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捕大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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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龙庭朝，对于各族人民，一直是秉持着平等、团结、大融合的持政理念，拒绝种族隔离和歧视，共同繁荣进步，有的民族甚至给予区域自治权，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布里托斯，作为莫阿族此任的族长，由一名荣光照身的领袖，变成如今的杀人狂徒，作为一名以维护社会安良，惩处不法为己任的官差，我感觉无比的心痛。”

　　　　“我不想杀死他，我给过他机会了。”

　　　　“可是他……唉，仍旧是当众砍杀了王记胭脂铺的王老板，在场的各位宾朋，以及协律郎大人，大家可以目见，在下真的是被逼无奈，在我龙庭百姓与民族团结之间，我真的很难选。”

　　　　姬正腾所有的话，以及表现出来的姿态，自然都是装样子。

　　　　向所有人，装样子。

　　　　死几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的人甚至能为今晚的这一场特别表演，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但是明面上的解释，必须合理合法合逻辑。

　　　　姬正腾必须为自己出面制止的迟疑行为，做出解释。

　　　　还必须拉上刘满刀。

　　　　“我很难抉择，我身后的一众同僚，他们也很难抉择。”

　　　　“想必对于这个问题，协律郎大人也很难抉择，协律郎大人手下的协律卫兵们，也很难抉择。否则，为了今晚的宴会，早应该已经做到尽善尽美的协律卫兵们，也不会在协律郎大人艰难做出选择下令之后，行动速度还如此凝滞。”

　　　　姬正腾将蹴鞠踢回给刘满刀。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我龙庭子民惨遭杀害，又不想平白加速了一个种族的消亡，破坏民族团结，因此我真的很难办。”

　　　　“但我不得已，因为我的职责，是维安护良，保证我龙庭子民的合法的人身财产安全，保证我龙庭朝辖地之内的民政秩序。”

　　　　“所以对于布里托斯等一伙不听劝阻，执意行凶的歹人，我只好依法办事！”

　　　　“对不住各位，我原本可以更早一些出面制止他们，但方才我说了，对于龙庭子民的安危以及民族团结的大政方针，我很难抉择。”

　　　　“不知对此，协律郎大人意下如何？”姬正腾转身，看向刘满刀。

　　　　他一番款款而谈，根本没有顾及他人的意思，当然包括自己身后，那一群捕快之间，念头各异的眼神，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占据最先解释权。

　　　　高台之上，那一身简洁方正的协律服也遮掩不住满身暴发户气息的老人刘满刀，微微愣了一愣。

　　　　在他身后，那名浑身衣衫洁白的面容娟秀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宴会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冷眼看着刘满刀与姬正腾。

　　　　今晚，台面上一明一暗，最大的两位主角，暗的一位，自然是协律郎刘满刀，满座宾客，全是看在他作为龙庭镇莽城协律郎的面子而来。

　　　　而明的一位，自然是今晚宴会想要接风洗尘的对象，北大荒新捕头屈直屈大人。

　　　　两人都发话了，今晚这次暴徒袭人事件的解释权，自然在他们嘴上。

　　　　至于什么知州，什么士绅硕儒，谁敢出面？

　　　　要知道，今晚能来的人，可都是与他刘满刀不清不楚的一些人，这背后有什么猫腻，谁知道呢？

　　　　而那位新捕头，大家一来就见到他一刀斩头，其他底细可还没摸清楚呢。

　　　　刘满刀微微皱眉，然后朗声说道：“屈捕头所言，正是身为协律郎的刘某，肺腑所感，刘某此刻的内心，与屈捕头一般心痛，一边是我龙庭子民，一边是民族团结的大政，刘某不忍心看见他们任何一方，血溅当场。”

　　　　“这才迟疑，导致了如今的结局。”

　　　　“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刘某作为今晚宴会的主持者，没有保证宴会场的安全，作为龙庭公差，没有保护好龙庭子民的安全，没有维护好民族团结，刘某自当按照相关规定，承担事责。”

　　　　“今晚吉时已过，我未能给新就任的屈直屈捕头，安排出一个完美的接风宴，还因为自己的过失，给他以及所有人，带来了不愉快的流血事件，这都是我的过失。”

