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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家的小女儿-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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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子……”

    走出周焱的寝宫,萧泽快步追上了她,一把按住沅叶的肩头:“小叶子,你怎么受伤了?”他以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脸颊的红痕,又生怕弄疼了她,动作格外温柔。

    “不碍事,不过是些皮外伤。哥哥如何?”她笑道。

    “无事。”他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只是信号怎么发的这样迟?等我带着兄弟们闯入宫门的时候,都已经……”

    “局势紧急,那时候我也抽不出身来啊。”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漆黑的夜幕上挂着几颗残星,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她催促萧泽:“哥哥快些出宫吧,李哲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宫中的事,都交给我吧。”

    “好,那你自己多加保重,累了就歇息一会儿。”萧泽嘱咐了一番,这才出宫。晋王布置此逼宫大局,京都内外还潜伏着一些余党,都要及时斩草除根。等到这一夜过去,一切都该像是从未发生过的一样。

    宫人在一旁拎着灯笼,她慢慢地走着。凉风吹过,浓郁的血腥味涌入她的口鼻中,味道令人作呕。成叠的尸身早已被搬出宫外,内侍们拎着水桶,正在用力地冲洗着地面。此次宫变,遭殃的还有周焱的妃嫔,她们的尸身都被搬到了无人居住的玉华宫中,唯有两个老内侍在门外瑟瑟发抖的守着。

    沅叶在玉华宫外停下了脚步。

    两个守门的老内侍见她来了,忙过来行礼。她抬了抬手,淡淡道:“有谁来过没?”

    “没、没人来过……”老内侍颤颤道:“谢公公命人将娘娘们抬到这里,然后让奴婢二人守着,就再也没人来了……”

    她点了点头,抬脚迈入了阴森森的玉华宫。妃嫔们的死状惨烈,旁边的宫人内侍纷纷掩住口鼻。大皇子被摆在嘉妃的身侧,早已咽气多时了。

    “这是谁啊?”她指着大皇子,问。

    老内侍道:“这,这是嘉妃娘娘的大皇子啊……”

    “我看看。”沅叶命挑灯的宫女将灯摆的低一些,照亮了襁褓里的那张惨白的小脸。“胡说!”她厉声道:“这明明是贤妃娘娘的大公主,怎么就成了大皇子?”

    俩内侍面面相觑,到底是在宫中待久了,怎不知保命之法。其中一人斗胆往前看了一眼,道:“呀,殿下,果然是奴婢们看错了,这分明就是大公主……”

    沅叶直起身,瞥了他们一眼,道:“嗯。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得进来。”

    老内侍垂首道:“遵命。”

    走出玉华宫,她问身边的宫女:“皇后何在?”

    宫女道:“先前桃叶姐姐来说了,皇后娘娘受了些外伤,萧公子入宫后救了她,现在已经回宫休养了。”

    沅叶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去找谢江,让他来贤妃的宫中见我。”

    皇后没有死,这是件好事。不然,她也不好跟李家兄弟交待。无辜殒命的多是些地位低微的妃嫔,其余的皇亲贵族,如昭阳等,晋王还略顾忌一点,并没有命人大下杀手。只是晋王不知,他自以为买通上下,让精兵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座宫殿;其实他和他的人,才是真正被包围的瓮中之鳖。

    余者,像被软禁在贤妃,偶然不适的师妃,都得以幸存。她缓缓行至贤妃宫前,自从葛相被抄家后,宫墙外一直由重兵把守着。今晚虽然发生宫变,但轮岗的人仍是恪尽职守地守在外面。

    见到沅叶,守门的将士道:“长公主请留步。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哦?”她冷冷道:“今夜晋王谋反,宫中动荡不安,本宫来看看贤妃是否安好,都不行么?”

    那人依旧坚持不肯放行:“还请长公主先去请了陛下的圣旨来!”

    “你,”她伸出手,正想数落这个人一顿,忽听人道:“长公主殿下!”

    两盏火红的宫灯在夜幕中晃荡,原是谢江一路小跑着来了。他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先跟沅叶见过礼后,才瞪着那人,阴阳怪气道:“没有陛下的口谕,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来这里呢?今夜宫中这么乱,你们还要去打扰陛下?”

