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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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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 胡仙仙心中一疼,程浩风看向面露愧疚的胡仙仙,温和一笑。
胡婶见他们这般,又唉声叹气地问:“仙仙,你们医术那么神奇,咋不给程家那小子治眼睛呢?”
胡仙仙低下头,找话诳着母亲,“要治的,他病得重些,得多配些药才能治。”
杜婉芷不想多说这些让气氛沉重的话,就劝胡婶多吃菜,气氛又慢慢欢快起来。
饭后,围坐在一起闲聊之时,泥蛋儿突然挺深沉地长叹:“世间万物的缘法真是奇妙,没想到在我眼里那么神奇的人竟成了我姐姐、姐夫。”
他身量儿长高许多,但因幼年缺乏营养,还是显得瘦弱,他又生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就更小。看来这般幼弱的他突然发出这样感慨,没有引得众人同他一起感慨,反而都笑起来。
泥蛋儿被笑得脸色通红,急切地解释:“你们笑什么?仙仙姐就跟我亲姐姐一样,我的命都是我姐夫救的,我是真心感恩老天爷让我能遇上他。”
程浩风有些呆怔地看着泥蛋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泥蛋儿代胡家兄妹守在胡家二老身边岂不就是养子?胡仙仙是她姐姐,他所说“姐夫”当然是指自己。
程浩风含笑接话说:“当时救你,是你仙仙姐和我六师弟出力最多,不要一味谢我。”
“我知道他们出力多,我心里也很感激那些今天没在这儿的人。可是,当时要没有你拍板儿,他们未必会帮我帮到底。你说‘我是真的神仙,我有法子帮他’,我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在场的几人回想当时情景,果真是都在争论要不要帮泥蛋救他所说“胡阿公”,一直没发言的程浩风话一出口就拍板定音。
胡大仓看向胡婶,又瞟向程浩风,似在对她说要是这小子不发话,我们就没法团聚了。胡婶看向程浩风的目光温和许多,再转头看胡仙仙,目光中满是惋惜之意。
泥蛋儿说得起劲,站到众人面前边说边比划起来,“还有呢,他当时眼神这么一扫,‘救一个人,我们都做不到吗?’嘿,马上就没有人反驳去救老爹的事了。”
他本来生性腼腆,今天见众人听他讲述竟听得津津有味,越发来劲了,还跑到门外拣根枯枝学程浩风与鄂日浑打斗的样子。
泥蛋儿面色一肃,身形一挺,大喝一声:“太极玄微剑法!”
他虽没学过武术、法术,但他人年轻,身子又灵活,一根枯枝在他手里舞得倒真有几分行云流水之感。
只是,这小子得意过头了,把墙壁当做敌人劈刺。两三下后,一运足了劲儿,枯枝“啪”地断裂。
泥蛋儿收不住势,枯枝一断就跌向墙,还好只是手蹭了一下。见他那狼狈样子,众人又好笑又担忧,他挠着后脑勺儿红着脸,龇牙咧嘴地说:“没事儿,就破点儿皮……别看我怂包,我姐夫当时真是威风凛凛的。”
胡仙仙附在程浩风耳边小声说:“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崇拜你……”
程浩风挑挑眉,摆出副理所当然该受人崇拜的样子,引得马烁直撇嘴。
泥蛋儿还在兴奋地说着:“嘿,我还记起来听他们说过,姐夫后来把那个大鳄鱼打下山崖,还威风过一回。”
他一只手叉腰,昂头斜望天空道:“不变得更强大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不能懂得更多更新的法术,我岂不是白来人间一遭?”
程浩风眉毛下垂成了八字形,真想吼泥蛋儿一句——臭小子滚一边儿去,我什么时候摆过这种动作?可谁让他起先被夸得那么还嘚瑟呢?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
胡仙仙瞟一眼程浩风,又指指泥蛋儿,再又瞟向程浩风。她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就抿嘴儿偷笑。
这时,梁慧芬笑向泥蛋儿说:“你那么崇拜他,不如就拜他为师学几招。”
“好啊。”泥蛋儿答应得脆生生的,转瞬却改口, “不好,不好……要降一辈儿,划不来。”
梁慧芬听不懂了, “降一辈儿?”
