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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后再爱 作者:唯其[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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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交换。

两人沉默地拥抱,机场灯光明亮,罩在他们身上,像打了层柔光,旁边人来人往,均是行色匆匆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没有谁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他们,如同隔绝出一个小小的世界,只属于彼此二人。

很是抱了一阵,两人才松开,向南拽着她的手,开始像老妈子一般唠叨:“等到了住的地方,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好不好,天气冷了要记得加衣服,记得先去找住处周围有哪些医院,早点去办银行卡,有什么想吃的要告诉我,我给你寄过来……”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他不知道两人下一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所以他只能滔滔不绝,趁着还能看见她,跟她面对面,多说一些是一些。

林夕安静地望着他,安静地听着,决定放下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世事太过无常,曾经她以为韩昭和桃芝是她对爱情仅剩的信仰,如今连那也没了,到头来才发现,也许像向南这么不完美的男人,才是真实的。

*

两人聊一阵之后,梁吟秋回来了,着急地看了看手表:“你爸不是说快到了么?怎么还没看见人呢。”

林夕踮着脚尖四处张望,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从入口处快步走了进来,她便举起手臂朝他挥舞:“爸,这里!”

林泽平看见她,立刻加快了速度。林夕见她爸赶到,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待她爸越走越近,她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爸身后的不远处,尾随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没有背包也没有拉行李箱,看样子肯定不是旅客,又直直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来,她下意识地心一沉,喊了声:“爸!”

林泽平意识到女儿的音调不对,又见她视线越过自己肩膀朝后看去,本能地回头一望,那几个人立时围了上来:“林市长,我们是中Ji委的,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林泽平也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维持着最后的形象被他们控制住,没有抱头鼠窜地逃跑。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林夕眼前一黑,脊梁骨像被谁抽走了似的,整个身子发软,旁边梁吟秋脸色惨白,震惊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被人制住,心脏骤然缩紧,完了,彻底完了。

为首那个朝他们走过来:“林太太,林小姐,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工作,把护照交出来,在林市长配合调查期间,你们不得擅自出国。”

林夕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从包里掏着护照,梁吟秋心脏越缩越紧,像被人死死掐住了一般,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锐痛之后,她整个人晕了过去。

*

林夕和向南七手八脚地把梁吟秋送进医院,她原本就心脏不好,现在受了刺激,情况十分危急。另一方面,林泽平被带走了,他们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儿,但都心知肚明,他是出不来了,只是彼此都沉默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在梁吟秋抢救的同时,向南去打了个电话,他跟某位人物还算有些交情,这些交情也可以理解为彼此的把柄,也算是他的护身符。他给对方说了眼下的情况,对方告诉他,这绝对是事出有因,背后有人指使。

向南问他林泽平有没有得救,对方只是呵呵笑了两声,说出肯定是出不来了,只是判多少年的问题,只要他不开口交代,就是对他自己最好的保护。


、55

   经过抢救;梁吟秋的病情终于被控制住,送进ICU病房观察。林夕坐在外面空荡荡的走廊,记忆还固执地停留在中午,金色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玫瑰花瓣;扎着白色缎带的椅子,高高架起的鲜花拱门;以及长长的红毯,化妆室内,桃芝穿着婚纱在笑;平生万种柔情;悉数堆在眼角。

那一刻的定格;她以为会是永远;谁能想到,眨眼间,一切都天翻地覆了。干爹暮景盛被带走,自己的父亲被带走,母亲躺在医院,桃芝那边,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是什么状况。

走廊尽头,窗户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的,如同她们的青春,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林夕面无表情地垂着视线,盯着自己鞋尖,隔年领导班子换届,现在暮景盛和她爸同时出事,绝非偶然,背后必定有人指挥,打着正义的旗号,实则是铲除异己,清扫阻碍,为自己人腾出位置,铺平道路。既然能动到她爸,此人必定位极人臣。

如此一来,她爸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了,剩下的只是判多少年的问题。她相信她爸在面对调查时,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不要说,不要认,能赖就赖。等到调查结束,按历史经验,会以某项或者某几项罪名对他进行起诉,到时候再请律师进行辩护。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查完,他们带他去了哪儿,多久才能再见他一面,现在还有哪些人能帮助她?思及此处,她开始在脑海里列表,曾经跟她爸有过交情,有可能会帮助她的人。

等到梁吟秋身体状况稳定下来,林夕便挨个给那些人打电话,无一例外地,都谢绝了见她。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谁也不愿意惹祸上身。

向南心知她所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官场脉络的盘根错节,并不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换言之,最有力的绑定,就是靠钱,就是共罪,互相握着把柄,形成唇亡齿寒的关系,你要是不想出事,就得保护我。

尽管知道这些,他还是不忍心阻止她去做那些没有用的努力,哪怕她被一再拒绝。他知道她想为父亲尽一点力,他也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自己做的事没有用,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

背着她,他偷偷地去见了何叔,他是仁恒最大的靠山,早年的帝京市委书Ji,现在已是xx局常委(不写明了,总之就是官很大,好怕怕),仁恒就是依靠着他,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

摆满古玩的书房内,何叔抽了口雪茄,烟雾升腾间,眼神犀利透彻:“为了林泽平的事来?”