    “不,微臣不敢。”见是周焱身边的谢公公来了,两守将对视一眼,退后将宫门打开。贤妃宫内漆黑一片,因她终日胡闹,除了贴身的陪嫁丫头和公主的乳母,再无其他人了。

    两排宫灯将黑漆漆的宫殿照亮,谢江咳嗽了一声,道:“贤妃娘娘,晋阳长公主来看望您了。”

    过了半响,只慢慢走来了一个宫婢,便是贤妃的陪嫁丫头臻儿。她衣裙脏兮兮的,跪着道:“奴婢见过长公主。”

    “贤妃呢?”沅叶站在众人中央,问。

    臻儿眼中涌出泪来,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娘娘已经、已经不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

    这时,搜寻贤妃宫殿的内侍匆匆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几句。她心中一惊,忙向后殿走去,才将将推开门,贤妃垂在空中的双足便映入她的眼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厉声问,臻儿俯首跪在冰冷的石阶上,呜咽道:“娘娘听闻晋王谋反,自、自知会被牵连,才决意自己了结,只望陛下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放大公主一条生路……”

    晋王谋反的队伍里,确实有昔日葛相府的旧人。沅叶面无表情地阖上门,那乳母抱着公主,瑟瑟站在一旁。她亲手抱过那个孩儿,见她睡得格外安详,跟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她心中一动,想起另一件事来。

    看那臻儿还眼巴巴瞧着自己,沅叶顿了顿,道:“你回头告知你家主子贤妃,茵茵会好好活下来的。只是,以后再无大公主了。”

    臻儿听得不甚明白,但第一句话,她总归是懂了的。她垂着头看着长公主的裙摆远去,一旁的乳母连声尖叫都没有就倒下了。

    她抱紧了自己,在无限害怕中等待着死亡。正闭着眼数着脚步声,忽听那谢公公道:“且慢。到底是个姑娘家,杂家不忍心看她死的那么惨。你们先出去,杂家送她一程。”

    她偷偷睁开眼,看到那年轻的谢公公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大概是鹤顶红之类的□□。他慢慢蹲下身来,用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道:“你,想不想活下来呢?”

    “当、当然想。”她害怕地答道。

    谢江勾唇一笑,瞥了眼旁边的乳母,道:“呀,有人去报信了,贤妃娘娘身边又不缺你一个人。来,喝下这个……对,乖啊……”

    在他的柔情注视下,臻儿颤颤地喝下了。谢江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妖邪的光芒,起身后,看着倒在他脚下的臻儿,拖长了嗓音道:“来人呀,快点抬走这个宫婢。”

    周焱足足睡到第二日傍晚,才悠悠醒来。

    他在宫女的搀扶下一口口喝着苦药,再听沅叶、谢江二人说一下宫中的情况。如今皇后也在宫中的养伤,余下的妃嫔死伤过半,只有师妃赶来侍疾了。想起他的爱妾们,周焱不禁悲从中来,道:“可惜了……”

    谢江呈上了一个名册,里面记载着在此次宫变中殒命的妃嫔。师妃念一个名字,周焱便下旨追封一个。其中嘉妃的位份最高,追封为嘉贵妃。待师妃念完后,他有些奇怪,喃喃道:“还有泰儿……”

    “大皇子正在侧殿歇息,陛下要召见他么?”谢江奏道。

    周焱不禁糊涂了,他明明记得泰儿已死,怎么会在侧殿歇息?但他看谢江的神情不似作伪,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急忙道:“快抱过来。”

    不多时,果然有乳母抱着一个孩儿步入殿中,那襁褓果然是周泰常用的。他说:“抱得近一些……”

    谢江忙道:“陛下,皇子昨夜受了风寒,离得近了,怕是会……”

    他便不再说,定定地看了那孩子几眼,果然是自己的泰儿。果然是昨晚宫变的时候,自己眼花缭乱,看错了。周焱摆了摆手,示意乳母抱着孩子退下。又闭目养神了一久,沅叶道:“陛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周焱道。

    “昨夜,贤妃恐晋王宫变牵连,携女自缢身亡。”