“小舅子是平辈儿的,徒弟就要矮一辈儿了,拜他为师可不就是降了一辈儿。”
见他那认真计较着的样子众人都笑起来,胡仙仙见程浩风笑得脸颊满是红晕,心下却是一疼——他极少笑得这般轻松,他真是很少这样没心没肺只顾乐呵。
快到申时,客人们都起身告辞。麦家兄妹带着伙计们先走,紧接着二胖一家人和梁慧萍母子也走了,胡家父母与泥蛋虽是万般不舍却也离去。他们都有事要忙,义庄也没条件留他们过夜,无法同在中秋夜赏月。
入夜后,胡仙仙点亮母亲送的灯笼。桔子形的灯笼,桔红色的纱罩,映出的灯光也是暖暖的桔红色。寂静山野,冷清义庄,果然因这灯光温馨很多。
程浩风在房檐下望着这灯笼,他苍白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气色好了许多。
胡仙仙拿出桔子给他吃,他捏着桔子也不剥,望着灯笼含笑说:“三盏桔子灯,好兆头,好兆头。”
她见他没剥桔子,就拿过桔子帮他剥,剥出桔瓣喂进他嘴里。他吃下一瓣后小声说:“今夜你不能跟我睡一起。”
“为何?”
他还没回答,马烁鬼头鬼脑地钻出来说: “今天泥蛋儿巴巴儿地喊他,‘姐夫’长、‘姐夫’短的,喊得他春心荡漾把持不住了呗。”
程浩风没理马烁,从她手里摸到瓣桔子,喂给她吃。她吃着就笑得甜蜜蜜的,又喂他吃。见两人这么喂来喂去,马烁摊了摊手,自己无趣走开。
这桔子甜甜的,桔瓣外所沾白瓤却在甜中有一丝苦涩。胡仙仙要剔挑那些白瓤,程浩风让她不必剔除,就这样吃。
桔红的光映着他清清浅浅的笑容,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甜中带一丝苦就不是全苦,甜中带苦是积福;若是遇上真很苦的日子也就不会全苦,会在苦中泛起一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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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苦昙如桃
八月十六一早,秦沐风启程回海底圣境处理事务,杜婉芷送杜川回皖州顺便看看那些收养的孩子。义庄之中马烁和马鸣风闲扯着,胡仙仙给程浩风烧水药浴。
“今天就不泡了吧?成天泡在缸里,我真得泡成酸菜。”
“不行!你昨天就因有客人没泡药水,今天不能再耽搁。”
她倒好药水扶他进缸,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就跟个偷懒的孩子被逼着读书一般。他偷眼觑她,眼神真是委屈极了。
她知道泡这药浴只能减缓他浑身僵冷的症状,可只要能减一分痛苦,能多延一天时日,对于他们来说就多一分把握,多一点希望。
午饭之后,胡仙仙就坐在旁边小凳上,趴在缸沿边看他。他轻抚她的脸,温柔的语声带着责怪语气:“你们总是不肯听我的话,你瞧你脸色都憔悴了好多。女子以血为神魂之本,你损耗鲜血极伤神魂。可你看我,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何必呢?”
她摸摸他伸过来的手臂,臂上肌肉已在萎缩,如同树枝在慢慢干枯。她皱起鼻子,做个鬼脸儿再笑说:“你只是瘦了嘛,让马烁明天多买些猪肘子回来,给你补补身。”
“只是瘦吗?”他捏捏她的脸,“别装傻了,这明明是经脉已经闭滞、肌肉开始萎缩的症状。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跟干尸一般。”
她不再说话,对于他这样心底明了一切的人,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她站起身静静地帮他按摩,让他还有触感的时候多享受一点。
静谧的午后突然又响起敲门声,马烁飞快去跑去开门,“闷了大半天,总算有人来。”
马鸣风斜瞄着他,“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人?”
马烁一歪头,扫视他们三人,“你们三个哪一个算是人?”