　　　　“屈捕头新就任，对于咱北大荒的一些实际情况，不甚了解，他今晚的处事，不能怪他。今晚之过，全在于我！”

　　　　“唉，好端端的宴会场，如今却成了修罗场，这已经是一起暴徒行凶事件，点将台就是案发现场。”

　　　　“为了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情，众宾客不如散去吧，散去吧！”

　　　　“我们一定，会认真调查这次事件，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屈捕头，你意如何？”

　　　　姬正腾看着他。

　　　　两人亲切地互相对视着。

　　　　姬正腾说道：“如此甚好！”
………………………………

第四十章　衙里有个姑娘叫小仙

　　　　麻黄粉中毒事件，还在持续。

　　　　州衙里里外外，忙作一团。

　　　　但姬正腾却有空。

　　　　方正规矩，方丈之内有天地的楠木窗柩旁，姬正腾提着毛笔，眉头紧锁。

　　　　在他面前，摆着墨与纸与砚。

　　　　毛笔已经饱蘸浓墨，他却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他识得字，也会写，若要他在宽阔的大白宣之上，来一副潇洒飘逸笔走龙蛇的大字帖，他可能稍微扭捏一下，就出来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需要将昨晚商榷讨论的过整个“已经调查清楚的莫阿族布里托斯恐袭事件”的经过，用娟秀的楷体，在画有竖格的公文文书上，一笔一划写出来，而且还要组织语言。

　　　　他沉思许久，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他头大的，不是如何陈述布里托斯这件事，而是如何去写。

　　　　一笔一划地写字，还不能错误以及修改，这是龙庭朝公文书写的规范要求，真的很为难。

　　　　至于布里托斯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刘满刀云里雾里知道知不道的讲述、经过州衙一众捕快的“调查”，大家经过商榷之后一致决议认为，这布里托斯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凶徒，因为常年生活的不如意，以及莫阿族族长重负的担子，重压之下，使得他具有了反…政…府反…社…会人格。

　　　　在当街殴斗事件之中，布里托斯被州衙抓来问讯，经过惩处放出之后，此人对州衙怀恨在心，又加之偶然得知了自己妻子与王记胭脂铺九十六岁的王老板之间的奸情，于是终于爆发，丧失了人性，阴谋杀妻，当众杀人，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徒。

　　　　州衙念在其乃是一族之长，经过多次情真意切的劝阻，但此人非但不听，反而攻击官差，在战斗中，为维护社会治安，除暴安良，不得已，将之击毙。

　　　　州衙及协律处对在此次事件中，死伤的人员及其家属表示同情和慰问。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当然明面上，就是这样。

　　　　但是暗地里，姬正腾却是知道，这次事件之中，隐藏着太多阴谋和巧合的影子了，还有诸多不良的居心，如幽灵一般，飘在点将台案发现场上空的冰凉空气中。

　　　　那些不良居心，姬正腾当然有参与。

　　　　经过这次事件，他觉得自己初步做到了利用如今的身份和律法，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和掩护，达到了他与曹骑龙所说，不惮于杀人，而且可以杀得有理有据，使得别人无话可说这一点。

　　　　此次事件，姬正腾除了得到心理的安慰，以及向顾清影展示了自己的一个恐吓态度之外，别无所获。

　　　　但刘满刀可是收获满满。

　　　　刘满刀在此次事件中，作出了罚自己俸禄两个月的处罚。

　　　　但是姬正腾相信，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应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解决了。

　　　　最令姬正腾意外的，还是身边这些捕快们表现出来的态度。

　　　　这些家伙……

　　　　好像这北大荒，真的没什么好人啊。

　　　　不仅几位男捕头，在事件中，没有及时站出去阻止杀人流血事件的发生，连三位原本想着应该心地善良的女捕快，也没有人冲上去。

　　　　虽说自己当时没有下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但他与州衙的所有捕快，竟然奇妙地契合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布里托斯将王老板砍死当场，无动于衷，然后在姬正腾假装怒喝，旋即冲出去之后，这些人才跟着冲出去。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些人当时的内心和想法，也是很复杂的。

