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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楼上黄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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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大梦

    他从梦里挣扎着醒来。

    出了一身的汗,喘息着,蹙起眉,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破旧的窗。

    有熹微的光从窗外透来。

    天刚露白。

    身上依旧是昏沉的,这一病已有大半个月。

    抬手挡住晨光,人却仍浸在那个浑浑噩噩的梦里。

    那梦太悲苦,也太刻骨。

    他不禁的苦笑,嘲弄着世事无常。许是大病未愈,心里还留存着幻念,一双隔世灯火般的眸子恍恍惚惚的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他猛的一把抓住破旧的棉褥,泪便落了下来,滑过脸颊,也滑过了一生的情深和半世的长恨,像极了词写到绝处时的一记重重的叹息。

    “……晚晴………………!”

    两字而已,寸断肝肠。
………………………………

2。二。醉酒的人

    伏在桌上的书生似已睡熟了。

    坛子里的浊酒仍旧微微漾着,酒肆外的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伙计瞥了一眼书生,木讷的转了头,攥着他的抹布,擦起老也擦不干净的桌子。

    ――每次沾着水的布刚抹过桌面,就有风卷着沙子吹到上面。住在这的人晓得这件事,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就欠了酒钱。但伙计仍旧卖力的擦洗着,这是个荒凉的地方,镇子里不过几十户人家,终日埋在风沙里讨生活,日子过得贫穷又无趣,他若是不给自己找点活计干,就得被憋疯了。

    他擦完了一遍桌子,就蹲在酒肆的门口,嚼了跟草叶,眯起眼睛瞧天边的红霞。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掌柜的也不会管他偶尔的偷闲。

    霞彩真美,伙计朝天空比划了几下,记起一个曾在这歇脚的行商,他的货物里的也有一件这么红的纱衣。他想着桃儿穿那件衣服的情形,她是镇子里最漂亮的女孩,红霞似的衣服正好配她白嫩的脸颊。

    若是送她这么件衣服,没准她就能和自己相好。

    伙计自顾自的乐了半天,起身又回了酒棚子里,推了推睡着正熟的书生,见他朦胧的醒了,就把他从桌子上给拽了起来。他做的轻车熟路,书生是这里的常客,晌午的时候他便过来喝酒,直到烂醉成泥,到了晚上,就晃悠悠的爬起来,去做他的营生。

    镇子里有间客栈,供来往的客商休息吃饭,大多是傍晚的时候到了,一大早起来就继续上路。晚上的客人多,所以也有女孩子在那做一点皮肉生意。这个镇子太穷,若是有人家里有女孩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全家人不仅不觉得丢脸,能多个人赚钱,反而还高兴的很。

    读书人是客栈里的账房,也顺便管着手底下的几个女孩子。这活既轻松,又香艳,偶尔还能有行商的打赏,有不少人都眼红者,可惜识字的却没几个。

    不识字的人,自然当不了账房。

    书生恍恍惚惚的靠着墙,还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站起了身。伙计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着他的耳朵喊道:“醒醒,阿远,再不走柳姨又要骂啦!”

    “哦……”书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就要向外走,可他还醉着,站也站不稳,腿一软就要向下倒。

    “哎呀!”伙计哀叹着叫了一声,把他扶住,又被他挣脱开,眼见着书生摇摇欲坠的晃出酒铺,走远了。

    映着霞彩,着着青衫,走远了。伙计直看着他走进镇子,才转头回了酒肆里。

    “又喝成这样,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荒废了,”掌柜的倚在酒柜边,边说边摇头,“听说前几年还在大户人家里做过账房,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柳姨还说过呢!”

    “柳姨,柳姨,成天就是柳姨这柳姨那,甭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她家的桃儿了。别大白天就做梦发痴,快干活去!”

