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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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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还价,妇人方买了一盒水粉款款离开。货郎把铜株丢入钱箱里,靠着树坐下,循声抬头找树上尚在鸣叫的秋蝉。

“老骈。”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身体上方。

骈宇骞眯眼,片刻之后,立起身来咧嘴直笑,欲要跪下行军礼被卫青搀住。

“将军!”

“还说得闲的时候到京里去瞧我,”卫青虽在笑,眼中却隐隐有泪花,“每年中秋我都备了螃蟹等你,等了几年也没见着你。”

被他这么一说,骈宇骞眼圈也发红,声音哽咽,瓮声道:“卑职、卑职……卑职是怕将军公务繁忙……”

“说什么话呢你,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

“将军恕罪……”骈宇骞举袖胡乱抹去渗出的泪花儿,展颜笑道,“……将军恕罪,是卑职愚钝。今日将军来了,我做东,我来请将军,如何?”说话间,他已快手快脚地开始收拾货担。

“好。”

卫青答应地极爽快,转了头朝霍去病,笑问道:“去病,老骈要做东,你想吃什么?”

霍去病已在旁站了一会儿,听他俩一问一答,心里极不好受,此时听舅父问自己,强笑道:“骑了半日马,喉咙干渴得很,就想喝碗豆花。”

卫青点头笑道:“甚好,与我所想一样。”

听到卫青唤“去病”二字,骈宇骞打量着霍去病,奇道:“莫非这位就是骠骑将军霍去病,将军您的外甥?”

“就是他。”卫青笑道。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如此年轻便已官拜骠骑将军……”骈宇骞似在赞叹,又似有话未尽,“以前将军常带他来校场,我还记得。”

霍去病笑道:“我也记得你当年双手双铩,有万夫莫当之勇。”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骈宇骞哈哈大笑,单手稳稳担起货担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行去,边道,“前头就有个卖豆花的摊子,我知道你们是想替我省钱,不过你们是吃过御膳的,这里的东西未必就合口味,豆花就豆花吧,也许还吃个新鲜呢。”

果然只走了两步路,就看见豆花铺子,花白胡子打着盹,听骈宇骞叩了几下案板才抬起头来,顺手擦了嘴角淌的口水,笑道:“……原来是老骈啊,新鲜事,今日怎么肯来照顾我生意,平日你娃娃想吃口你还不舍不得呢。”

“哪来那么多废话,三碗豆花,多搁蜂蜜。”

“好咧!就来!”

卫青、霍去病、骈宇骞三人在旁坐下。不一会儿,花白胡子就把豆花端了上来,骈宇骞自己先吃了一口,然后招呼他们道:“虽然是小东西,不过这老头子在这条街上做了十几年的豆花,很有些名气,你们不妨尝尝。”

“是有些名气,我记得听人叨叨过。”霍去病饮了一大口,又香又滑,甜丝丝的。

卫青吃了几口,抬头再看骈宇骞,后者早已三口两口吃完,正用袖子抹着嘴。

“老骈……我长安家里头缺个管事,总也找不着合适的,你……”

他话未说完,便看见骈宇骞一脸倦然笑意,那笑容太过熟悉,熟悉地仿佛是镜中的自己,卫青骤然停了口。

“将军,这里挺好,再说我也住惯了。”骈宇骞明白他想说什么。

霍去病摇头不解道:“到长安城里我舅父府中,吃的住的,样样都要比你现下好,舅父自是不会亏待你,总是强过你日日摆弄那些胭脂水粉。”

骈宇骞仍是笑道:“长安是好,可我还是喜欢住在这里。”

卫青黯然且羡慕望着他,知再劝也无用,当年的骈宇骞是如此,现下的骈宇骞也仍旧一样。

“这里有什么好?”霍去病奇道,他想到骈宇骞家中的婆娘和孩子。

此时日渐西沉,火烧云映得天地间一片绚烂的红,骈宇骞看着那抹血般红色,淡淡笑道:“我的兄弟们都躺在大漠里,这里离他们近些,我心里踏实。”

闻言,卫青喉咙间原本的甜味忽得化为苦涩,在胸中千回百转,然后浮上眉间。

霍去病未再做声。

羊杂碎的浓郁香味飘荡在空中。

徐大铁珍惜且小心翼翼地自己碗中每一小块杂碎肉都挑出来,攒了一小撮,满足地叹息着。

“铁子,你干什么呢?”