向南颔首:“还请您出手救他。”

何叔沉沉地笑:“这太难为我。”

向南垂了垂眼:“我知道,所以我愿意用仁恒全部的股份来交换。”

何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愿意?”

向南哑着嗓子嗯了声,想到林夕,视线不由柔软下来:“这是我欠她的。”

何叔玩味地摩挲着手里的雪茄,一笑:“你的股份我只怕有命拿,没命享。林泽平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我可不想惹火烧身。”

向南言辞恳切:“我知道这很为难,就当是我求您,没有别人可以帮我了。”

何叔把雪茄放至烟灰缸边轻轻点了点,灰烬落下,露出猩红的颜色:“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这个忙太大,我帮不了。”

向南见他态度强硬,心知他不会轻易答应,毕竟这也要赌上他的仕途,几乎是不可能同意的事。但他没有办法,他得不到现在政局的内部消息,他手中没有呼风唤雨的权力,他只能依靠何叔出手:“您能帮多少是多少,但要是您不答应,我就不离开。”

何叔瞳孔微缩,视线顿时变得精厉:“你这是,在威胁我?”

向南微微摇头:“不敢。”

何叔冷哼一声,瞪着他没有再说话。向南表面看起来是在求他,实际上传递的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因为他不好将这种威胁直白地说出来,只好以退为进,实则想表达的就是,我必须得达到我的目的,我愿意花钱来买,但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怕跟你鱼死网破。

“向南。” 他视线冷冽地盯着他:“和我打交道最忌威胁,你这是犯了大忌,你知道吗?”

向南低着头不说话,他面对的是只老狐狸,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与其虚伪地去掩饰,不如默认。他就赌一把,赌他会害怕捏在他手里的把柄被捅出去。

何叔见他沉默,用力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忍了又忍,才说:“要想林泽平完全没事,那是不可能的,站错了队,连神仙都救不了他。我只能告诉你,第一,中Ji委调查期间,我可以帮你打听调查情况,说说好话,但左右不了结果,第二,林泽平不是最终目标,目标是他上头的人物,扳不扳得倒那个人,就看林泽平合不合作,第三,如果他合作,出庭审理期间,我可以帮忙减刑,但如果他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条。”

“……” 向南抬起头,震惊地望着何叔,他没有想到林泽平竟然不是最终目标,食物链的末端,还有更上位的上位者。如此一来,审视整个事件的角度,都要重新调整了。

何叔见他陷入沉思,重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冲着他挥了挥手:“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可以走了,股份的事等风声过了再谈。记住一点,下次你要再敢要挟,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谢谢您。” 向南捏了捏手心的汗,暗自松了口气,如同从东非大裂谷高空走了一趟钢丝回来。以何叔的权力,要是真惹怒了他,日后必定要拿命来偿,但是如果不逼他,他又绝对会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现在以所有仁恒的股份,换得何叔的帮助,已经是自己赚到了,接下来就是等调查结果。

*

林夕去见了她爸的旧识,依旧碰壁。医院里邵孟在帮她照顾她妈妈,看见她爸被带走协助调查的新闻后,他就第一时间找到她,为她提供帮助。也亏得有他在,她才抽得出身去奔走。

之后她和向南汇合,准备回医院。车子上,向南把从何叔那里获得的信息跟她说了一遍,林夕惊愕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暮景盛出事时,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商业罪案,在她爸出事时,她以为对方就是冲着她爸来的,没想到是更高层的派系斗争,而她爸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向南见她柳眉慢慢蹙紧,不由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别太担心了,只要叔叔肯跟Ji委合作,应该能争取宽大处理,到时候开庭之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何叔说过会帮忙。”

林夕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也只能先依向南的计划:“谢谢你。这么棘手的事,何叔还肯出手,你一定牺牲了很多。”

向南专心地开着车,简短地道:“是我欠你的。”

林夕望着他的侧脸,良久,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何叔之所以肯在风口浪尖出手,理由肯定不只是钱,向南这么做,是拿了命在赌。要是何叔认真想除掉他这颗不定时炸弹,向南真不是对手。

不过现在,她也只能依靠向南的关系,毕竟她爸的人脉已经没有用处了,身陷囹圄,谁都不愿跟他有牵扯。

很快地,二人便行驶至医院路段,林夕沉默地望着窗外,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忽然之间,车子后面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震得她脑仁都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发生了追尾事故。所幸当时路段车速相对缓慢,所以两人并没有受伤。

