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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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
作者：史官
第　1　章（修，点击请慎重）

　　周云自礼堂步出来，东瞅瞅西瞧瞧，一个没注意就站在了一个小屁孩跟前。
　　跟自己现在的年纪是差不多的，大眼睛，长睫毛，粉嫩的脸蛋，周云看了半晌确定这是正太一枚，可惜不太干净。于是绕过哭泣的孩子继续向前。
　　走了几步，觉得这孩子似乎有点眼熟，莫不是哪个十万八千里的亲戚的孩子？周云收了不雅的八字步，慢慢的后退着回去。
　　仔细的看了一遍，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最后结论是不相识。好吧，记忆错乱。周云点点头，继续往桥边走。
　　老远传来几声呼喊。周云侧耳一听，吓了一跳。张昊？
　　摸摸下巴，奸笑，腾腾的转回去。然后就看着眼前哭泣的小毛孩，非常之幸灾乐祸，这难道说很可能就是以后那只骄傲的“耗子”？周云眯起眼。
　　没被确定是谁的小男孩还在哭，声音洪亮，有若夏日雨水冲刷的强度。
　　周云听了一小会儿，揉揉肚子，使自己不要内伤，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好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应该把小毛孩从地上拉起来，于是伸出手扶着小毛孩待他自己慢慢起来。她现在也就那么高，要想提只小鸡都很费力气，所以不得不用这般“婉转”的帮扶方法。
　　可是即使站起来了，小毛孩还是在哭泣，而且声音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
　　周云只好为了耳根的清静，苦着脸把今天的“烟杆”拿出来，满心的不情愿：“诺，给你吧。”心里是肉疼极了。
　　我可怜的零食，拜拜了。我没用，没能保住你们，但是，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不心软，绝对不再把你们让给别人的肚皮，我一定把你们藏到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周云非常小声的说给自己听，以期能够催眠自己。
　　小毛孩迟疑，没有伸手，只是止了哭声，泪水凝在脸上，看起来像只花猫。
　　“不要就算了。”周云赶紧的缩回手，生怕小毛孩反悔。
　　小毛孩看着她的动作，赌气的一把拽住周云的手把东西抢了过来。
　　周云傻眼，没料到小毛孩会有这般近似于强盗的举动。
　　“是说给我吧。”小毛孩用手背拭掉眼泪，边哽咽边说。
　　周云只好点点头，眼角少许抽筋的迹象，不过被她装作微笑的样子掩饰过去。
　　小毛孩把东西摊在手心里，看了两眼，忽然不屑：“还你。”
　　周云谄媚的笑着接回来，十分小心的放兜里去。
　　小毛孩看着周云，然后咕哝了一句。
　　周云的脸色顿时好比那无月无星的夜，幽幽的，黑黑的。穷鬼？这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这么小就教这种不入流的话！
　　小毛孩还不大会看人脸色，对着这般的周云竟忽然笑起来，露出一口健康可爱的小白牙。
　　“跟着我去玩？”小毛孩自信满满的问。
　　周云控制住不打听使唤的双手，你刚泣涕零如雨，现在就粉面桃花开？演戏呢？那也要把妆容整好再说！
　　看周云不答话，小毛孩疑惑，鼓着大眼睛看着周云，时而睫毛扑闪。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玩呢？我们又不认识。”周云小退了半步。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愿意让你跟我玩是……”小毛孩抓耳挠腮，想不起后面该说什么。
　　周云正振奋精神等待下文，忽然似乎有人说了暂停，后面没声了，于是嘴角开始抽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周云伤心，于是转身追寻最先的目的地。
　　小毛孩蓦然抓住她的肩膀：“玩不？”
　　周云大力的摇头。肩膀有点疼，因而呲牙咧嘴，分外难看。
　　小毛孩绕到周云正前方，又问了一次。周云只好又摇了一次头。
　　“为什么？”小毛孩苦恼。