缔素盯着那小撮杂碎肉,想着若是一口吃下,定然嚼得满口生香。

徐大铁嘿嘿笑道:“俺妹子最爱吃这个,俺给她留着。”

听着周遭人都是一怔,片刻后,易烨率先开口劝道:“你得到初一才能见着你妹子,这肉留到初一非得馊了不可,可留不住。”

“你别白糟蹋这肉。”缔素手脚快,说话间已经又替徐大铁把肉又拨回碗里头去,顺手还搅了搅。

“唉唉唉……你……唉……”

辛苦半日白费,徐大铁苦着脸,用木栖在白羹中捞了捞。

赵钟汶安慰他道:“铁子,这肉留不住,你莫着急,到了初一咱们到街上买两斤新鲜羊肉拎回去,要烧要炖汤都使得,给你妹子好好补补。”

“真的?!”徐大铁眼睛发亮。

“真的。”

赵钟汶笑着点点头。

子青瞧他神情,想来是对月末的箭术考核极有信心,心下稍宽,也不多说话,含笑埋头嚼面饼。

“老大,什么时候带我们看嫂子去?”易烨笑呵呵地拍赵钟汶肩膀。

赵钟汶嘿嘿笑了笑,黑瘦的脸上难得有几分羞涩,道:“总会见着的,以后……不急不急……”

众人正自好笑,忽得见曲长快步朝这边过来。

“易子青,缔素。”他二人闻言忙起身,曲长目光在他俩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嗯……你们俩待会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清早早饭前到虎威营报道。”

缔素心中一喜,子青却是一惊。

“……要卑职到虎威营,所为何事?”她问。

“为何事我也不知,鹰击司马说是暂时借调,用个把月就还回来。”曲长朝缔素特别道,“到了那边伶俐点,别闯祸,别给咱们营丢脸。”

“诺。”

缔素早已喜不自禁,忍住满腹的欣喜,直待到曲长走远,才咧着嘴笑开来,抓着赵钟汶肩头直摇:“老大、老大、听见没有,将军特地要把我借调过去!”

“听见听见听见……你可别惹祸啊……”

赵钟汶被他摇得几乎把木栖飞出去,连忙把他的手拍掉。

“肯定是那日射雕,将军见我箭法好,是个可造之材……”缔素兴奋地直搓手,“说不定这次是个重要任务,所以将军就想到了我……铁子,你说是不是?”

虽然不太明白,但见缔素欢喜,徐大铁也觉得甚是欢喜,连连点头。

子青眉头深颦,脑中转来转去,也想不到霍去病将自己借调过去究竟有何用意,是否又是与李敢有关?

“青儿……”易烨也不无担忧。

对上他的目光,子青勉强一笑,安慰道:“没事的,不是说个把月就还回来了么。”

41第十六章征途(一)

夜里,一灯如豆。

子青已经将本就不多的衣袍收拾好,整整齐齐地叠好,打成包裹。易烨就靠在旁边看着她收拾,愁眉深锁,半日也不说话。

“哥……”子青转头瞧见他模样,试探地唤了一声。

“……嗯……”易烨随口应了声,继而才回过神来,道,“灶间里我坐了水,你待会洗个澡。到了虎威营,不方便的地方可就多了,更别提洗澡……你说将军到底要你过去做什么?”

“我想不出来。”在子青看来,将军练兵着实怪招百出难以琢磨,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思所想,“好在只说是借调,个把月就回来了。”

“个把月也够久的,我就担心你……”

子青微微笑了笑:“我会当心的。”

易烨叹了口气,复皱了眉头,自顾继续苦思。

子青本就拙于安慰,见状无法,再看夜已深沉,想来不会有人来,便到灶间去取了水倒到屏风后的浴桶之中,再把门栓好,快手快脚脱衣洗澡。

“哥,月底前我估摸着是回不来,你记得把那些药丸给老大带回去给嫂子。”子青想起这事,隔着屏风道。

“……嗯。”易烨这次没再劝她自己吃,“也好,就算月底考核老大没射中,他拿着这些药去折成钱两,也能顶些用。”

“还是哥你想得周到。”子青浸在暖暖的温水中,倦意一阵阵袭来,“考核过后雕翎箭你先替我收着,等我回来拿去还给将军。”

“嗯。”

“老大若是还缺钱,就把收着的那几件新袍子也一并给他吧,多少也能折些钱两。”

“行。”易烨应了,又道,“要还这些东西,你想过欠李敢多少钱两么?”

