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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 by 林千寻[完结+番外]-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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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整条长廊,伶舟步子一顿,问道:“茅厕呢,怎么还没到?”
顾子修讶异:“你真要上茅厕?”他原以为伶舟不过是以尿遁为借口罢了。
伶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顾大人不如也一口气喝下两杯茶试试?”
“咳。”顾子修转身对不远处一名小厮招了招手:“你送这位小兄弟去茅厕吧。”
“是。”那小厮对伶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向另一个方向折了过去。
“喂喂,说好的亲自送我上茅厕的呢?”伶舟对着顾子修的背影喊。
然而顾子修充耳未闻,整了整衣冠,若无其事地独自回饭厅去了。

这一顿饭,韶宁和吃得格外不痛快。
席间顾子修与他们闲聊的话题,除了周长风查出泄密之人这件事略让他振了振精神之外,其余话题一概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他只看到顾子修与伶舟二人时常话里话外眉来眼去,郁闷得他食不下咽。
最后,他只能借口说自己不胜酒力,步履蹒跚地起身告辞。
顾子修也不强留,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命人送客。
当顾府的大门阖上之后,韶宁和一身的醉态立即消失不见,甩开搀扶着他的伶舟,大踏步往前走。
“咦咦?”伶舟惊奇地跟在他身后,“少爷,原来你没醉啊?”
韶宁和却不理他,板着脸只顾自己走路。
伶舟只好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韶宁和的脸色:“少爷,你生气啦?”
“哼。”
“为什么生气啊?”
“明知故问。”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装无知。”
“我知道错了。”伶舟一脸委屈地去拉韶宁和的袖子。
韶宁和终于停下了脚步,冷眼睨他:“知道错哪儿了?”
伶舟低了低头:“我不该喝茶。”
“还有呢?”
“不该画画。”
“还有呢?”
“不该……上茅厕?”伶舟有些不确定了,三急这种东西忍不了啊!但为了哄韶宁和开心,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先承认错误。
韶宁和见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心中怨气早已消了大半,却依然板着脸咳了一声:“上茅厕这种事情……可以不算。”
伶舟一脸天真地抬头看他:“那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不该跟顾大人眉来眼去!”这才是他最生气的事情好么!
伶舟一脸呆滞:“我哪有……?”
“怎么没有,”韶宁和爆发了,“一顿饭下来,你偷偷看了他十四次,他偷偷看了你十八次,你们两个对上眼的就有三十六次!别以为我算术不好,我都清清楚楚数着呢!”
“……”伶舟呆若木鸡,无语凝噎。
韶宁和见伶舟不予辩解,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心头无名之火又腾地一下窜了上来,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伶舟望着韶宁和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
他知道韶宁和爱吃醋,但以他平日里沉敛的性子,应当不至于表现太过。之前对李往昔尚能虚与委蛇,为何唯独对这顾子修,如此耿耿于怀?

万木还在家中为他们等门,然而韶宁和回来之后,连招呼也不打,便径自进了卧房,“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伶舟气喘吁吁地跟进院子,看着韶宁和的背影,一脸的无可奈何。
万木目瞪口呆了半晌,看了看韶宁和的卧房,又看了看伶舟,压低声音问道:“咋……咋回事儿来着?”
伶舟无辜地耸了耸肩,凑近万木耳边道:“恐怕是欲求不满导致肝火旺盛,无故迁怒……”
他话未说完,卧房门突然被打开,韶宁和一脸煞气地喝道:“伶舟,进来!”说罢又“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万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少爷这分明是要吃人的表情啊!
伶舟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万木的肩膀:“一人做事一人当,万木,你赶紧去自己房里藏好,免得无辜遭殃。”
万木感激涕零地握了握伶舟的手:“伶舟,你保重。”说罢一溜烟躲得没了影。

伶舟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上的皱褶,然后走到卧房门口,敲门道:“少爷,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话音稍落,房门半开,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房门阖上的瞬间,伶舟只觉眼前一暗,两瓣唇便用力压了下来,唇齿间残留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更添了几分催情功效。
伶舟虽早有预感,却不料韶宁和如此坦率地直奔主题,在片刻的讶异之后,他低低一笑,伸出手臂环住韶宁和的颈项,十分享受地承下了这略显霸道的吻。

