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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行天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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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腹被遗忘的沉重愁绪被再度捡起,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往深水里沉啊沉啊沉,沉得透不过气来。
    她张大嘴巴,打着焦躁的呵欠,在院子里幽魂一般游荡。该死,这院子也不点灯,害她认不出路。
    厨房,厨房,厨房,厨房厨房厨房厨房厨房……
    厨房在哪里?
    此刻她觉得只有吃才能略微平复她心中的挣扎与焦虑,还有令人绝望的空虚。
    迷迷糊糊地游离中,脚下不意绊着地上的细藤条,藤条啪的一声断裂,她应声跌下去。
    “暧……”她口中逸出一声轻吟,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身子便已软软瘫下。咦,她不是应该重重地撞上坚硬冷酷无情的青石板么?怎么她现在周身暖暖又软软的,还有两条宽宽的大藤安全地裹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与石头地面来个疼痛而亲密的碰撞……
    慢这,这不是大藤……她猛然清醒,正待出声,一只大手已早有预料地迅速攀上来,紧紧捂住她的小嘴。
    她身体僵住,一种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惊吓而悲愤地心情在身躯内逐渐蔓延,令她手脚冰冷,呼吸仿佛悬于一线。
    见她出奇地安静,竟不挣扎,大手的主人缓缓在她耳边低语:“别慌,是我!”
    温煦的声音柔和地抚平了她心头涌上的排山倒海般的不安,她陡然放松,任自己瘫软在他怀中,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那声音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嘘,别出声!”
    她的眼睛终于恢复聚焦,黑暗中,白色的身影居高临下地揽着她,伏在围栏下面,月光微弱,但她仍看清了里她脸孔不足半寸处是他线条分明的喉结,刚毅的下巴恰点在她的额心。
    这……这这这……
    走廊上显现火光,原来是椒叔提着灯笼走过,他一边走,一边口中叨叨道:“我就不信,我就不信了,它还真活了不成?”
    身边之人呼吸未变,可水无儿却觉得,他嘴角在微微上扬。是,她看不到,可她就是觉得。
    椒叔的脚步和絮叨声渐渐远去,捂住她嘴巴的大掌这才缓缓放开。水无儿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月光照耀之处,竟显得异常得闪亮焕彩,异常的……近。
    “哇!”她慌忙推开他,恼怒道:“登徒子!”
    “登徒子?”那一边错愕地低低重复。他倒是第一次被人骂作“登徒子”,还是在这种情形下,被这样的人。
    一个本该目不识丁的小乞丐对于理解他之前刻意文绉绉的讲话方式完全没有困难,现在居然还在骂他“登徒子”?好,非常好。
    他又在笑了,他又在笑了,她肯定!水无儿心下大为光火。
    “你……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她低声吼道。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吧?”那一边懒洋洋地反问。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只是……”肚皮自动帮她回答。“……饿了。”她面容微赧。
    “倒是你,堂堂青衣公子,在自己家里装神弄鬼的,玩什么把戏?”她可没有被他转移了问题的重点。
    “我么?跟你一样。”百里青衣凑近她,让她看到他露出的一丝白牙。
    “你你你没事靠靠那么近做什么?”她舌头打结了一阵,“也……也不嫌臭。”
    白天她宁死不浴,椒叔也就不放她进去看水有儿,说会传染脏东西给他,哼,反正他睡了她也懒得去打扰他。
    “嗯……”他居然在点头,“的确是很臭。”
    她咬咬牙,却是无奈至极。
    他站起来,再把她轻轻扶起,动作十分温柔。她心中当下怒意消减了大半,竟任由他牵着,沿着走廊走下。
    “你方才,不知道是我时,为何既不挣扎也不抵抗?”正在她以为他会一路安静走完时,他却突然飘来一句。
    “我……手无缚鸡之力,抵抗又有何用?”她并未正面回答他,却反问:“对了,你不是一向穿青衣的么?”
    “青衣不过是名号,其实我并不特别好穿青衣,只是因为姓名给世人留下误解,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他答得飞快,又出奇地诚实,反而令她有些尴尬。
    他该看出了她的避重就轻吧?可是他并未继续追问。
    他直接牵她进了厨房,用火折点了盏小灯。灯火昏惑着亮起来,他脸上闲适温和的笑容正正撞入她眼帘。
    他转身打开厨房壁橱,轻敲内壁,竟变戏法儿似地扳开一个暗格。
    她长大嘴,看得呆了,有机关?秘道?武功秘籍?血书秘闻?