　　周云小心的掰开小毛孩的手，快速前进了几步。长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小毛孩追上来。真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概。
　　周云觉得不耐烦，然后庆幸自己的俩表哥都不是这种性格的小孩。也不是说孩子不乖，可是在自己眼前就真难应付。所以周云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张昊都无所谓了，甩开他才是正事。当下，小腿一乍一乍的费劲儿挪动，可是成效相当不明显。又被抓住的肩膀就是一个例证。
　　周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定性——这小孩腿长还是手臂长呢？
　　“你不说原因，豆，别想走。”小毛孩一脸严肃。
　　口齿不清了，看这急的，周云有一瞬间的懊丧，转而无奈，于是正正经经的说：“妈妈说别跟陌生人玩。”
　　“陌生人？”小毛孩摸摸下巴，摆出思考的样子。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周云觉得自己脑筋秀逗了，居然想到这一句。
　　须臾，小毛孩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叫张昊，这样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真是他，周云张开了小嘴巴，随即又合上，怕小飞虫跑自个儿嘴里去。
　　“现在，玩不？”张昊问。
　　周云差点就因为烦乱点头，可是忽然听到自己妈妈冯静的呼唤，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垂下小头颅：“可是，我妈妈叫我了。”
　　张昊挠着脑门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有那个，嗯，派头一点，于是领袖似的挥挥手：“你去吧，下次玩。”
　　听到前半句周云欢欢喜喜的往礼堂那边走去，然后听到后半句，一个趔趄，差点没栽下去。
　　到礼堂外，周云看着在门口满脸焦急，眼泪下垂的妈妈，蓦的难受起来，她开始边跑边喊：“妈妈，妈妈，我在这儿。”
　　冯静转哭为笑，几步过来，抱起周云：“真不是个乖孩子。”嘴里这般说着，心却安定下来。开完会没看见周云的时候差点把她急死，虽然素来周云比较懂事，可是到底是一个小孩子，难保不会对什么危险的东西好奇。看女儿在自己目前，没缺胳膊少腿的，心间的大石这才落地。
　　周云把脸贴到妈妈脸上，因为泪水的缘故有点粘，可是她不在意，轻轻的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离你太远。以后，我就在礼堂外玩，好不好？这样妈妈就能一眼看见我。”
　　“嗯。”冯静微笑，然后亲亲周云的额头。
　　“妈妈，我们回家吧，我饿了。”周云撒娇。
　　“不在这里吃么？”冯静问。
　　“不好吃。妈妈做的才好吃，外公也做得好，爷爷弄的也好吃，所以，我一定要在家里吃饭。”周云掰着指头说。
　　“那好，妈妈带你回家。”冯静把周云放自行车前杠上，圈在自己怀里，“抓稳。”
　　周云笑嘻嘻的点头。
　　风迎面而来。妈妈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周云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可是想到张昊的后半句话，周云脸色变了变。自己还是乖乖在幼儿园呆着好了，免得什么时候又遇上了。
　　“云儿怎么了？”冯静奇怪。
　　周云摸摸肚子讪笑：“就饿了。”打死也不说自己被一小毛孩吓到了。
　　“忍一忍，马上到家。”冯静空出一只手来揉揉周云的头发。
　　“好。”周云振作精神应一声。
　　




第　2　章（修，点击请慎重）

　　周云在幼儿园乖觉的混了一年多近两年之后，得知冯静又怀孕了的消息，高兴异常。这是1994年年初。周云已经再次五岁。这期待已久的时刻的来到让周云绕在冯静身边足足傻笑了两天，可是欢喜之后便是恐惧——她惧怕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改变。想到对自己来说是毁天灭地似的未来，周云惨白了脸。
　　周明杰以为周云是在担心从此自己偏心，便温言细语好生安慰了一番，还作了保证，惹得一旁冯静连连摇头。
　　被哄了一通，周云把头埋在老爸的胸前，发誓自己一定会努力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周云再次的笑容让周明杰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因此便在自己妻子面前邀宠，让冯静好一阵尴尬。
