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颂歌-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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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雅微垂眼帘，悠然踱步，恍惚间，许多记忆中的影像闪过脑海。她猛地睁开眼睛，驻足停留，气息逐渐变得急促。
“怎么回事……”她低声自语，环顾四周青葱的植被。阳光温和，茂林寂静，没有繁杂或令人不安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想起那些冰冷血腥的记忆？
亲手结束亚尼克的生命、剖开艾伦的胸膛取出他的心脏、在路利欧特悬山下失去理智残杀几十名精灵战士、将狩猎之弓插进玛尔斯的胸膛、一次又一次将芒焰刺入彼列血肉，看着他在自己眼前陨灭、毫不犹豫地杀了刚重生不久的安偍诺雅……
“是你么，瑞米尔……”缇雅呢喃着。缓缓跪坐在草地上。缇雅认为是瑞米尔再度入侵她的意识，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今夜，杀戮降临。你还需要更多血液和灵魂。
一个迷幻的声音在缇雅耳畔回荡，这声音不属于瑞米尔，亦不属于她所熟悉的任何人。这鬼魅般的声音让她燥热难安。
“是谁？出来面对我！”缇雅忍不住冲着空无一人的密林喊道。
“距离如此近，都分不清我的气息么？”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树后走出，这个深沉又富含磁性的声音是缇雅所熟悉的。
“萨麦尔？”缇雅先是惊讶地呼唤他的名字，随即脸上的表情由紧张转为放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缇雅的确没有感应到萨麦尔的气息，她把原因归结于突如其来的血腥记忆和那个迷幻鬼魅的声音。
“我听说，不久前契约之山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萨麦尔说着。走过去握住缇雅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哦，无所不知的光辉使者！”缇雅故作夸张地感慨道，模样十分可爱。
“告诉我——”萨麦尔微笑低语，右手攀上她的脖颈。
缇雅凝视着他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眸。突然想起和米凯尔在契约之殿的谈话，唇边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容。她前行一步，双臂环住他的腰肢，埋首于他的肩胛里。
“你爱我么，萨麦尔？”她幽声问道。
缇雅突然的亲密举动和柔声细语的问话，竟让萨麦尔有些不知所措，瞬间从主动变成被动，两只手停在半空又落回身侧。
“回答我。”缇雅撒娇似地用额头蹭着他的脖颈。
“不。”萨麦尔生硬地蹦出一个字，声音微颤。
“可是。你流泪了，为我。”缇雅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目光平静。
“你究竟想说什么？”萨麦尔再次握住她的脖颈，这让他拥有掌控的安全感。
“炽热的爱会令人变得脆弱，视理想高于一切的光辉使者。永远不会碰触这种危险的情感。所以，缇雅。圣。里格，你又再想什么？”缇雅目不转睛地盯着萨麦尔，向自己发问。
萨麦尔看着她奇怪的样子，皱了下眉又迅速舒展，微笑道：“莫非，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集神魔之力为一身的缇雅。圣。里格，无意中爱上了与她生死相依的光辉使者？”萨麦尔故作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让他看起来格外和善可亲。
“是的。”缇雅语气沉稳。
萨麦尔一时难言。他本以为会听到她不以为然的笑声和坚决的否定，结果却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吻我。”未等萨麦尔说话，缇雅便将脸凑到他嘴边，自我陶醉地闭上眼睛。
萨麦尔凝视她小巧白皙的脸庞，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闷地笑了一声。
“不要试图用这种愚蠢的计策逃避我的问题。”他说着，加大掌心的力度，缇雅感觉从脖颈传来一丝轻微的疼痛。
