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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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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之章 第五十一章 东番一夜秋风至(九)

    【4500字大章,感谢各位厚爱】

    番膏一词,沈有容隐约听人说过,经何乔远从旁提醒很快便想了起来。

    福建民间崇尚鬼神,据说旧时,内陆地连溪洞,人民俗习蛮淫,毎遇闰岁便要纠合凶愚之徒,伏于草莽之中,屠戮旅人,再行彩画邪鬼,买觅巫师行祭赛之事,名为采生。

    原本这只是蛮夷地方祭祀邪神的手段,但到了近世又有发展,歹徒往往残害人命后,又折割生人肢体,取其耳目脏腑之类和‘药’,据说此种采生之药功效各异神奇变怪,有些对房中之事大好,有些则能助人扛过大刑,还有的更说能将生魂禁锢,化为猖鬼为主人驱使行事的。

    此事常发于南方,如今坊间也屡有耳闻,多是湖广、江西和福建之地的奸恶之人所为。因为采生折割恶毒凶残,故在历朝历代都是类于十恶不赦的罪行,《大明律》中甚至为此专设了一条:‘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而番膏也属采生折割的一种,大抵此种行为在大明是严厉打击的对象,但采生之药在一些豪富之家却是重金难购的东西,是以福建的一些为非作歹之辈便将主意打在了东番土人身上。渡海猎杀土人生番,将其骨肉熬作胶质,谓之番膏,内地之人以为奇效,往往高价寻购。其实在元老院看来不过是愚昧无知的一种表现而已,一如后世欧洲人以木乃伊打粉入药一般可笑。

    但既然此事已属杀人害命,且手段极其残忍,故而一经抓获此类人等,也不需送去劳改,直接就给挂在了碉堡上面,据说等挂满七日后还要挫骨扬灰拿去肥田,之所以不敢挂得更久完全是因为元老院担心天气太热引发疫情。

    另一方面,与严惩采生折割相对,生番馘首(猎头)同样也是严禁,元老院一向认为这种所谓传统习俗既蠢且坏,一方面会造成汉番之民的对立,又会减少人口,元老们甚至都觉得,台湾生番猎头又不是为了敲骨吸髓,本地山中又多野猪鹿群,连补充蛋白质的理由都没有一个,实在让人费解。

    反正如今也没人有功夫去探究原住民的风俗历史,故而还是一刀切的做法。

    一旦干犯猎头禁令,同样是主犯绞死,全村踏平,村民除了出首的之外全部连坐充作苦役。经过这些月的努力,在医疗队和军队的联合‘工作’下,台湾南部的番人的确已经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这一陋习,只剩下北面山中的真正生番还有待经略司去‘移风易俗’。

    很快,那处挂着尸体的碉堡便被甩在南面的道路尽头,沈有容也就渐渐不再去想那些死人的事情了,毕竟若照明石所言这些人的确是死不足惜,以他短短两日对澳洲人的行事来看倒是对这个说法信了八九成。

    午后的安排是去左营火器工坊与澳洲人的所谓‘台湾路经略使’见面,澳洲人选在那里看来是真有诚意展示一些实力,也让沈老爷也多了一份期待。

    前往左营的道路一平如砥,放眼看去全是是用黑色的碎末铺成,极其紧密。沿途所见车辆走在上面既平又快,让曾在北方坐过骡马大鞍车的沈有容暗暗慨叹――这路修得,就算是京师的天街怕也没有这般平坦。

    与城中一样,乡间的道路中间依然画着白线,每割二十左右便有许多箭头标示着方向。路边到处树立着牌子,有的是字有的也是箭头与符号,还有的直接写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形胜之地的名字,简直让沈老爷目不暇接。

    而每个岔路口上又都有明显的巨大指示木牌,告诉行旅此路通往何处,且上面不仅有终点地名,还有沿途乡都及所距里程,实在是清楚明白得很。

    “这满路的牌子,都是为了指示道路之用?”沈有容终于安耐不住,问了起来。

    “正是。”

    “那地上与牌子上的那些图画又是何意?”

    “与城中一样,都是交通标识。”

    见沈有容好奇,于是明石道友又逐一解释起各种符号的意思,包括马车与牛车驾驶执照的考取要求也一并说了一番,沈有容的疑惑终于慢慢解开。

    “真是细致入微了。”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诚心评价,然后又道,“这些都是澳洲人想出来的?”

