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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 作者:江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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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常听说罗俊青落在庆王手中,大约也是出乎意料,反问费清道:“他信中原话如此?”
费清连忙点头,说:“只字不差,分毫不错。”
何燕常微微皱眉,又问:“你着人去看过了?果然是他?”
沈梦想,他问费清,那便是费清也认得那人了?心中谜团更甚。
又见他说话丝毫不避讳自己,又想起从前在这山中,纵然得他应允,处理些许教务,比起今时今日,却是天差地别,心里竟有些恼怒怨恨起来。
费清迟疑片刻,又看他一眼,其馀教众都在远处静候,只有沈梦紧紧站在何燕常身後,寸步不肯後挪。
何燕常虽目不能视,却也察觉到了费清的犹疑,便说:“不妨事。”
费清垂下了眼,声音平平的说道:“自教主离教,教中生出许多事端。简而言之,便是江湖中传出谣言来,说麒麟刀藏在教中。巧的是,教中偏偏起了大火,又有人趁火来教中夺刀。那人扮作教主你的模样回来,也不知从哪里寻出一柄断刀来,被那帮强人劫走,一路追去,才晓得是庆王府的人。”
何燕常极安静,半晌不曾出声。他极少如此,沈梦知他心中必是极为难的,便想,这两人分明关系匪浅,那时罗俊青说他们两个犹如兄弟一般,想来应是真话不假。又想,何燕常并不是贪图权势富贵之人,不知这人此时却因何默声不语?难道是怕投鼠忌器?只是他若不应,难道就不怕小王爷当真杀了那罗俊青不成?
沈梦心底突地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快得几乎让他捉不住,却让他瞥见了一丝微光,彷佛所有的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的一般。
何燕常静了许久,才淡淡的说:“你回信与他,说小王爷何许人也,何燕常双目失明,他难道竟是不知?许久不见,如今寄信过来,不过寥寥数字,还指名教我过目,莫不是嘲讽於我?”
何燕常此话的声音虽然不高,稍远的人却都可以听到。沈梦想到那一日在庆王府中,小王爷对教中之事了若指掌,便想,他在教中必有耳目,何燕常此番,莫不是说与人听的?
费清皱了皱眉,想要说什麽,却彷佛碍於他仍在场,便抿口不言。
何燕常又说:“我累了,歇一日再说,你说教中起火?都烧了哪里?”
费清说:“只罗浮一殿,别处皆无碍。”
费清顿了一顿,突然问说:“教主仍如往日一般,要去烟雨阁住下麽?”
何燕常仍在沈思之中,听他问了这麽一句,不由得抬起手来,扶在刀柄上,片刻之後,才淡淡的下令道:“即日起便将烟雨阁锁了,无事不许出入。”

第八章 六

沈梦吃了一惊,却又不能露出分毫,心中犹如烈火焚烧的一般,令他几乎不能喘息。
烟雨阁是何燕常留他的所在,与他同起同卧,简直把烟雨阁当做居所的一般。便是後来何燕常另赏了他山庄,可他在教中七年,饮食起卧,皆在此处。
如今何燕常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怕是当真厌他恨他了的。
沈梦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想,难道七年的情分当真丝毫不念,只为了那一个贱人,你便恨我至此麽?
却偏偏一个字也问不出,只好隐忍在胸中,恨恨不已的在心中默念。
费清略显尴尬,又问:“那不知……教主如今要住哪一处?”
何燕常彷佛有些疲累,便说:“随意便是,”又彷佛无意间想起,说道,“我稍事歇息後,便要闭关修习,近日得了一套绝妙的刀法,正要练起。”
费清早就觑见他腰间所挂雄刀,见他如此说话,欲要开口,却又闭紧了,片刻之後,才说:“那不知……这位客人……”
何燕常微微一笑,捉住沈梦的手,说:“这是我契弟,自然与我同住。我闭关修习时,不许慢待於他。”
费清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已然起疑,沈梦愈发的低头埋首,不做一声。
费清唤了一个少年来,附耳说了几句,又不知问了什麽,便点了点头,说:“你带教主与这位客人前去鸣鹤楼,”又对何燕常说:“教主,我迟些再去见您。”何燕常却满面倦容的打断了他,说:“不必,你尽早吩咐下去,我一觉醒来,便要闭关了。”
那少年在前面带着路,沈梦犹豫了一下,便扯着何燕常的手跟着他身後走了过去。
费清抱着手在後面默然无语的看着他们,沈梦不敢回头,浑身僵硬的朝前走,觉得这人莫不是认出来了?一路前行,简直如背针芒,恨不能几步便赶快走到要去的地方。
等到一路走到鸣鹤楼下,只觉得後背都被细汗浸湿了。沈梦站定在低楼之下,看着山底重重石阶,想,费清这样的神情,倒也不似作伪,他若是当真认出了我,必然不是如此。
只是转念一想,费清那样说话,分明是早就着人在山里寻着了何燕常,不过在暗中候着,不曾现身罢了。而今事急突发,迫不得已才又请何燕常出山。
若是果然如此,也该早就知道何燕常待他如何才对,为何如此惊诧?