“我的‘色诱’失败了么？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吗？你难道永远都不会爱上我，亲爱的萨麦尔大人？”缇雅有意模仿戏剧中的悲情女子，可她夸张的表情和神态，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喜剧演员。
萨麦尔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迅速将她拦腰抱起，进入光影传送，瞬间抵达寂静的博纳莱斯悬山。
萨麦尔将她仍在芬芳的草丛里，跪地俯身，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用力按进她头顶的泥土里。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需要滋养的妙龄女子。既然你十分渴求，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为你提供一些帮助。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先告诉我契约之山发生的事，然后再唤醒这些‘尸体’，跟我的战士打一仗，若不愿战斗，就直接新鲜的血肉和灵魂献给我的堕天使，他们和你一样，也需要滋养。”
萨麦尔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话，内容跳跃性极强，加之他垂在缇雅肩颈上的发丝总是乱动，弄得她很痒，萨麦尔话音未落，她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的……你的头发……”缇雅完全忽略了萨麦尔的话语内容，笑着将头转向一侧，然而很快，缇雅视线所及之处的景象让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布满精灵结晶的山间被许多沉睡的身体填充，他们悄无声息，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缇雅一眼便认出来，他们是之前瑞米尔赐给她的人类军队。安偍之前把封存人类的冰晶隐藏起来，如今她已陨灭，这些人类便都散落出来，放眼望去，实在壮观。
缇雅一把推开萨麦尔，站起来上前查看，这些尚未苏醒的人类毫无生息，想是他们的灵魂还没能与身体融合，瑞米尔说过，没有安偍，她便得不到人类军队，看来这些人是醒不过来了。
等等，刚才萨麦尔说什么？缇雅这才想起之前萨麦尔喋喋不休的那番话，却怎么也记不得其中的内容，转头望向他，一脸困惑。
“你想听什么？契约之山发生的事？”缇雅幽声道，眼神游离。“瑞米尔用我找的那三件东西，复原了这些人类战士的**，还有水神明塔的化身，安偍诺雅，她是可以使用狩猎之弓的神明之一。然后，在契约之山，我毁灭了水神的身体和灵魂。”
“哦，怪不得神明领地的绪克斯祭坛不久前发生波动，原来是你，我伟大的弑神公主——”萨麦尔背靠树干，姿态优雅地坐在地上，故作崇敬地仰望她，清浅的微笑却流露出些许无奈。“那么，水神的诅咒是又是什么？”他轻叹着补充了一句。
“我不知道。”缇雅垂眸摇头，疲惫地跪坐在地上。“瑞米尔承接了水神的诅咒，释放的权力在他手里。”
“或许……”萨麦尔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缇雅，微笑着垂下眼帘。“在这里等待暗夜降临吧。”
缇雅望着他沉静的容颜，并未多问，虽然她不知道萨麦尔为什么要呆在博纳莱斯悬山，但看到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也就安然地躺在草丛里。她突然觉得很累很困，意识很快变得模糊。
“水，是维系我生命的元素。月光是水的器皿，从历史渗入现在。狄安娜的悲泣仍在耳畔，黑暗沉入血液深处，反叛已在意识中萌发，月圆，水静，泪血同源，用一次杀戮的鲜血祭奠你的哀愁，用痛苦的泪水洗净她的红眸，散尽吧，月神的怨气，今夜，我将祝福献给你，借由缇雅。圣。里格的双手，终结你的无解之咒。”
冥冥之中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缇雅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四下环顾，萨麦尔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周围也没有他的身影。忽然间，一阵浓烈又充满诱惑芬芳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缇雅下意识第拿出狩猎之弓，紧握刀柄，神色严肃地站起来。
她听清了。刚才不知是在她梦境还是现实中回荡的声音，她听清了，那属于安偍。
瑞米尔释放了水神的诅咒，一字一句，烙印在她的灵魂里。缇雅抬头仰望夜空，圆月高悬，绽放着清冷的光辉，原来，今晚是月圆之夜，聪明的萨麦尔，应是早已猜测到会出现此情此景。