    “是,这道路也是按照澳洲式样所筑,花的人力物力不可胜数。”明石可是亲眼见着这些路一条条伸向远方,自己是亲眼看着首长们如何在台湾点石成金的,自然心中惆怅不已,也对当初能够跟随平元老南下感到庆幸。

    修筑道路的花费,就算是沈有容这样并无多少基建经验之人也能明白必不会少,虽然不知道用作路面的黑色材料是何物,又是如何铺就得如此紧密,但是路基两边绵延盖着石制篦子的排水沟渠,以及路旁栽种的花草树木都在为所费甚巨四个字添着注脚。那些树木都才不过茶盏粗细,但关键是整齐成列,养护看得出来又极精心,每棵树的树干下端都有固定的支架撑持,显系人力所为,看来光这筑路所费便要数倍于大明。

    明石道友又对沈有容言到这些行道树木及更远些的树林种的都是橡胶树,是海外异种,待成材之后割开树皮流出的汁液便能凝结成所谓橡胶,这马车的轮子上便裹了一层,让沈老爷大感兴趣。

    说话间马车迤逦前行,沿途之上每隔三五里便能见到一处供行人牲畜歇脚的凉亭,凉亭旁设有水井,周围还有不少做买卖的汉番小贩。而每处凉亭不远则必有一座碉堡,这又让沈有容想起了大明延边的那些墩台,只是这些碉堡修筑得更为坚实,有些顶上还能隐隐见到大炮的影子,若是如先前那车站标示的牌子数量一般,通往每处乡都的道路都是如此水准,那光这工程的规模便真要让人叹为观止了。

    “这样大兴土木,东番的百姓怕是过得很苦。”

    其实插这话时何乔远自己也不大确定,毕竟澳洲人在此地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了些。

    果然马上明石便反驳起来。

    “那倒没有,百姓们都巴不得为元老院做事,就是人少了些。”说着他一指道路右侧的大堆石子灰沙,“光这打狗川河道的治理工程,如今就有好几千人在干,全靠了各地的移民。

    “福建的移民未必都肯来做工吧。”何乔远身为泉州土著,自然明白闽人重商的风俗,虽然侨居海外的也不少工匠,但还是做小生意的更多,为的是少几分约束。

    “的确,其中也不光是福建的移民,还有一些是从两广买来的流民,也有日本来的切支丹。那些人运来时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先得在港口外的大号子营里住上一两个月,调养好身子才能做事。”明石说起此事似在回忆什么令人难忘的温馨记忆,复又笑道,“百姓们都说:这不象是雇工用人,倒似在做善事一般了。”

    何乔远听后不再说话,也不知是被触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虽然从道路上看不到河道里的工地,但从路边连绵不绝的石子、黄沙和挖起来的土堆来看这工程似乎极大。

    眼见得一些满载砖石、木料、竹条和麻袋的牛车整齐排列在前方路边等候卸货,其中有些麻袋边缘破了,还洒出些灰色的粉末来。

    港口中见过的那些能起重物的机器在此地也多了起来,而且不同于港口的人力与机器混用,此地则都是用的机器,如今靠得更近也看得清楚。

    铁制机器上一大一小的轮子转动不停,发出如金属碰撞的哐当之声。旁边似乎是个炉子,几名戴着藤壳帽子的所谓工人正围着炉膛忙碌,似乎是在用铲子往那炉膛中添煤。

    不时有人推着满载工具的车子走过,他们身上沾满泥土灰尘,但是看上去却都神采飞扬,更是个个体格健壮,肤色黝黑,口中还哼着激昂的调子。沈有容是武人出身,也能明显看出此地民伕较之大明的苦力并不相类,光是这一身的横练便不知要多少肉食才能堆出来,看来澳洲人对这些民伕真的很好。

    民伕们极有章法,工地上只有人拿着红绿小旗往来调派,却并未见到挥舞鞭子的监工,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整个工地看起来井然有序,这样一看简直堪比能战的精兵了。

    而且原本以为澳洲人不过经营一二港口用于海贸,但却不想他们已经深入到内陆如此距离了,加之投入的人力物力来看,还真像是要在此落地生根的样子,沈有容不觉心中的警觉更甚了几分,如今东虏势大,东番却又添了这样一股势力,实在是让人忧心。

    他又看着这沿河的工地,不由得咂舌起来。这样规模的治水工程,澳洲人要有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更不用说修路造房……澳洲人在东番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但旋即他心中又升起一丝疑惑,这些短毛治水是为了哪般?河道治理并不是什么赚钱的套路,他们花的都是自己的银子,又没法贪墨,且此事明显与之前关于澳洲人重商的形象有些不符,难不是澳洲人还要种地不成?

