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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晴与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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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命运多舛的左脚,十八岁那年再一次受创,也拜秦子墨所赐。
子墨的大学最终选在加州,离温哥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父亲不在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出现,只有逢年过节父亲在的时候会叫他来团聚。印象中他不怎么坐飞机,每每开着保时捷载着美女声势浩大地呼啸而来。
她对保时捷载的美女没有太多的印象,反正每次都不一样,只有保时捷出发的时候才出现,如同他车里的一件摆设。
只有一个女孩子子熙记得,因为那个女孩子很年轻,也住温哥华。
那个女孩子名叫依凡,有飘逸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喜欢穿白色的超短裙和夹脚趾的平底拖鞋。那一年子熙十八岁,是高三的那年夏天。那年子墨莫名其妙地不期而至,保时捷上载着依凡。
记得那天她在院子里写生,云彩被夕阳染上金边,她把画架搭在大橡树不远处,耳朵上挂着大耳机,音乐一停,正好听到背后有女孩子轻声说:“这是谁?怎么在你家?”
熟悉的男声平平淡淡地答:“嗯,子熙。她住这儿。”
“子熙?你妹妹啊?”
“妹妹?也不算。”
“很漂亮嘛!”
“她?”子墨揶揄的声音,“哪部分?”
那年子墨大学毕业,秋季要去东海岸念商学院,暑假答应父亲回公司实习,学期之后暑假之前在子熙隔壁的客房里住了一个星期,大概是因为依凡。
依凡是那种自信满满,和谁都自来熟的人,偶尔在家门口和子熙遇到过几次,就自动把子熙设定为小姑子,做出无话不谈的样子。她和子墨在家里的游泳池边浅啜着桑格利亚汽酒晒太阳,子熙就只好躲到外面去。
离家不远的小树林里有一处清彻见底的小池塘,偏僻平静,从来没有人。子熙在游泳衣外面套了T恤衫和短裤,抱着大浴巾,打算从那对男女身后不落痕迹地溜过去,无奈没走出几步就被依凡叫住:“子熙!去哪里游泳?我也去。”
结果三个人一起到树林里,那两人坐在野餐布上,上网的上网,看书的看书,子熙纵身一跃跳进湖里,只想尽快游得越远越好。
天边的浮云随风而动,刚刚还天气晴好的,霎那间又被云层遮掉半片阳光。她游过湖上斑驳的树影,背后总好象有热烈的目光追随,风吹也不散去。
她鼓起勇气回头看,子墨正转头,躲在树荫底下墨镜后面继续专注于上网,依凡已经在水里,正朝她踩着水慢慢游过来,远远就冲着她露齿而笑:“唉,没想到你游泳游得那么好,潜在水里的时候真象一条美人鱼。”
那时子熙是高中游泳队的蝶泳冠军,水性自然好,有一刻她想,不如假装没听见,这样调头一头扎下去,再浮出水面,干脆到子墨和依凡看不见的地方。
可惜才一犹豫,依凡已经游到近前。她说:“子熙,帮帮忙,我的手链不小心掉下水了,就在岸边,你水性好,帮我到湖底里找找看。”
秦子墨那厮好整以暇地坐在树下,怎么不叫他帮着找?
依凡双掌合十:“拜托拜托,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手链。”
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无奈,只好游回岸边。依凡指着岸边岩石缝里的一角:“应该就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潜下水去。
那时候她屏息潜泳可以超过两分钟,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到水草和鹅卵石纠缠的湖底,挨个翻着石头找了一圈,没有,浮出水面,依凡指着另一个角落叫:“也许是那边,被水冲到那边去了吧?我看到那边闪了一下。”
她又一头扎下去,再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全不见了。
依凡不见了,子墨不见了,野餐布不见了,连她的毛巾和衣物都不见了。她上岸大声叫:“依凡!依凡!”当然是没有人应,只有树林的回响,还有湖边草地上他们落下的一只她的拖鞋。
乌云很适时地翻过天边,一阵雷声滚滚,哗啦啦下起雨来。
说来可笑,夏天不下雨的温哥华,每每在子墨出现的时候反常。他穿过风雨而来,她的人生于是也变得反常。
雨点狠狠打在身上,她浑身湿透,只穿着单薄的泳衣,拖着一只拖鞋,踩着泥泞的林间小道,穿过树林,翻过小山坡,脚底突然被什么刺到,她条件反射一样往旁边跳了一步,不巧踩在路边的石头上,一下摔倒在烂泥里,左脚踝尖锐地疼痛,脚底立刻鲜血横流。
很想没出息地哭,眼泪几乎涌到眼底,终于还是忍住。委屈算什么?电视新闻里那些骨瘦如柴的非洲饥民,那些剃光了头和白血病抗争的小朋友,和他们比她算什么?她不过是被人当傻子,被人取乐,被人讨厌,被人看不起,眼泪很可笑,伤心很可笑,除了应该觉得愤怒,一切都很可笑。
她在大雨滂沱里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推开虚掩的大门,看见子墨抱着她的衣物,静静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
她不看他,绕过他身边往上走,不料一把被他抓住。
“你,你干什么?”她抱紧双臂。
他平平淡淡地抬眼:“抱你上去。”
“不用。”她躲开。
他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这样会弄脏地毯。不怕被你妈发现?”