正犹疑不定,却听何燕常突然说道:“我闭关修习时,你便在这楼中安住,等我出关便是。”
沈梦愣了一下,想起他方才的说辞,又想起罗俊青曾对他说过的话,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疑虑,开口便道:“我不信。”
何燕常微微一怔,却忍不住笑了,说:“小鬼,太聪明了不好。”
沈梦见果然被他猜中,心里一沉,便说:“你是要避人耳目,单刀赴会麽?”
何燕常笑而不语,沈梦顿时大怒,说:“你一个,一个……”他急怒攻心,便有些口不择言,只是话说到了这里,瞎子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何燕常微微笑着,说道:“小鬼,你竟然说不出口麽?我来替你说如何?不就是想说我是个瞎子麽?”
沈梦怒哼了一声,说:“你这魔教之人,不知好歹,难道想与天家作对不成?”
何燕常握着他的手腕,带他走入楼中,笑吟吟的问说:“小鬼,难道你就这样怕我一去不返?”
沈梦脸色大变,想,这人果然是如此打算,心中竟是极怒,说:“你难道要以卵击石不成?”只是说出口後,又有些懊悔,觉着这口气不大像何林,便又道:“他要什麽,你一个堂堂魔教教主,难道还不舍得与他?无论甚麽,换一条人命难道还不足够?”
沈梦知他怀中那件物事,必是庆王府中苦苦求索之物,有此一言,也有几分试探之意。
何燕常站定在那里,不知看向哪里,片刻之後才说,“这件物事若是给了出去,他这条命,只怕就当真救不回来了。”

第八章 七

沈梦心口微动,装作不在意一般的问道:“他要的究竟是甚麽?便这样的要紧了?给都给不得?”
何燕常微微苦笑,反问他说:“你当真想要知道?”
沈梦怔了一下,想,他难道当真肯告诉我不成?心中竟然隐隐期盼起来。
口里却仍是倔强,说:“你若是想说,便告诉我知道。若是不想说,便休要再提。”
何燕常沉默片刻,沈梦怕他终究还是有所顾虑,不肯说出,便又激将道:“在山中之时,你却不是这样。我当初发了甚麽誓,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我既然随你前来,虽不敢说要与你同生共死的话,可也是存了要同你长久的心思,你若不是这样想,当日又何苦来招惹我,唤我前来?”
何燕常便微微笑,说:“小鬼,我还甚麽都不曾说,你便急成这样?若是有一日我当真有了甚麽,难道你还要以身殉夫不成?”
沈梦有些恼羞成怒,面色绯红的骂道:“你做梦!”又吸了口气,才说:“若是遇着了甚麽事,无论有没有决断,都说了出来,让我也晓得,难道这是甚麽难事?”
何燕常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玩笑般的说道:“夫人休要动怒,”又说:“是为夫的不是,教夫人如此挂心。”
沈梦又羞又怒,突然将他压在门上,然後狠狠的压在他的身上,半咬半舔亲着他的唇,与他唇齿厮磨,再也不许他多说半个字。
沈梦将手伸进他衣底,有些粗暴的抚弄着他的胸口,然後亲着他的下颌,何燕常也微微喘息起来,搂住了他的腰,慢慢的用了几分力气。沈梦虽然情难自禁,到底还有些清明,知道这不是厮混的时候,便慌忙的推开了他,恨恨的说道:“真想把你锁起来!”