    百里青衣却神情自然地从里面捧出一个密封的酒坛。
    “这是……”她傻傻地看着。
    “这是椒叔珍藏的百年老酒,我自小就知道他偷放在这里不告诉任何人,就常在晚上跑来偷喝。一次只喝一小杯,他从未发现。”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猛地抽气,这翩翩浊世……嗯,佳公子,竟也干着这种勾当。
    “这么多年,他难道就没发现?”
    他微笑:“后来是发现了,可他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酒会少了,只当是透过坛子挥发了。”
    她冷笑着撇撇嘴,这个“只当”,也是他旁敲侧击的结果吧?
    “只是……为什么告诉我呢?”外人面前的青衣公子,不是这样的,而今晚的他,有问有答,竟是毫无隐瞒。
    百里青衣看出她的心思,只淡淡一笑,并不作答。他摆出两个小杯,倒满了,又把酒坛原封不动地封好放回去。又打开另一边的橱柜,拿了些面食点心出来,放在她面前。
    水无儿用手捂住小小的杯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也可以喝么?”
    他微笑颔首。
    她于是小心地抿了一口,任馥郁的酒香淹没她的口腔味觉。
    果然是好酒!她突然能理解为何百里青衣堂堂一个武林仲裁人,百里府大公子自甘堕落作半夜窃酒人,椒叔有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出来昭告天下,忒恶毒了。
    思及此,她伸出舌尖,满足地舔了舔沾上酒液的纤唇。
    “这么好的酒,你怎么舍得与我分享?该不会在酒里下了毒吧?”她眸光直射向他,却是满眼盈盈的笑意。
    两声轻咳响起:“若真是下了毒的酒,你此刻才问,也太迟了吧。”
    她却摇摇头:“你若真的在酒中下毒,即使我不喝,你灌也会灌进来,我喝了再问你,至少还可以得句实话。”
    百里青衣先是微愕,然后朗笑出声。
    她低下头,开始为果腹而奋战,却未见他眼神中掠过一抹难言的神色。
    遇袭反抗,乃人之常情,也是自然反应,而她却随遇而安到了这种程度,仿佛下一刻遭人杀害也是理所当然,无欲,亦无求。
    究竟是什么令她不争至此?
浮花入镜
           浮花入镜
    遥夜潸潸如水。
    浓云蔽月,重雾郁林,参差密集的高耸枝桠宛如枯瘦的猛鬼峥嵘的手臂向高空做出擒拿之势。
    翠笙寒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中,感觉火堆中飞溅的火星要把她熔化,焚尽,却又温暖得离她如此遥远。她听到自己轻轻地,恭敬地唤着:
    “主子。”
    火堆噼啪了一声,仿佛回应,然后清寒诡异的嗓音猝起:“总算你还没忘了我。”
    “主子的教诲,属下一日也不敢忘记。”
    “哼。”火焰缓缓映照出来人身影,瘦长而虚弱的样子,却散发着强烈的侵略。
    等了许久未见他出声的翠笙寒只得再问:“主子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来人却忽地叹了一叹:“迷梦,你已经从百里青衣手上逃脱两次了。”
    “这……是托了主子的福。”翠笙寒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得这样回答。
    “你应该死在他手上的。”
    翠笙寒打了个冷颤,美目圆睁,浑身僵硬。
    “主子……是要属下自裁么?”
    “哼,”他又是一声不屑,“你的确比芳颜醉要聪明,却还是不够聪明。”
    “那么主子的意思是……”
    “我要你再杀一个人。”
    他口中缓缓吐出那人的名字,翠笙寒如遭雷轰。
    “为什么?为什么是……”
    “你要违抗我?”
    “我……”
    远处传来不属于自然的轻微枝叶碰撞之声,来人陡然微笑起来:“你很紧张。是怕他看见我,还是怕我看见他?”