向南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查看,车尾被撞得凹下去了一块。肇事车辆也随之在后面停下,走下来一个男司机,连连对两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在想事情,一下子走神了,没看见你在点刹车,所以就撞上了。”

向南心头很是生气,这幸亏是车速不快,要是再快一点,岂不是会造成人员伤亡?林夕见他板着张脸,赶紧劝道:“算了,只是一场事故,走保险就行了。”

向南见林夕开口,也就没多说什么,打电话找来交警,签了个交通事故快速处理协议,便开着车子载林夕走了。谁都没有多想,这场看似事故的事故,其实并不是事故。

不久后,一张照片便辗转到了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林泽平眼前,照片里向南被撞凹的车尾清晰可见,旁边站着自己的女儿。向他展示照片的人只对他讲了一句话:“下次车速就不会这么慢了。”

林泽平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的上头不想救他,想让他闭嘴,想让他背所有黑锅,想让他带着满肚子的秘密被埋进黄土里,如果他不从,就对他女儿下手。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到心尖儿去,他如何舍得?

原本他一直扛着,死也不交代,就不信他的上头不想办法救他,但现在看来,上头也是自身难保了,才会断臂求生。如此一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把所有罪责都扛上身。

他认罪的当晚,何叔便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向南,向南万分震惊之余,也和林夕实话实说了。林夕根本没有想到,她爸竟然没选择合作,而是包揽了所有的罪名,按何叔的说法,他不合作就是找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而她爸选择找死的原因,林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那肯定是为了保护她和她妈妈。她顿时悔不当初,要是她早点听爸爸的话,出国移民,她爸现在就不至于被人捏住软肋,以至于要用性命来保护她们:“向南,你帮帮我,让何叔安排我和我爸见一面,他现在既然认了罪,肯定会被移送监狱,我应该是可以去看他了。”


、56

林夕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脸上有种超然的神情:“刘叔叔,我想你帮我立一份遗嘱。”

刘波愣住;好半晌才嗫嚅了下嘴唇:“遗嘱?夕夕,你可别想不开;我已经在准备材料帮你爸爸上诉……”

林夕打断他道:“我不是想不开;总之你帮我立就对了。还有明天,我想见我爸一面,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刘波心里直犯嘀咕,这又要立遗嘱;又不是想不开;她到底是要干啥?不过见她不愿意讲明,他也没刨根究底去问,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把林夕带去见她父亲;留他们俩单独说会儿话。

林泽平因为丧妻之痛,情绪低恹,即便父女相见,他也有些打不起精神。

林夕斟酌片刻,才慢慢开口:“爸,之后恐怕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来看你了。”

林泽平垂着的视线这才慢慢升上来,疑惑地盯着她,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女儿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在他行刑前,不是应该更要常来看他才对?

林夕声音低了些,如同幽泉中暗涌的流水:“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如果你不肯翻供,是为了要保护我,那么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没有理由替上面扛罪了吧。”

片刻后,林泽平回过味来,面色一惊,急道:“夕夕你想干什么?爸爸不准你乱来!”

林夕微微摇头:“爸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跟着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林泽平听完眼神渐渐亮起来,情势已至死局,女儿说的办法或许是唯一破解之道,只要计划能顺利执行,他们父女二人,终有可以重逢的一天。

*

从监狱出来,门外天色正好,阳光公允地洒在每一个人肩上,无论是一墙之隔里的罪犯,抑或是墙外忙忙碌碌的普通人。

林夕抬手遮在额前,仰头看了看天,宝石蓝的天空,澄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用力深呼吸一口,空气干燥温热,像被晒干的棉被,带着满满夏天的味道。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车门关闭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向南正从路边走来,奔驰停在身后:“我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我就猜到你来这儿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自从三天前她母亲心脏病突发去世,她就像换了一个人,对他的态度也变了,有些回避,像藏了很多心事,不欲人知。

林夕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果然有许多通未接来电:“我手机调了静音,探监时包又存起来了,所以没接到。”

向南见她说话时,眼睛里有了些光彩,像是枯树枝头冒出了一颗新绿的嫩芽,而不再是昨天那样,眸子里雾蒙蒙一片,了无生气。他不由稍稍舒了口气:“我想也是那样,所以干脆就直接过来接你。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我七点买了早餐送到你家,你人就不见了。”

林夕眼波微转:“我睡不着,所以很早就去找刘律师,讨论我爸上诉的事。”

向南表示理解:“你该让我送你。”

林夕摇头:“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也很累了,你需要休息。”

向南一愣,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你会关心我,我好高兴。我会再去求求何叔,看能不能改判无期。只要留着命,以后就还有机会。”