    “这可不是大白天。”伙计狡辩了一句,就缩起脑袋的卖力的擦着他的桌子。

    书生蹒跚的走在荒凉的街上,街上坐着几个老人,一边抓着身上的跳蚤,一边胡乱聊着早年间的事儿。他一走来,他们就立刻止住了话语,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青衣的书生,好像要防着他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一走过去,他们就又交头接耳起来,脸上堆满了讥讽的笑容。

    书生丝毫不在意,镇子不大,他要去的地方很快就到了。他一把推开了大门,客栈不大,而且陈旧,桌椅都已用了许多年,地上也坑坑洼洼的,空气里还带着一丝沙土味。

    但是书生仍觉得这里既干净,又舒服。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关上门,把风沙掩在外面。

    堂里有人,正在谈天。听见门响了,侧头看去,见原来是个醉醺醺的书生,便又扭回头,继续吵闹起来。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却气急败坏的站起了身,她嗅到了酒气,冲着他嚷嚷道:“你又跑去喝酒了!”

    “没多少,我没喝店里的酒。”书生一面笑着,一面朝他以往算账的木柜走去。他晕晕乎乎的,步子不稳,就磕在了桌脚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撞得一定很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妇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跑上前去,费力的把他拽起来,又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才把那口气吐了出来:“你这兔崽子,要吓死我啊!”

    “没事,是它被我撞痛了,”书生摇着头,好像全然不知道痛似的,指着那张桌子,笑着说道,“我不觉得疼。”

    妇人揉起了太阳穴,瞧着书生终于走到了木柜前面,抖动起沾了尘的账本。

    “店家,你这侄子天天喝酒可不是个好事啊。”一个络腮胡的客人大嗓门的嚷道。

    那妇人抖了抖裙子,疲惫的垂下了眼帘:“打他两年前从外面回来,便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就是这幅不死不活的模样了。”

    另一个客商接道:“年轻人,怕是受了什么挫折,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

    “他还能缓一辈子?我还能养他一辈子?”老板娘连问了两句,也不等人回答,便又苦涩的笑了两声,“不过他好歹识字,在我们这个镇子里,怎么也能囫囵着活下去。”

    有个头发花白的货郎咂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讲起来:“人这一辈子,横着也是过,竖着也是过,自个儿养自个儿也是过,拖累着人也是过。现在的后生,看着越是锦绣,就越受不起挫折,闹来闹去,到头来,还不是得靠老的混口饭吃。我那儿子,哎,不说,不说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里同样不大的客栈里却足够了。书生握笔的手微顿了一下,刚要落笔的纸上便多了一点乌黑的墨迹。

    他垂下头来,紧盯着那一点墨迹慢慢晕散成一团,纸是劣纸,墨也非好墨,晕染出来的墨团毁了底下一打子的纸。书生却看的入神,脑海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老板娘见他低着头发呆,几步走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团的黑漆漆的脏点子,她夺过账本,发现后面的纸也尽数被染了,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你个兔崽子就是不给我安生!”

    书生似醒非醒的笑了笑,低低的应道:“我明日便不喝酒了。”

    “我信你?!老娘要是信你,早就烂成骨头了!”

    “真的不喝了。”书生认真的重复道。

    “你说真的?”

    柳姨站在边上瞧了他半天,书生没有答话。过了半响,他突然抬起头,问道:“姨母,像我这样的人,功课做的比常人勤勉,样子长的比常人俊朗,心思生的比常人周密,又够能忍,也够狠,自认为高人一等。要是有大志向,是不是就一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她吃了一惊,不知要如何回答他。

    书生的目光闪烁,并不求她回应自己:“像我这样的人,若是比常人更懒惰些,更愚钝些,更粗心些,更犹豫浮躁些。这一辈子,是不是能活的更快乐些?”

    柳姨没有来的眼眶一热,心里满不是滋味。她背过身子,扯着围裙抹了把脸,急忙忙地道:“你又胡说些什么,别犯了痴傻就想着不干活。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天让你生成这样,还有你想改的份?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救那一摞纸,五百个大钱呢!你当是大风刮来的呀?”

    她扭了扭腰,假装去送酒,不想再搭理他,省的再难过伤心。就跟半夜里偷开的昙花一样,书生又垂下了脑袋,盯着被墨染脏的纸,专心致志地发起呆。

    “老板娘,你这侄子,周身的摸样姿态,怎么都像是个江南人,再不济也该生在中原。”

    “他是在江南待过,过去在那边读的书……”

    “哎呦,那你真是下了老本了,那得要多少银子?”

