考官。”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董玄宰、姚宗文,专心备考就是。”
张原道:“大兄说得是。”问:“大兄可知新任户科给事中杨文孺住在何处,他是我的房师,要去拜见。”
商周祚道:“杨涟杨文孺是吗,年初举廉吏第一,刚直敢言,今日还上疏借山东灾情之事痛陈时弊,言词激烈,我不如也——他应该就住在大明门那一带。”
张原回到卧房,自拟了一个春秋题作了一篇五百字的八股文,又看了一会书,已经是亥末时分,穆真真端热水进来服侍他洗漱,解衣上床,穆真真跪在床上将自己和少爷脱下的衣袍叠好放在一边,棉布裈裤包裹着的健美丰盈的长腿圆臀极是诱人,张原爱不释手,穆真真咬了咬嘴唇,扭着身子回头道:“少爷,婢子想问一件事——”
张原继续抚摸,口里道:“嗯,何事?”
穆真真嗫嚅道:“少爷,婢子服侍少爷这么久了,怎么,怎么,不能有孕呢?”说到最后几个字,满脸通红,脸埋在褥垫上,翘着圆硕丰臀,象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驼鸟——
张原笑了起来,想必这一问题困扰了穆真真很久了,今日说起澹然生宝宝的事,穆真真终于禁不住发问了,说道:“你才十七岁,虽然看上去已经长成了,不过生孩子还是应该晚点好,对母婴都有好处。”
穆真真头不敢抬,鼻子贴着被褥,闷声问:“是婢子年幼生不出来吗,那西张的绿梅才比婢子大一岁,都生了啊——”
张原笑,俯身过去在穆真真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穆真真歪着头,睁大了眼睛,先是惊讶,后是羞涩,眼睛水汪汪,裈裤却已被少爷褪下,爱抚一番后就欢好起来,今夜穆真真格外兴奋,到后来要求少爷面对着她,手勾着少爷脖子,急剧喘息,眼睛看着少爷在努力耕耘自己,感觉少爷极坚极勃要象往常那样抽身而出时,她却搂着少爷的脖颈不放,两条长腿更是紧紧交缠在少爷腰臀上,还往下压——
张原脱身不得,忍无可忍,喷薄而出。
穆真真喘喘的说道:“少爷,再过四天,婢子就十八岁了。”
张原忍不住笑,笑了好一阵,方道:“真真,你还有这一招啊,这是小盘龙棍吗。”
穆真真也吃吃的笑。
翌日上午,张原正待出门去大隆福寺,祁彪佳先从兵部衙门赶到这里来了,张原昨日托他向其父祁承爜打听延绥参将杜松的近况,看能不能有穆敬岩的消息,祁彪佳打听到了,兴冲冲一早赶来,主要是想看看未婚妻,同祁彪佳一起到来的有昨日曾投拜帖的九江举人黄霆,黄霆与祁彪佳都是刘宗周的先生——
张原正与黄霆寒暄,却听祁彪佳道:“介子兄,家父查了延绥总兵新近送来的军官备案,有个穆敬岩的已升任延安卫某百户所总旗。”
穆真真就在张原边上,欢喜得简直要跳起来,自她爹爹任了小旗之后,穆真真就向张原了解大明军队建制,知道一个小旗管十到十二名军士,一名总旗管五个小旗,爹爹升官了,升总旗了!