林夕抬眼望着他:“别去了,你我都知道那没有用,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再去求人,就这样吧,我也累了。”

向南诧异地愣住,盯着她,觉得她似乎有些认命了,便劝说道:“不到最后关头,都别轻言放弃。我会再去找何叔,只要能帮到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林夕和他对视片刻,淡淡地移开眼:“那随你吧。”

*

离开监狱,林夕将母亲送至火葬场火化。曾经血肉丰满的一个人,如今在熊熊火焰中化作一抔灰烬,被装在一个金属的小罐子里。

林夕没有急着下葬,而是将骨灰带回了自己家里,放在客厅,就好像妈妈从来没有离开。她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那个罐子,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着以前的回忆。

向南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抚摸着她瘦削的脸颊:“去睡会儿吧,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过,身体会吃不消的。伯母就在这里,哪儿都不会去了,所以别担心。”

林夕疲惫地揉揉眉心,点了点头。

进到卧室,她脱掉拖鞋,躺到床上,向南替她盖上薄毯,把窗户打开一些,方便透气,接着把遮光的白纱拉好:“我在客厅陪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

林夕翻了个身,安静地凝望他,良久后,才低喃地说了句:“你上来陪我睡。”

向南微愣,跟着走到床前,坐上去,在她身边躺下,用胳膊给她当枕头。

林夕配合地像小动物似的往他胸膛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跟着就闭上了眼睛,向南用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搂着她,低头在她额前印了轻轻的一吻。

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前随风轻舞的白纱,洋洋洒洒地铺满整张床,两人和衣而眠,气氛安宁静谧,体温透过轻柔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交换,伴随着彼此平和的心跳。

十年来,第一次在床上,他和她面对面地相拥,他后悔浪费了那么那么多的时间,错过了那么那么久的她。

好在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他胸中胀满失而复得的幸运,希望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

*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夕阳彻底沉没,朗月高悬。

林夕先醒,耳畔传来向南均匀的呼吸和心跳,手依旧霸道地缠在她腰上。借着稀疏的月光,能看清他下巴上新生的胡渣,短短的,硬硬的,她抬起指尖轻轻抚摸,感觉刺刺的,目光在他脸上浅浅流连,他样子还和过去一样,眉眼间染着书卷气,只是成熟了许多,积蓄了内敛的威严。

这是第一次,他面对着她睡,把她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件珍宝。她等了十年,就为了此时此刻,然而他们的缘分终究来得不是时候,一直阴差阳错。她想要爱他,痴缠十年,已经没有谁可以代替他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彼此早已难舍难分,就像水溶于水中。

然而她也想要恨他。恨他的不醒悟,恨他的固执,恨他的自私,恨他的爱来得太迟,错过了彼此最好的年华。如今她已不能安然地和他在一起,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因为他们的纠缠,伤害到了身边那么多人,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刻了。

“向南,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我还想任性最后一次,好吗?” 月色下,她在他怀里轻声说,回应她的,是他依旧均匀平静的呼吸。

*

等到向南醒来,林夕已经不在床上,他慌张地坐起身,才发现她坐在窗前,蜷着身子窝在沙发椅里,手里把玩着一串钥匙,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醒了?”

向南松了口气,走下床,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叫醒我。”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林夕快速将钥匙捏在掌心,淡淡地一勾唇:“我们出去吃饭吧,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向南略微沉吟:“什么地方?”

林夕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

两人稍作收拾,便一齐出了门,在小区附近的餐馆随意地喝了点粥果腹。这些日子过得颠三倒四,晨昏不分,基本没心情吃饭,两人的胃部机能都有不同程度的紊乱,现在也只能吃流食养胃。

用过餐后,向南开车,林夕导航,前往她要带他去的那个地方。车上向南一直想,如果说林伯父出事的这桩悲剧中,还有任何好的结果,那便是林夕跟他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她变得会依赖他。

车子七拐八弯,驶入了似曾相识的街道。向南开着开着,神情渐渐沉默下来,脑海里,回忆却正在沸腾。他研究生毕业后的第一套房子,就租住在这附近,那时他什么也没有,虽然月薪在同等学力的应届生中算是不错,但是皇城根下的房价,令他也显得捉襟见肘。

一方面他要付房租,一方面他要生活,还要还大学时候的助学贷款,还要存钱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所以一个月工资七花八扣,也就没剩下多少了。那时街道还没有这么宽,门脸儿也都是矮房,许多违章占地的小吃摊摆在路两边,因为价钱便宜,他经常晚上在这里凑合一顿,也顾不上卫生不卫生。

后来,林夕闯入了他的生活,因为不舍得他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所以笨拙而固执地开始学做饭。那时她真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家境的优渥让她不必去操心厨房的琐事,才会连糖和味精都分不清,每次做完一顿饭,厨房都像打过一次世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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