门口的地板上确实已经留下几个淡淡的血脚印。她推开他,在他手里抢过毛巾包在左脚上,一边艰难地往上走一边说:“谢谢,不用。”
身后传来他一声“哼”,他轻声说:“随你便。”
她命运多舛的左脚,肿得象个馒头,下地都钻心地疼。
那天是她高中毕业舞会的日子,对高中生来说算是象征成年的大事。她的舞伴,出人意料,是学校橄榄球队的四分卫。当时他和啦啦队美女队长刚刚分手,全校最帅的偶像,这样莫名其妙地邀她做舞伴。她准备了低胸及膝的浅蓝色小礼服,打算隆重地庆贺自己成年。
无奈她命运多舛的左脚注定和偶像共舞这种事成不了现实。她趴在阳台上,眼睁睁看着偶像坐着加长林肯来,又挥手离开,消失在沉沉暮色中。
“嗯,不错,挺帅。”子墨不知何时出现在隔壁的阳台上。他倚着栏杆浅浅勾起嘴角:“可惜啊可惜,可惜你去不了了。”
她不看他。她决定以沉默表达她的愤怒,一眼也不看他。
他只“嗤”地轻轻一笑,隔着阳台递过一只酒杯:“祝贺你成年。”
一杯tortilla sunrise,诡异的橘红色。加拿大的合法饮酒年龄是21岁,子熙这样一个乖女生,唯恐行差踏错一步给母亲丢脸,当然从来没喝过酒。那天定是心情不爽,鬼使神差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决定一眼也不看他,头脑一热,还是抬眼看了。而他,一贯的似笑非笑,满不在乎,懒懒靠在栏杆上,饶有兴味地看她。
那年子墨二十二岁,褪却了青涩,有一种刺人眼的俊朗。有那么一次,依凡拉子熙到一边谈心,无限神往地说:“你觉不觉得,子墨的眼睛会放电。”
她想到保罗纽曼。记得有一部很老很老的电影叫《漫长炎热的夏天》,改编自威廉福克纳的小说,读简奥斯汀的乖乖女爱上坏小子的故事,里面的保罗纽曼一对迷离的蓝眼睛,浑身上下都冒着荷尔蒙的泡泡。据说女主演最后成了保罗纽曼的夫人。一点也不让人奇怪,那对摄人心魄的蓝眼睛,被看一眼也叫人热血沸腾,谁能抵挡得住那样的魅力?
子熙喜欢女主角在电影里的裙子,和她的毕业舞会礼服一样,很浅很浅的蓝色。
龙舌兰酒的酒劲上来,眼前开始叠影,子墨的头变成了两个。尽管如此,他再一次递酒杯过来,她竟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又一饮而尽。
第二杯tortilla sunrise 彻底打倒了她,世界完全失去了原来的形状,耳朵嗡嗡叫,脑袋里却一片欢唱。她高举起空酒杯,想到大雨滂沱里她走过的路,忽然大笑:“秦子墨,子墨,我成年了。我祝你早日秃顶。”
白晓琪后来说她酒品不好,喝多了喜欢胡言乱语。她不知真伪,因为她说过什么第二天总是不记得。在一片混沌中,她似乎是对着阳台中间的空隙思考:小时候以为和男生拖手会怀孕,后来觉得被保罗纽曼看一眼会怀孕。她依稀记得自己对着子墨傻笑:“子墨,你说,什么是安全的距离?你和我隔着阳台,我是安全的吧?”