沉睡的人类战士如今已悉数苏醒，手持利刃站在幽光闪烁的结晶中间，自他们身体里散发出的浓烈气息，激起了缇雅血腥的热望，水神的诅咒在隐秘的气流中蓦然生发。
萨麦尔并未离开，他躲在暗处观赏着眼前的光景，太多人类的气息掩盖了他刻意压低的能量，但这份刻意很快被缇雅急速提升的能量冲破。
此生有幸，他终于见到了狩猎之弓真正的觉醒之姿，看到与他生死相依、时刻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女子，手持银色长刀，流着泪，沉浸在杀戮的鲜血里，直到血红的眼眸恢复清澈的水蓝。


、第二百三十一章　碎魂

我们为何松开手，朝着世界的两极分离？我们为何始终在昼夜分离着。而此刻，这是世界的面庞沉默如水的时刻，那些寂静的丛林，为什么仍不能改变我们的分离。
——《千夜叹息》
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虽然只需一夜，藉由莉莉丝血液残存在她体内的月神诅咒就会消逝殆尽，但如今，她必须承受另一个诅咒释放的威力，尽管水神将其称之为祝福。
缇雅理智清醒，只是行动与意识相分离。她不知道狩猎之弓原来还有另一种觉醒状态，这柄银光闪闪的长刀，在飞舞的鲜血中愈加耀眼，此时此刻，是它牵引着她，而不是她在使用它。
泪水不断涌出她的眼眶，锋利的刀刃划过人类战士的身体，她亦能感受到相等的痛苦。而每当一个人倒在她脚下，她便会得到他生命中最为悲伤的记忆。
没有安偍，她失去了瑞米尔赐予的人类军队；杀了安偍，她尝尽了人世间幽怨的灵魂。这些战士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灵魂则被狩猎之弓粉碎吸收，继而沉入她的意识里。
“你说过，可以替我承受痛苦，直到我感觉轻松一些——”幽暗中传来瑞米尔的声音，但缇雅的视线被人类战士们喷洒的鲜血填充，看不见他的身影。
“安偍的诅咒是对你的祝福，亦是你兑现承诺的机会。”他轻灵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如诗如颂。
缇雅无力回应，只是机械地由狩猎之弓牵引。挥刀砍向刚刚苏醒的人类战士。他们在重生前被注入强烈的战斗意识，至死都不会放下手中的利刃。
萨麦尔在一旁注视着鲜血喷洒的壮观场景，暗自感慨，现实比想象更加绚丽。神明领地藏有许多奇妙珍宝。但只有心思细腻的探索者才能寻到遗物芳踪。
所幸，萨麦尔从来都具备坚定的好奇心和求知寻宝的强大能力，而维兰。卡斯诺尔又将他封在大陆之西不管不问。留给他充足的自由和时间。
萨麦尔并未像慈父严母般事无巨细地教导他的战士，只是简单地给予堕天使一些提示，将更多的自我发展空间留给他们。萨麦尔将时间和精力付诸于对神明领地的探索，如今，他不仅掌握了很多不需借助神明之力就可以运用的新奇魔法，更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复刻开启封印的通行证，就是萨麦尔运用神明魔法的成功之例。而他在卡斯诺尔大陆的第二个月圆之夜。便看到了狩猎之弓的终极觉醒状态，确实在意料之外。
不久前，萨麦尔在神明领地发现一本古旧的书籍，那是在他回到弑杀玛尔斯的山洞中探索时，感应到绪克斯祭坛的波动。当他前去查看时，不小心落入祭坛周围的湖水里。
这次，萨麦尔并未穿越湖水进入赤炎之地，而是被湖底幽绿的水草缠绕吸附，恍惚间，他看到裹在泥水里的古书，尽管他当时呼吸困难，行动不便，却还是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拿到古书。尝试了几种办法，终于得以挣脱，浮出水面。
书体看上去很旧，纸页轻薄，拿在手上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也没有魔法的气息。但萨麦尔却无法将其翻开。不过聪明善思的光辉使者又怎会被困难阻拦呢？
几次尝试失败后，他将目光落在绽放淡蓝色光芒的绪克斯祭坛上。最初见到这件水神遗物时，它虽晶莹剔透，却黯然无光，而今却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和勃勃生机。
于是，萨麦尔将古书放在祭坛顶端的水晶台上，淡然色的光芒缓缓将其包裹，冥冥中响起空灵的乐音，很快，书页自动翻开，空白的纸张上有节奏地、一行接着一行，显现出金色的文字。那是用天界现行语言记载的秘闻，萨麦尔庆幸自己曾为天使，看得懂这些令他颇感意外的文字内容。
萨麦尔猜测，这本古书是由创世神所作，因为，只有他才能如此了解神明遗物的真面目。原来，关于神明遗物，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闻，这些奇妙的功用，估计连拥有宝物的神明自己都不知实情。