子青伏在木桶沿,心中计算着究竟该还多少钱两,低低呼出口气,意识到自己确实非常缺钱。

大概地算了下,易烨就直摇头,单靠他二人的月俸,就不知要还到何年何月。

轻轻地咚咚两声,忽听见得外间有人地敲门!

子青一惊。

易烨已跳起来,还未问谁,便听见缔素的声音。

“是我!快开门,快开门,巡营的快过来了!”缔素急得不得了。

此时已是宵禁时刻,士卒不得随意在营中行走,否则须受处罚,易烨听缔素催得紧,不知出了什么要紧事,只得给他开了门。

缔素侧身一溜,飞快地闪进来。

“什么事?非得大半夜地溜过来。”看见缔素面上尚存兴奋的笑意,易烨开始后悔,他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大事。

“你们不也还没睡么。”缔素嘿嘿一笑,“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再来借一副手衣,上回看见有两幅新手衣,呵呵。”

“眼睛倒挺尖。”易烨好笑,“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大半夜溜过来。”

“反正我也睡不着,想到明日就要去虎威营……”缔素的兴奋劲始终未曾消退,“你想想,这可是将军特地点名要调我过去的。”

易烨奇道:“这和手衣有什么关系?”

缔素理所当然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在将军手底下,我当然得打扮地精神点。”

“你这小子……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老大怎么也不拦着你。”

“老大早睡着了,白日里练箭都练疯了他。抓着也不怕,我都想好了,就说突然胸闷,喘不上来气,来找你们瞧病。……子青呢?”缔素张望着,而后察觉到满屋湿气,了然地往屏风后探去,“洗澡呢?”

易烨急忙挡在他跟前。

屏风后,子青浸在水中,浑身僵硬,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你们这里就是好,还能泡着……”缔素羡慕道,停了一瞬,忽欢喜道,“要不我也一块洗吧,明日去虎威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看着精神。”说话着便要往屏风后去。

“不行不行不行……”易烨紧张地拦着他,“你不能在这洗。”

子青心知再不能泡在水中不动弹,赶忙起身,也顾不上擦干,伸手就去取挂在屏风上的衣物要穿。

“我又不多用水,和子青一块洗就成。”

缔素对于易烨的紧张很是费解,愈发好奇,伸手就去挠他的腰眼。易烨是个最怕痒的,缔素若来硬的他倒坚持得住,眼下被他一挠,不由自主就缩着身子逃开,缔素趁机就闪到屏风后头……

子青还来不及穿上衣袍,只能把衣物掩在胸前,大概遮住身子,湿漉漉的乌发披散在肩头,愈发衬得肌肤白皙。

见此情形,缔素瞬间呆若木鸡,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易烨着恼,把缔素猛地拽出来,没好气道:“你什么你,还不出来!……青儿,你穿衣裳吧,我把这小子捆起来算了。”

子青默默裹好胸前白绫,再把衣袍一件件穿好,这才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你……”缔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你也太像个女人了!可你怎么会是女人呢?这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他就走上去,满脸迷惑地想探手去摸摸子青胸部,被子青尴尬闪开。

她闪开的动作已令人了然,缔素立在当地,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是个姑娘?”

易烨将子青拉到身后,沉声道:“臭小子,听好了,子青是我妹子,是为了替我爹才从军的。你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她是你妹妹!”缔素还是觉得无法相信,看看易烨,又看看子青,半晌才压低嗓子紧张道,“你们知不知道,这要是被发现,可是杀头的死罪!”

“当然知道。”易烨白他一眼,“所以你小子千万别说出去。”

“我怎么可能说出去!”缔素急忙道,“可是你们、你们……也太冒险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爹有病在身,如何受得了军中这些操练。”易烨叹气。

想到操练之严苛,缔素也点点头:“这倒也是。”

“总之,你替保守住这个秘密,你就是我和青儿的大恩人!我家的恩人!”

