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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中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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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恭贺王爷。王妃,喜结连理,百年好合!”白夫人带着几个侍女并碧瑶等亦贺道:“恭喜王爷。王妃!”说话间见晏奚在影壁外探头探脑的,笑说:“哎呀,这就等不及来请了!”夜天凌微一叹气,站起来,眼光却始终没离开卿尘,只觉她是如此牵绕心神,低头柔声道:“我去去就来。”卿尘知道外面华宴张设,多少人等着他,轻柔一笑,亦殷殷叮嘱:“别让他们灌酒。”短短数字,激起万丈柔情,直如那朝阳旭日般喷薄而出。夜天凌几欲开怀畅笑,深深回头再看她一眼,方往前殿去了。              5
第二章 斗转星移奇算数
4                  待到房中只剩下碧瑶,卿尘松了口气,由碧瑶帮着将那凤冠取下,去了沉甸甸的钗钿,只插一道紫玉呈凤华盛在发间。碧瑶看了看,不依道:“郡主,好不容易梳的云髻。”卿尘理着身前垂下的秀发,回头笑说:“坠得人脖颈都酸了,便饶了我吧。”碧瑶拿玉梳替她理顺头发,抿嘴道:“这可是规矩,今日不能太素淡了,何况郡主成了王妃,得束发才行,哪能这样散着。”一边说,手中轻巧地替卿尘挽着长发,自镜前挑了一双蝶翼穿花步摇,又配了缀玉细钿,坚决说道:“已经不能再少了!”铜镜中映出个妆容清美的影子,步摇上盈盈颤颤的蝶须自发间流泻下来,韵致别样,妩媚动人。卿尘只得依了她笑道:“婚典的规矩你倒是比我都清楚,快说,是不是早想着出阁成亲了?”碧瑶俏脸一红:“我还不是生怕今天错漏了哪样,郡主倒来取笑我!”卿尘笑着放过了她,起身打量这新房,却见窗边摆着一株瑞玉水晶。一株落叶三星蝶,娴雅清致,都是兰中上品,随口说道:“这花开得正美,难为他记得,选了放在新房中。”碧瑶“哎呀”一声道:“郡主可是没亲眼见着那鸾舆,竟全是拿兰花装扮的呢,满街的缤纷引得蝶舞翩飞,当真美不胜收。”卿尘问道:“方才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在鸾舆上,什么都看不到。”碧瑶帮她将沉重的喜服换作一身水红色贡绢轻罗流云纹裳,不停地将路上看到的场面说给她听。卿尘听到天都。平隶。怀滦等地的百姓红绸铺地之时,微微愣住。当日治疫救灾,并没想有如此回报,却不料百姓都记在了心里。碧瑶说到进了王府,“后面入了正殿,郡主都知道了,便不用我说了吧?”卿尘无可避免地想起方才夜天湛那杯酒,静立着看了会儿窗外,说道:“碧瑶,你去趟前厅,悄悄带句话给十二殿下,让他无论如何今晚也要将七殿下送回怀滦。”便是如此,天帝若真要追究起来,也足以降罪了。碧瑶正将喜服收折好,颇有些不满地道:“七殿下方才……”卿尘微微摇头,碧瑶撇嘴,稍后轻声叹道:“其实七殿下对郡主也是一片痴心,当时都说郡主是要嫁给七殿下的。”“这话以后不要再提。”卿尘淡淡道,她不能违拗自己的心,就像他也压抑不了他的心一样。她能体会他的心境,却什么都不能给他。碧瑶便去了前厅,她刚走,门外便轻轻传来笑声,原来是素娘同冥魇来了新房。素娘给卿尘道喜之后说道:“天机府中设了宴,等着敬凤主和殿下喜酒呢,殿下既在前厅走不开,大家便要我二人来请凤主,不知凤主肯不肯去?”卿尘笑道:“你们有心,我岂能扫兴?”说话间见冥魇一如既往漠然地站着,看向这新房的神情有些复杂的怅惘,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立刻便避了开去,像是在躲着那耀目的红妆。卿尘望一望冥魇,举步向天机府走去。同是女人,她岂看不出冥魇对夜天凌那一心情愫?只是什么都能让,却唯有他,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此生不二。天机府中除了莫不平等七宫护剑使,陆迁。杜君述都在,还有上次未见着的几位,南宫竞。夏步锋。唐初。史仲侯,皆是夜天凌手下得力大将。另有善治河工水利的斯惟云,熟典籍博古通今的周镌和一位中年儒士左原孙。卿尘听这左原孙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斯惟云正同陆迁在争论什么,左原孙亦在旁看着。一见新王妃,大家丢下话题都上前来贺喜。卿尘知道能在这儿的都是夜天凌心腹之人,并不拘束,笑问道:“看陆迁愁眉苦脸的,在说什么?”陆迁摇头笑说:“斯兄方才谈水利,给出了几道算题,正不得解呢。”