    “哼。”周焱从鼻息里哼了一声,咳嗽着道:“她若不是心中有鬼,自缢作甚?却也省了朕动手。死就死了,随便埋了吧。”

    沅叶不再言语。直至李哲在殿外求见,周焱才从半睡半醒中睁开眼,道:“宣他进来。”

    “宣――李哲入殿――”
………………………………

60。第060章:

    既有要事相商,师妃便放下药碗,微微一福告退。

    沅叶正欲随她而去,却见周焱朝她摇了下头; 道:“皇姐留下。”她便停住脚步,驻足立在一旁。

    “回禀陛下。”李哲风尘仆仆入殿,单膝跪在帷幔后; 四周飘散着浓郁的药味。他奏道:“晋王自杀了。”

    沅叶不觉看了他一眼; 两人目光对视一瞬; 又各自移开了目光。那边周焱闻言已是大怒; 牵动心神后一阵狂咳; 白帕上沾染了鲜红的血。他犹自愤恨道:“就这么死了?尔等废材!咳咳……”

    李哲道:“臣看管不力,请陛下责罚。”

    “罢了,罢了,死就死了!”周焱无力地摆了摆手; 身子一软,双目空洞无神地凝视着上空。他瞥了眼那沾满鲜血的白帕,一时间心灰意冷,自知时日已经不多了。

    他喃喃道:“谢江……”

    “奴婢在。”

    “这几日的奏折在何处?”

    “陛下……”

    “拿过来。”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又望了眼沅叶:“姐姐; ”他清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示意她在自己的旁边坐好。

    “焱儿。”她柔声道,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黑发。

    “我这一生,姐姐负我,骗我,利用我,”他颇是自嘲地笑,嘴角渗出一道血痕,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可我不恨姐姐,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恨,为何自己拘泥于这世间礼法道德,贪恋这不该属于我的皇位,活到最后才发现我一无所有,甚至连回忆都所剩全无。”他握住沅叶的手,眼睛格外黑亮:“可是姐姐,我从未负你!”

    他的手忽然剧烈地颤动,此时沅叶被他的话语震撼,怔怔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流下,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落泪。

    “哭什么呀。”周焱温柔道,这时谢江搬来厚厚的奏折,摆在一侧的书案上又默默退下。他注视着沅叶的泪眸,笑道:“可这最后一次,朕要让你恨。”

    他抽出和沅叶紧紧相握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奏折,轻声道:“姐姐是想名副其实呢,还是等朕死后落得个篡权谋逆的骂名?”

    “你什么意思?”她颤声道。

    “姐姐是聪明人。”他歪过头,忽然朝着她甜甜一笑,起身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等沅叶反应过来,口中已经被浓郁的血腥味侵占,心中大骇。她一把推开了周焱,起身道:“你疯了!”

    周焱被她推到在床榻上,脸上犹自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用手背抹干了嘴边的血痕。他慢慢道:“如今朕病重,需要两位姐姐来冲个喜啊。”

    “你想做什么?”尽管沅叶心中已有了答案,她还是震惊地望着周焱,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

    “冲喜啊,算来后天是个好日子。”他歪斜着身子,漫不经心道:“昭阳早就订亲了,至于你吗……朕看宗越就行。”

    “宗越?”沅叶冷冷一笑:“那陛下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吗?”

    “朕不在乎。”他倨傲地答道:“只要不是萧泽,谁,都可以!怎样,姐姐答应么?”他的眸中闪烁着疯狂的火焰,在这幽静的寝宫里熊熊燃烧着,清明的不像是先前那个重病在床的皇帝。

    “好。”良久,她冷静地答道:“我同意。”

    “哈哈哈哈!”得到了她的答复,周焱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捶着被子:“不过如此!萧泽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直到他精疲力尽,才倒了下去,又陷入昏睡中。

    “太傅大人请回吧,我家长公主说了,不见。”

    公主府的黑漆大门紧紧地闭上,萧泽立在门前,双拳紧紧地攥住。再度得到回绝,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随行的随秋看不下去了,眼泪汪汪地上前恳求:“殿下难道一句话都没有吗?明日便要大婚了,难道公主就这样……”