听易烨说得郑重,缔素也郑重起来,脸上带着略显稚气的严肃:“易大哥,咱们是兄弟,不说外套话。我跟你们担保,这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杀了我也不说。”

瞧他一脸的刚毅顽强,易烨这才稍稍放下心,重重拍了拍他肩头,道:“大恩不言谢。这番你和青儿去虎威营,辛苦你多照顾她……”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保护弱女子的心态油然而生,缔素自感肩上责任重大。

易烨身后,子青已从包袱内寻出手衣,一言不发地递了过来。

“青儿,你放心,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缔素接过手衣,朝她认真道。

子青微微一笑:“我知道。”

待缔素要走,易烨不放心地叮嘱道:“记着,这事连老大和铁子也不能说。”

“老大也不能说?”缔素一愣。

“不能,知道的人越多对青儿越不利。”

“嗯,明白了。”

缔素点点头,闪身出去。

室内,易烨与子青对视半晌,皆不知该说什么。缔素毕竟只能算是个孩子,他究竟能将这个秘密保持多久,无人知晓,眼下也只能过一日算一日。

42第十六章征途(二)

根据曲长所传达的指令,子青与缔素二人在早饭前便得到虎威营,故而二人在早起操练时便匆匆辞别赵钟汶等人,纵马往虎威营赶来。

在营门通报之后,便有军士过来,将他俩直接领到校场一角。早有十几骑人马等在那里,为首一人便是霍去病。

“禀将军,人已带到。”军士朝霍去病禀道。

霍去病随意点了下头,便挥手让军士退下,目光淡淡扫了眼子青与缔素。他身后有几人见原来是在等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士卒,自然不放在眼中,不甚满意抱怨道:“你们小兔崽子睡得好觉,让我们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

曲长命令中只说早饭之前,也没说具体时辰要求,子青与缔素虽然都觉得有些冤枉,但两人皆低首附耳,不敢辩解,更不用说是反驳了。

好在霍去病也没说要罚,跃上玄马,提高嗓门道:“出发!”

随即,赵破奴、高不识在内其余十几骑翻身上马,子青缔素也忙跟上。一行近二十骑人马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马,霍去病是将军,赵破奴是鹰击司马,高不识是校尉,剩下十几人还有几名是中郎将,几乎皆是羽林郎官出身,自是无人会把子青和缔素这等小兵小卒放在眼中。途中其他人之间尚有问有答,间或着嬉笑怒骂,却没人来答理子青缔素。他二人只能傻傻跟着走,根本不知道去何处,去做什么。

“听见水声了么?”奔驰了近一个时辰,缔素转头问子青,“前面有河,水很急,我能感觉到。”

子青侧耳细听,果然河水轰鸣声越来越响:“是黄河?”

再行一段,远远已经能看见渡口,驰近之后,众人下马。早有等候在此的人迎上来,将他们引入一处屋舍之中,朝霍去病恭敬禀道:“依将军的吩咐,驼队在对岸已租借妥当,锦缎丝帛也已装载上船。”

子青有些愣住,因为屋舍内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队跋涉大漠的寻常商旅所要用的全部物件。

“卸甲,各人找自己合适的衣服换上,合穿就行,别挑挑拣拣磨磨蹭蹭,船还等着……”赵破奴扬声吩咐道,话音未落便被一件抛过来的衣袍连头罩住。

紧接着,旁边东中郎将谭智把一双半旧的靴子塞入赵破奴手中,笑道:“你不用挑了,这是最臭的一双靴子,你用最合适。”

赵破奴揪下头上的衣袍,抱着靴子,仍是好脾气地催促道:“上了船就有早饭吃,别说我没告诉你们。”

“早说啊你,饿我们这半日。”

又一双旧布袜抛过来,赵破奴照单全收,抱着衣物去换。

子青已卸了甲,当着众人的面,身上的襦衣自然没法再脱,只得慢吞吞地先把布袜靴子都换了。缔素自己快手快脚地换好,看子青神色不对,恍然大悟,眼珠滴溜溜一转,把一件翻毛的皮袍举得高高的,对着光佯作自言自语道:“没长虫子吧?”

