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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横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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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如果淑宁宫住的是容神医,皇上就算再繁忙,也会日日留宿。”

“——难道皇上要为了容神医,永远都不踏入后宫一步么?”



白辞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萧惜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又稳住了。

平静的目光波澜不惊地看向萧惜,“萧惜。”

白辞伸出手,却只是冷淡地拭去她额角殷湿的汗。

声音依然温和,却隐约带着让人僵滞的震慑,“以后没这个胆量,就不要做一些没有结果和意义的事。”

白辞放下手,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天晚了,送皇后回宫。”



寝宫安静下来,刘晔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辞,白辞坐回书案前,摊开地势图,拿起笔在上面画记号。

刘晔想问皇后煲的汤怎么处理,想了想没敢开口,悄悄将木盒撤了下去,然后静侍在一旁。看着白辞执笔悬在图上,似乎正在思考。

突然,白辞眉心一皱,轻咳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低咳。白色的布绢掩住口,刘晔连忙上前替白辞倒茶水,却见暗色的血顺着白辞的唇角从布绢下流了出来,滴在地势图上,缓缓晕开,蕴成诡异的深红。

刘晔慌了,“皇上!”回头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白辞接过干净的布绢,拭净了唇,左手抵着太阳穴,徐徐站了起来。刘晔立刻去扶,就见白辞刚刚站直,身体忽然一晃,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御医急急忙忙赶来,寝宫顿时乱作一团,把了脉,却都说脉象无碍。开了静气的方子,直到后半夜才重又消停下来。

刘晔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辞,半晌,退了出去。

门外,几个白王府出身的侍卫站成一圈,俯首听令。

刘晔冷下声低声吩咐:“你们几个立刻快马赶去神医谷,务必在三日之内,把容神医给我请回来!”






、居心叵测


窗外的树叶哗然响动,黑漆漆的寝宫,一个黑影悄然潜入。

已经是后半夜,寝宫里习惯性地未燃夜烛。黑影摸索着走到床边,闻到隐约的血腥气,右颊隐现的笑涡敛了去,蹙了蹙眉。

手掀开被子的一角,捉住被子里温暖修长的手腕,两指轻按上去。

“爷爷的!”黑影低咒了一声,“御医院里那群老头都是吃干饭的?”

手麻利地从衣内翻出一粒药丸,放进床上昏迷着那人的嘴里,再按着下颌三分处,让那人咽了下去。

黑影爬上了床,在那人身边蹲下来,两手支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昏迷沉睡的脸看。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眨了眨,下颌又垫在了膝上。

空出的手伸出食指,轻按上那人的眉心,然后顺着鼻梁柔和的线条滑到鼻尖,停了下来。

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我有点想你了,白白。”

一身凉气的衣服暖了些,黑影钻进了被子,贴着温热的身体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刘晔推门走了进来,悬着心想看皇上醒了没有,就见龙被里突兀地鼓出了一团。

刘晔吓了一跳,“有刺客”仨字堵在喉咙里,又觉得不对劲儿,放轻了步子走到龙床边,颤悠悠伸出手把被子掀了几分,心都要提到嗓子里,就见容神医那张娃娃脸露了出来,睡得正香。

“……”

刘晔长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放下被角,又退了出去。出了门,僵了一个晚上的脸不由自主就放松了下来,脚步轻快地去正殿宣布今天无早朝。

白辞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头还有些沉,手一动,就摸到了一团细软的头发。

白辞支着床沿坐了起来,眼前蓦地一阵昏黑,却还是一手掀开被子,把容镜的脸露在外面。

膝盖抵在他的腿上,蜷成一团在被子里,头正触在腰间,也不知道在被子里闷了多久。

胃里痉挛的绞痛平息了些,白辞把枕头向里侧移了移,花了些功夫,把容镜的头枕在枕上。

刘晔在门外听见动静,推开门,端了碗热蜂蜜水给白辞,“皇上,你终于醒了,昨晚吓死奴才了。”

白辞接过蜂蜜水浅饮了一口,低咳了两声,道:“昨晚惊动御医院了?”