门正打开,立在门口的男女两人,那女的倒退几步,尖声说:“啥不算人?大师……我们找错地方了……快走……”
马烁脸色黑下来,马鸣风大声笑说:“让那臭小子的话吓着了?进来吧。”
来者中的男子是一个头发不长不短又很蓬乱的邋遢壮汉,女子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
壮汉拉着少妇的衣襟说:“别怕,就是这里。你记不起那两位仙人了?还有,这一位道长乃是地仙,你不必害怕。”
他们进门之后,程浩风睁大眼睛细看他们,又让胡仙仙扶他起身换衣。
那壮汉说:“就这样,不必拘礼。程施主可是眼睛有疾看不清楚了?贫僧是苦昙,这位是甘夫人。”
“哦,是你们。”弄清来者身份后,程浩风在缸中端正盘坐,态度冷淡。
胡仙仙起初只觉得那少妇面熟,后来听说她姓“甘”,猛然记起她是顾长恩的小妾甘如桃。当年顾长恩的商船出意外,听说没找到她尸首,原来是被人所救。
只是胡仙仙想不通这两人来义庄做什么?程浩风应该早就认得他们,但他也不与他们寒暄,倒是马烁热情地问东问西。
胡仙仙从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答中清楚了一些情况,这甘如桃得救后就一直赖在苦昙身边,随他云游四方。她有个妹妹名为甘如菊,在陵州城中谋生,八月十五之时她找妹妹团聚,央求苦昙带她到陵州。到陵州后,苦昙得知程浩风境况,就来这义庄相见。
“你妹妹是甘如菊?”胡仙仙记起那个与阿板勾搭在一起的女子,心中直叹冤家路窄。
甘如桃答应说:“她是我亲妹子,我们家里穷,我们姐妹俩从小就在街头卖唱,后来又一起进了戏班儿,再后来又都嫁给富商当小老婆。只是,我妹妹比我还命苦,没到两年就死了丈夫,大老婆把她赶出家门。”
胡仙仙皱眉听着,她见胡仙仙脸色不悦,又说:“我妹子跟那个混混勾搭在一起也是不得已的,我这次来见她就是要劝她洗心革面,随我一起跟苦昙大师修行积德。”
胡仙仙听她口称“大师”才察觉这苦昙是和尚,难怪名字怪异,原来是法号。苦昙不光顶着一头乱发不似和尚,那穿的衣服也不是僧袍,而不知是从哪儿捡来的俗服,脏污得已看不出颜色。
胡仙仙对苦昙一下子起了好奇心,就向甘如桃询问他们如何会与程浩风认得。
听甘如桃说来,顾长恩商船被贺登泰暗中使计翻船后,本来有一半儿的人都只是落水还没有溺亡。甘如桃也抱着一块破船板在水中漂着,本还有生还希望的落水者,等来的不是救助而是蒙面黑衣人直接动手屠杀。
甘如桃在水中乱刨乱游,本来因翻船而抱怨老天爷让她倒霉,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是被人害了,也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恰在那一刻,程浩风飞身而出,击杀黑衣人,苦昙将她救到岸边。她深切体会到以前所求种种都是空妄,不肯再回顾府,一意追随苦昙。
至于程浩风为何会与苦昙一同出现,是因苦昙偶见程浩风就说他有无解之大难,要劝渡他入佛门。救起甘如桃的时候,苦昙已经劝了他三天。
胡仙仙明白程浩风为什么会对他们态度冷淡,但她还是有些疑惑,“你说苦昙劝了他三天?以他的脾气怕是三个时辰都受不了吧?”
甘如桃没说话,程浩风冷笑一声说道:“我忍不了也得忍啊,苦昙大师修为堪比金仙,我当时甩不开他,又打不过他。哼,要不是他喋喋不休说教,我也至于来不及救顾家无辜受牵连的伙计,更不至于来不及提醒你贺登泰还有图谋。”
胡仙仙回想当年的事,原来诸多巧合都是人为促成,只是巧合之外又有意想不到的巧合。
苦昙扯着油垢腻紧卷成了一绺绺的头发,笑嘻嘻说道:“程施主最怨恨贫僧的原因应该是,事情出现变数,导致这姑娘中毒受伤吧?”