    翠笙寒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用最好的方式来回答:“迷梦只知听从主子差遣,他看见主子,或主子看见他,都与我无关。”
    片刻后,白灿抱着满满的水囊踏叶而来。
    “很渴了吧?”他体贴地把水囊递给她。
    她深深看他一眼,接过水囊痛快地喝起来,饮毕,她将水囊交还给他:
    “你也喝一些吧。”
    白灿看看她刚刚以唇饮过的囊口,面皮上竟微微有些泛红。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接过水囊,欢欢喜喜地灌进口中。
    翠笙寒水眸黯淡了一下。
    他没有看到,没有看到,她指甲里不知名的粉末悄悄落入水囊中,转瞬便彻底溶解。
    ※※※
    在别人的地盘痛扁自家小孩会不会对主人家太过不敬?
    水无儿倚着门廊,手里端了一碗凉掉的药汤,慢慢思忖着。
    重伤初愈,身体残疾,心情不好她可以理解,天真无邪,头脑简单她也习惯了,可那死小孩腿都动不了了居然还生龙活虎地用枕头把她砸出门,害她差点被自己洒了满脸药汤。这也罢了,可她落荒而逃外加关好房门之后他居然还在里头破口大骂,什么她背叛他了,她狼心狗肺,她冷血无情,她丧尽天良,她死不足惜,她多行不义必自毙……
    早知道就不教这死小孩这么多成语……
    混蛋,也不想想他的名字是谁给他取的,这几年来是谁教他认字,教他看人脸色,教他少挨打多讨好,还天天费尽心思提心吊胆地提防他莽撞的性子……好吧,她是把他扔下了整整三个月,可这也是为他好不是?
    里头骂声历久弥坚,依旧是中气十足,百里青衣果然是个好人,把他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骂人的本事都长了不少。
    “……黄蜂尾后针,吃人不吐骨头,蛇蝎心肠,误人子弟,为害苍生,祸国殃民,助纣为虐……”
    “原来我是苏妲己么?”她喃喃道。忽地转身一脚踹开房门,宛如天神降临般屹立在门口,一双凤眼轻轻眯起。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哼,百里家的饱饭她也吃了一天,有了力气,发飙谁不会啊?
    “水有儿!”她大喝。
    “别叫我!”水有儿在里头床榻上负气地转头不看她,枕头和棉被都扔出去了,她这才进来,真扫兴。
    “叫你个头!你识相的就给我收起你的臭脾气,乖乖把药喝了,要不从今往后你再也别叫这名字,我再另找一个水有儿去!”她面目狰狞地恐吓他。
    “你……”他终于呆呆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居然拿这个来恐吓我……”
    “哇!”他蓦地爆出大哭,“你这丧尽天良的,狼心狗肺的,冷血无情,死不足惜,多行不义,吃干抹净了还赖帐的……”
    “停!”她险些绝倒在地,别再来一次了!“姓水名有儿的,这药你喝还是不喝?不喝我马上拿到巷口喂那条叫阿黄的,从今以后姓水名有儿的就是它!”她重重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哼,她的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
    “呜……”他放下两只捂住眼睛的手,无辜地对她眨着大眼睛,“我喝,喝还不行么?你每次都用这招……”
    水无儿冷笑:“管用就行。”她这死小弟天皇老子都不怕,就怕她收回当年给他取的名字,虽然听起来不怎么端正,但总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这死小孩长到十二岁才有名字,宝贝得不得了。
    水有儿慢吞吞地端起药汤:“都凉了。”
    水无儿再眯了眯眼:“我端来的是热的!”
    “大夫说药汤凉了效果减半,你再端热的给我。”
    “你别得寸进尺!”她横他一眼。
    他立刻收回谄媚的眼神,乖乖把凉掉的汤碗送到嘴边。
    “等等!”她皱了皱眉,又把药汤从他手中端开。“算了,我还是去给你换碗热的好了。”谁叫他是伤患呢?
    “无儿……”有儿看着她的动作,忽觉鼻翼酸酸的,心里有一股化不开的滋味。
    “我这三个月过得挺好的,有吃有喝,几位百里大哥还帮我治伤。腿残了,我不在意的,咱们乞丐命,能活着就是再好不过的,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好。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你……你要是不方便照顾我,你就走吧,我没关系的,百里大哥是好人。”
    水无儿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回头:“我知道了,你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的。”
    有儿大概是恨过她的吧?恨她在他伤重时把他推给别人,撒手不管,恨她这些年来虽然与他相依为命,却从来没真的把他当家人待过,他是一片赤诚之心,她却……
    有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却看得很开,活得轻松,不像她……
    “我去换碗热的……”她轻轻地开口,微带哽咽。
    水无儿低了头,捧紧手中药碗便往外走去,不意撞上外头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
    “哎哟!”