    可这个看似可笑的念头尚未及让沈老爷轻笑出声,一片绿油油的秧田便映入了眼中。

    “这是什么地方?”看着眼前的农田,沈有容有些恍惚,这田中各种菜蔬看起来长势极好,鲜见得照管不错,而且这农田四周也颇为规整兴旺。

    “前面便是工厂区,西面山坳下的是砼(水泥)土厂,前面冒着烟的地方便是火炮工厂。”明石又四下张望了一番,“至于此处,乃是首长们专门开辟的庄园,谓之试验田。”

    “澳洲人竟真的还会种地?”沈有容闻言大感惊讶,在福建时只听说‘髡贼’们善技、能工,做出的许多精巧玩意也纷纷流入大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真的还在种地,这倒是天大的奇闻。过去只听过腹里有开中的盐商会自己在边地开辟田庄,但那是为了种出粮食换取盐引套利,可如今澳洲人自己就在贩卖私盐的事他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种地又是为何。

    “正是。”明石却并未理会沈老爷的讶异,一边指点一边说明,“这一带原本都是十不收一的荒地,番人不事稼穑,从来都是放火一烧随便撒些种子了事。军门有所不知,首长们刚开辟这处庄园时,花的一番功夫便费足了心血。”

    说着他饶有兴趣的将元老们是如何翻田整地,如何开沟,如何用十来头牛拖着的铁架子在地里犁田耕垄,又是如何运来成车的黑炭和石灰撒在地里‘肥田’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沈有容仔细听着,愈发觉得澳洲人的来意与红夷和倭寇不同。

    何乔远一时词穷,但见了这情形又来了兴趣,“那些青苗是何庄稼?”

    明石道友疑惑地看了眼何老爷,“相公不认得了?那些可都是水稻啊。”

    “真是水稻?怎么还都是青苗?”需知即便是两季稻此时也早该成熟了,至少不会是这样嫩绿,是以一开始他虽然认出了秧苗,却不敢肯定,这才冒然加问。

    “的确是水稻,不过二季稻早已经收获,如今是刚刚出苗移栽过来的第三季,照这长势汉历十月之前就能成熟了。”

    “什么?居然是三季稻?”三季稻他倒是隐约听人提起过,广南那里便有些种植,但产量似乎不高的样子。他忽又省悟,这澳洲人经营东番不久,多半是没能赶上当初的春耕,故而以此补救的,但他的想法马上便被明石否定了。

    “的确是三季稻,说起来首长们还真是手段了得,这一年下来,一亩地居然能打近千斤的粮食,这要是在长崎老家,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在大明也没人敢信。’何乔远腹诽不已,但内心早就震惊莫名了,道是难怪澳洲人要大兴水利,真要是如此产量,就连种粮都是暴利了啊,却未察觉在震惊之余自己都忘记了怀疑。

    好在道路平坦,马车很快便越过了庄园来到工厂区前,这一路行来近二十里路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接下来的时间,沈、何一行就在不断的震惊中参观了工厂区的几处工厂,什么遇水而凝的砼土,观远如近的千里镜,洁白无瑕的骨瓷,都让两位老爷和他们的家丁大开眼界。

    而等花了一个多小时参观完这些工厂之后,马车也终于拖着所有人来到本次最重要的一处厂区之前——冒着浓浓黑烟的澳洲火器工坊。

    “军门请,常首长就在里面恭候。”