第七十五章

两人吻至动情之处,韶宁和一路往下,亲吻至伶舟白皙的脖颈,口中细碎重复着问:“爱我么?你爱我么?”
伶舟喘息着,一遍遍给他肯定的答复。
不想韶宁和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谁?”
伶舟身子微微一僵,眼中迷乱的神色划过一丝清明,随即又消失不见。
“我是伶舟啊,”他露出勾魂般妩媚的笑容,“少爷,你真是醉得不轻呢。”
韶宁和没有继续吻下去,只是紧紧拥着伶舟,不说话,也没有动。
伶舟等了半晌,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少爷?”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韶宁和无声地叹了口气,忽地自嘲地笑了笑,缓缓松开圈着伶舟的双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我醉了,想就寝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离开了韶宁和的怀抱,伶舟感到周身的气温也仿佛骤降了不少,他暗暗打了个寒颤,困惑地问:“少爷,你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韶宁和揉了揉眉角,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依然背对着不看他:“伶舟,回去吧,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伶舟一脸莫名其妙地退了出来,缓缓阖上了门,不可思议地想:韶宁和这是吃错药了么,居然就这样将他拒之门外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呆站良久,眼神渐渐变得晦暗起来——难道,是哪里露出马脚了?还是韶宁和知道了什么?

房门内,韶宁和并没有立即上床睡觉,他兀自站了好一会,才渐渐压下体内那一股被情欲勾起的躁动,长长透出一口气来。
然后,他从桌板下的缝隙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也不点灯,径自走到窗边,就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轻轻翻开了册子。
册子内,写满了朝中文武百官的姓名,有不少名字被画了一个方框,其中就包括光禄卿管喻龄。另外还有少数几个,用圆圈圈了起来,在一旁打了个问号。
韶宁和提笔醮了醮墨汁,在顾子修的名字上,添了一个圈。
这些个被画上了方框的人,都是朝廷中处在明处的闻氏一党,被画上了圈的人,则是处在暗处,看似与闻相有些关系,却又寻觅不出蛛丝马迹的人。
他原本并未将廷尉与闻相联系在一起过,但是今日,当得知闻相竟将亲笔绘画赠送于顾子修之后,他心中便开始起疑,莫非……这顾子修也是闻相埋在朝中的一步暗棋?
廷尉虽非九卿之首,但在朝中的地位,却是非常关键,许多官员是宁愿得罪三公,也不愿得罪廷尉,因为廷尉府那地方,一旦进去了,就别想再全身而退。
韶宁和微微蹙起了眉心,如果顾子修真的已经暗中投入闻相麾下,那么闻相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他之前估计的要大得多,也棘手得多。
想到此,韶宁和思绪一顿,犹豫了片刻,又提笔在册子空白处写下“伶舟”二字,并同样在伶舟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只是这个圈,他画得很慢,也很用力,眼看着那个圈即将画完,他感到自己的双眼都开始钝痛了起来。
伶舟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为什么一介草民的他,会对朝廷局势了如指掌?为什么连周长风都不曾亲眼得见的宋翊,他却一眼便能认出?为什么他作画时的下笔风格,会与闻相如此神似?——这些疑点,并不是伶舟随口扯出一个云游在外的师傅就能完全解释得通的。
之前韶宁和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愿深究,但周长风对他的提醒,他一直放在心中,不敢懈怠。
他故作懵懂疏忽,却暗中留意伶舟的一举一动,如今这些疑点已经多得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如果说,顾子修真的是闻相手中的一枚暗棋,那么伶舟呢?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与顾子修眉来眼去的交流,以及言语中处处埋藏的弦外之音,又究竟暗含了什么样的秘密?
韶宁和脑中思绪纷乱,千万种猜测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最后,他轻轻合上名册,一手按住了眼睛,心中默默呢喃:伶舟,你从最初接近我、向我示好,到后来委身于我,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亦或者,其实你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我?伶舟,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第二日,韶宁和如同往常一般起来吃早饭,见了伶舟和万木,便和颜悦色地主动向他们打招呼,仿佛昨晚上的反常,当真只是他酒后失态,一觉睡醒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伶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以前韶宁和喜欢背着万木对他做的那些亲昵的小动作,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万木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看了看一脸和煦的韶宁和,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伶舟,总觉得这两人明明都表现得很正常,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吃过饭后,韶宁和说议郎阁有事,便换上官服出门去了。
万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伶舟:“昨晚上,少爷没欺负你吧?”
伶舟摇了摇头。
万木松了口气,道:“少爷以前喝醉了酒,偶尔也会发发酒疯,但是昨晚上发得有点过头了,我还真担心他会把你抓进去暴打一顿呢……万幸万幸。”
伶舟嘴上不说,心中却在咕哝:“就是因为没有欺负我,才觉着有问题。”