张原也极为高兴,穆叔去年六月随杜松去延安卫,一年多时间从普通军士升到总旗,可见穆叔很努力,穆叔的一身武艺派上用场了,下级军官只论武艺,只要武艺高强,立下军功,升小旗、总旗甚至百户都是不难的,更上一层的军职升迁需要考虑的因素就多一些——
张原与黄霆、祁彪佳步行来到两里外的大隆福寺,在藏经殿外稍等片刻,黄尊素、王炳麟、文震孟等人就到了,有一个面生的青年举子上前作揖道:“张社首,在下泉州洪承畴,字彦演,久闻张社首大名,渴欲一见——”
张原赶忙还礼道:“洪兄,劳洪兄空跑了两趟,抱歉,抱歉。”打量了这个洪承畴几眼,长脸、浓眉,仪表堂堂,正气凛然的样子。
洪承畴道:“张社首,贵社‘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让在下极为鼓舞,在下也想加入翰社,请张社首准许。”
洪承畴当然是个人才,张原没有理由拒绝,笑道:“欢迎欢迎,洪兄不妨先参加我翰社的聚会讲学,翰社风气开放,允许奇谈怪论。”
洪承畴喜道:“在下正要聆听翰社诸才俊的高论。”
西寺的方丈虚凡和尚出来,将这一群举子迎进殿内,走过白石台栏,来到南侧的翔凤殿,这翔凤殿的后殿方广五、六丈,可容百余人席地而坐,明日翰社讲学之所就在这里,张原请虚凡和尚准备几十个蒲团,虚凡和尚答应了,张原谢过虚凡和尚,与一众举从往大殿出去,忽见二侍者一人执杖,一人执如意,导出一位矮小干枯的老僧,这老僧手势短木棒,行步快速,劈头就给了走在前面的倪元璐一棒,喝道:“既嫌尘世污浊,为何恋恋不舍!”
倪元璐“啊”的痛叫一声,捂着额角退到一边,摸一摸,有血痕。
这矮小老僧目光闪烁,看到张原,觉得此人有必要棒喝,挥棒上前,张原忙道:“勿劳棒喝,勿落机锋,望老和尚慈悲,明白开示。”
矮小老僧收住短棒,走近前上下打量张原,忽然脱了僧帽,大喝一声:“你悟了吧。”一头撞在张原胸口上,差点将张原撞倒——
众举子不知所措,不明白这老和尚发什么疯,又是拿棒打人,又以光头撞人,却见旁边的虚凡和尚喜道:“善哉,善哉,张檀越是有大慧根的人,师叔等闲只棒喝,很少自起撞人,张檀起日后若看破红尘,可来本寺出家。”
张原揉着胸口,心道:“还好是大冷天衣服厚,不然被老和尚这一撞还不得受内伤啊。”向老僧合什道:“多谢大师开导,张原日后若要出家,一定来贵寺。”
众人在一边忍不住笑,怕老僧再打人,匆忙出了大隆福寺,再看倪元璐额头上肿起的血包象公鹅一样,赶紧找一家医药铺子擦伤药,周墨农笑道:“汝玉兄此番一定高中了,打得如此明白鲜艳。”
倪元璐想想也笑,心里暗忖:“这老和尚似乎有点门道,又不认得我,怎知我有洁癖?”
众人约定明日辰时末在大隆福寺聚焦讲学,便各自散了,文震孟听说张原要去拜见房师杨涟,便道:“杨大人就住在会同馆,昨日我还见过。”
张原便随文震孟等人来到会同馆,杨涟未带家眷进京,住所只有两个仆人,说是老爷入宫当值,要傍晚才回来,张原便去翰林院求见师兄徐光启,孙元化也在徐光启寓所,张原就在徐师兄这里用午餐,并邀请徐师兄明日到大隆福寺为翰社诸人讲学,徐光启欣然应允。
申时三刻,文震孟过来对张原说杨涟出宫了,张原赶忙自提了礼盒去见杨老师,杨涟很是高兴,见面就夸赞张原联名上疏赈灾之举,说皇帝今日下诏免除山东六郡一年的赋税,并派遣御史过庭训前往山东赈济灾民,这与张原等人的联名上书有很大关系,民意不可违啊——
张原心道:“这不是民意不可违,应该是钟太监从中出了力。”
师生二人言谈甚欢,杨涟留张原用了晚饭,又派仆人雇了马车送张原回东四牌楼。
腊月二十八,大隆福寺翔凤殿讲学,除了翰社的三十五人全部到齐之外,另有慕名而来举子二十余人,上午由徐光启讲作八股文法,徐光启除了西学精湛外,八股文也是大家,午餐就在寺里随和尚们一起吃斋,下午由张原、文震孟、黄尊素等人轮番起讲,与会诸人都觉大受裨益,这一日没有虚度,相约新年正月初三再度聚会开讲。