    【参考文献】

    1、《大明会典》

    2、《明神宗显皇帝实录》

    3、《晚明史》樊树志

    4、《万历野获编》沈德符

    5、《闽中理学渊源考•卷75•司徒何镜山先生乔远》

    6、《明史•沈有容传》

    7、《明宫史》

    8、《大明律》

    9、《明代岁时民俗文献研究》张勃

    10、《气候变暖对我国南方水稻可种植区的影响》宋艳玲、刘波、钟海玲

    11、《闽书》何乔远

    12、《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炎武

    13、《东西洋考》张燮

    14、《橡胶树种植技术》罗忠祥、龙小芳

    15、《神庙留中奏疏汇要》董其昌

    16、《一年种好三季稻试验小结》温岭县良种繁育场革命委员会 浙江省农科院驻温岭良种场科学实验小组

    17、《种好三季稻的技术环节》海康县农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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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之章 第五十一章 东番一夜秋风至(十)

    【备注:最近重新梳理了一下,火中取栗和苦力两个词都是外来词,是清末传入国内的说法,前面提法不妥,已经更正】

    和砼土厂、玻璃厂等不同,这火器工厂却是修得如同要塞一般,石垣垒出的地基加上红砖砌就的高墙,正门两边还各有一座小型棱堡,抬头望去,上面炮位甚至真的放着大炮。加之近两丈宽的壕沟,这工厂看起来比之许多下县的县城看起来都要坚固。那红墙之内不时传出巨大的轰鸣与敲击之声,黑白两色的烟雾不断从墙后飘散而起,空气中也透着刺鼻气味,种种迹象都让这工厂透着狰狞。

    面对心中的一丝不安,沈有容略迟疑了些,但还是跟着明石与引路的军士进了大门。

    进得门来却是又有一重砖墙,这门内倒像是个瓮城了,再进去的门则拐了个直角开在右方,沈有容觉得澳洲人越是如此郑重布置便显得此处地位不同。

    等一行转过身去,就见内门外早有一队人马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材瘦高,一身短打的贴身衣物,与河滩上的那些劳工倒是没有多大区别,唯一亮眼的恐怕只有那个光头,沈有容看此人像是首脑,暗想这澳洲人的和尚也能做官?而他身旁的除了几名军士之外还有数个打扮略有怪异的短毛,但看气质他已经猜到了八九成,这几人恐怕也是真正的澳洲人。

    “在下大宋台湾路经略使常凯申,军门一路辛苦了。”来人说完旋即招呼身旁军士端来了冰镇的解暑饮子,沈有容也不客气,又喝了几口,这才跟在常凯申身后进了内墙。

    等进了这一进砖墙之内,才会发觉其中别有天地。

    原来这澳洲人的火器工坊里面居然如此之大,现在看来当初他在心中以工坊指代此地倒是显得浅薄了。只是此地的道路有些曲折,并不如先前港市中所见笔直,但放眼看去,仍能见到一座座铁架搭起的房屋,足有三四层楼高低,看大小像是仓房一般。

    这些房屋全都敞开着大门,远远看去尚能分辨出其中也有不少黑色机器正在运转,看样式与河滩上的那些有些相类,只是更大了许多,想来恐怕也是以煤火驱动,其中原理倒是蹊跷得很,待会儿若能进去倒要仔细瞧瞧。

    工厂之内的许多地方也铺设了铁轨,与外面一般打扮的工人们推着滑车将一车车的铁锭与钢块往那些房屋中运进,很是忙碌。

    常凯申打头,几位元老带着沈有容一行先去参观了铸炮车间,十余座化铁炉同时开工的巨大热量让众人几乎无法站稳。工人们穿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脸上都裹着毛巾,还戴着鹿皮绷起的墨色护目眼镜。

    通红的铁水发出‘嘶嘶’声流向模范的浇注口,一时间烟雾弥漫,让何乔远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赶紧捂着嘴避了出去。

    沈有容相比之下则要好了一些,他虽未去过广东,无缘佛山镇的烟火气,但当年在北方守边时也还到过遵化的官营铁冶,虽然尚不及澳洲人的工厂,但也算见过些场面,但站在这车间中也是阵阵心悸。至于沈寿峣和两名家丁也只站在当场,瞪大的双眼不知心头作何感想。

    沈有容自见了大铁船后便对澳洲人的火炮有些想法,如今站在此地,虽然心中震动,但反倒坚定了他要一窥究竟的心思――今日他很想要看看这明石口中威力无比的‘澳洲火炮’是如何造出来的。

    至少当下看来,这澳洲人的铸炮手段并未超出他的意料,模具、浇注,与大明铁冶的做法无甚差别。只是这场面要大得多,用得器械和法子也精巧更多,眼见得这声势与效率便都起来了。

    但在下一个车间,他旋即便发现了不同之处――铸造好的炮胚居然是实心的!

