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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 作者:年小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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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没有找到那一个人的话。
人世浮沈,寂寞如雪,只有当你找到了对的那一个,你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亲相爱,相守相伴,直到长长的一生终於走完,再回头,你才会发现,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他让你忘记时间,解脱孤单。而你让他亦然。
秦深很想,很想,他的诺诺。情根深种,相思入骨,苦海无边,再难回头。
原来当品尝过温暖的滋味,体验过圆满的契合,曾经不顾一切也要追逐寻求的自由,竟会变得如此的落寞。
……不,不对,他将再没有自由,如果他失去了程诺。
只有在那个人的身旁,他才能拥抱真正的自由。否则他将会被不绝如缕的思念,束缚至死,吞噬一生。
秦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可是他相信,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在知道这伤人的真相以後,在经过一场痛苦的折磨,煎熬的抉择之後,最终,仍然选择无条件地理解他,包容他,原谅他,相信他,然後依旧深深,深深地爱他……
秦深想,那一定,也只有,他的诺诺。
他没有自大。他不是对他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他的诺诺有信心。
他的诺诺,他的诺诺……是那样的可爱,又如此的善良啊。像小鹿一样纯粹美好,白兔一样乖顺天真,偶尔,还会露出像猫咪一样让他心痒和心动的慵懒性感,风情万端。
他看起来总是笨笨的,拙拙的,一被捉弄就不由自住地害羞脸红,仿佛不胜酒力般娇媚入骨的漂亮酡红一路爬上他的耳根,蔓到他晶莹粉嫩的耳尖尖上去。
他不知道他那样子简直有多可爱,多美好。
温润的气质像是缠在他骨子里的东西,让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宛如璞玉的迷人特质,带著美酒般越久越甘甜的馥郁香气。
他一笑,就几乎能融化秦深的一颗心,他一哭,就简直要揉碎秦深的一身骨。
自控力是什麽玩意儿,秦深早不知道了。曾经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东西都可以被那人从自己的身体深处抽丝剥离出去,然後再被自己毫不可惜地抛到九霄云外,弃如敝屣。
他变了,变得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深,那个自己。
过去,他心如长风,身轻似羽,天高海阔,任他遨游,恨不得腾空而去,最厌恶牵绊羁留。
他无牵无挂,无依无恋,无拘无束,所以他无悲无痛,无伤无忧,却也无喜无悦,无爱无乐。可如今,他变得会为一个人魂思梦萦,牵肠挂肚,先他忧而忧,後他乐再乐,因他喜而喜,为他痛更痛,难以控制,欲罢不能。
他确实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但某种意义上,他却又赢得一塌糊涂,惊天动地。
那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涅盘般辉煌壮烈的胜利。
曾经以为世界上怎麽可能还会有比自由更美好的东西。他得到手,已别无所求。年轻气盛的少年如何肯承认,那其实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
高高在上不被束缚的感觉的确不错,但毕竟,高处不胜寒。他和程诺一样,在尝过了温暖的美妙之後,就不能,亦无力偿还。
毒品是没办法真正戒掉的。戒毒中心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因为复发。那种东西,一旦沾染,永受其难。
因为他们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种销魂蚀骨,欲生欲死的滋味了。
可惜他懂的太迟了。多麽讽刺,秦深一向聪明过头,对爱情反而一无所知。
思绪忽然飞得很远很远,秦深恍惚想起这一年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恬谧安详,像水一样温情流淌的时光。
他想起有的时候,他们会宅在家里整整一个周末,一起呆在那个不足百坪却充斥著浓浓家味的明亮屋子里,竟可以两天两夜的时间,都几乎不和对方说一句话。
他们不说话,只是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次肢体上或故意或无意的触碰……就能明白无误地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麽,想做什麽,想要什麽。
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灵魂相系,宛若合一。那种不用说你我就能懂的默契,和被一个人理解至此的感觉,百试不爽,让人如淋大雨,全身湿透,是一种仿佛连骨头缝里都泛起了密密麻麻满满一片鸡皮疙瘩的战栗狂喜。
他想起,有时候窗外晴空万里,有时候窗外风雨交加,可他们都不顾不管,任外面风云变幻,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打扰不到他们,就算世界末日也与他们无关。
那是别人的世界,不是他们的。