他对斯惟云道:“今天是喜日,我改日再和你论断。”卿尘无意瞥了眼他们划算的题,见一道是以数理形的“治河图”,一道是“双盏十箸算”,一道是大衍求一术,随口道:“陆迁,他这是诓你呢,这后两题好解,但第一题计算河中治水土石方数,若要解怕得用上月余,谁能现下便解出来?”“王妃也懂算数?”斯惟云是痴迷算数之人,立时便来了兴趣。卿尘摇摇头:“只是略知一二,这治河图曾在先贤书中见过。”“求教王妃何解这双盏十箸算?”陆迁文章绝天下,于数术上却欠精妙,这题已算了半晌不得解,颇不甘心。所谓双盏十箸算便是后世数学中二进制与十进制之转换。卿尘以前数学便学得好,因为有兴趣,在宫中也常研究这些奇门算数解闷,当下执笔列了几个算式,将题开解。斯惟云虽早知题解,却从未见过这样精练简单的算法,看了半晌叹道:“妙解!妙解!然这治河图又如何?”卿尘默想了会儿:“这要用演段法推算,虽不是不能解,但却颇费时日,现下是解不了。”这题斯惟云已演算了多日,也知道非常繁复,当下作揖道:“改日定向王妃请教。”卿尘笑道:“我也只是初窥门径,谈不上请教。”见斯惟云喜研算数,便道:“前些时候见了道有趣的题,你若有兴趣,不妨研究一下。”说罢在纸上列出一道天元算题来,此题一出,身旁左原孙忍不住道:“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卿尘暗中奇怪,这题是她在宫中文澜阁收藏的一本《九周算经》中看到的,左原孙怎会知道?脑中突然一闪:“是了!《九周算经》之后有一章附论,将这二十八星宿周天解的题演出一列阵法,可是左先生的手迹?”这《九周算经》本是当今圣上胞弟瑞王府上的藏书,圣武十九年瑞王因事获罪,流放客州死于途中,府邸被查抄后多数藏书流入宫中。左原孙当年是瑞王府首席幕僚,素有军中智囊之称,因事瑞王曾被收监三年,后来其人便不知所踪了。左原孙垂眸看了看那二十八星宿周天解,面色微动:“多年前一时兴起之作,不想王妃竟知道。”卿尘取了几道象牙银箸,一箸代表一千精兵,在桌上将阵法列出:“我对那阵法很是好奇,但有些许不明之处,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南宫竞等人都是带兵的武将,于阵法多有研究,一同围上来看。左原孙短暂的惊讶过后,依旧气定神闲,一袭长衫衬着鬓角略见的几丝白发,周身沉淀着闲淡的自信,立在桌旁,“王妃请说。”抬手将几支银箸挪动了位置。卿尘见他移阵,凝神看去,稍后叹道:“左先生这三支银箸,将我要问的弥补了。”“哦?”左原孙不禁看向她,“王妃先前可是要问那阵法几处破解?”“正是。”卿尘道,“先前那阵法虽精妙,但却有几点死处可破,而如今想要破阵怕需费周折才行。”说话间她将几只嵌金的象牙箸取在手中,看似随意地摆放下去。左原孙不语,手指拨动原先的银箸,阵法忽变。卿尘眉梢轻动,立刻撤了两箸。左原孙道声:“妙!”手下再动,银箸围成的圆阵忽然开裂,形如鹤翼。卿尘却不以为惑,诱敌之计,若按鹤翼阵去破说不得便全军覆没了。金箸兵马紧合,成八卦状而列,却暗藏机锋。左原孙微微点头,阵归浑圆,立时将金箸困在其中。卿尘稍思片刻,以不变应万变稳稳周旋,几合之下,却有两路兵马忽往左原孙阵中巽门杀去。此处正是左原孙阵中帅位隐在,他嘴角一挑,合阵而成锋锐之势,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心驰神摇,似乎这小小木桌化为纵横沙场,陈兵列马刀光剑影,一时惊心动魄。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卿尘突然以箸点桌,笑道:“不行了,以此兵力只能自保,要破阵尚难,我认输了!”左原孙抬头,语中透出些感慨:“王妃将在下逼得甚苦!”卿尘看着那满桌筷箸,摇头道:“是先生承让,战场之中敌人岂会待我这般思量布阵?先生这阵势既来自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待我请莫先生开解了几个星相上的问题,再请教先生高明。”左原孙呵呵一笑,笑中亦带着几分爽朗,隐约透出当年戎马驰骋的豪情。夏步锋此时方从阵中回过神来,叹道:“不想一道算术也能化成如此阵势,今日当真见识神奇!”“天数之中自与物合,夏将军可知这道大衍求一术的算题中也藏着点兵的学问?”卿尘笑问道。“愿闻其详!”“大衍求一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卿尘将算题重复,随即铺纸润墨,笔走龙蛇,边写边道:“三岁孩儿七十稀,五留廿一事尤奇,七度上元重相会,寒食清明便可知。依此解算口诀,点兵之时,若兵卒以三三。五五。七七的阵势排列,默察阵势便可反推兵员总数,瞬间即知。”杜君述不懂兵法,只看字赞了一声:“不想王妃写得一手好行书。若再锋峻些,竟和殿下如出一辙。”