    这如何用?此时却见工人操作起一部蒸汽吊车,将炮胚稳稳竖直吊起,送到一个个火热的烘炉中加热,待到一定时候再将炮胚重又吊起,这一回红热的炮胚又被小心翼翼吊装上一台铁骨滑车,夹固在一对巨大铁具之间。

    之后工人一番操作,这滑车便将炮胚转得平直,众人再将车子往前一推,一声脆响,那滑车当是被卡固住了。沈有容顺着那位置往上看去,那上面倒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锤。

    也不知道那些工人又如何操作了一番,在蒸汽的弥漫中,沈有容便见那巨大铁锤从架子顶上飞速滑了下来,狠狠捶打在红热的炮胚上,绽起点点火花。

    工人们操纵铁具,趁着铁锤被重新提起的间歇将炮胚稍稍转了个角度,铁锤旋又落下。如此逐尺锤打,任凭红色火花在巨大的锤击声中不断爆裂开来,坚硬的铁胚在锤击下就如一团麦糖般被搓扁捏圆重塑着形状。

    巨大的震动声与高温让一行人几乎无法在炉子旁多待上片刻,沈有容领兵经年,也见过其他铁冶的场面,但看了会儿之后还是汗湿了衣衫。

    但无论是刺鼻的气味,还是浓烈的烟尘,以及巨大的噪音都让沈有容不能自已。这机器表现出的强大力量似乎对他有着独有的魅力,相较之下当年在辽东那些攻城略地的战阵鼓噪,也显得如同安静后院的恬然淡风了。

    穿着被烟尘与汗水染出片片黑色污渍的衣衫,工匠们在喧嚣环境中操纵着那些巨大的机器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加上那些奔走中的呼喊和筋肉上的青筋,在这奇异环境下让沈有容顿生毛骨悚然之感。

    恐惧终于浸染了他的内心,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失去自制,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即刻远离此地,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却似不愿让他离开。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或许看到了不该入眼的东西,这是一种力量,是这世上从未有人曾驾驭过的强大力量。

    有一扇门忽地向他打开来,他情不自禁间想要看个清楚。

    锻造完成的炮胚被装在铁滑车上送出了房间,众人也终于得以从这‘炼狱’中逃离。

    在下一个车间,锻打好的炮胚再次出现,这一次车间中的机器换成了一根根转动的铁轴和皮带。固定好的炮胚依然被箍固着按照一定角度挨次凑到一套刀具前。随着炮胚转动,一缕缕闪着亮光的铁屑不断从炮胚上被剥离,飞溅在四周地上。而随着刀具的切削,机器上也不停流出一种黑色油脂,被刀身加热后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

    但与这脏臭相对,等炮胚从那皮带大阵中传送出来时,原先经过捶打,斑驳不平的炮胚已变得青光闪闪的了。

    看着如同镜面的炮身,沈寿峣呆若木鸡,纵然在同龄人中他已算得是见多识广,但见到如此情景也难免失神。

    削铁如泥——这是他脑海中即刻蹦出的四个字。

    他曾在父亲的家丁手上见过贩自日本的倭刀,但那都是最好的百炼钢打造,花得功夫不计其数,在日本也是宝刀之属,而澳洲人这刀锋利还在其上,却居然是用来做切削炮胚这样的粗重活计。

    但紧接着,少年更加震惊莫名。

    那些刚刚加工好的炮胚再次被固夹起来,一把多棱钢刀适时出现,飞块旋转的刀尖朝着实心炮胚的中央稳稳凑了上去。铁屑不断的被刀头从炮口带出,其中依然混杂着那黑色的污油,一股烧热的铁器混着油脂气味再次弥漫出来。

    澳洲人这炮膛尽是用刀子钻出来的,澳洲人的刀好厉害!

    沈有容没去关心儿子的表情,因为他终于见到了澳洲炮的成品,大小不一的炮管青光闪闪,被整齐安装在铁滑车的架子上,至于加工膛线的一道工序并未在此展现则是沈有容等人不能知道的了。

    沈老爷看着车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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