刘晔收起碗,应道:“奴才叮嘱他们封紧嘴,不要外传此事。”

“你派人去神医谷找容镜回来了?”白辞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刘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才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咽了一下,又道,“不过奴才是昨晚派人去的,可是今早一看,容神医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白辞没有多言,看了一眼容镜,道:“准备些早膳。”

“是。”刘晔应声退下。

容镜翻了个身,一条腿“啪”地又压在白辞身上,力道挺重,正好砸在白辞的腰间。白辞把那条腿向下移了移,过了会儿,那条腿蹭着蹭着又蹭了回去。

白辞便不管了,任它在那儿放着。后脑靠在墙壁上,轻闭上眼。

早膳端了进来,容镜这边砸了砸嘴,醒了。白辞也睁开了眼。

袖子揉了揉眼睛,容镜醒了会儿神,腾地坐了起来,“白白,你醒啦?”

“好没好点?”容镜抬手按上白辞的太阳穴,在上面揉捏了几圈,“头疼不疼?”

白辞捉住了容镜的手,将他睡得凌乱的额发理到后面,道:“醒了先用早膳。”

“我不饿。”容镜用另一只手去揉,声音很严肃,“你昨晚是不是胃绞咳血了?”

容镜绝口不提神医谷的事,就好像他不过是出去溜了一圈回来。

白辞从盘中捡了一个桂花酥放在容镜唇边,容镜低头瞅了一眼,张嘴咬进口里,“回答我的问题。”

白辞道:“我不是送你回去了么。”

“……”容镜的动作停了下来,“白白,你是不是非得让我不痛快?”

白辞又放了一个点心在他嘴边,温声请教:“那说什么比较痛快?”

容镜嚼着点心,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比如你打算什么时候乖乖退位,跟爷爷我回神医谷。”

白辞笑了:“这是白圣溪教你说的?”

“……”容镜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在神医谷?”

白辞笑而不答。

容镜表情凶狠:“先回答我问题。”

白辞直视着容镜漆黑的眼,半晌,修长的手轻覆上容镜的小腹,温然道:“你先给我生个儿子继位,我就陪你回神医谷。”

“……”

容镜“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萧惜昨日被白辞请出寝宫,整夜未曾安眠。

她才发现和白辞对峙实在不是明智的举动。白辞不想说的,无论再怎么直面而入,也会被他轻而易举避开。

她不知道白辞究竟做何打算。即便他真的喜欢容镜,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少年放弃刚夺下的江山。然而不近后宫不要龙子,他难道想让白氏江山就断在这一代,等他驾崩之后拱手送人?

容镜如果真的能影响白辞到这个地步,她就不得不将这个障碍处理掉了。

萧家尚要世代依存。更何况,她……确实是对白辞有感情的。

门开了,风月合上门,走到萧惜身边,道:“娘娘,听说……容神医昨夜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萧惜闻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中的曲谱上,却半个字也未看下去。

风月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皇上曾经和平南王有过一段争执,好像就是因为容神医……”

萧惜目光一凝,“平南王?”

“是。”风月道,“据说平南王有一阵子跟容小神医走得很近,没几日皇上便一道圣旨将平南王遣去西北战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把圣旨撤了,不过平南王好像真的……对容小神医有些不同。”

风月看了看萧惜的神色,道:“娘娘,不如……”

萧惜轻垂凤目,似是在沉思。半晌,将手中的曲谱轻轻折起。

“……这便好办了。”




、祸害千年


“咚——咚!咚!咚!咚!”

五更声起,容镜迷迷糊糊被打更的声音吵醒,在龙床上翻了两翻,腿刚碰到床沿,就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把他的腿搁到里面,然后收了回去。

容镜惺忪着眼睛微微睁了个缝,见白辞正披了龙袍,在系腰间的带子。
“白白……”容镜哑着嗓子揉了揉眼睛,被烛光晃得依旧眯着一条缝,“你去哪儿?”

“上朝。”白辞系好带子,走到床边,把容镜的身子向床内移了移,“睡觉在里面睡,这么大的床我不在你都能睡到地上。”
“啊……”容镜还没清醒过来,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再一回过神,白辞已经走到门口,眼看门就要关上了,容镜一下子精神了,“噌”地爬了起来,“白白!我跟你一起去!”