这一瞬,被衣物挡住的子青飞快地脱下绛红襦衣,将半旧石青襦衣穿上。

一只大手将翻毛皮袍压下来,赵破奴的脸出现在眼前,满面疑惑道:“有虫?难怪我觉得有些痒痒?”他的肩头左耸右耸,浑身不自在起来。

缔素讪讪缩回手,赔笑道:“好像是我看错了,是毛打了结,不是虫子。”

“哦……”赵破奴挠着后背走开,继续吩咐众人,“弓、弩都得带上,别拉下了。咱们这是商旅,还得防着大漠里的刀客,别装得太过了。”

“咱们要去大漠?!”缔素一惊,朝子青道,“你听见没有,叫咱们防着大漠里的刀客。”

“嗯。”

子青将外袍束好,复背上弓箭,心下隐隐已有些明白霍去病此行目的。

“喂,那边两个小子过来,把这些衣袍都叠好,袜子靴子也都理好,别弄乱了。”有人理所当然地使唤他们,“回来还得穿呢。”

又不是将军,也好意思大模大样地差遣人,缔素心中暗自嘀咕着,见子青已默默地过去整理衣物,只得也跟过去,没好气地胡乱叠着。

“你说咱们穿着这样去大漠做什么?”缔素把衣物整摞搁好,又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子青,“难道将军乔装打扮,对匈奴人搞一次突袭?人也少了点吧?”

“大概是想探探路吧。”

如果此行是为了探路的话,子青就明白了将军要带上缔素的原因。

正说着,披着狐皮大麾的霍去病自里屋出来,盯了子青一眼,随即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毛茸茸皮袍装扮,随口便吩咐道:“你就当我贴身小厮,跟在我旁边伺候,记得么?”

子青呆了一瞬,想到这也许是自己此行所要扮演的身份,道:“诺。”

闻言,缔素忍不住满怀期待问道:“我也伺候将军么?”

“你有更重要的事做。”霍去病说罢便大步迈出门去。

更重要的事——缔素心中甚喜,自觉用处甚大。

见子青仍躬身在整理靴子,他忙捅捅她,急道:“你傻啊,还不快跟上去,将军刚说了你得跟在他旁边伺候。”

子青疑虑地直起身:“他应该是指进了大漠之后吧?”

“他又没说,你现在就跟着准没错。”缔素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将军的命令岂能容你瞎猜,这些臭靴子我来整理。”

子青没奈何,只得整整衣袍,跟着出门去。

刚一上船,便有人朝赵破奴嚷嚷着饿,到处寻摸着吃的。不一会儿,果然有人依赵破奴的命令抬出了几个篓子的粗麦面饼,重重地放到甲板上。

“就吃这个?”东中郎将谭智直皱眉头。

赵破奴先伸手拿了一个:“这玩意儿不容易坏,扛饿,大家吃饱之后,剩下的面饼就是接下来几日的干粮。……来来来,别客气,多拿几个……”

“别吆喝了,什么好东西,你也好意思。”顿时有人奚落打趣。

说归说,众人手都没闲着,不过一会儿功夫,马鞍袋都鼓囊起来,众人嘴里也都各自嚼着。

缔素叼着面饼靠在船舷上,探身去瞧底下翻腾的浪花,另一只手使劲挥舞着让子青过来。

“我还是头遭坐这么大的船,你瞧瞧,连浪花都这么大!”他兴奋地很。

“你当心。”

瞧他身子探得太猛,子青伸手把他拽回来些,这才抬头看向船外。因是清晨的缘故,河面上的雾气甚是浓重,连对岸是什么情形也看不清楚,只有灰蒙蒙的浓雾,船一直在往雾中驶去,看不见前方,让人心中无端地生出些许茫然之意。

43第十六章征途(三)

霍去病往船舱内查看过已准备好的锦缎布匹,方才回到甲板上,也随手拿了块粗面饼,斜坐在甲板盘绳的木桩上,心不在焉地咬了两三口,目光若有所思地将甲板上的马匹和人都扫了一遍。

“这次……”他缓缓开口。

其他人倒还罢了,唯缔素与子青站姿笔直,等候将军的命令,霍去病停口瞧着他二人,无奈道:“首先要改得就是这点,这次装扮成商旅,你们言语行动间须得改掉军人习性,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

闻言,为表示听命,缔素动作生硬地往船舷上一靠,子青则面无表情地低头咬了口面饼。

霍去病微微一笑,接着道:“下船后将货品都搬到驼队上。老赵,你率四人负责押后;伯颜,你率四人在队前开路;谭智,浩然,你二人负责保护缔素,将沿途所有水源都标注出来;余下的人,随我在队中策应。”

“诺。”

众人皆应道。

缔素此时才方知自己此行任务,更未料到,霍去病还专门派了两个人来保护他。其中谭智是东中郎将,施浩然则是长水校尉,此二人军阶皆不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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