也可能是她喝高了后的幻像,要不怎么子墨明明在阳台那头,又忽然出现在她房间里?她明明穿了T恤,怎么忽然又换上了小礼服?
那感觉又如此真实。她记得她搂着子墨的脖子,脚踩在他的皮鞋上,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喝醉了。酒量那么浅,还敢和人喝?也幸好是我……以后别和男人喝酒。现在赶紧回去睡觉。”
那一个漫长炎热的夏夜,空气里有粘稠的微风,她靠在子墨的身上,任由他抱着她一寸寸朝房间里挪,她记得他强有力的心跳,他身上须后水和龙舌兰酒的味道,还有他胸口的温度。她记得她闭上眼,仰天大笑:“子墨,子墨,我讨厌你,我讨厌夏天下雨,我讨厌你……太好了,我讨厌你,我终于安全了。”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斜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礼服。昨天记忆的碎片涌上来,她一声哀号躲进枕头里。必须是幻象,要不然让她怎么见人?
幸好,子墨走了。母亲告诉她:“子墨一早走了。你忘了,他今早的机票回国。”
那年的秋天子墨搬到东海岸去念商科硕士,他的保时捷也被搬家公司拖走。这下好了,即便是父亲来,隔得那么远,他也有籍口不来。
子熙最后见过一次依凡,是在那一年的感恩节。那样深秋的一天,她从外面回来,发现依凡坐在她家大门口铺满落叶的台阶上。
依凡看见她,跳起来抓住她:“子熙,你知不知道子墨什么时候回来?”
她甩开依凡:“我又不是他保姆,我怎么会知道?”看见依凡瞬间失望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叹口气说:“他今年过节不会来,你不用等了。”
依凡踌躇再三才说:“子熙,我能不能请你喝咖啡?”
她们坐在街角小咖啡馆里,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依凡低垂着眼说:“子熙,对不起,你一定恨我。那天的事是子墨的主意,真的。”
“我相信。”她简单地答。相信不相信其实无关紧要,她只想忘记。
依凡幽幽地叹气:“不知他过得好不好,有将近半年没见到他了。为什么我打电话发短信他从来不接也不回?”
这叫她怎么回答?除了用怜悯的眼光看她,子熙也无能为力。她只好说:“商学院的功课听说很忙。”
依凡象是想起什么,忽然探身过来:“子熙,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吧?你的电话他一定会接的,一定会,是不是?”
一定会吗?她从来不给子墨打电话,她不知道。如果他不接,也许依凡可以死心。
依凡熟练地拨号码,没想到才一声铃响,就听到子墨的声音。依凡欣喜若狂地说:“子墨,是我,依凡。”
子墨不知说了什么,欣喜若狂被一脸迟疑所代替。依凡递回电话说:“子墨说叫你听电话。”
子墨的声音冷若玄冰:“在哪儿?”
“街角的咖啡馆。”她答。
“站起来,左拐十步走出门。”
她依言而行。他说:“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她说:“我不是你的谁,依凡和我借电话,我借给她了,如此而已。”
“是,萧子熙,我怎么就忘了,你是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的。”
她一时愣住,不明白他到底火大什么,形同陌路,不是他们历来的惯例?
门口的雨势渐大,门廊屋檐上的水滴落下来,滴滴嗒嗒,滴滴嗒嗒。
短暂的空白,他已经平静下来,恢复平日无所谓的调调:“行,你想让我和她说什么?”
这下她倒不知所措,想了想说:“哄哄她吧,她一定很想你。”
他冷哼:“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觉得藕断丝连对她比较好?”
她心烦意乱:“我不知道,你随便。你们分也好合也好,关我什么事?只要她不在我家门口站岗就好。”
他爽快地答应:“行,一定如你所愿。”
电话交回到依凡手里,不知子墨和她说什么,子熙听不见。她只看见依凡的脸,那一张因为紧张而失色的脸,逐渐有了生气,慢慢绽放笑容和光芒,直至完全盛放,姿态绚烂得如同盛开的罂粟。
子熙那时候在心里想,秦子墨,你这个魔鬼,能叫人生也能叫人死,爱上你的人都万劫不复。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依凡。后来他们当然还是以分手告终,只是依凡没再在子熙家门口出现过。一切象子墨答应的那样,如她所愿。

百合巨蟹

没过几天,子熙再一次见到了颂阳。
这一次是午夜十二点,她躺在床上刚要熄灯,老虎忽然跳过来挠她的肚皮,又噌噌蹿到窗台上。她跟过去一看,看到齐颂阳坐在楼下草坪边的石凳子上,抬头朝她灿然一笑,轻轻地挥手。
她走下楼去,老虎跟在她身后,刚刚出楼门,老虎改踱步为小跑,冲上去绕着颂阳的脚边先转三圈。
颂阳伸手挠老虎的下巴,抬眼说:“我只是路过,想到该来看看我的病人。”
子熙说:“来了怎么不上来?”