“……”在一边推着门的刘晔默默看了白辞一眼。

“我没事,你老实睡觉。”白辞搁了一句话,然后步出寝宫,刘晔又默默地关上了门。

“……”
容镜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想丢刘晔的背影上,可惜门已经关上了。于是从床上跳下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也没看是谁的,就在后面跟了出去。

已至秋末,天黑得早亮得晚,五更的天色愈发显得暗了些。容镜在正适合睡觉的沉暗里打了个哈欠,跃上琉瓦,紧随在后面。

正殿守卫森严,白辞的背影消失在里面,门大敞着,左右侍卫一脸肃然,容镜在檐上偏头看了看,忽然很难得地心生同情,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儿守门,不知道是不是木头似的僵在那儿做个样子,用指头一戳就倒了。

侍卫手持长矛,明睁着眼立在两侧。忽觉眼前一阵阴风掠过,依稀间一抹黑影窜了进去。再一细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以为自己没睡醒出了幻觉。

朝堂之上,丞相萧彧上前一步,禀道:“皇上,昨夜西北诸国遣使者前来,据说有意向我朝求和。”

白辞端坐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搭在御案边沿,淡淡道:“求和?”
尾音不易察觉地断了一下,一旁的刘晔往御案下一瞅,嗓子一噎,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寸。

萧彧继续道:“是,西北诸国愿臣服于我朝,每年纳贡白银二万两,黄金五千两,布匹万段,附献各类奇珍。”
言罢,将求和书信呈上。
白辞从刘晔手中接过书信,目光扫过案下,又落在书信上,摊开。

容镜在御案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垫着头,黑漆漆的眼睛从下方的角度不停打量着白辞,盯着白辞看,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把一旁的刘晔盯得发慌。

白辞似无所觉,将求和书信从头至尾看完,道:“西北使臣现在何处?”
萧彧道:“安排在和越阁暂歇。”

“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白辞合上书信,放置一旁,声音平静,却隐然而威:“命萧文恪及齐越两月内攻陷西北,将西北十一国尽数纳入我朝。”

萧彧身体一震,俯首应道:“是。”

容镜在御案下面呆得无聊,伸出手拽住垂下的龙袍的袖子,把白辞的手拽了下来。两根手指熟练性地探上脉。

群臣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的一只手臂忽然就反常地坠了下去。

白辞的声音波澜不动:“还有事?”

礼部侍郎回过神,迈步而出,道:“五日之后是皇上的寿辰,礼部计划在宫内的万寿园为皇上举办辰宴,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容镜的眼睛眨了眨。

白辞道:“在清园办一场晚宴即可,一切从简。”

下了朝,容镜从御案下钻了出来,道:“白白,五日之后是你的生辰?”
白辞打量了他一身的行头,撩起他拖在地上的袖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容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白辞睡觉时穿的明黄色软缎长衣,袖边搭在地上,衣服的下摆踩在脚下,被蹭了一团黑,还破了两个口子,估计是在屋顶上刮的。

白辞弯□,替他把下摆系成一个结,容镜扳着他的脸,一脸沉思:“想不到当年一丁点的小娃娃,现在都长到这么大了。”

容镜说着,又沉默了下来。白辞的脉象变化紊乱,他拿不准白辞到底还能活多久,但是多过一日,肯定就少了一日;多长一岁,自然就少了一年。

白圣溪那日曾言,如果想治好白辞,就不能再给他服续命散。然而白辞如果留在皇宫,白圣溪断不会下手救他。
又花了两天两夜在神医谷炼出来的续命散在胸口的衣服里放着,容镜犹豫着,不知道该冒哪个风险。

再等等吧,容镜看着白辞温润如水的脸,默默自语。

再等等吧。



五日后,皇上寿辰。当晚,清园大宴。群臣皆至,纷纷献礼。
白辞坐在上首,皇后萧惜居左。待群臣纷纷落座,才发现皇上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有眼尖的认了出来,这不是那个据说进宫给景太后治病,结果把人给治死了的容庸医吗?
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回想起之前隐约听说过,这容小庸医在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似乎就走得挺近。如今再一看容镜正坐在和萧惜相对的位置,再一瞅容小庸医长得确实清秀可人的脸,脑子一琢磨,“魅上惑主”这个词儿就冒了出来。

——一代江湖骗子迷惑两朝皇帝,这简直是朝廷的祸根!得除啊!