　　冯静身体从来不算好，大病不生但小病不断。
　　看着妈妈难受，晓事的周云心里非常难过，思量一番，最后对爸爸周明杰讲要去杜爷爷家学习帮妈妈照顾身体的法子。
　　“他们都是从杜爷爷家回来，然后吃药什么的，就好了，我要去学，然后让妈妈好好的。”
　　周明杰失笑：“你啊，以为上幼儿园就了不起了，你去学什么，肯定被你杜爷爷提着辫子送回来。”
　　“可是老师都说我可以上一年级了。”周云撅起嘴，不满意自己被小看。
　　“一年级？”周明杰揪住周云的鼻尖轻轻拧一下，“你爸爸我还是初中毕业呢，都学不了，你认得几个字，好不害臊。”
　　“可是我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周云挥舞着小拳头，信誓旦旦。
　　周明杰转过脸，闷笑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还不等他开口，周云便偏着头问道：“爸爸，你刚才干嘛呢？”
　　“没什么，爸爸就是转过头去咳嗽一下，清清喉咙。”接着装模作样的再模拟两声。
　　“真的？”周云将信将疑。
　　周明杰点点头。
　　周云扬起小下巴：“这样啊，我还以为那啥，感冒了，要打针吃药呢。”说罢也咳嗽两声，惟妙惟肖。
　　周明杰被逗乐了，抱着周云问道：“你真要去打扰你杜爷爷？”
　　“叫什么打扰，我是去学习，学习！”周云强调。
　　“好吧。”周明杰答应，不过心里肯定过不几天这孩子就会自己哭着鼻子回来诉苦。
　　周云见老爸答应了，便在他脸上香了一个作为感谢。
　　周明杰摸摸脸，嘿嘿的笑。
　　等到周云从自己身上滑下去跑远了，周明杰才想到今天大舅老官在自己面前说周云偷看冯尔洗澡的事，不禁黑了脸。这小丫头，哪里学的坏习惯。赶忙快走几步赶上周云，抱起她，然后问道：“你去看你二哥哥洗澡了？”
　　周云有点震惊，带着做坏事被逮住的不安，呐呐不言。
　　周明杰看她的反应便了然，当下点着她的脑门说：“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去偷看男孩子洗澡，像什么样子！”
　　“人家不过想知道女孩和男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嘛。嘿，爸，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让我有个弟弟呢，明明妈妈肚子里的是个妹妹。如果爸爸也想要个弟弟呢，那我要找到哪不一样了，就算是妹妹，为了爸爸我也要把妹妹给变成弟弟。”周云俏皮的说。
　　“妹妹弟弟都一样，别听外人胡乱说话，也别告诉你妈。她身体不好，听了添乱。不过，小丫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看男孩子洗澡，老师没教过你么？”周明杰哭笑不得。
　　“可是，爸爸也会给我洗澡啊，如果我不能看男孩子洗澡，爸爸你怎么能看女孩子洗澡呢？”周云睁大眼睛问，眼珠儿转得滴溜溜圆。
　　周明杰一口气没上来，真的咳嗽起来。许久，气缓了才说：“我是你爸爸，分什么男女！”
　　“可是爸爸明明是男的。”周云小手一指，“爸爸跟妈妈不一样。”
　　周明杰于是头大。
　　周云不待自己老爸开口，眼珠子一转，说：“要是我不能看二哥哥洗澡，那以后我看爸爸洗澡好了，反正爸爸也会给我洗澡。又近，又知道爸爸什么时候会洗澡。这样，就可以了吧？”
　　周明杰沉重的摇摇头，第一次觉得孩子聪明了并不是好事。
　　“如果爸爸不让我看，那以后我自己洗澡的时候爸爸就不准帮忙。我都这么大了。”周云泄气。老是不让自己洗澡，难道自己洗不干净咋的？！
　　原来是拐着弯说这件事，周明杰心中暗笑，就是不接话，想让小丫头急一下。
　　“爸爸？”周云心里七上八下的，那水桶就没规矩过。
　　周明杰依旧不说话。
　　周云忍不住掐着周明杰的胡子，虽然很短，但是能上手，一使劲，周明杰就连连告饶。
　　“好，以后你自己洗，快放手。”好痛，这丫头居然真的用力在扯。
　　周云满意的松手。
　　“下次再调皮就打屁股。”周明杰恶狠狠的威胁。
　　周云一听，捂着眼睛开哭。
　　“又怎么了？”
　　“爸爸说打我屁股。”周云回一句。
　　“那，不打了？”周明杰试探性的问一句。
　　周云手稍稍张开一条缝，小声：“真的不打？”
　　“不打。”周明杰重复一次。
　　周云想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爸爸，你可以打我，骂我，教训我，但是千万千万不要不要我，要是爸爸不要我，我就不要爸爸了。”