他微笑说:“刚刚才下班,那么晚了,不想打扰你们,只是想也许老虎会在窗台上。”说罢抬起老虎的爪子,“来,我看看,伤口愈合得怎么样?”
子熙也笑:“他呀,活蹦乱跳着呢,昨天还拖了一只死老鼠回来向我炫耀,恶心死了。”
老虎抬头朝她“呜”了一声,象是抗议她向别人告状。她好笑地俯身将老虎拾起,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短毛,抬眼一看,才看见颂阳正定定地看她。
楼下的路灯坏了很久了,也没有人来修,幸好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月光如水银泻地,他满眼盈盈笑意,挥之不起。她不禁尴尬地咳嗽:“咳咳,这么晚了,我先上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他忽然说,“下班后有空吗?我知道一家画廊,正在展出几幅Peter Lik 的作品,想不想去看?”
她知道Lik 的名字,颇知名的艺术摄影家,擅长色彩浓郁的风景,如梦似真,每一张都象童话故事,在国际上得过许多奖。她正犹豫怎么回答,颂阳说:“这几天连着几天有手术,今天又夜班,明天才早下班,偏偏展览都最后一天了,错过明天,大概就只好到他拉斯维加斯的画廊去看了。”
她想了想说:“那好啊,下班我给你电话。明天见。”说罢刚要转身,颂阳又叫住她。他说:“看见你关着窗开着空调。晚上睡觉还是开窗好,封闭的房间空气不好会感冒。”
“哦。”她微笑着答应。
他顿一顿又说:“还有……”
她“噗”地笑,接话:“还有,我和老虎天天都吃维生素。”
他也笑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递过一束小花:“还有,看病人哪有空手来的。可惜下班太晚,花店都关门了。”
不知他从哪里采来的小野花,浅紫色和黄色,大部分她不认得,只认得几朵介于粉红和浅紫之间的,是波斯菊。她接过,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老虎立刻挥着爪子过来抢,她笑:“谢谢,老虎很喜欢。”
颂阳却有几分惋惜:“只可惜茎太短,用不上你那只漂亮的花瓶。”
第二天大束的鲜花正式追到她办公室来,盛放的百合,雪一样大朵大朵,衬着清爽的绿叶,果然和她买的花瓶极相配。
白晓琪过来翻卡片,喃喃自语:“西伯利亚百合啊?我猜猜,巨蟹座?”
子熙随口答:“不知道。七月十八号,是什么座?”
这下白晓琪激动了,趴过来说:“真的是巨蟹座啊!我神吧?不错不错,很温暖的星座,对爱人死心塌地,比蝎子好上千百倍,你可要好好把握。”
那天子熙在白晓琪那里听到两件八卦。第一件,那个小眼睛色迷迷的吴俊离开了万盛,据说是去了一家主营网络视频的公司,CityTV。万盛以门户网站起家,如今在游戏,搜索,社区,即时通讯等多方建树,唯独网络视频方面起步得晚,始终赶不上CityTV的脚步。而CityTV独霸视频的流量多年,急于扩张,最觊觎网游产品,却无从下手。CityTV是万盛心头的一根刺,两家可说是夙敌。宋真美女点评说:“这样也好,反正万盛这边有王总罩着,吴俊跳槽说不定还能拉几笔CityTV的生意过来。”
子熙皱眉。白晓琪私底下嘀咕:“拉生意什么的随便,要牺牲色相的时候宋贵妃自己上就好。”
第二件是关于秦子墨的绯闻女友,高尔夫国手许静雯。
白晓琪在CityTV 上看当天的新闻:“美女国手许静雯不负众望,日前在美国女子高尔夫大师赛上,经过两个洞的加洞,勇挫美国名将沃恩斯,夺得冠军。许静雯今早凯旋归来,记者在机场发现了她的身影。”
电脑屏幕上的影像不十分清楚,但看得出她张扬美丽的五官,健康的肤色,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得了冠军,神色间皆是自信和满足。
记者八卦地问:“这次比赛你打得相当沉着,是不是因为有男朋友在旁边加油的缘故?”