容庸医毫无愧色地坐在白辞身侧,一副众人皆俗我独清的模样,支着下颌在看今天晚上的菜谱。
“白白。”容镜指指点点,“能不能把这几道菜放这边?”
“已经吩咐过了。”白辞道,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一旁的萧惜优雅地坐着,不动声色地任风月斟茶。
容镜这边哪把萧姑娘她老人家放在眼里过,他今晚就是来吃饭的,顺便凑凑热闹。人山人海的地方怎么也不能少了他一个。
容镜把脑袋从一长串菜谱里面抬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一个个大臣排着队献礼然后入座,琢磨着有没有人送个什么奇珍异药来,寻摸等寿宴结束了去翻翻。

目光游荡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东方冽的视线正好扫过,看见白辞身边的容镜,也是微微一顿。
自那日之后容镜还没有再碰到过东方冽,他本打算让东方冽提防一下容逸,他终究不确定白辞会不会把那件事泄露给他大哥,但这阵子无时不刻想着白辞的病情,一直不曾得空,就暂把此事放在了脑后。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再面对东方冽。
那上下三百四十一口人毕竟全都是他的血亲,纵使他再心宽,也做不到听而不闻。

东方冽远远望着容镜,目光深沉而复杂。片刻,先行移开视线,在离上首数三的位置落了座。

群臣皆入座。菜一道道上来,宴上气氛渐浓,侍女姗姗而来,替每个人都满了酒。
大臣们一个接一个起身祝寿,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诗词歌赋层出不穷,末了拿起杯将酒一饮而尽。
白辞举杯要饮,被容镜一把拦了下来:“不能喝酒!”
声音不小,刚诵完一首《南山赋》的内阁大学士给唬了一跳,差点没把酒杯掉了。群臣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朝这边看来。
容镜利索地把酒倒在了地上,然后拿起茶壶倒了半杯,道:“喝这个。”
白辞面不改色地接过茶,温浅一笑,道:“朕有疾在身,不宜饮酒,就以茶代酒吧。”
群臣纷纷道:“皇上身体为重啊!”
容镜:“……”

萧惜有意无意瞥了容镜一眼,然后两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饮进腹中。

祝寿毕,开宴。
前一刻还在提醒皇上不能喝酒的容小神医这会儿自己一杯接一杯地灌,面前的菜不多时就被他扫了个精光。
“少喝。”白辞看了容镜一眼,“不然回去还得给你灌醒酒汤。”
容镜舔了舔嘴唇:“你们这儿的酒还挺好喝的。”
一旁的侍女又给容镜添了一杯。

东方冽的目光不经意地投去。容镜的脸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好像一旦回到白辞身边,便能很轻松把不快忘了个干净。
东方冽放下筷子,仰起头,一口将酒闷下。

宴毕的时候,容镜觉得自己还是很清醒的,风一吹,容镜觉得自己更清醒了。
“白白。”容镜道,“我想解手。”
刘晔默然。白辞从座位上站起身,问:“你找得到?”
“找得到。”容镜道,“你先回去歇息,我一会儿就回去。”

大臣们一个接一个散去,容镜独自一人消失在清园之外,走入一条僻静的路。
从袖内抽出一张纸条,正是方才倒酒的侍女放入他手中。
一点点将卷着的纸条平开,对着微弱的亮光看去。

「宴后相暖阁见,有要事相谈。」
「东方冽。」





、孰不可忍


容镜结起了眉。半晌,将纸条卷起放入袖中。

相暖阁就在清园附近,并不难寻。
宴上的酒后劲很足,容镜觉得头已经有些沉,身上也有几分燥热。他一边思忖着东方冽到底有什么“要事”,一边琢磨着怎么借此机会提醒他。可是脑袋好像已经困得不怎么听使唤了。

一楼很黑。二楼似乎有些许光亮,容镜足尖点着树枝跃了上去,落在了门前。
推开门,厅内空无一人。空气中隐约飘着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

容镜走入里间,房内布置简洁,只有一榻二椅,墙角置着一方木案,上面放着一鼎燃着的香炉。

东方冽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见身后的声音,缓慢开了口:“我还以为你又临时改变主意了,容小神医。”
“改什么?”容镜按着额角,感觉醉意和困意一并袭了上来,心道早知道不是吃完了就能回去睡觉,就不喝这么多酒了。

东方冽转过身,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看向容镜的目光有几分复杂。
容镜觉得有些撑不住,坐了下来,“你要说什么?”