何燕常一下子笑了出来,说:“小鬼,原来你有这种兴致。”
沈梦忍着喘息,哼了一声,不置一词,却伸出手去将他衣衫整好,只是双手微微颤抖,竟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何燕常沉默了片刻,却突然说道:“方才那人唤作费清,是我的心腹,极知我心意的。”
沈梦便不做声,听他继续解释。
何燕常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我在山中之时,从不闭关的,他也曾要我武艺精进,劝我尽心修习。我只说与其闭关,不如同好友一道,纵马天下的快活。他今日听了我的话,必然晓得我的意思,暗暗筹备人马,供我调遣,你休要挂心,我并不是只身前去。”
沈梦被他握着手,又听他柔声低诉,彷佛歉疚一般的宽慰,心中竟生出一丝悸动,令他心里纷乱一片。
他镇定了心神,便又问道,“你们所说,究竟是何人何物?如何又牵扯到天家?”
何燕常沉默片刻,才说,“告诉你也没甚麽,你道当今天子姓甚?”
沈梦顿时如梦初醒,当即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原以为麒麟刀是江湖事,却原来与庙堂之中大有干系不成?
沈梦身上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低声答道:“当今天子,乃是罗姓。”
何燕常轻轻的抚过他的发,又同他说:“你可知当年开国大将中,有一人姓铁名耿,曾将爱女嫁与太祖的,被封为定国公?”
沈梦心口一颤,即刻便想到这圣天教也不过百来馀年,前任教主正唤作罗铁生,竟彷佛被他窥到了什麽极要紧的隐秘一般,不能克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稳住了声音,低声说道:“自然是知道的,可定国公……,後来不是被赐死了麽?”
何燕常淡淡的说:“话不是这样讲,是他自愿要随太祖殉葬,追随太祖於九泉之下的。”
沈梦微微冷笑,难道不是怕定国公兵权在手,太祖一朝晏驾,太子年幼,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换了别人来坐麽?
只是想到这里,心里一动,便又问说,“难道那铁氏之女,也被赐死了不成?”
何燕常轻轻叹息,却说:“休要再这样讲,是她深感上恩,愿一死以追随太祖的。”
沈梦是江湖之人,对这庙堂之事并无甚麽兴致,只是觉着何燕常不会无缘无故的说此一番话,心念转动,便又问:“那铁氏之女可有封号?”

第八章 八

何燕常笑了一下,说,“自然是有的,太祖宠爱非常,封为贵妃。”
沈梦“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又问:“只是不知这位铁贵妃意欲殉葬之时,膝下是否有子?”
何燕常静了片刻,才说:“据说是无有的。”
沈梦不免觉着惊诧,何燕常却又说道:“只是太祖一生戎马,晚年却不知怎得为沉屙所困,终年不曾离开病榻。因此殉葬之事,也是早有筹备,铁氏只有一女,为太祖殉葬,便从此无後,堪称满门忠烈。”
沈梦却打断了他,说道:“你也不必绕这许多圈子。你不过是要说,这圣天教的教主,竟与当今的天子有什麽干系麽?”
何燕常却并不答他,反而问他:“你觉着,人之贵贱高低,与他是谁,出身如何,有半分干系麽?”
沈梦愣了一下,竟然想要冷笑,想,你一个堂堂圣天教教主,问我一个家破人亡,流落山中之人这样的话,岂不是好笑麽?自他走入圣天教,就无有一刻不渴望着想要坐上圣天教教主的宝座,将何燕常踩在脚下的。
便是他如今明知自己已对何燕常生出些不该有的情意,却也不妨着他对圣天教的野心。
他若是圣天教教主,又如何会有灭门丧亲之痛?他若是圣天教教主,便不会雌伏於男子身下,以求自保。
可他却不能开口答他。沈梦知他太深,知晓自己说出来的话,这人必然是不喜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的好。
又想到他怀里那张金箔一般的物事,心中隐约的猜出了一个大概,却抿口不言,听他静静的讲下去。
何燕常见他沉默不语,却也并不在意,轻轻的呼了口气,摸了摸腰间所挂的雄刀,然後才说:“或许那铁贵妃当年已身怀六甲,太祖却病得昏昏沉沉,犹如傀儡一般?宫中有人想要一箭双雕,除掉她铁家的势力,因此做下这件事,教她父女为太祖殉葬。却不知铁贵妃如何保得襁褓中的幼儿出宫,也不知定国公残存的旧部如何隐姓埋名的护着幼主长大,在这江湖上立出了圣天教的名声?……”何燕常沉默许久,才轻轻叹道,“我纵然是如今圣天教教主,却也不知当年的情形究竟如何,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沈梦心中冷笑,想,你若是不知,便无人知晓了。可是想起何燕常所说的铁家当年之事,便是不曾亲见,可是略略一想,便觉着极惨烈。
又想起沈家灭门那一日,那蒙面男子曾对他说过的话,说你娘拿性命换你,你却如此无用。心口一痛,眼眶竟然微湿,片刻之後,清了清喉咙,才又说道:“既然如此,这圣天教反倒不是魔教了,倒是天家的亲随。”
何燕常听出他嘲讽之意甚浓,便微微皱眉,说:“前教主并不是如此世俗之人。”
沈梦听他有不满之意,又记得他在山中曾说起过往之事,心念闪动,突然怒声问他道:“你当年一心仰慕之人,难道便是圣天教前教主,罗铁生不成?”