    “随秋,”萧泽声音略有些沙哑,道:“回来,等着。”

    “公主绝情,她分明是想要抛弃公子!”随秋气愤地喊着,又用力捶门:“桃叶姐姐!桃叶姐姐……我是随秋,公主不出来,你来见我们一面啊……”

    旁边老仆为难地拉住他,道:“还望小哥珍惜我家长公主的名节,切莫随意在门前胡闹。”

    萧泽又看了他一眼,随秋擦了擦眼泪,老实地退后了。大约又过了半刻钟之久,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女子却不是沅叶。

    桃叶提着裙子走下台阶,看着眼前神情憔悴的主仆,淡淡道:“公子请回吧。天意如此,莫要强求了。”

    “她……这么说的?”

    “不是,”桃叶漠然道:“殿下让我告诉公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请互相扶持。”

    闻言,萧泽的心被狠狠一剜,他的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公主府的大门又砰一声关上了,连带着他见到沅叶的最后一点希望,都化作灰飞烟灭。

    不知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到萧府,宫中派来的人正在热闹地布置明日婚礼的装饰,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他有如不见,踉跄地走到昔日小叶子居住的园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从晌午到黄昏,他一直呆呆地坐着。

    晚风吹过,草木戚戚。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在他身后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六。”

    他没有回过头。直到一只猫轻敏地跃上了石桌,瞪了他好一会儿,又喵喵叫了几声,萧泽这才如梦初醒,声音苦涩:“二哥。”

    “宫中的情况怎样了。”陆嵩平静地问。

    “陛下仍然卧病在床,贤妃携女自缢,那晚嘉妃也死了,不过皇子安好。”

    “哦。”陆嵩应了一声,又望着他:“小六,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么?”

    他想起那日沅叶的许诺,宛如一个天大的笑话。想着想着萧泽笑了,像是傻了似的。他道:“没有,二哥。”

    陆嵩微微一叹。

    他摇着轮椅,猫咪跃到他的腿上,一人一猫离去了。夕阳的余晖泛着森森血光,洒满江河山川。

    大婚当日。

    当前来贺喜的宾客散尽,宗越带着满身酒气,走入内室的时候却迎面遇到了白霁。他有些诧异,道:“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

    “白姐姐走了。”他满面愠色道。

    “走便走了。”他满不在乎道,伸手想要推开新房的门,却被白霁一拳打倒在地。论功夫他远在白霁之上,只是今夜喝了酒,有点恍惚。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人扭打在地上,好不狼狈。

    白霁一边挥拳,一边红着眼喊道:“打死你个混账东西!当我大姐姐是什么?她一心一意对你,你就是犯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逍遥自在飘逸脱尘,我呸!你特么就是个二流子,我姐姐若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杀了你……”

    宗越怒道:“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么?”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脚将白霁踢开。后者倒地大哭,一边干嚎一边道:“我大姐姐哪里对不起你了?五岁的时候,被你骗了摔得满身血,回头说是自己不小心;七岁的时候你发了高烧,是她连夜跑到镇上;十岁的时候……”

    “好了好了。”他越听越是心烦,内心隐隐也有些失落之感。他顿了顿,道:“芷仪都多大的人了,出去能有什么问题?”

    “你说呢?”白霁喊道:“她心情又不好,万一喝醉了,姑娘家一个人在外……”

    他又连踢带打的扑了过来,这股疯狂劲,连宗越都忍不住后退,连连摆手:“好,好,天亮前我把她找回来。”说罢纵身跃出墙外,眨眼间没了踪迹。

    白霁这才长舒一口气,扑了扑身上的尘土,推开新房的门。沅叶早已卸去凤冠霞帔,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望着白霁道:“周焱给我下的这一刀,真疼。只是我若不答应他,怕是他不会甘心走。”

    “我知姐姐忍耐极苦,只是,不差这最后一时半刻了。”白霁沉吟道:“只是宗越他……”

    “看看吧。”沅叶轻叹了一口气,揉着额头:“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我……”忽然戛然而止,并没有再说下去。

    白霁垂着眼,道:“姐姐该不会是后悔了?”