　　　　姬正腾想不到的是，便是单纯可爱的张小仙都是如此。

　　　　这世道啊……

　　　　姬正腾感慨不已。

　　　　这么一来，这些人，就好驾驭多了。

　　　　……

　　　　砰砰砰！

　　　　忽然，敲门声响起，一道人影在门口闪现，有些畏缩。

　　　　姬正腾抬头看去，发现是张小仙，他正想着这小姑娘昨晚的表现呢，正巧看见她来，于是姬正腾就看着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张小仙更加拘谨了，缩着肩，绞着手，怯懦道：“头儿，我……我今日，跟华仙姐……”

　　　　“你过来！”姬正腾朝她招手。

　　　　张小仙愣了一下，然后迈步走过来，站在桌前，低垂着头。

　　　　姬正腾抬眼打量着她，笑问道：“我昨晚喝多了，所以头脑反应慢了一点，但是你们，当时为什么也没冲出去……”

　　　　“我……我们……我们当时，也喝多了，所以头脑反应也好慢，哎呀，真是的，以后不能喝那么多果汁……”张小仙涨红了小脸，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发出啪啪的响声。

　　　　姬正腾几乎无语，说道：“喝果汁也会喝多掉？”

　　　　张小仙眉头皱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着姬正腾，结巴道：“额……额……会的吧？我们其实是……嗯……看您没有下命令，所以就没有及时制止他，您也知道的，这个……嗯……官差在有长官压阵的时候，服从命令是……是第一准则嘛……对吧，您没下令，我们不敢动，对吧，哈哈，就是这样……”

　　　　姬正腾挑了挑眉头，笑着重复道：“嗯，官差在有长官压阵的时候，服从命令是……是第一准则，好一个第一准则……”

　　　　张小仙根本已经不敢抬头。

　　　　姬正腾看着她窘迫的模样，摆手说道：“好了，没事了，你跟李木华仙想去做什么？去做吧……”

　　　　“嗯嗯！”

　　　　张小仙像是蚊子嗡鸣一般应了一声，点点头，转身走向房门。

　　　　姬正腾正要继续埋头对付眼前的文书，就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张小仙站在门口，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姬正腾大惊失色：“怎么了这是？小仙，怎么了？头儿说错话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啊，头儿如果说错了什么，头儿跟你道歉……”

　　　　张小仙抹了抹眼泪，说道：“没有，没有，您没有说错什么，头儿，对不起，我跟华仙姐，还有有仙姐，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合格的捕快，你不要厌恶我们，我们下次不会了……”

　　　　额……

　　　　姬正腾更加头大。

　　　　原来这小姑娘，以为他姬正腾是个什么好人，而她们昨晚因为某种私心，没有阻止那布里托斯杀死王老板，因此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事情，不是一个合格的捕快，担心自己会讨厌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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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她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官差在有长官压阵的时候，服从命令是第一准则嘛，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们不怪我就好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啊……”

　　　　姬正腾无奈，赶忙安慰。

　　　　就在这时，一脸英武气息的李木华仙，身配朴刀戒尺，肩扛杀威棍，晃悠到门口来，一见到张小仙埋头哭泣，赶忙从门口凑出头来，对着姬正腾眼神不善，说道：“头儿，怎么地又欺负小仙？你把她怎么了？”

　　　　姬正腾愣住了。

　　　　什么叫又欺负她？

　　　　我欺负过她吗？

　　　　又怪我？

　　　　张小仙捂着脸赶忙逃走。

　　　　李木华仙走进门来，扬着下巴，说道：“头儿，昨晚的事情，跟你道歉！”

　　　　姬正腾摇头，说道：“不用道歉，非常事情有非常解决的办法和行动，只要合理合法合逻辑，那么这其中无论有什么居心和用心，我认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李木华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包括您，也是如此吗？”

　　　　姬正腾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点头，说道：“当然包括我，也是如此！”

　　　　李木华仙点了点头，抬头叹气道：“唉，小仙这丫头，就是太善良了，明明恨那王老板恨得要死，却还为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当众被砍死而感觉内心难安。”

　　　　姬正腾点头，对李木华仙说的前一句话表示认可，问道：“那王老板，究竟怎么得罪你们了？”