    “……可不是;他就给我读成这模样……早知道,早知道;”柳姨哽了一下,“我……哎,我也,我也怪不了他,命不好,读书有什么用呀……”
………………………………

3。三。鲜活的人

    客栈打烊的很早,顾惜朝干完了手里的活计,就从灶房的小门里晃了出去。他每日都是一样的作息,老板娘只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随便他去外面晃荡。

    说是镇子,但比中原的村庄不大。顾惜朝顺着小街,从镇东走到镇西,也不过花了一刻钟。他在镇子边上拔了几根枯草,拾在手中,又荡回镇子里面。镇子周围都是戈壁石滩,胡杨荒草。白天燥热,到了晚上,寒意却刺骨逼人。他胸中的酒意早就散了,周围的住家熄了灯,街上只有他一人,夜色沉浑,阴风一吹,现在更觉得凄凉。

    我仍要蹉跎一世?

    是呀,我本除却性命,一无所有。

    他看着老树上的鸦巢,忆起了京师的繁华,恍然中听见了一声叹息,不等他分辨清楚,就随着振翅的寒鸦一起飞向了远处。

    晚晴,晚晴,你现在又在何方,又在做什么呢?……

    他忍住不想她,又忍不住地想她。

    她此时是早早地睡下了,还是像他一样,也瞧着汴梁的月色,想着心中的事?她的手里,是握着半卷未读完的书,还是一副绣了一半的山花图?

    又或是……那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一场太真,太苦,又太美丽的梦。

    大梦阑珊,他仿佛看见烛光下一张芙蓉色的脸颊,她头上的步摇微颤,朱唇轻启,却分明是禁军重重里,那一声决绝的嘶喊:

    ――疯子,……还不快逃!

    顾惜朝踉跄了两步,心里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猛地吸了口气,是梦也好,是今生也罢。

    ――我不能再耽误她了!

    只一个念头,却比永诀还残忍,比生死还冷酷,顾惜朝来不及思索别的往事未来,眼泪已落下来。他突然又想喝酒了,好像喝醉了,那梦就只是一个梦,他就只是个做着南柯梦的一介寒生。

    慢慢的,有一丝细碎的步履声从远处传来。

    那步子小小而轻盈,还带着点踟蹰,是来寻他的柳桃儿。顾惜朝收拾了一下心中的悲苦,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笑了笑,把泪痕擦干净,找了个老磨盘坐下。又左右望望,拾到一根草梗,隔着尘世画起了莲花。

    继续坐了一会儿,她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生的瘦弱,穿着一身粉底白花的细布裙子,看上去就像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老板娘怕她吃苦生病,舍不得她出嫁,一直留在身边。

    “阿远,”柳桃儿挨着他坐下,带着自小一起的情意与亲切,柔声问道:“……你心里又难过了?”

    “我说没有,你大抵也不会信的。”

    “阿远,要我说,”柳桃儿揪着自己的衣角,低低的说,“就算,就算不能科考,这儿也没人会嫌弃你。再说,你从来那么聪明能干,总会出人头地的,”她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鼓足了勇气,吐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官家,他也不总是对的。他看不起你,咱们也看不起他。你瞧,柳相公不是更可怜,说起来,还和咱们是本家呢。”

    顾惜朝心头一暖,不忍心让她再担忧:“是啊,没有人比他更可怜了。不过嘛,看来倒霉鬼都有一个共处。”

    “是什么?”

    “都是穷光蛋,我们都是穷光蛋,”顾惜朝勾起嘴唇,揉了揉她的头,“天寒,快回去吧。要是冻病了,姨母怕是要拿着棍子打我的屁股。”

    “噗,她才不舍得打你呢,”柳桃儿笑了,她眨眨眼睛,“那你呢?”