此时的韶宁和,在拐出巷子之后,便与灰衣人温直碰了头。
“有什么进展没有?”温直开门见山地问。
“发现一个可疑人物。”韶宁和递给他一张纸条。
温直展开纸条看了一眼,见是顾子修的名字,不由眼皮跳了一跳:“你确定?”
“不确定。”韶宁和坦言道,“我只是在他府上看到了一幅丞相大人赠送给他的画。一般赠送自己的画作,不过出于两种心态,一是结交画友,二是笼络人心。出于第一种心态的人,大多是性情中人,人生乐趣高于权势利益,但对丞相大人而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性情中人吧?”
温直微微一笑,手中纸条已揉成了粉末:“顾子修此人,的确有些棘手,我会提醒我家大人多多提防。”
他顿了顿,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没有?”
韶宁和垂了垂眼眸:“没有了。”
“当真没有了?”
韶宁和嗤笑一声:“我与你们联手至今,才过去多久,既要隐藏自己,又要帮你们套取信息,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你们如此着急地想从我这里捞到更多的信息,是不是想事成之后就一脚把我给踹了呢?”
“您别误会,”温直讨好地笑了笑,“是我自己有些心急了,我们家大人倒是不曾开口催促过。既然如此,那就请韶议郎再接再厉吧,我们静候您的消息。”
温直说罢,旋身消失无踪。

第七十六章

十月十日,西北轻骑正式进入繁京城门,百姓们自发排成长龙似的队伍,围在城门口欢呼迎接大将军凯旋而归。
高坐马上的宋翊,头戴银色帽盔,身穿闪闪发光的铠甲,手中握着战戟,微笑着向百姓挥手。
周长风跟着顾子修,身着便服混迹于百姓之中,默默目送那一支轻骑部队自眼前走过。
“哼,昨晚子时翻墙出去跟队伍会合,他倒是挺能装。”周长风不屑地低声吐槽。
顾子修视线仍淡淡落在宋翊远去的背影上,面无表情地道:“至少现在的他,还愿意装一装。如果哪天他连装都不愿意装了,那才是麻烦大了。”

对于宋翊的回归,成帝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当着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面,对宋翊多年来的功绩大加赞赏,并十分慷慨地封他为异姓宋王。
百官一听,不由暗抽一口凉气。
大曜史上,异姓封王的先例可不多。众人只记得,似乎在开国初期,祖皇帝曾将跟随他征战四方打下这片江山的七位将军封了王,但不知为何,这七位将军都没有留下子嗣,他们去世之后,王位无人继承,新登基的文帝也就陆续收回了他们的封号及封地。
到了武帝时期,要论护国功勋,莫过于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文承将军,但文承将军原本便是武帝胞弟,一出生便被先帝赐予王爷封号,那不算异姓王。
所以基本上自开国七将去世之后,整个大曜帝国的政权与领地,在文帝时期便已经达到了高度统一,到了武帝时期,更是进一步得到了巩固。
不想如今承传到了新一代年轻的帝王手上,居然一出手便封了宋翊一个异姓王,众大臣都弓着身子默默汗颜,感慨着新帝一旦重开了封王封地的口子,只怕这中央集权的稳固局面,马上就要出现裂痕了。
他们还未感慨完,便听成帝下一句话道:“朕听说,宋将军长年征战在外,鲜少回到繁京故居,想来,定是与家人分离已久了。眼下边疆防守已趋于稳定,宋将军功不可没,朕也该体恤宋将军奔波劳苦,就赐宋将军豪宅一处,留在繁京安享天伦之乐吧。”
众大臣一听,这话锋不对啊,皇上只封宋翊为王,却对封地之事绝口不提,如今又赐他豪宅,将他滞留于繁京,这这……这是要剥夺军权的前兆啊!