除夕夜,风很大,呜呜叫着,张原与内兄一家在厅中守岁,张原背诵《伊索寓言》给景兰、景徽姐妹听,小景徽的病已经好了——
厅外北风呼啸,厅中温暖温馨,万历四十三年最后的时光悄然逝尽,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五卷 书生挟策将何济
第三百六十二章 岁在丙辰
万历四十四年,岁在丙辰,正月初一,就在大明京官向皇帝上表称贺之时,远在东北方四千里外建州女真聚居的都城赫图阿拉,一场为努尔哈赤上尊号的典礼也在进行——
在努尔哈赤的议政衙门,努尔哈赤的一群子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等贝勒率八旗箭主分四排四隅八处跪着,努尔哈赤坐在大红桌后,八旗大臣跪呈文书,那位以蒙古文为蓝本创制了满文的纳兰巴克什宣读文书,称努尔哈赤为“奉天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年号天命,一向臣服于大明的建州女真开始公然与大明决裂,露出桀骜的獠牙,从“覆育列国”这四个字就可看出努尔哈赤的野心和狂妄,这一年,努尔哈赤五十八岁——
奴酋建国的消息没有这么快传至北京城,北京城从官员到百姓都在忙于拜年贺喜,京城官场拜年之礼颇为特别,正月初一这天,各官员都不会待在自己家中,而是到处拜贺同僚、乡官,自家门厅会放置纸簿和笔砚,贺客到了,只在纸簿上签名,就算拜过年了,当然,这只是指泛泛之交,交情好的或者需要攀交的当然要备礼等待当面拜贺,商周祚身为监察百官的左佥都御史,还是很有人要巴结的,商周祚命门房对于送礼的贺客一律拒之门外,若自身不正,如何监察他人?
张原在京中除了房师杨涟、师兄徐光启和族叔张联芳等几人需要拜贺外,其余就是与翰社同仁聚会讲学,他原本还打算与祁彪佳、黄霆一道去拜见刘宗周先生,打听之下才知启东先生早两个月就已解职还乡,此时朝中是浙党、齐党、楚党得势,东林党人往往遭到排挤,刘宗周不是言官偏偏又刚直敢言,被人骂作是鲁国的少正卯,欲请尚方诛之而后快,刘宗周觉得群小当朝、党祸将兴,便即辞职还乡,从此开始了他的聚徒讲学之路——
初三日,张原去了一趟十刹海的钟太监外宅,钟太监不在,张原留下拜贴和礼物就离开了,隔日小内侍高起潜送来了钟太监的回帖和礼物,并带话说本想邀张原去喝酒,但考虑到春闱临近,暂不打扰,待张原金榜题名后再为张原贺——
乾清宫丹墀下,从头年腊月二十四送灶王上天开始放花炮,一直要放到正月十八,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更是花炮彻夜,内臣、宫眷都穿上灯景补子蟒衣,看内官监火药房制造的“奇花火爆”,花样有兰蕙、梅、菊、木樨、水仙之类,烟花、烟火,这才叫烟花,皇城外的民众翘首眺望宫城上空绽放的繁华烟火,感觉咱大明朝还算是太平盛世——
上元节这天张原与大兄张岱、黄尊素、祁彪佳几人在大隆福寺看过百龄挑战林符卿,张联芳出的赌彩,每日一局,连下五局,先胜三局者将赢得纹银一百两,虽然大明律严禁聚众赌博,但年节期间,宵禁都开放了,这下棋赌胜是雅事,谁会来管,张原看了过、林五局棋的第一局,林符卿攻杀凌厉,在中盘一度占据优势,但过百龄的后半盘收束和官子能力实在太强了,通过收官硬生生把中盘劣势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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