    “我再坐会儿,一个大男人的,总归比你壮实些。”

    “那我也不走。”

    “别倔。”

    柳桃儿想多和他待一会儿,所以故意不听他的,只是问:“阿远,你还没有跟我讲,上次你做的那个梦呢。”

    “那个梦……”

    顾惜朝几乎已经忘了。他顿了一下,看着桃儿期盼的眼光,开口编纂了一个似真又假的谎话:“何止是一个梦,是很多个梦。我总梦见自己高中探花,得了官家的赏识,还娶了丞相之女,结交到一大批推心置腹的朋友,”他用手里的枯草抚着地上的黄土,“我在汴梁城里,打马游街,观花赏月,每天写写词做做文章就能吃穿不愁,快活无忧。”

    “……丞相家的小姐呀,”柳桃儿的眸子闪了闪,“那后来呢?”

    “一个梦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后来,”他扔了枯草,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后来我就醒了。风大了,回去吧。”他说完,转过身等她。

    柳桃儿忙也起身,急走了两步,突然停住步子,抬起头,仰望着问他:“那你有没有梦见,……梦见我,我和我娘?”

    顾惜朝垂着头,没有答话。

    “我就知道,”柳桃儿眼睛一红,小声说,“你肯定是把我们给忘了。”

    “没有。”

    “没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于是一边走,一边故作轻松地道:“我梦见自己把你和姨母一起接到京师,住到大院子里,还给你找个在国子监里读书的好相公……”

    “你又满嘴胡说八道!我,我不理你了!”她羞得满面透红,跺了跺脚,就直往家跑。顾惜朝慢慢地走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正站在门槛上张望。屋檐底下,一个小小秀气的人,映出一个小小秀气的影子来。

    他知道她在等她。

    果然,她一见他,就抬头问:“你真的答应娘,以后都不喝酒了?”

    “……真的,”他一怔,紧抿了下嘴唇,“我再不喝酒了。”

    她得了答复,才心满意足的推开门。顾惜朝向前走了一步,正要进门而未进之即,她恰好转过身,在昏沉的灯色里对着他笑了一笑。宛若昨日里未尽的旧梦一场,又像今夜寒露中平添的新愁。
………………………………

4。四。要走

    顾惜朝枕着月色,做了一个梦。他留在了这个靠近辽疆的边镇,娶了青梅竹马,岁岁年年,朝朝暮暮,自此之后生儿育女,一生闲适,无祸无灾,无念无殇。

    他的梦色仿佛雪一样的绵软,又苍白。

    朝霞才露了一个小角,天空半明半昏的,薄薄的一扇寒窗,挡不住远处的鸡鸣声。他从梦中醒来,伸手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我不能。”

    他咀嚼着昨夜里的乱想,心中的愁绪又添了一层。如此落魄,他却仍惦念着汴梁,确信着自己定是要去汴梁,……只为看一眼她,看一眼她的容颜便走,从此再不留恋,亦不回头。正应了一句,大恨无理,大爱无情。

    那之后呢?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顾惜朝不知道,也不大愿意猜测下去。

    他曾经一贯喜欢想得很远,现在终于知道,想是没用的,想的越远,受伤越多。

    他紧闭着眼睛。又过了几个刻钟,柳姨来唤他起床,顾惜朝才装作乍然初醒的模样,揉着眼睛,磨磨蹭蹭的从床爬下来。

    柳姨打了盆洗脸水,往架子上猛地一撂,水花溅的满地都是:“你喝酒的时候是这副德行,不喝酒还是这幅德行,大早上起来就让人丧气!”

    顾惜朝并不恼,他笑笑道:“不喝酒还能省些铜板,留着给桃儿做套新衣服。”

    一想起自个的闺女,柳姨妈的脸色便烧烧好了些,她叹气道:“你还能想着她。”

    “自己的妹妹,怎么会不想,”盆里的水波静下来,映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顾惜朝轻轻舀了一瓢水,骤然打碎了这面通透的镜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要过的一世安康,做哥哥的,也定要保她一世安康。”

    柳姨哪会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有些话,又不那么容易说出口:“我把桃儿留到现在,你,你,……你个兔崽子,气死我了!”她跺脚给了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脑袋上。但女人力气小,顾惜朝也不觉得疼。

    他已经洗了脸,假装没事人地道:“咱们走吧。”

    柳姨妈已经被他气懵了,指着他的鼻子问:“走去哪?!你又发生疯?”