    百里铁衣的惨叫久久回荡在空中。
    水无儿冷凝了一张脸:“很痛么?”不过是被药碗砸了脚,这男人身上长的是神仙肉么?
    “你被砸砸试……”百里铁衣激烈的叫嚣在看到她此刻的模样时瞬间刹住,忽地爆笑出声。
    随后走来的百里青衣和百里寒衣以及椒叔闻声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然后他们看到了水无儿。
    首先是百里寒衣不小心逸出一声笑,其次是椒叔埋得低低的头和颤抖的身躯。
    水无儿恼恨地看向他们,却见到连百里青衣也忍俊不禁,眼睛里闪烁起笑意。
    一碗黄黑的药汤尽数泼在她头上脸上,再加上她本来特有的污色,那效果真是相当的……惊悚。
    “你这小子,这回看你再躲?快,洗澡去,一身的不顺眼,真是……”椒叔终于抓住机会,絮絮叨叨地又把她往外扯。
    唉,这回她是在劫难逃……
    ※※※
    泡在热气氤氲的大木桶里,水无儿满足地轻叹。
    多久没有这么舒服地洗过澡了?
    椒叔喋喋不休,又喜怒无常,可是作为管家却是体贴得没话说,早料到她积重难返的清洁状况,特地备了两桶洗澡水。那第一桶……
    她撇了一眼过去,已经可以做砖漆了。
    身体的污垢褪下,热烫的水浸泡着她本来细嫩的肌肤,让她恍惚觉得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代。
    忽地门楣上传来清脆的敲击。
    “我要进来了。”是百里青衣熟悉的亲切温和的声音。
    “等……等等!”无儿慌地整个人迅速下沉,埋在水下,只露出鼻孔以上的部分。
    可那人却并未受阻拦地推门而入,还隔着一扇屏风唤道:“无儿?”
    “我……我在洗澡,你来做什么?”无儿喊道,一边扯过毛巾铺在水上,以防万一。
    百里青衣声音无辜而悦耳:“我来拿衣服给你。”他说着,大有绕过屏风走过来之势。
    “别过来!”她大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止他。
    “你把衣服放那儿就行了,我洗澡不惯人看。”她定了定神,做出害羞小男生的姿态。
    “哦?”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可以看到他身形定了定,仿佛在认真观察什么,然后他将手中之物搭在屏风上:“那好吧,这是椒叔特地为你准备的干净的衣服,你一定要换上啊。”
    “好,”她恨不得他马上离开,连忙道:“我一定换上,你先走吧,关门,关门。”
    百里青衣顺从地踏出门去,转身掩上门之前还婆妈地又叮嘱一句:“一定要换上啊。”
    “一定一定,我一定……”正着恼他婆妈之际,她眸光扫过他搭在屏风上的衣物,一个炸雷在她脑中爆开,她僵硬地定住。
    察觉她话语中的惊异,他唇边逸出一丝笑,轻轻关上房门。
    浴桶内的水无儿再也无心留意他离去与否,她死死地盯住屏风上一堆浅色衣物,最上面的那一件,无论从色泽,材质,款式还是花样上来看,都是一件……
    一件粉白的抹胸!
    百里青衣若无其事的声音逡巡在她耳边:
    “这是椒叔特地为你准备的干净的衣服。”
    “你一定要换上啊。”
    他们……早知道她是女的?
    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的她,缓缓转身靠上浴桶边,托腮低忖。
    以她一个区区的小乞丐,能引得百里家的人如此关注,这其中……大有文章。
    唉,只是真的要她换上女装去面对他们么?她伤透了脑筋。
侬语何人
           侬语何人
    肠断,
    绣帘卷,
    妾愿身为梁上燕,
    朝朝暮暮长相见,
    莫遣恩迁情变。
    “妾愿身为梁上燕啊……”面容清奇的中年女子负手立在小舟的最前端,江风吹得她一身红衣猎猎作响,眉宇间一丝的沧桑,一丝的悲悯,一丝的孤傲,又带一丝的冷酷,说不清也道不明。
    “夫人在念什么?”身后两个捧着茗茶的小婢中有一个胆大的好奇心起。
    中年女子似乎心情颇为祥和,只淡淡道:“这是中原的词句,你不懂的。”
    小婢撇了撇嘴:“怜花自然是不懂,中原人说个话也这么麻烦,总是这么花啊鸟啊,风啊水啊的。”
    另一个小婢慌忙捏了她一把:“你知道什么?别坏了夫人的雅兴!”