一时间,朝堂之上开始窃窃私语,更有不少人偷眼观察宋翊反应,生怕他一个按捺不住,当场冲撞了皇上。
但宋翊却只是低着头,心平气和地道了一声:“谢皇上恩典。”
成帝俯视着阶下立着的宋翊,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继而又笑道:“朕自小便从先帝口中听闻宋将军屡立战功,心下钦慕不已,如今亲眼得见,总觉得,这些赏赐尚不足以表达朕对宋将军的喜爱。不知宋将军可曾娶亲?”
宋翊怔了怔,道:“末将未曾娶亲,但……”
“那就好,”成帝不待他把话说完,抚掌笑道,“朕有一胞妹,名唤玉冰,长得聪明伶俐,很得太后宠爱。太后总念叨着,想给玉冰择一良婿。朕反复思量,与其将玉冰嫁于朝中王公贵族的公子,不如嫁于宋将军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反而更让朕放心些。宋将军,你可愿意?”
成帝此言一出,又是引起朝堂上一阵骚动,就连一直闭口垂目不言不语的闻守绎,也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看了成帝一眼,心中冷冷一哂,看来这小皇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为了稳住宋翊,竟连自家胞妹都卖得出手。玉冰公主今年才十六岁,要她下嫁给宋翊这样一个年近四十饱经风霜不懂情趣的老男人,也不怕玉冰公主不乐意。
众人都以为宋翊这是撞上了大运,不想宋翊却突然双膝下跪,高声道:“末将不才,恳请皇上收回赐婚。”
成帝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宋将军嫌朕的胞妹配不上你?”
“末将不敢,只不过……末将虽未正式娶亲,却早有婚约在身,恐辜负了皇上厚爱。”
成帝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朕只说要将胞妹赐婚与你,又没说不准你纳妾了。你娶了玉冰之后,照样还是可以娶你那未婚妻过门的嘛,只不过这名分上,多少还是要给玉冰一些面子,委屈一下你那未婚妻了。”
宋翊双眉紧蹙,还欲推辞,只见成帝面带倦色地挥了挥手:“朕昨晚批阅奏折,以至彻夜未曾合眼,如今已有些乏了,诸位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退朝罢。”
一句话,将宋翊未出口的推脱之词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闻守绎随着众人缓缓退出朝堂,步出宫门之外,正瞧见太尉殷峰与宋翊并肩出来,宋翊面色黯淡,低眉不语,殷峰则笑呵呵地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低声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
闻守绎站在远处,静静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他们一个已经把孙女送入后宫做了皇后,一个则即将成为皇上的亲妹婿,这一道亲上加亲的联盟一旦结成,怕是要变成铜墙铁壁无坚不摧了。
殷峰将宋翊送走,然后像是察觉到闻守绎尾随的视线一般,侧过身来,冲他挑衅地扬了扬嘴角。
闻守绎按下心中怒气,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朝殷峰做了一个“恭喜”的手势。
殷峰未能如愿看到他恼羞成怒的表情,悻悻拂袖而去。

当殷峰走远之后,一名仆役装扮的男子来到闻守绎身侧,低声道:“大人,属下粗略查探了一下,发现一些蹊跷的事情。”
“讲。”
“据知情人报,宋翊在繁京藏了一名盲眼女子,两人多年前便已私下定了婚约,但不知何故,宋翊迟迟未迎娶她过门,更令人费解的是,那盲眼女子虽身为宋翊未婚妻,却一直生活贫寒,家中只有一名年迈的奶娘照料起居。”
“奶娘?”闻守绎轻轻蹙眉,面上露出一丝疑色。他停顿了片刻,低声吩咐:“继续查,从那盲眼女子身上着手,将她身世查清楚了再回来见我。”
“是。”男子躬身而退。
闻守绎微微抬眸,目视着殷峰走远的方向,眼中渐渐泄出一丝杀意:“如果说,殷峰将宋翊视为自己多出来的一条臂膀,那么我就想办法卸掉这条臂膀。”