她笑着回答:“什么男朋友?没有啊。”
记者追问:“刚才有人看到万盛的执行总裁秦子墨也同机抵达。他不是去看你比赛的吗?”
她这才恍然大悟一样:“子墨啊,真的很巧,在飞机上遇到的。你们别乱写哦,我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子墨啊!”白晓琪嗤之以鼻,“叫得那么亲热,还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矫情!卖身就卖身呗,藏着掖着干嘛。看着吧,说不定明天网上又要报什么他今晚深夜出入她家的狗血。”
白晓琪的预测只怕要落空。那天子熙下班匆匆赶回家里,不期然看到秦子墨那尊大佛倒在她客厅的沙发上。
她乍一开门,顿时楞在当地。门口摆着他的行李,电视唧唧呱呱地演着新闻,他身上还穿得西装革履,却竟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他真的是睡着了,怀里抱着沙发垫子,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紧闭的双眼,额头轻蹙,眼皮还在微颤,象是睡得并不安稳。
大概是她进门的动静吵到了他,他正好这时候惺忪地睁眼,吓得子熙向后一步,几乎叫起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懒懒地坐直身子,揉眼睛说:“倒时差。”
她这才想起来质问:“我明明锁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他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给过我钥匙?”
她喝醉那晚确实给过他钥匙,本来想要回来,后来反正自己用了备用钥匙,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他肯定也随手不知扔在了哪里,从来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登堂入室。
她越想越想不通:“你倒时差回家倒去,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他凉凉地瞥她一眼:“去美国前我让他们把家里的洗手间重新装修一遍,结果回来一看,还没完工。家里是不能住了,到处都是灰尘和怪味儿。”他嫌恶地朝四处张望:“你这儿也太小了吧?乱七八糟,洗手间怎么只有一个?沙发还这么旧,到处是猫毛,弹簧戳得我脊梁疼。今晚是没辙了,只好凑合一夜。”
子熙顿时惊得语无伦次:“你,你不是今晚要睡我的沙发吧?”她实在难以相信。装修?什么烂借口?他在本市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房产?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没有,难道他没听说过有个地方叫酒店?
没想到他只闲闲地抬头,似笑非笑地说:“难道你想把床让给我?”
她几乎想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他头上,幸好忍住,手上是上午收到的那束百合。没等她发火,他已经朝她的百合微微抬起下巴:“被你看中的那个冤大头?发展得还不错嘛,已经开始送花了。”
她不理他,转身找花瓶插花,心里暗自思忖,不是吧,真的要紧逼盯人?还亲自出马。她宁愿他找个私家侦探盯她的哨。她叉开话题:“老虎呢?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他似乎怨气深重:“在卧室里。你养的那只到底是猫还是狗?为什么我坐哪儿它就跟哪儿恶狠狠地冲我叫?我把它关卧室里了。”
她果断地要放下手里的东西去解救老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她这才突然想到欠人一个电话。
她冲过去接电话,果然是齐颂阳,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齐大夫啊,你好……不好意思,今天真的太忙,大概来不了了……对不起,那个,我下次再联系您吧。”
“齐颂阳?”头顶有声音不友好地说。子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双眉微蹙,目光尖锐。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一定是看到了来电显示。
子熙的第一个念头是,糟糕,一定不能让子墨知道,否则给人平添困扰。她慌不择路地说:“啊,是市医院的齐大夫,说好了下班后去拿化验报告,今天来不及了,改天再去。”
漏洞百出的谎话,只要他多问几句她一定哑口无言。还好,他眼神一闪,竟然没问。她赶紧低头逃跑:“我进去看看老虎。”
老虎没有按惯例盘踞在床上睡觉,也没有站在窗台上看风景。她四处找了一圈,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他。
老虎从来不爱钻床底,除非是害怕的时候。她低头向他召唤:“出来吧。看,我回来了。”
他动也不动,万分哀怨地朝她看。她只好好言相劝:“我知道,外面那个人凶得很,我也讨厌他。”
老虎说:“呜呜”。
她干脆在地板上坐下来:“不过他性格阴暗,睚眦必报,你得罪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老虎不予理会,自顾自舔爪子。
“如果他执意要赖在这里,我也赶不走他。何况他不过想住一晚而已,他挑剔,又认床,也许不习惯酒店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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