何燕常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麽了,丝毫都不否认。
沈梦忍不住大怒,心中冷笑两声,才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既然一心仰慕於他,自然看他怎样都是好的。”
何燕常笑了一下,沈梦原本怒视於他,见他突地一笑,却看得心口一跳,竟然不能自己。
何燕常说:“我不过赞了他一句,你便吃味成这样麽?”
沈梦怔怔的看着他,此刻却回过神来,只是满面赤红,却不能辩驳,只是怒哼一声,再不做声。
何燕常的手指慢慢的抚过刀柄,也不知想着什麽,然後才又说道:“他习武成痴,你便是把皇位双手奉上,他也未必会要。圣天教安居天之一隅,并不曾对人说过神教的来历,也从未想过要怎样。”
沈梦却全然不信,只是嘿然冷笑。
何燕常却又说道:“只是多年之前,便有人在江湖上追索一把麒麟刀,便说什麽,……”
“得刀者,可以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的将那话念了出来。
沈梦知道他这是要说起那把麒麟刀了,心绪激动,竟然有些不能自已,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何燕常脸上的神情微微的奇异,片刻之後才说:“我少年时蒙教主不弃,得赐此刀,得其亲传刀法,却不料这之後生出无数事端,都因我而起。”
沈梦一时不解,便问:“怎麽叫因你而起?”
何燕常垂下眼,沈梦看他眼睑微动,心里竟然有些发痒,想要伸手轻轻的碰上一碰似的。
何燕常微微牵动唇角,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我少不更事,对他贸然求欢,惹怒了他。他一气之下,竟斩断了此刀,不然刀中的隐秘,只怕今时今日,还是无人知晓的。”
沈梦只听罗俊青含混的说过此刀曾断,又记得小王爷曾叹过:原来当年是他带刀入江湖,求人修补。这样两件事拼凑在一起,竟然渐渐明朗了。
“刀中究竟有何物?竟然连天家子弟也要如此追索?”沈梦终於忍不住问了出口。他紧紧的看着何燕常的胸口,想要看他取出,却又有些挣扎,觉着这人恐怕不会如此简单的就把这样一件要紧的隐秘告诉了他。
何燕常却笑了,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是一道密旨。”
何燕常吐出的气擦过他的脸颊,让他心里发痒,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麽,只是听清何燕常的话之後,却是一怔。
沈梦不料他竟然会全盘托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眩晕,片刻之後才定下神来,想,他竟然信我至此,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却又有些莫名的恼火,不知究竟为何。
何燕常又缓缓说道:“大意便是,若是铁氏所生为男,便立为太子。”略顿了顿,才又说道,“大约是太祖病重时所拟,要避人耳目,藏在刀中,赐与铁耿,想必是觉着既然为人祖父,必然会全力拥戴罢。”
沈梦顿时豁然开朗,犹如拨云见日的一般,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庆王府苦苦追索,有了这样一道密旨,如今的陛下便不再是名正言顺的陛下,而这大好的江山,只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话语至此,不必何燕常再多说甚麽,他也明白了眼下的形势。
罗俊青为罗铁生之子,那便是太祖之孙。若是庆王知晓他的身份,必然是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才肯甘心。若是庆王不晓得他的身份,他多在庆王府中滞留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第八章 九

如今庆王着人送来书信,明明白白的说要拿物换人,不管他知或不知罗俊青是谁,那刀中之物究竟为何,想必却是知晓的。
沈梦这时想起何燕常之前说过的话,想,的确,刀中之物若仍在这里,说不准还能保得住罗俊青一条性命,却难保不会激怒庆王府。若是就如此的还了回去,若是天家生出斩草除根的心来,只怕连圣天教都难保了。
“那,你如今又是怎麽打算的?”沈梦问他。
若换了他是何燕常,只怕要想一个万全之计也是极难。若是刚捉住罗俊青时也就罢了,如今只怕看守更严,极难下手了。
何燕常笑了一下,握住他双手,拉走到桌边,缓缓坐下,沈梦低头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悲。
何燕常握着他的手指,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後才低声的说道:“我与罗俊青,犹如兄弟的一般。他此番有难,也是因我而起,我若是不去相救,天理难容,於心难安。这样说的话,你明白麽?”