卿尘笑着搁了笔:“这字当初便是随他学来的。”一边将那点兵之道细细说与夏步锋等人听。道理听起来简单,但用起来却难之又难,必要有出神入化的心算才行。几人之中反是不曾带兵却精通算术的斯惟云反复一推便得心应手。过得稍会儿,南宫竞亦入其门径,演示几遍后,兴奋说道:“果然奇妙,兵贵神速,这点兵的法子甚是有效,当要好好研究才是!”“南宫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话音方落,门厅处传来夜天凌沉稳的声音。众人自一处抬起头来,才知看得专注,竟连夜天凌来了也不知道。倒是冥魇原本望着外面出神,第一个看见夜天凌进来,先叫了声“殿下”。夜天凌点头,眼底似洒了片清泠天星,微微一抬,那星光便尽数落在了卿尘身畔,嘴角笑意轻荡。              5
第三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4                  “殿下不是在前厅吗?”史仲侯刚从那点兵奇法中回神,随口问道。“都什么时辰了?”夜天凌似是语带微责,却掩不住那丝笑意。众人方觉已至亥时了,素娘笑道:“殿下定是回了新房发现不见了王妃,看我们只顾闹,竟忘了时辰,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呢!”南宫竞一拍大腿:“哎呀!被这阵法算数迷住了,这真是罪过,还请殿下和王妃恕罪!”“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谁让你们此时去研究什么算数。”杜君述失笑,“如此喜酒也不能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卿尘低头,红唇轻抿,夜天凌笑骂:“一群没规矩的!”众人再道了喜,纷纷笑着辞出,一时间便走了干净。夜天凌见他们神情暧昧,无奈摇头,回身却见卿尘立在桌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她一身鸾服换作了烟霞流云般的轻绢纹裳,那明红的颜色是一道醉人的浓烈色泽,却又偏偏浓浅回转透着些烟雨朦胧的隐约,捉襟绣着对翩跹蝴蝶,和发间那微颤的步摇相映生辉,只衬得人款款淡淡,明明滟滟,微微一动便笼在了烟云之后般,动人心弦。他上前执了她的手道:“哪有这样的王妃,新婚之夜便找不见人了。”卿尘侧头看他:“他们事先没知会你吗?”“说了。”夜天凌挑挑眉梢,“前面闹得厉害,一时竟没记起来。”“那不怪人家了。”卿尘柔柔说道。夜天凌微微一笑,不与她说辩,只道:“别动。”“嗯?”卿尘刚一愣神,却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在臂弯,眼角看到外面伺候的侍女都笑着低了头下去,急忙轻声道:“还有人呢!”夜天凌只往后一瞥,晏奚早知趣地挥手将众人遣开,自己也一溜烟地迅速消失在长廊那端,刹时便静静地只剩了他们两人。“现下好了?”夜天凌低声笑问。卿尘双颊飞红,轻声道:“你抱着我去哪儿?我自己会走!”“回新房!”夜天凌被她娇羞的模样惹得大笑,几分薄醉畅然心怀,微醺在这柔静的春夜里。卿尘被他笑得嗔恼,却偏又无计可施,只能任他抱着自己沿回廊往漱玉院走去。一路上夜天凌低头看她,也不说话,仿佛看也看不够。卿尘便安静地环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那刻温存,浓浓的,深深的,眷眷的,将这天地也沉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浩瀚耀目的星空中,一道天光漫漫的银河清晰划过,飞星碎玉,绚丽如织。星光落处,一叶叶梧桐轻碧浅紫,风微动,点点坠了满地,落下一声淡淡温柔。夜天凌自身后挽着卿尘站在窗前,侧脸微动,碰到了一点清透的玉坠。“玉琢锁兮,充耳诱莹,玉制铛兮,充耳诱矣……”他低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卿尘耳边,轻轻的,激起阵阵神妙感觉。削薄的唇自那玉石上掠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带来醇酒入喉的酥软和炽热。卿尘轻轻仰头靠在他怀中,浑身柔若无骨,在他温柔的攻陷下缓缓沉沦,眼波到处,是醉人心神的烟雨迷濛。夜天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笑意,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绝峰雾散,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入帐中。