他们只默默地蜷缩在这一隅只属於他们的,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里,要麽并肩窝在沙发,你一手我一手节奏默契地拿零食吃,不做交谈,只安静地看一场晦涩沈闷的文艺电影,看完後彼此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便从对方那印出自己模样的清亮眸子里,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情。
要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他的黑客帝国,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他的艰涩巨著,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干脆什麽也不干,就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姿势乱七八糟毫无形象,闭著眼睛昏昏欲睡,偶尔心血来潮,动动身子慵懒地爬过去,和对方交换一个小小的,甜蜜的,浅尝辄止而无关情欲的亲吻,神思迷离,不知所往。
可是整个宇宙都似乎在那一刻变小了。小到仿佛只有他们身下的床那麽大,拥挤但温暖。而他们姿态亲昵地交缠在一起,就好像全宇宙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那样。狭窄的空间无声无息针落可闻,所有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只有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专属於这个人的体温,呼吸,与心跳。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口鼻的热气一点点黏上他们细细颤动的睫毛。湿润轻盈,仿佛一整片星空悬挂在他们的世界之上,让彼此连眨眼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都成为了一种不忍心的奢侈。
而那甘甜纯美的味道宛如一壶倾翻的佳酿,一路暖进心脏,让人微醺醉倒。
岁月无声,流年静好。
在遇见程诺以前,秦深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就像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嗤地划破亘古漆黑的长夜,让秦深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当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生活,秦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心情,相见恨晚。
曾经不可一世,懒於人世,不屑人世,外热内冷疏远淡漠成那个样子,但秦深始终觉得生命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麽东西。直到那一刻他终於明白──
就是这个。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这个没错。
是这种自由和温暖合而为一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再也不用去尝试别的。
他和程诺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一分一秒的不适应,自由得就像和自己灵魂的另一半,和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在一起。
激烈与缠绵,危险和平静,铁腕与柔肠,动荡和恬谧,波澜壮阔的曲折与流年似水的安宁。可以纵横天下指点江山的荡气回肠飞扬恣意,亦能不问世事野鹤闲云的含蓄隽永脉脉温情……
那是历尽崎岖的河流终於欢呼著汇入浩瀚平静的大海,是重获自由的鸟儿终於展翅扑入梦寐以求的苍穹,是流浪四海的杀剑在经过了许多年腥风血雨无家可归的孤独岁月之後,终於找到世间唯一那柄愿意宽容并包容它的剑鞘……
因为秦深,世界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因为程诺,生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本是两个并不完整的半圆,茫茫人海寻寻觅觅奇迹般遇见对方,然後惊奇地发现自己灵魂的每一个齿槽都竟能与对方的精准镶嵌,印证契合,终於构成绝对的圆满一──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默契。
他们是彼此人生里最必然的意料之外,最偶然的命中注定。
他为什麽会爱上这一个人?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诺诺知道真相了吗?应该是知道真相了。真真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甩开自己,绝不会白白出去一趟的。
被困家中的这几天,秦深不止无数次地想过,当他的诺诺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那个毫无准备又深深爱他的小傻瓜,该是有多麽,多麽的绝望啊。
他会哭吗,他骂自己了吗,他有多痛,他有多难过……
其实也用不著想。看看眼前真真的样子,秦深就知道,那一定不会很好过。
他到底还是伤害了他。从此无论是他对他的承诺,还是他对真真的承诺,都再也不能实现了。
秦真看见面前的真真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闪著泪光雾气蒙蒙的湿眸,同样恍惚著轻轻问自己:“哥哥,我最後问你一句,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你还当我是你的弟弟……我还能,做你的弟弟吗?”