第七十七章

这一日,韶宁和从议郎阁回来,途径一家酒楼时,险些被一只凭空落下的酒瓶砸中脑袋。好在他反应敏捷,往旁闪了闪,那酒瓶便擦着他的胳膊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韶宁和呆滞了片刻,心想谁这么缺德乱丢东西,抬起头来刚要找那人算账,却发现酒楼二楼的窗台上,宋翊一条胳膊露在外头,手掌虚握,脑袋就枕在胳膊上,看那模样,似乎醉得不轻。
想来,这酒瓶便是从他手中滑落下来的。韶宁和顿时没了脾气。
之前刚在议郎阁听说,朝廷对宋大将军又是封王又是赐宅,连皇上的胞妹玉冰公主都赐婚与他,引得许多人羡艳不已。
然而此刻,这位被众人羡艳的宋大将军,却一身粗布衣裳地坐在酒楼里独自卖醉,这是什么状况?

一名店小二跑出来,见韶宁和身上穿着官服,忙点头哈腰地给他赔罪:“这位官爷,真是抱歉,我们店里一位客人喝醉了酒,不小心把酒瓶子给丢了下来,不知有没有伤到官爷?”
“无妨。”韶宁和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只因他穿着官服,而宋翊穿着粗布衣裳,百姓们便诚惶诚恐地赶着给他道歉。若他们知道这位喝醉了酒的客人便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宋翊,不知又会是何等心态。
他略一迟疑,转身走进酒楼,登上二楼,果然就望见宋翊趴在窗台旁那张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口中喃喃着:“酒……再给我拿瓶酒来……”
一名店小二在一旁有心无力地劝:“这位客官,您已经醉了,再喝下去……”
韶宁和心里明白,小二其实是怕他喝醉了不付酒钱,于是走上前拍了拍小二的肩膀,道:“再去拿两瓶酒来,酒钱我付。”
小二一听,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好好,客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

打发走小二之后,韶宁和在宋翊身旁坐了下来,而宋翊也正眯着眼睛,神情淡漠地打量这个自愿为他付酒钱的“冤大头”。
过了半晌,宋翊的眼神起了些许变化,似乎认出了他:“你是……”
“又见面了,在下姓韶,名宁和。”韶宁和毫不掩饰自己的姓名,他估摸着,宋翊刚回繁京,未必就听说过他这号小人物。
宋翊果然对他的名字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官服时,明显怔了一下:“你在朝廷做官?”
韶宁和自嘲地笑了笑:“在下区区一名闲散议郎,不足挂齿。”
宋翊似乎酒醒了一些,亦或者说,之前他只是未醉而装醉,此刻却是看在韶宁和曾经帮助过他未婚妻的面子上,醉酒之态有所收敛,抱拳道:“上次还未来得及好好酬谢你,在下宋……宋离。”
对于宋翊未以真姓名示人,韶宁和也不介意,只是好奇问道:“宋兄何故在此借酒消愁?”
宋翊长长叹了一声:“想娶的人娶不到,不想娶的人却硬要塞给我。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如何跟我未婚妻交代,你说我愁不愁?”
韶宁和想起上次看到他与那个名叫心蓝的女子久别重逢时的感人场面,不禁有些唏嘘。他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或许,宋翊这一次提前返京,真的只是为了早日与未婚妻相见,并没有别人所揣测的那般谋反心思。

回到家中,已过了戌时。
院子里静悄悄的,伶舟与万木的两间卧房里都未亮灯。韶宁和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睡下了,便径自往书房走去。
“今日怎么这么晚?吃过饭了么?”身侧传来伶舟幽幽的声音。
韶宁和冷不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伶舟蹲坐在自己房门口的门槛上,托着腮歪头看着他。
“你坐这儿怎么也不先招呼一声?”
“我这么大个人坐这儿,你居然都视而不见,可见你是有多无视我啊。”伶舟一语双关地装可怜。
其实何止是今晚无视他,自从那天晚上将他拒之门外之后,韶宁和对待他的态度,明显疏离冷淡了不少。
韶宁和怎会听不出伶舟语气中的抱怨,但他又能如何回应呢?当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万木呢,怎么没见他人影?”
“万木原要给你守门,我见他犯困,便让他先去睡了。”
“哦,那你也早些睡吧。”韶宁和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伶舟却跟了进来:“少爷,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
“吃过饭了么?”
“哦,吃过了。”他含混答了一句。
其实韶宁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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