芙蓉帐暖,龙凤花烛流光溢彩,轻纱一般笼在人的身上,朦胧而妩媚。卿尘静静看着他,星眸微醉:“四哥……”夜天凌峻朗的身影倒映在那湾清光灿渺的深潭之中,手揽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低声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名字。”那半命令半诱惑的声音像一道倏忽而至的锋锐,轻轻掠入了她心底,攻城掠地,悄然便将人掳了去。“凌……”卿尘低声呢喃,环上了他的脖颈。红酥玉指带来微凉的碰触,却点燃了满腔爱恋。夜天凌一抬手,将最后那道半拢的丝绢掠开。青丝婉转散覆,流泻在香肩枕畔,隐约掩映了一抹清丽桃色。夜天凌静静望着卿尘,幽深的眼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划过莹光雪肤,抚上那只冰清玉洁的银蝶。丹纱帐影春宵醉,那银蝶灿烂,破茧而出,化作了华贵明丽的紫翼凤蝶,轻舞招展,翩跹流连在花间帐底,云池琼宇。此生与君共,万世千生,比翼双飞,不思归。金殿,明烛,孙仕立在朱红的九云盘梁柱旁,眉眼低垂。堂高殿深,是望不尽的迷暗。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琉璃灯罩上映出一抹奇妙异彩,那龙纹栩栩似欲升云腾空,却转瞬便没了去,叫人几疑看花了眼。安息香缭绕的沉静中,礼部官员匡为一丝一板有条不紊地呈报着凌王同清平郡主的婚典。天帝一身青缎闲衫,斜靠在云锦软榻上,手中暖着盏温热的君山银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茶盏上,为臣子的不免越发谨慎了几分。待说到三地百姓红绸铺街送婚祈福,天帝指下微微一顿,半眯的眼睛略抬了抬,一道威沉的目光掠来,叫匡为语下微滞。悄眼看去,却只见君王闭目养神的龙颜,便深回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孙仕略带灰白的眉毛不自觉地动了下,虽是晚春了,夜里却还带着丝寒,将睡意驱得全无。他怔忡,父子君臣,这一局棋愈走愈深了!“你方才说湛王自怀滦回来了?”匡为停了说话,似是过了许久,天帝随口问了句。匡为略一斟酌,据实回道:“臣今晚确实在凌王府见到了湛王。”“嗯。”天帝挥挥手,“跪安吧。”“臣告退。”匡为见状,躬身退了出去。天帝闭目深思,直至内侍托了个嵌金木盘进来,孙仕恭声道:“皇上。”见皇上睁眼看来,内侍跪着将诸后妃的名牌呈至近前。天帝目光一动,停在莲妃的牌子上,手指由那处缓缓掠过,似是滞了下,却转而在殷皇后那凤翔展翼的牌子上点了点。孙仕上前将那牌子翻过来,内侍便俯身退下,自去传旨接驾。孙仕侍候天帝看了会儿书,轻声提醒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将手中书稿合上,“列国奇志”四个字高华飘逸,映入了眼帘,天帝一时有些出神,稍后方对孙仕道:“还不困,随朕走走去。”淡月一痕,掩入了如织星空,御庭春径繁花余香。天帝颇有些不耐地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的内侍们,说道:“叫他们不用跟着。”孙仕回身摆摆手,内侍们退了开去,却不敢散,只远远伺候着。再看着方向,竟是往莲池宫去了,孙仕心知不能劝,唯有快步跟了上前。甫至宫门,便听得一阵低低的吟诵声入耳,在这原本静谧的夜色下婉约恍惚,却又带着十分的虔诚和庄穆。如此熟悉的《古源经》,天帝在一棵木樨树下站定,遥望莲池宫正殿。依稀曾记得那日,他的西征大军带回了柔然最美的女子,送至宫中等待皇兄的召见。那一夜,他也是在庭中树下站了许久。一晃经年,每每心头仍会浮起那淡寂的经文,似是哀伤,似是轻愁,伴着三更细雨,落花纷纷飘碎了一地。一路征尘南北,这《古源经》的吟诵曾日日相伴军中,如绝如缕,如泣如诉,一丝一波早已乱入了神魂。三十余年前那抹冰山雪莲样圣洁的身影,同如今大殿中清灯下白衣素颜依稀仿佛。尽了千般岁月,依旧能勾起昔日年少气盛铁血柔情。浮光掠影,仿若褪至了极轻,极淡,却又丝丝韧韧,纠结如许。静谧的夜中木樨树悄然招展,绽吐了枝叶芬芳,带着些蛊惑似的迷离。多少年隐忍,步步为营,如今坐拥天下,却换不见伊人一笑,天帝眼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深沉精光。眼见站得久了,孙仕谨慎地上前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那儿怕是还等着呢。”天帝眉头一皱,望向四周层叠起伏的殿阁,突然吩咐道:“告诉皇后,朕今晚不过去了。”说罢袍袖一甩,大步走往莲池宫中。              5