那语气脆弱得真叫人不忍直听。就连下定决心铁石心肠的秦深,都还是忍不住别过余光,试图躲过这一双满含受伤,刻骨疼痛的眼睛。
他不忍看,越看,就越发无法克制地不去想,今天晚上的诺诺,是不是也和此时此刻的弟弟一样,伤痛绝望,满目凄凉。
从他那双泉眼般清澈动人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水,是不是在地上汇成了一汪缀满星星的海洋。
那场景光只是想想,都简直揉碎了秦深的一颗心。他的诺诺,他的小鹿般温顺可爱,小兔般乖巧听话,猫咪般漂亮迷人的小爱人,心碎哭泣的模样哪怕只在脑海里浮光掠影地一闪,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要疼碎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几乎压垮他永不弯曲的脊梁。
他曾经发誓要珍惜呵护一生一世的爱人,他却伤他这样深。
秦深用和那一天一样温柔安慰的语气,轻轻地回答秦真:“你当然是我的弟弟,真真,你永远,都是我秦深唯一的弟弟。”
秦真愣了一下,瞬间面露狂喜,不敢置信:“哥……”
“所以,就像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一样,如果你真的杀了他,真真,那我也,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他用比那一天更加温情的口吻,一点点道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残酷的话语。
“……”秦真嘴角僵住,刚刚还不敢置信的惊喜,转眼间只剩下惊,再没有喜。
秦深温柔地劝哄:“真真,乖,告诉哥哥,你今晚对他做了什麽?他现在怎麽样了?……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秦深痛苦地垂下视线,胡乱抹了把脸,触手所及只觉掌心一片湿漉漉的冰凉,就像这一刹那他那一颗血流成河的心脏。
“哥哥,我今天晚上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现在被你弄得更糟糕了。你不要激怒我……不要再激怒我了,拜托你,拜托你……好麽?”
秦深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从秦真的嘴里问出诺诺的情况来的,漫不经心地瞟了眼秦真胸前的珠宝,脑子电光石火转了无数圈,面容闪过一丝痛色,竭力镇静道:“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真真,你为什麽还会心情不好?”
秦真咬了咬牙。
然而秦深天生生了一副玲珑心肠,只略一思索便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因为陆家那一只小野猫。”
“……”秦真身子一僵,搭在眼睑上的手指不大自然地卷起了一下,痉挛般颤巍巍地一抖。
尽管他极力克制和掩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但仍然被已然修炼成人精且与自己默契天成的双胞胎哥哥给看了出来。
秦深只瞟了秦真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喜欢他”。四个字脱口而出,完全笃定的陈述。
“……”
秦真一下子噎住,瞳孔骤然缩紧。明明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的四个字,却有如一头棒槌,将他给狠狠地击碎打懵了。
他恨不得扯开嗓子大吼:“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老子没有喜欢他!老子没有喜欢他!老子他妈的才没有喜欢他!”
可是不行,不行……秦真虽气得七窍生烟快要爆炸,但脑子里到底还残留了一丝理智,长眉紧拧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大口大口地喘气,许久,极力地冷笑:“喜欢他?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跟萧岚一样吗,哥哥。”
秦深漫不经心:“一不一样,你自己心里知道。”
然後便不再言语,只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深邃目光,静静地凝望过去,目光温和柔软,沈静如海,但对於秦真而言,却仿佛两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束,闪耀刺眼光华夺目,直达他在那一刹那,忽然就乱成一片纷乱如麻,最深,最深的心底。
秦深不说话,然而也不必再说。千言万语,都蕴含在这一道浑然天成的目光里。
他知道他会懂。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默契。
秦真的确懂的。否则他後也不会感到如此的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他甚至忍不住惊慌地别过脸去,狼狈地试图躲开这一双柔中带刚的火眼金睛。
这一双本不该叫人害怕的眼睛,却愈是和气温柔,对秦真而言,杀伤力就愈大。
他快疯了,简直没有办法了。
哥哥,为什麽,为什麽你明明变了,却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制得死死的?为什麽你最在乎的人明明已经不是我,不再是我,但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却依然还是你……只有你呢。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哥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让弟弟很痛,很痛啊。
秦真抬起胳膊,将整只手掌深深插进他那一头凌乱濡湿的发丝深处,指间并拢用力地绞住每一根头啊,从头皮处一点点延伸炸开的扯痛让他那张英气俊美的面孔逐渐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自暴自弃咬牙切齿地坦白:“好,好……既然你非要这麽说,呵,哥哥,那我也老实告诉你吧,你、的、伴、侣,刚刚,被萧岚给救走了。”
秦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真捕捉到这一抹失色,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痛了这麽久,这一刻总算痛快了──仍然痛,但好歹痛并快乐著了。
“那小子被萧岚给救走了,否则你以为我会只拿摄像带来给你看吗?”骤然拔高音量,秦真疾声厉道,“我他妈会直接砍断他的的左腿扔在你的面前,让哥哥你好好欣赏欣赏!”