    “去那里都好,只要过了长江,找个好地方就住下来。”

    “过长江,还定居?兔崽子你真疯了?”她气急败坏地戳了一下顾惜朝的额头。可立马的,就猛然想到什么似的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又惊又疑的神情:“辽人要来了?……不可能呀,这十几年里,风平浪静的,老有商队来往,不该打呀。”

    “北边不只有辽人,说起辽人,住在围城里的辽人跟汉人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们和咱们没有区别,那就一定会有更强,更凶残的蛮人冒出头来。”

    “那又怎么样,咱们跟辽人挨得近,辽人跟别的豺狼虎豹离得近,要遭殃,也是他们先遭殃!”她狠狠地说。

    “然后呢?”

    柳姨的脸煞白,嘴里已经有些松软:“……搬搬搬,你话倒是说得轻巧。我在这儿活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银子全给你读书用了,哪来的闲钱搬去南边?就算去了,人生地不熟,又怎么扎的下脚?”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村妇,顾惜朝虽是吓唬她,但她也知道辽国那边是个怎么样的情景,知道有群白山黑水里出来的女真人,闹得辽国的皇帝睡不踏实。可小镇再偏僻荒凉,住的久了,也会生出故土难离的心,再说,家里也确实没有那么多银钱。

    可顾惜朝身子一颤,仍是道:“要走。”

    “凭什么?”

    “这样好歹还有几年的光景,能在那边安稳下来。”

    “银子呢?”

    “……不难赚。”

    顾惜朝的眼中似有一种复杂的神色。这个小客栈的老板娘瞧瞧他,突然便懂了他的意思。她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侄子。忽得,便被过往的旧事刺中了心肝,刺得很深,溢出的血简直要从眸子里淌出来。

    她颤抖起来,嘶声道:“谁要你脏东西!……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两个,哪怕有一个好人吗?哪怕有一个!?”

    顾惜朝怔立在原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跑出屋子,不见了人影。

    他这一天都没有再瞧见她,桃儿把镇子来来回回找了七八遍,也没有看见她的踪迹。外面天光正好,蓝的仿佛一汪泼出去的海水。顾惜朝却仍然待在客栈里,盯着他的账本,认真的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坐在他身边的桃儿,用手绢抹着眼角流出的泪珠,不停的抬头看他。

    他没有出去。

    镇子方圆只有那么大,藏人的地方五个手指头也算得清。

    但顾惜朝知道,有的时候,等人要比找人更通情达理。

    他在等。

    等柳姨把未来的归宿想清楚,等她独自抹干血泪,再把往事重新埋上。

    月上树梢头的时候,她果然步子蹒跚地回来了,母女两个一样的红肿着眼睛,抱在一起又哭了半晌。顾惜朝把账本塞回去,偷偷松了一口气。末了,柳姨拽着桃儿走到柜台前,在一群吃肉喝酒的人注视下,举起算盘,狠狠地摔在了顾惜朝的身上。

    “好!你说走,咱们就走,”她惨笑道,“只一点,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把桃儿当妹妹也好,瞧不上她也好,你总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让她一辈子享福安乐,不再跟我这没用的娘一样,受这穷苦日子!你发誓!”

    顾惜朝突然不敢看她,也不敢看柳桃儿。他不看她,也知道她的目光是多么失望绝望,往日里藏着的情思,还未化作绕指柔,就忽的被无情斩断了。

    他谁也不敢看,前面是人,背后是墙,身边是叠罗汉的酒坛子和挂着的腊肉,他只能望向外面的月亮。低低的一牙,皎洁素净的让人起敬,又让人安心的很。

    “我发誓,”他用低的像是自语的声音说,“除非我死了。”

    柳姨听了誓言,却更急了。她俯过身,要去揪他的耳朵:“放屁!你也不准死!”

    可惜这次,顾惜朝躲过去了。

    柳姨楞在那儿,手还伸着。全店的人都在瞧他们,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嘻嘻哈哈地,看猴戏一般。

    桃儿已经逃了。

    顾惜朝垂下眼敛,洗得发白的灰衫被灯火照成了一种可怜的暖色。他走出柜台,在一群看猴戏的人的眼里,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我做不到。”

    “人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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