第四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
4                  自大婚之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相府回门,尚有不少礼仪要做。夜天凌分寸不差地陪着卿尘,处处滴水不漏,只是两人于众人面前却显得疏离,当真应了那相敬如宾之语。夜天凌之清冷,卿尘之沉静,落于人眼难免竟有些若有若无的生分。一时间,帝都中流言蜚语明起暗传,当初凌王拒婚,如今湛王伤情,都如同亲见一般说得有板有眼,倒成了段天家风流秘事,绘声绘色惹人遐思。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姿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隐约的潜静。也遇上那宫闱仕族中无聊地欲搬弄口舌,却不是慑于夜天凌峻冷凝视,便是惑于卿尘淡定浅笑,往往消遣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腹中,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玩笑的话题。却有一日,五皇子设宴汐王府,王侯公卿多在其间。汐王侧妃郑夫人颇受宠爱,一同随侍在席。酒过三巡,许是带了几分薄醉,郑夫人同卿尘话了几句家常,忽而瞥了夜天凌一眼,半酸半笑说道:“听说湛王殿下自怀滦回来在府中闭门思过,近日微染风寒。都知道四嫂精于医道,怎也不过去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呢?”按天朝历来祖训,皇子领命在外不得御诏严禁私自回京。夜天湛怀滦的差事虽办得出色,却因卿尘大婚那日私回天都为天帝所斥责,不但没有嘉赏反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入。为此殷皇后甚是着恼,卿尘颇为无奈,但心中因着对夜天湛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也只能处处退让着。郑夫人之话方落席,夜天凌微锐的目光往汐王处一掠。如同巧合,卿尘也抬眸似有似无地看定汐王。席间陡静,来去无人答话,郑夫人怔在那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惊觉失言。汐王面色一沉,不豫喝道:“还不下去!”卿尘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然在唇边轻漾,虽不悦有人出言无状,却也是酒后,便笑挽了郑夫人的手道:“方才那个绣描的法子,我还没明白呢,还要请妹妹再说给我听。”夜天凌闻言,嘴角处清锐的线条微微一掠,便往汐王处举了举杯。席间秦国公。长定侯等忙笑着圆场,汐王妃也跟着对卿尘说:“郑妹妹一手刺绣,四嫂若有喜欢的样子便叫人拿来,让她绣给你。”郑夫人自知闯祸,尴尬说道:“四嫂……四嫂尽管画了样子给我,我绣好了给四嫂送去。”言下尽是赔罪的意思。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对这些甚是外行,改日有空还要向你请教。”三言两语笑着便过去了,汐王妃在旁谨慎地觑了卿尘一眼,宫府里百花齐放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行事。方才若说恼了,竟直然将眼神往汐王那里问罪,一句言语都不同郑夫人说论,再看却偏偏又不似着恼,水波不兴地清静笑着,一径地淡然,叫人不疑有他。还好没计较下去,汐王妃暗中舒了口气,早听说是个柔中带锐的女子,跟在天帝身边时朝堂上也从容不畏,这倒真和凌王登对,若让湛王娶了回去,怕还吃不消。隔了两日,卿尘都将这事忘了,郑夫人却特地差人送了幅并蒂花开的绣屏来。做工精细,栩栩呼之欲出,卿尘心想若要她绣上这么一幅,怕是还不知要几年。想自己总是将线丝绢布并手指弄到惨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反正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雪战趴在卿尘身边似是知道她心思般,就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扫扫,盖住鼻子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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