秦深眉宇紧皱,无暇理睬。
秦真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唇间,张口含住他那因为兴奋而难耐颤动的食指关节,笑容疯狂而邪魅:“让我猜猜,你现在一定长舒了口气,觉得放心了,对不对?你满意了,你这下终於满意了,对不对?”
停顿了下,秦真陡然暴怒,恶狠狠地低吼:“你这下终於满意了,是吧!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著什麽啊哥哥!这意味著他们是一夥的!意味著程诺和萧岚是一夥的 !铁证如山!你选中的伴侣就是这麽一个不要脸的叛徒啊哥哥!”
…………
凄厉嘶哑的控诉在安静的大厅久久不绝地回荡。
秦深便了然了。
“原来萧岚是用陆家那只小野猫跟你换走了诺诺,”他叹口气,以一副完全过来人的口吻,苦涩地一笑,轻声说道,“难怪你的心情如此暴躁,真真,看来他吃了不少苦头。”
“……”
!当!秦真一把扯掉胸前的珠宝,猛地掷落在地。
“你给我闭嘴!我管他去死!我管他去死!我没有喜欢他!我又不是你和萧岚!我他妈的才没有喜欢他!”
“你们在吵什麽,都给我闭嘴!”
一道低沈醇厚的男声如同一道闷雷猛地炸响门边,音量不大但不怒自威。
秦长一向不轻易示人情绪的脸庞,此时此刻铁青难看得要命,他身後跟著同样眉头紧皱脸色不佳的秦绵。
秦长目如鹰隼,严厉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两片剑一样冰冷无情的薄唇抿成一条刚硬紧绷的直线,冷厉得仿佛一开口就能从里边儿飞出一击致命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他单单往这儿一站,那气势,那眼神,就足够叫人胆战心惊,手凉腿软。
秦绵在秦长身後先给秦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收敛点儿,别像上次一样一来就触父亲的逆鳞,好歹先说点儿好话让老人家开心开心。至於那件事情,今晚已经失了时机就先算了吧,等下次妈妈在场,你有了靠山,爸爸爱妻如命也被妈妈那尊大佛给压著,就算仍不松口但总不至於吵起来,你再说不迟。
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弟素来是最会察言观色通透人心的,想著这道理他一定懂,便也没多担心。倒是小弟那边儿,恐怕要多费些功夫好生安慰安慰才是正经。
秦绵疾步来到秦真的身旁,温柔地拍了拍她这个从小到大被家人宠溺惯坏了的宝贝小弟,心疼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不过,虽然她心疼阿真不假,但对於阿深一定要和那个程诺在一起的这件事情,秦绵的立场,却不如她的父亲和小弟一样坚定。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因为父亲来了,秦真这时候也不好太过逞强。最重要的是他私=心里非常清楚,适当的示弱能够让哥哥更加处於劣势,利於自己。
这个念头一动,秦真便没多犹豫,一低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姐姐的肩膀,借此机会不失柔弱地做出来一副被哥哥伤得心如死灰悲痛欲绝的委屈模样。
某种程度上,秦真一身傲气不屑伪装,可若真的被逼急逼狠了,其做戏骗人的天赋,可也不输给他那个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举世无双的兄长。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对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了,那骨子里淌著的利己主义的血,绝绝对对是他们秦家的基因。
果不其然秦长看向秦深的眼神愈发冰冷了几分。
秦深心中苦笑,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家里这只心狠手辣阴险歹毒的小恶魔给逼到绝路上去了。现在他使用的招数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无区别攻击,就算自己会死。也不准别人好过。
房中的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父亲。”秦深低低叫了一声。