战争之书虽与玛尔斯合为一体，但其中封存的远古宝物却不会随着玛尔斯的陨灭消失，而是会散落在大地各个角落，已低调的姿态沉睡或隐于无形；火神的金银手杖竟可以化作钥匙的形态，随身携带；雷神的巨斧能够斩断疾风；水神的绪克斯祭坛可以与外界定点联通，水晶台面便能时刻映出该地点周围发生的事……
萨麦尔收获颇丰，这些信息对他而言意义深刻。他计划找寻战争之书遗落在卡斯诺尔大陆的宝物，他相信总有一些是有用的。还有丢失在赤焰之地的金银手杖、立在面前的绪克斯祭坛，包括古书中提到的神明遗物，获得越多，他拥有的力量就越强大。
古书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引，自行翻动。萨麦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生怕落下任何一行文字。终于，古书翻到了最后一页，金色文字逐行显现，萨麦尔禁不住低声跟读。
“狩猎之弓，神物之首。休眠为短刃，悲天悯人，可弑神明，可封印生命能量；初步觉醒为银弓，猎欲善诱，可杀万物，可消弭世间一切封印；终极姿态为长刀，颂歌反叛，可碎魂吸魂，汲血融血，可聚自然灵气，亦可毁天地生息。能使用此物之神明，意识必备三者之一。
狩猎之弓既为神物，休眠时可由宿主意识控制，赐予他人使用权；初步觉醒后，与宿主产生能量连接，毁灭宿主之人将能使用神物，但无法令其觉醒；而终极姿态万世难见，一旦显现，光影相冲，持刀者将在浩荡战争中沉浮，命运难测，只有——”
萨麦尔没能看到完整的讲解，他念到结尾处，绪克斯祭坛突然剧烈晃动，古书被甩下水晶台，身手敏捷的萨麦尔迅速转身，接住差点落入湖水中的书，待祭坛停止摇晃后，将书重新放上台面，然而，再没有淡蓝色的光芒升起，古书也如最初般紧密闭合。
萨麦尔猜测到绪克斯祭坛的波动与水神有关，他相信，留在大地的神明不止是战神和月神。萨麦尔悄然离开神明领地，当他走出封印的瞬间，感应到契约之山强烈的能量波动，但很快便消失了，准确地说，不是消失，而是被神明的封印阻隔。
圣月通行证不能开启神明封印，如此，萨麦尔进不去，亦无法得知契约之山的情况，干等着实在浪费时间，于是他先去往博纳莱斯悬山，刚优雅着陆，就看见漫山遍野的精灵结晶中间蓦然显出许多人类的身体，他们互相交叠，悄无声息地沉睡着。
之前萨麦尔跟踪缇雅到博纳莱斯悬山，隐匿气息藏在一隅，听到缇雅和瑞米尔的谈话，关于复苏人类军队和瑞米尔要求她寻找的三件东西。萨麦尔知道，即使他隐匿得再深，瑞米尔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但瑞米尔并不在意他的存在，萨麦尔就在暗处自在地听着。
有了这些基本的了解，缇雅拽掉几根加百列的头发、催促维兰和夏依入夜光池、在水泽族魔法的提示下向萨麦尔索要血液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萨麦尔那时便打起了这些人类战士的主意，如果他们全部重生，如此多美味的灵魂和血肉可以为他的堕天使们补充体能和营养，恶魔之血长时间没有灵魂的滋养，也会变得缺乏动力，毕竟，并不是所有堕天使都可以做到像萨麦尔那样，不吃不喝依然精神抖擞。
因此，当萨麦尔在博纳莱斯悬山看到成百上千的人类战士时，心情不由地变得急切而充满期待，不过他们的灵魂尚未与身体融合，无法吸食其灵魂与血肉。正当萨麦尔开始琢磨解决办法之际，一阵熟悉的气息自大陆北方而来，那是属于缇雅。圣。里格的独特芬芳。
没错，她也在契约之山，她掌握着他想要知道的信息。缇雅的气息让萨麦尔觉得神绪安宁，心底逐渐泛起一丝甜蜜和温馨，他对此感到不屑，却有体会到几分快乐。
他渴望见到她，他在从博纳莱斯悬山走向北方的途中，始终在脑海里勾画着她的样子，迷人的微笑，悲伤的泪水……
他想象着，她见到他时会喋喋不休地讲述遭遇的困难和奇事，或温顺或硬气地向他求助，她会崇拜地仰望他，聆听他的指引……
于是，他见到她，他藏在树后，等待她感应到自己的气息，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或是跳到术后，抓住他的手臂。
然而，现实总是令人失望。不，怎么能说是失望呢？应该说是“出乎意料”。尽管缇雅的举动充满戏剧般的怪异，但却如鬼魅的魔咒触动他的心扉。
如今，萨麦尔站在夜空下，注视着缇雅将这些本可以滋养堕天使的人类灵魂悉数粉碎，并未觉得惋惜。他为自己看到狩猎之弓的终极姿态而感到幸运，却又为持刀者而担忧。
缇雅将在战争中沉浮，月神和水神的诅咒消逝，唯留战神的诅咒，将她带往未知的命运。
而她的命运就是他的命运。他们生死相依。
萨麦尔反复提醒自己，所有迷乱的情感都只是源自这无法断裂的连接，尽管他深知，事实，并非如此。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物归原主

指尖的光焰由暗到明亮，这需要我四处寻找你丢失的心，在那些看不见你的光阴中，我一转身，就错过了千年。
——《瑞米尔手记》
当最后一位战士倒在血泊里，缓缓闭上双眼时，缇雅血红的眸子终于在潮湿的泪水中恢复起初的清澈。天未明，月影稀薄，空气是令人绝望的深灰，沉寂而悲凉。