东方冽沉默了良久,道:“容家的事……”
容镜额上的手指顿住了,蓦地清醒了几分。

“……我代我父王,向你谢罪。”
东方冽忽然单膝跪地,直跪在容镜面前。

容镜感觉脑中的混沌震了震。

“你知道了?”
“……白白告诉你的?”

东方冽沉声不语。

容镜按着额角,极力保持清醒:“你不必跪我,这件事原本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东方雅在这里,我可能一掌把他杀了。如果是你,也没什么意义。我从来也没兴趣父债子还这一套。”
“只不过……”容镜缓慢道,“我可能没办法再跟你去蜀中了。”

东方冽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身体还是微微一滞。半晌道:“这是自然。”

“其实这事我还对白白耿耿于怀了很久,我原本只是……”容镜狠狠按着太阳穴,手却渐渐软了下来,“算了……你……提防点……”

“你喝醉了?”东方冽猛然抬眼,见容镜白皙的脸晕上了不正常的红色,双眼也似乎困得睁不开,“喝醉了这么晚叫我来做什么?”

“不是……你叫……爷爷我来……的么……”房内的香气渐散渐浓,容镜头仰在椅子上,一只手臂盖住眼睛,露出的手也透出了些许淡红。

“你说什么?”东方冽觉出不对,又见容镜醉得不轻,手拖住他后颈和腿弯,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容镜?”

“爷爷的……真热……”容镜在榻上翻了个身,觉得身上愈发燥热,脑中满是酒后的昏沉,想睡却睡不着,索性把外面的衣服解了下来。

“容镜!”东方冽低喝,目光一凝,猛地转头看向墙角案上的香炉。

东方冽回过头,一手把着容镜的肩:“容镜,你醒醒!”

容镜迷蒙在半昏半梦之间,抵御了一晚上的意识还是渐渐流失。猛烈的酒精混进西域催情迷香,渐渐席卷了整个神经。

“容镜。”东方冽的声音渐渐染上喑哑。

容镜双眼微眯,漆黑的眸半隐在睫毛之后,连颈上都染上了淡红,一直蔓延到微开的衣襟里。

“白白……”容镜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只觉下腹虚空一般,浑身都像有火在燃。

东方冽摇着容镜左肩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敞开的衣襟覆上他裸|露的微红的颈,皮肤的温度很高,却带着少年特有的细腻。

“白白……热……”容镜的声音低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东方冽耳中。

“别叫了。”

“白……”

东方冽眸色猛地一沉,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容镜的唇。

容镜不明所以地抗拒了一下,却浑身无力,东方冽倾身压了下来,攫住容镜的唇。吻如肆虐般横扫过境,铺天盖地地蔓延进来。毫不留情地深入迫进,依稀间带了绝望的气息。

手向容镜微敞的衣内探去,抚摸着灼热的肌肤,侵占般摩挲而入,将一半的衣服剥落下来。

忽然,手摸到了一个微硬的东西。

东方冽瞬间清醒了几分,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卷成纸卷的纸条。

东方冽慢慢将纸卷捋开。

脸色一点点陷入阴沉。

熏香萦绕,空气中流动着情热的气息,东方冽将纸条放进衣内,正欲起身,忽然,门外传来响动的声音。

东方冽顿了一顿。

“嗑嗒”一声,门毫无征兆地打开,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厅内响起,明黄色的龙袍缓缓映入视线。

白辞在里间的门前停了下来。

烛光忽明忽暗,地上沉默的暗影时短时长。

白辞的目光淡然扫过榻上衣襟凌乱的容镜,随后无声息地落在东方冽身上。

东方冽站了起身,神色复杂,刚想开口,却被白辞打断了。

“什么都不要说。”白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与往日一般无澜无波,然而依二十几年的接触,东方冽觉得白辞有那么一瞬是露了杀意的。

像是要当场让他溅血一般。

白辞一步步走到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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