暌违多年的称呼仿佛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魔力,秦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古朴厚重的书房里,他那未满十岁的长子,身体五官都还没长开,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却俨然已经能够将一柄HKP7翻转得赫赫生风,上膛的动作轻车驾熟有力铿锵,姿势不仅标准且极漂亮,连用了几十年枪和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手秦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完美得无可挑剔,好像那生来就是一只为了拿枪而存在的手掌。
虽然这种话对於一个还未满十岁,本应该享受著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快乐童年的小孩子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麽正常的夸奖。但他既生为秦家的孩子,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担秦家的命运。拿起枪是随时毙命的腥风血雨,但不拿枪却完全无法存活下去──这,就是他们秦家人无法改变的宿命。
如今时隔多载,这个称呼夹杂当年记忆再次扑面而来,父子二人却俱不复往昔的心境了。那一年程雅的尸体秦长後来专门去看过,正中眉心一枪毙命,原本纯白如雪的连衣裙穿在她那再无生命气息的冰冷身体里,宛如从地狱开出的一朵血色妖豔的死亡之花。
所以不会有人比秦长更清楚,当秦深这样称呼自己时,他确确实实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回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认真的。
秦长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动声色,沈著嗓音缓缓地道:“我养的好儿子,你叫我父亲,是想为了那个程诺,一枪打死我吗。”
没等秦深开口秦绵就先急了:“爸爸你胡说什麽啊,想什麽呢真是。”一边用力给秦深使眼色。这个死孩子,以前多伶俐的怎麽今天就是不听劝不懂变通呢!又不是今天不行就没机会了,这不是时机不对吗!再这麽下去今晚可要善不了终了!
她却不知道,秦深今天原本打的,就是这麽一个善不了终的打算。
人人都知道秦真被逼急了,但他其实,又何尝不是。
犹记得坦白的那一日,父亲雷霆大怒,厉声说要关他几天禁闭让他好好想想。
秦深听话地想了,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无时无刻,翻来覆去地不在想。
他想,他一定,要和诺诺在一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而已,再没别的。
连那几天的时间都仿佛不是以地球自转来计算,而是以这一句话在他身体里流经的次数而度过的。
他那一颗脆弱寂寞的心脏,不能忍受一分一秒,没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光。在那一片孤冷荒芜的黑暗之中,它安静地等待著,等待著,仿佛已等了千万年那麽久,与其说是耐心,不如说是早就绝望了,没有激情,没有热度,不知温暖,不敢期待,只能将自己静静地凝固成一个永恒的,淡漠的姿态。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不会受伤,其实伤口早已深入骨髓,融进血脉。
程诺总觉得秦深是救赎他的天神,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将对方从近乎窒息的荒原里,拯救出来的精灵。
这正是爱情的意义。
恋爱是一场大病,你能治好他,他能医活你,从此,你们成为彼此的命。没有所谓最好的,能救你命的,就是命中注定,只属於你的。
如果这世上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他虽生犹死。如果那个人出现但失去了,那麽他会,生不如死。
秦深以前不晓得,原来他的心和他自己,都是这样的娇弱。
已经没有办法,再也没有办法了,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心脏涨得发疼血管突突地跳,快要爆炸。
这难道,也是他们秦家人不可避免的宿命。
那麽,既然和诺诺在一起是注定要伤害到他的家人的,两败俱伤的结果已然无法避免,他就只能争取让自己伤得多一点。
这是他唯一能为家人做的了。
秦深目光温和,却不卑不亢,不躲不避,直直迎上去,声音轻柔但语气无可比拟的坚定:“父亲,我只是想说明,我要和程诺在一起的决心,跟认真的。”
秦长面无表情:“我们秦家跟姓程的倒真有缘,上次你要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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