　　　　李木华仙摇摇头，说道：“咱们还没熟悉到要告诉您这件事情。”

　　　　姬正腾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木华仙歪着头看了看姬正腾的桌面上，空无一字的公文稿，摇头咂嘴，说道：“一大早就捏着笔跑到科房里来，到现在还半句屁话也没憋出来？”

　　　　姬正腾差点将饱蘸浓墨的笔头伸进自己嘴里，他诧异地看了李木华仙一眼，然后尴尬地点点头。

　　　　他想要以律法和官差之名，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和掩护，所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布里托斯这件事。

　　　　但……

　　　　目的是达到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问题也来了。

　　　　对于这个文书的书写和上报，他实在是……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难处，李木华仙咧了咧红润双唇，说道：“文书嘛，叫有仙姐去写就好了，她特别擅长这个，您把意思跟她讲一讲，片刻钟就能送给知州大人签字画押。”

　　　　姬正腾无奈点头，说道：“等会儿你把她叫进来。”

　　　　文书这件事，必须解决，而且人手一定是可以足够信任的。

　　　　他奶奶个熊，必须招人！

　　　　人手太紧缺了，这他娘还怎么办事儿啊？

　　　　李木华仙点头，说道：“晓得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姬正腾问道：“张小仙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她要跟你怎么样？我没听清楚……”

　　　　李木华仙叹了口气，说道：“这丫头，今日想要跟我上街去巡逻，所以来告诉您一声。”

　　　　姬正腾瞪大了眼睛，感觉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也要跟我讲？”

　　　　李木华仙翻了个白眼，扛着杀威棍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我是不愿这种小事麻烦您，但小仙非要跟你说一声啊，而且……”她顿了一顿，用某种姬正腾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谁让您现在，才他妈是这儿的头呢？”

　　　　姬正腾脑门胀痛。

　　　　这句话他好像只跟谁说过来着？

　　　　曹骑龙？

　　　　这大胡子看起来长得挺男人的，竟没曾想，却是跟着街上骂街的老婆娘一般，是个管不住嘴上那两片肉的大傻逼！

　　　　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

　　　　等了不一会儿，司有仙就走进门来，将姬正腾桌上的公文文书收走了，姬正腾叮嘱他，给他找几本书来，其中一本《龙庭律例总纲纪要》，要最新修订的版本，另外的书籍，则是所有关于州衙相关情况的，包括人员编制，以及相关财产和地盘等。

　　　　司有仙鄙视地看了他几眼，那眼神赤露露地说着：连公文都写不成，还想看书？

　　　　但她终于没有说出来，哼了哼鼻子走了。

　　　　……

　　　　科房外，忙忙碌碌。

　　　　整个州衙演武场，几乎都被不时送来的中毒者占据了，征调而来的郎中们，喘着粗气摇摇欲倒，骂天骂地又骂娘，就是不敢骂龙庭。

　　　　人群越聚越多。

　　　　中毒者中，有家属的，会拖家带口前来认尸，没有家属而死去的，则是由民役直接拉出去火化。

　　　　满脸疲倦和不耐的民役们，直接**裸就在死人身上一阵乱摸，摸到几块铜板的还好一些，摸不到的，则是直接一口唾沫喷到死人脸上，大吼着：“老子是你儿子？还是你爹？要他娘为你送终，操！”

　　　　相关事宜，曹骑龙正在安排。

　　　　所有人都忙作一团，姬正腾却没有主动参与到其中。

　　　　此次麻黄粉中毒事件，由昨日午时发展到如今，算上夜晚，已经足足两日时间，死了很多人，州衙的所有房屋都要被救治过来的伤员住满了，很多郎中和民役都参与到搜救和相关处理工作中来。

　　　　可以说，事件的发生和发展，都特别急迫，需要姬正腾立刻出面着手解决。

　　　　但是他没有。

　　　　一方面，他想让这曹骑龙充当一次马前卒，另一方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司有仙送来一大堆书籍。

　　　　姬正腾翻找到《镇莽城州志…州衙陈情书》，拿在手里，当窗而阅，十分认真。

　　　　翻了不一会儿，他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内容。

　　　　据《镇莽城州治…州衙陈情书》载，镇莽城州衙，共有捕快编制八十名，门子四人，皂隶十六人，马夫十二人，禁卒八人，轿夫与伞扇夫七人，灯夫四人，库卒六人，仓夫四人，民壮五十人。