    “怎会。”她淡淡道:“谁让我是周家人呢。”

    宗越自那日走后便没了踪迹,如今皇帝病重,也没有召见她和驸马。她日日皆在宫中,陪着周焱说话,或者在侧殿处置政务。

    那日她来得晚一些,正值师妃在内侍疾。这些时日师妃对她极是恭敬,但沅叶并不信她。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她放慢了脚步,然而只能听到师妃断断续续的话,好像是――

    “陛下,臣妾和师家人,都等着……”

    “长公主暗地里……李家……臣妾唯恐……”

    她抿唇一笑,悄悄离开了。又过了十余日,周焱的病情愈重。终于到了强弩之末,妃嫔重臣跪满了一地,听着谢江一句句转述周焱的话。

    大意是立大皇子为新君,许晋阳长公主辅国听政。

    他吃力地说着,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到诏令宣布完毕,周焱贪恋地瞧了眼沅叶和她怀中的孩儿,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才发觉,自己的孩儿和沅叶生得竟是那样相似。

    原来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啊……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无力再做出这些表情了。周焱的嘴唇动了动,谢江忙凑上去听。

    “陛下有话要对师妃娘娘说。”

    众人闻言,各自抹着眼泪退下了。沅叶抱着孩子,望了望周焱,和他目光对接的那一刻,泪如泉涌。

    她忙不跌地走了,唯恐再留一刻,就按捺不住那莫名其妙涌来的情绪。

    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师妃的内心更加忐忑。难道是要将皇子过继在她的名下,然后荣封太后?陛下到底是亲近师家的。她这样想着,见周焱在说话,喜滋滋地凑近去听。

    周焱道:“你……你……”

    “怎么?”

    “陪……葬!”

    尽管殿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但这句话说得格外清晰。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周焱无声地笑了,这才慢慢地闭上眼,去了。

    皇帝驾崩了。
………………………………

61。第061章:

    傍晚时分; 槛窗外的桂花香气溢满整座宫殿; 青石板上落满了半湿的花瓣; 灰蒙蒙的天空上又渗着几抹蓝,狂风卷起残叶,落上宫人的肩头。   要 看书  ww w・1kanshu・

    她穿着宽大的纯白深衣,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图纹; 垂曳在地。她的一双素手正慢慢地摇动身前的木制雕花摇床; 金色的襁褓中,婴孩正沉沉地睡着,唇边隐约还能看到一道银亮的口水。

    过些时日; 这个孩子即将成为天下之主,本朝最年轻的帝王。

    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勾了勾唇角; 颇是嘲讽的笑了笑。她正轻轻哼着江南的儿歌,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靠近宫殿时; 又变得极轻; 似乎是担心打扰了她和孩子的歇息。

    “进来吧。”沅叶敛袖起身; 施施然步入大殿中。她看来的人是白霁,不由得一笑:“霁儿有什么事?”

    “姐姐朝政繁忙; 霁儿没事也不敢来打扰姐姐。”白霁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奏道:“姐姐; 师妃派遣内侍传信一事; 已经有了眉目。”

    “哦?”她挑了挑眉,又道:“起来说,赐座。”

    “谢姐姐。”白霁道谢后入座,这才道:“师妃与昭阳长公主私下来往,怕是有变。”

    “她俩抱在了一起,本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情。”沅叶轻笑着抬起手,抚着旁边扶手上的金珠,道:“我那死去的父皇再也没有别的儿子啦,怕是想从周家宗室里找出一个不成?”

    “怕是不能。姐姐看,几家亲王的子嗣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太大的不好把控,太小的跟咱们的小太子有什么区别?提出来也难以服众。所以霁儿以为,昭阳长公主怕是想从辅国的位子里分一碗羹,往后慢慢再议。还有一事,”白霁道:“先帝临终前单独召见了师妃,不知说了些什么事?”

    “呵,”沅叶冷笑道:“这事在旁人看来,总以为焱儿念及外祖家,想要留给她点什么遗诏。可我看来,焱儿绝非好心,怕是想让我在他死后,先把师妃送归西天吧。”

    白霁微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将师妃娘娘送去陪伴先帝。”

    “先帝下葬了些时日,是该安排安排后宫的妃嫔了。”她短短叹了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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