    中年女子却微笑起来:“照水说的是,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还不掌嘴!”
    怜花颤了一颤,不甘的看一眼照水,又看看中年女子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乖乖举起手,重重地打上娇嫩无瑕的脸颊,红色的巴掌印一个接一个地印上去,她咬着牙,却不敢停,只因她的主子没有叫停。
    中年女子只兴味盎然地瞟了一眼,便现出无趣的样子,然而她却并不喊停,而是朝后叫着:“无过!”
    一个男子飞身而至,轻轻飘落舟头,右边的袖子随风摆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花间堡的事情办好了么?”
    “全照夫人的意思,花间堡堡主斩首,其家人女子各断一足,男子各断一臂,仆从俱无损伤。”
    “办得好。”中年女子微微颔首,“总要叫中原人知道,寡情薄悻,出言无状的下场。”
    “夫人,再往下游去就是乔帮势力范围了,您看……”
    “乔帮么?”中年女子冷冷的目光投向远方,半晌,突然恼怒起来,骂道:“贱婢,还不住手!吵得心烦,你是存心激我心病发作么?”
    “夫人……”怜花已经哭出来了,花容月貌早肿成一面猪头肉,却还是无辜地呆望着,不知自己会遭遇怎样的未来。
    “照水,给我断了这贱婢一根手指!”她拂袖而去。
    照水平静地转向惊吓过度几近晕眩的怜花,叹了一下:“夫人的脾气阴晴不定,你是知道的,怎么还是胡说八道?我也只有对不住了。”
    “照水姐姐!”怜花怕极而悲,重重跪下,“求姐姐慈悲,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照水没有回应。
    稍顷,平静无波的江面上,一声女子的惨叫响彻云际。
    ※※※
    犹犹豫豫地跨进大厅,迎面撞见百里兄弟三缺一,百里寒衣,铁衣和缁衣。
    还好还好,水无儿万幸地吐了口气,她就是不想看到百里青衣,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下。
    百里寒衣见到她,有些愕然地踏前两步,露出身后正挂着的物事。“你是……”
    水无儿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身后,这一瞟之下,大惊失色,她调头就走。
    “小姑娘请留步!”背后三兄弟同时急切地开口。
    小姑娘?她狠狠地拧住眉。不习惯他们三人这么彬彬有礼的对她,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姑娘,你不是府中之人吧?”百里寒衣一副温柔公子的样子靠近她,眼睛里的神色却一点也不简单。
    咦?她闻言错愕地看着他。他认不出来么?“嗯,不是……”
    百里铁衣却一把推开他,笑道:“当然不是府中之人,我们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小女娃儿。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长得好可爱哦……”
    天仙……水无儿倒抽一口气,瞠大眼睛倒退两步,险险躲开百里铁衣笑得恶心得要死得大脸,却躲不开浑身如雨后春笋的鸡皮疙瘩。
    果然乞儿和天仙待遇迥异,她还记得之前百里铁衣是如何拎着她说教。
    百里寒衣快速地瞪了弟弟一眼,又问道:“可否请问小姑娘芳名?”
    “咳……”她清了清嗓子,眼光却不自主的飘向他身后。应该……没问题吧?
    “水无儿。”
    “……”
    “水无儿!”百里铁衣慌不迭地捧起自己的下巴。“你是说,住在我们家的大小乞丐里的小乞丐?”
    什么大小乞丐里的小乞丐?她翻翻白眼,她扮男装看起来是比有儿还要年纪小,但事实上她比他整整大上六岁好不好?算起来,她若是正常婚嫁年龄出嫁,现在也该是几个孩子的妈了。
    初惊过后,百里寒衣只是微微蹙眉,思考着什么,百里缁衣却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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