　　　　这加起来是多少了？

　　　　姬正腾扳着指头数了数，二百人了。

　　　　他喜上眉梢。

　　　　当捕快在其他地方，是实打实的美差，可是在这北大荒，就招不到人了，没人愿意在这里当官差。

　　　　如今的州衙里，人手至多不过三十，凄凉得一塌糊涂。

　　　　逆乱的北大荒，官差只要走上街，就可能有性命之危，这也正是州衙里，官差人手这么少的原因。

　　　　这原因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原本这么多编制，很多势力可以趁机安插人手的，但是没人愿意，一来，知州已经被刘满刀架空，没什么价值了。二来，安插的人手如果没有自给自足的条件，将会是一笔投入巨大而没有多少太大收益的投资。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不划算。

　　　　正好，既然没人利用，那么现在，这些岗位，姬正腾都要安插上人手。

　　　　姬正腾略微沉吟，想要以官府的名义招人，这就需要那年轻知州点头答应了。

　　　　而想要那年轻知州点头，是否会费一点周折呢？

　　　　他不是想对付刘满刀吗？如果实在不行，就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除了人员编制之外，令姬正腾诧异的是，州衙还有几块地，面积都不小，被荒废着，没人使用。

　　　　而且，就在身边，还有一块诺大的演武场。

　　　　这些条件，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他喜滋滋地盘算着。

　　　　突然，面前的书籍上，闪烁过一道明晃晃的影子，一闪而逝。

　　　　明光之所至，自然是窗外。

　　　　这道光，就是令得姬正腾在窗子边，坐了一早上的原因。

　　　　他眉头一皱，长舒一口气。

　　　　终于来了。

　　　　他知道，她会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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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青芽菜苦

　　　　姬正腾抹了抹脸，站起身来，走出科房。

　　　　司有仙正在埋头写文书。

　　　　姬正腾随便瞟了一眼，发现她尽管人长得五大三粗，字却是写得娇俏可人。

　　　　发现姬正腾出现，司有仙抬起头来，看着他。

　　　　姬正腾没有理会她询问的眼神，自顾自迈步而行，边走边说道：“写完直接送到知州大人那里去！”

　　　　姬正腾走出热火朝天的州衙，街边的槐树柏树在午时烈日的照耀下，拼命地蠕动着身躯。

　　　　他窜进树荫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颗枝条垂地、饱绽青芽的槐树旁，猛然一个提气纵横，往树梢上拔去，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等他再次出现，已经来到了城北的一个不知名的巷弄之中。

　　　　闻着四周传来的蒸腾气息，那飘香的烤肉夹馍和煮羊骨，令他食指大动，但他想了想，终究没有坐下来吃饭。

　　　　回来再吃也不迟。

　　　　他举步，朝着戈壁滩里走去。

　　　　戈壁滩里一片燥热。

　　　　姬正腾吸了吸鼻子，然后选了一个方向，往更深处迈进。

　　　　没走了多久，姬正腾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这股味道，有些熟悉，有些刺鼻，应该是炭火烤青椒，那味道刺得他鼻腔一阵发痒，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姬正腾抬眼看了一下，然后朝着千丈之外的几颗老…胡杨树走去。

　　　　这几颗胡杨，枝干弯曲虬结，树皮干枯炸裂，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翻滚在地面上的巨蟒一般。

　　　　马上就是春至了。

　　　　这几颗历经千年风雨倒而不死的千年胡杨身上，一些枝条，都抽出了鲜绿绿的嫩芽，那嫩芽水灵水灵地，一眼看上去特别喜人。

　　　　一股似有若无的炊烟，自几颗胡杨木盘根错节交错而成的内部袅娜腾起。

　　　　胡杨木扎根大漠，那树根与砂砾之间的空洞，大可穿人。

　　　　姬正腾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那些交错的枝干之间，向内部走去。

　　　　不多时，他就看见了她。

　　　　顾清影。

　　　　或者说柳絮。

　　　　又或者说，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