　　怎么扯到这个了？周明杰一头雾水，但是看到小丫头这么正经的说话，叹口气：“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你是我们盼了几年才有的孩子，我们不要你还能要谁？”
　　“也不能不要妈妈。”
　　“你们我谁都不会丢掉，好了吧？”
　　周云点点头：“嗯，不过，还是要拉钩才行。”
　　“拉钩？”周明杰问。
　　周云直接伸出手以行动表示：“拉钩。”
　　周明杰只好也伸出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唔，就吃不到鸭蛋，喝不到白酒，也没钱抽烟，嗯，就这样。”
　　“小丫头你说的会不会狠了点？”
　　“没说是大母猪，一点都不狠！”周云正色道。
　　周明杰顿时希望自己耳聋没听见这一句话。
　　“爸爸，那现在我们讨论去杜爷爷家的事情吧。”
　　周明杰一米八的身子晃了几下。
　　“因为要学习，所以中午要煮好吃的，我要每天一个咸鸭蛋，到了晚上爸爸要准我喝酒。”
　　喝酒？
　　“甜酒？”
　　“不，白酒。”
　　听到这个答案，周明杰吓住了，力气一小，手便松了，幸好，周云抓得牢，不然屁股就要开花。
　　“爸爸！”周云气愤的叫。
　　“谁教你喝白酒的？”周明杰铁青了脸。
　　周云转转眼珠：“不就是爸爸你么？你不记得了，我不会走那会儿，你天天用筷子蘸酒给我喝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能知道那么小一孩子就能记事了，周明杰尴尬不已。
　　“爸爸，不喝酒也可以，你只要去跟杜爷爷谈好就成。”周云笑眯眯的提出交换条件。
　　周明杰无奈：“好，我会尽力。”
　　周云把头伏到周明杰肩膀上：“爸爸真好。”
　　得这么一句，再怎么也甘愿了，唉，孩子生来就是折磨人的，周明杰想，手中抱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把孩子真掉地上了。




第　3　章（修，慎入）

　　实际上，不单是周云的妈妈，周云爷爷这一边三个媳妇都怀孕了，所以周云的爷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日里乐呵呵的，见谁都笑着打招呼，还跟人上山打鸟，说是用来给几个媳妇补身体。仨个还整不出一大胖小子来？送子观音也不带这么啬的。
　　与爷爷的喜笑颜开不同，周云心里是堵着的。她记得二叔家的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然后寻人就近挖一土坑埋了又用石板压了，连坟也没有个。这时想起，觉得太可怜，便想着要是多检查检查身体，也许便不会是这种结局。于是，周云便拐着弯儿暗示二婶曹雅应该去检查身体。
　　可她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多暗示不到位，又不能明说，便盼着哪个大人聪明谨慎一点，能意会自己的举动。但是一个小娃娃的举动言语，大人哪里会上心，所以最后周云非常失望的放弃。还好，杜家因为行医，知道的多，看在两家相处得很好的份上，说了几句应该注意身体多去医院走动走动之类的话，然而因为钱财紧张的关系，这位二婶并非十分情愿。
　　“孕妇要很注意很注意身体，反正我就在医院里，你又不需要排个队什么的，有空闲时就去查查，对你和肚子里的小娃娃都好。”杜家的家长杜德诚说。
　　“那，我得空就去。”曹雅架不住被一个长辈好言相劝，不得已只好打太极。
　　杜德诚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看到周云拖着书包回来，一地的尘土飞扬。招招手：“丫头，你书包里有啥？”
　　周云默默的抬头：“杜爷爷，您真想看这是啥子东西？”
　　“来，给杜爷爷看一下，我们丫头究竟，嗯……”杜德诚停下来，禁不住老泪纵横，周云啊，你娃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我为了啥要收你这个徒弟啊，什么老一辈的情分，你娃可把我害惨了。
　　周云看着杜爷爷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好意思，无奈之下，只好保证：“下次不会了。”
　　杜德诚泪眼汪汪，几绺儿银发在空中飘舞。
　　“真的不会了。”周云说，“我不还有俩哥哥吗？我让他们帮忙就好了。”
　　本来外公家尊老爱幼从来都是身体力行，所以周云是说的心安理得。
　　“可你这娃娃，这书有好重，被你这个样子的折腾。”
　　周云抓抓自己的鼻尖：“杜爷爷说不重，可是我觉得重嘛。”
　　“那你干啥选这本？”杜德诚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书被个丫头这样作践，心里直淌血。