沈梦喉头突然有些发紧,他想,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无情的,却原来看错了。
这个人待黄谌,待何林,待罗俊青,都是极有情的,唯有待他,是极无情的。
沈梦想说,他死便死了,与你我何干?他还想说,你犯甚麽蠢,难道要去送死不成?你若是去了,也不过是与他送葬罢了!
可他只是倔强的绷紧了身子,恼火的说道,“不明白!你若是死了,休要想我与你送葬!”
何燕常微微的笑,说:“怎麽这样咒我?我还未必死哩。”
沈梦恨道:“你双目失明,只身前去,不是送死,难道是要去做王爷的不成?”
何燕常搂他一下,将他拥入怀中,笑着说道:“怎见得我就做不得王爷?”
沈梦见他言语荒唐,免不得嗤笑两声,何燕常却笑,说:“你难道就不曾想过,他为何非要那道密旨不可?”
沈梦不以为意,说道,“自然是怕圣天教教主藉着圣旨的名号造反,闹得天下大乱了……”
何燕常却又笑,“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在教众前指认你是罗氏後人,你觉着天下人信麽?”
沈梦一怔,片刻才说:“密旨在你手中,自然你说是谁,就是谁……”
何燕常这时才淡淡的说道,“庆王怕的,就是这个。”
沈梦只觉得这已是一场死局。除非一边死尽,否则便无破局之日,可他对着何燕常,却丝毫也说不出口。
“那,”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你想怎样?”
何燕常沈默许久,说:“如今之计,只好赌一把了。”
沈梦皱眉:“怎麽赌?赌甚麽?”
何燕常从怀里取出那张金箔般的物事,轻轻的抚摸,沈梦迟疑一下,微微颤抖的抚摸上去,心中却大惊,此物摸着极轻极软,却犹如金铁一般,似乎就是那一日庆王府中人拿着手中,将尸面毒置於其上,以此物相隔,将那尸面毒敷在他面上的。
“这是甚麽……,摸着好似锦缎,却又如此冰凉。”沈梦声音有些嘶哑,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何燕常便告诉他,“这是宫廷之物,我在江湖上找了许久,也不曾见过如此的物事。”
何燕常仔细的打开了,又伸手在其上轻轻抚过,沈梦屏着呼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竟是极难辨认的字迹。何燕常用指尖抚过一遍,在其中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何燕常只认得一个字是罗,可想都不必多想,心里早如明镜一般。何燕常摸的,必然是那罗铁生的名字,心里便十分不喜,伸手捉住他的手,握住了,说:“这样要紧的物事,还不快些收起来!”
何燕常便笑了,却并不答他,反而取出腰间雄刀,注力刀上,齐头而下,霎时便将这展开之物从中断开,堪堪的将一道密旨劈做了两半。
沈梦大吃一惊,万万不料何燕常竟然敢私毁圣旨,又惊又骇,几乎不能言语。
何燕常摸了摸其中一半,似乎是要确认的一般。摸过了字迹,才小心的收了起来,却将另一半拿在手中,同他说道:“迟些费清自然会来见我,我教他在教中选个忠心的少年,取一半密旨令他带上京去,与庆王府中换人。待随人去府中劫人,你留在教中等我消息,休要妄动,我自然回来见你。”
他迟疑片刻,便问说:“你双目失明,如何前去劫人?”
何燕常微微的笑,却只是说:“我七年前,为了向他求一个情,曾去庆王府上小住过,暗地里,也曾记过他府中的布局。这点小事,想来也难不倒我。”
沈梦一时不解,便问道,“你堂堂圣天教教主,求庆王甚麽?”
何燕常静了片刻,才说:“当年我还看不出刀中之物究竟写得甚麽,只是猜测是天家之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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