太多痛苦的灵魂涌进缇雅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快要崩坏炸裂。如果说之前接收的天使契约者能量考验着她的身体，那么，此刻在她意识里泣诉悲鸣的人类灵魂就是对她精神的强烈折磨。
斩杀千人的狩猎之弓闪着清冷银光，洁净而高傲。缇雅用掌心捧起冰凉刀身，注视着明亮刀面映出自己的容颜。她觉得这张脸很陌生，寒气四溢，一如黎明前世界的温度。
纷繁的记忆让她的思绪混乱不堪，她竟一度想不起自己是谁，险些遗忘了缇雅。圣。里格的故事。
“谢谢你替我分担的痛苦。如果你可以接续承受，我还有更多。”瑞米尔的身影伴着他深沉的声音在淡雾中显现。
缇雅握紧刀柄，瞬间，她渴望将利刃刺入他胸膛。杀了他，一切痛苦就会烟消云散。
“都给我吧。”缇雅艰难发声，一句简短的话似乎耗尽她的全部力气。“无论多少，我都能承受。”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将长刀抬至胸前，很快。长刀在光芒中化为银弓，继而回归初始的休眠状态，最后隐于她体内。
缇雅垂下眼帘，疲惫又欣慰地舒了口气。她成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若方才意识不够坚定，狩猎之弓估计已埋入瑞米尔胸膛。
“放弃吧，瑞米尔。我永远不会屈服。”她望向他。目光决然。
瑞米尔凝视着她，沉静的容颜逐渐显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随后，瑞米尔抬头望向萨麦尔所在之处，虽然视线里没有他的身影，但瑞米尔知道，他就在那里。
萨麦尔指尖微颤，轻轻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正在被瑞米尔探查。从血液到心脏，直至最深层的意识。他相信，瑞米尔并非仅是光明神的分身，这个沉静的男子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但又让他望而却步。
关于苍穹密令。萨麦尔了解的并不多，因为不想与天界扯上关系，他始终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若非缇雅深陷其中，他绝不会主动靠近。如今看来，缇雅的困境，比他预想中更加复杂和艰难。
萨麦尔摇头微笑，自嘲般地叹了口气，从树后走出。气定神闲地缓步迈向不远处的两人。缇雅蓦然回眸，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就被温和的希望覆盖。
“我是——萨麦尔。”他停在缇雅身侧、瑞米尔面前，犹豫了一下，简单介绍自己的名字，态度谦逊却不失威严。
瑞米尔面带微笑。目光掠过萨麦尔和缇雅，垂下眼帘又缓缓抬起，深邃的眸子里映出萨麦尔的脸庞。
“你们生死相依。”瑞米尔沉吟低语。
“所以，我本无意参与天界之事，只因缇雅。”萨麦尔平静应答。
“我可将此消弭。”瑞米尔微笑道，指尖点在萨麦尔胸口。“就此切断，你们生死相依的连接。”
萨麦尔和缇雅惊讶难言，神情复杂地望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将目光转向瑞米尔，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率先回应。
“只要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就可以摆脱束缚，离开那些困扰你的脆弱情感。”瑞米尔专注地望向萨麦尔，语气里飘荡着诱惑的芬芳。
“什么事？”萨麦尔神色沉稳，声音却有些颤抖。
“不！”缇雅突然高声吼道，用力推开瑞米尔的手臂，上前一步挡在萨麦尔身前，怒气冲冲地瞪着瑞米尔。“想都别想。”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又迅速回头望向萨麦尔，眼角微微泛红。
萨麦尔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缇雅竟如此在意他们之间的联系，为什么……维兰。……没错，她依旧是为了深爱的暗夜王子，为了卡斯诺尔大陆，她必须用生命束缚他……
“我愿意——”萨麦尔平静地回视缇雅，有意抬高声音。“只要能消弭联系，我可以做任何事。”
“很简单，我只要你的芒焰。”越过缇雅的肩膀，瑞米尔微笑地望向萨麦尔。
“拿去。”萨麦尔竟毫不犹豫，将瞬间由手环变为长剑的芒焰从一侧扔给瑞米尔。
缇雅还未能有所反映，瑞米尔的双手就握住了她的肩胛，令她无法动弹。
“现在，我要取出你体内的黑色羽翼，归还给它的主人。不用担心，你已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