　　“这里边图多。”周云说得理直气壮。
　　杜德诚直想敲她几下，心里异常的后悔，干嘛就因为被磨得不行而松口了呢，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嘛。
　　“那，我们换一本，你另外找一本好不好？”杜德诚打商量。
　　周云坚定的摇头：“就这本花花草草多，不换！”
　　杜德诚无法，只得拜托周明杰找人帮周云带书，真受不得这个丫头，昨天才在自己那儿找了书，今儿个就把这本书送无间地狱去了。
　　于是，周云的大表哥冯卓就被赋予了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这一本书有他所有的课本加起来那么重。
　　不上课时，周云还是喜欢往杜爷爷家里跑的，蹭蹭饭，扒拉扒拉中药，最主要的是，杜爷爷家还没有小孩！自己可以随意的爬树上摘果子吃，分量无限，管君吃够，还没人打扰。可是在她吃坏一次肚子后，这项待遇便被剥夺了，好可恨，让她差点以头抢地。呜呜，真是因小失大。
　　老实说，杜德诚除了对周云不爱惜书本这一点十分不待见以外，其余的倒是挺喜欢这丫头的。学习起来蛮认真的，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记忆力很好，鹦鹉学舌，倒也不错。跟这儿的时候都会抱着书小声的念，声音嫩嫩的，软绵而甜糯，光听她的声音就能有好心情。而且从不会不懂装懂，虽然有时会觉得问题确实好笑。还老喜欢跟自己屁股后边转悠，得空时也会抱着笨重的水壶给自己添茶。自己的孩子都大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小孩让他心里暖暖的。只是，这当然不过是偶尔，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个催命小鬼。
　　“杜爷爷，为什么有些东西不能一起吃呢？谁吃过了吗？确定就是那些吗？如果有吃得很多，怎么确定呢？难道再让人试一遍吗？不怕出问题吗？而且啊，谁知道那是不是只有一些人过敏呢？是吧，过敏，杜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都会用这个词了呢。”周云扬着头问。
　　杜德诚差点又掐断了一茎胡子。
　　“你今天就想了这些？”杜德诚捋着胡须问。
　　周云两手慢慢的拍着巴掌：“是啊。我去问小叔叔了，可他硬是不给我讲，把门‘乓’的就关上了，我就只好自己想啊想，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想出来，天快黑了，我又饿了，就不想想了。晚上要睡觉，怕明天就忘了，所以只好来麻烦杜爷爷你了。”
　　该死的混小子，杜德诚恨恨的想，明儿个就让你给老子看一整天书，那里也不许去，居然敢这样做，简直不知道啥子叫尊老爱幼，年纪轻轻的，多动动脑、费点口水又有什么不好，竟然给老子甩门，还把这催命鬼给弄这里来了！
　　“明天也放假，杜爷爷帮你把问题记住了，明天你再自己想，成不？”杜德诚笑眯眯的打着商量。
　　“可是，”周云拧着眉，“明天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明天，我要上街去玩。”
　　“那，咱们不想了，等你以后长大了，再想，行不？”杜德诚很真诚的说。
　　“那，杜爷爷把今天的饭等到后天再吃，可以吗？如果杜爷爷可以，我就可以。”周云眨巴着眼道。
　　杜德诚手中忘了力道，直拉得下巴犯疼，脸部出现越发明显的沟壑痕迹。
　　周云耐心的微笑着等待杜爷爷的答案，仿佛她的问题很简单，根本算不上难题。
　　杜德诚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大眼瞪小眼。
　　直到，“小坏蛋，回家了。”周明杰喊道。
　　走近来，看着杜叔不好的脸色，弹弹周云的额头：“丫头，又做了坏事吧！”
　　“才没呢。”周云摇摇头，“不会把老鼠放到杜爷爷脚下，不会往茶水里放酸酸的糖，不会在小叔叔的床上吃东西，不会用医书叠飞机，很乖啊。”
　　还乖！杜德诚差点吹胡子瞪眼。
　　“你个小坏蛋，真是的，”周明杰钦钦周云的鼻子，然后对杜德诚道：“杜叔，今儿又麻烦您了。”
　　“再不要让她来了！”杜德诚气呼呼的道。
　　“小气！”周云做鬼脸，“不就问个问题嘛，老羞成怒，哼！”偏头不看杜德诚。
　　“丫头，不准没礼貌！”周明杰拍周云屁股一记。
　　“是杜爷爷不好，不回答我问题，还小气。”周云撅着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