程浩风伸手将胡仙仙拉到自己身边,冷声道:“是又如何?我佩服你修为精深却不肯在灵山享清福,你隐藏修为在人间教化世人是大功德。可惜,我不是你该教化的人!你今天若是来做客的,我自会好好招待你;你若是再要胡言乱语,莫怪我下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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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红尘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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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惟情最苦
秋高气爽,午后阳光照得马烁昏昏欲睡,程浩风这句话让坐在旁边的他一个激灵猛然睁大眼睛。胡仙仙和马鸣风也略感惊讶地望向程浩风,甘如桃尴尬地站起身,苦昙倒是神色如常。
苦昙站起来,单掌竖立胸前向程浩风曲腰行礼,一礼之后他身放金色光芒,这是他将敛起的深厚功力释放。他整个人气度为之一变,本是同样肮脏邋遢的外貌,此刻的他却从落拓壮汉变做得道高僧。
“程施主,贫僧曾言‘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你还不肯放下?”
程浩风敛去面上不悦之色,神情平静很多,他眼底却是寒光隐现。他没有真对苦昙他们下逐客令,而是让胡仙仙带他去换衣服。
他的举动让马烁和甘如桃摸不着头脑,马鸣风“嘿嘿”一笑就等着看好戏似的,苦昙则神情严肃如同将要与人对战。
程浩风换衣出门,他粗布道袍、竹簪绾发,与苦昙相迎的目光中是对敌杀气。
“请问大师,为何‘千劫万苦,惟情最苦’?”
“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不知情为何物之时,想尝情之滋味;初尝情之滋味时往往难如意,求而不得最是伤心;经千辛万苦终于求得,却又患得患失……”
程浩风对他的长篇大论不知作何感想,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在玩味一件趣事。
他没有与苦昙辩论,而是笑看向甘如桃问:“苦昙大师可曾尝过‘情苦滋味’?”
苦昙被他问得有些错愕,瞬间错愕之后,认真回答:“不曾。”
程浩风目光锐利逼视苦昙,“既未尝过,怎知其苦?本不知其滋味是苦是甜,偏说最苦,大师所言是打诳语!”
苦昙语气平淡答道: “不算打诳语,贫僧虽未经情事,却看遍世间痴男怨女之情,不知滋味却懂得道理。”
程浩风捋一捋耳边乱发,斜望天空,温润浅笑, “有一人在岸边看人游泳,熟知各种技巧,但未曾下水游过,能否说这人就通水性?”
“不入水难通水性。可是程施主,不通水性的人能否看出有人溺水呢?就算不入水,是不是在岸上搭一根长竿就能拯救溺水之人?”
程浩风笑意更浓,“你在岸上以为水中人是溺水,怎知水中人自认为是如何?也许不是溺水而是水中嬉戏呢?”
苦昙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羞恼之色,他又反问程浩风:“程施主如今境况是沉沦苦海还是乐游福海呢?”
“我如今不苦也不乐,本来如此而已。”程浩风双手环胸,笑得有几分无赖相。
胡仙仙不知道他是真的对自身处境不以为意,还是只想辩赢苦昙。她只知道自己思绪万千,实在无法淡定。
胡仙仙的神情落入苦昙眼中,他不再接程浩风的话,而是看着她说:“胡施主可知,一念起则万劫生?不论你道门之中,或是我佛门之中,修行都讲求静心息念,你与程施主先天即有慧根,为何不早悟自己本来面目?”
胡仙仙知道他的劝说也有一定道理,可她就是烦他说教。她眉稍微挑,讥诮反问:“本来面目?什么是本来面目?你说我是陨铜所铸的阴阳玄貘为本来面目?还是我的前世今生为本来面目?或者空茫中一粒尘埃是我本来面目?那么,就算是一粒尘埃,尘埃的本来面目又是什么?”
“是空无。”
她含笑反问:“是空无?”
她再向甘如桃眨眨眼,站到苦昙面前,几乎凑近他鼻尖,“嘿,不知道的东西就拿‘空无’来搪塞!我告诉你吧,我的本来面目就是我!不是这样那样的各种面目演化成为我胡仙仙,是我演化成了所有的所有!”
她凑得太近,苦昙想退步又怕弱了气势,待她说完退回程浩风身边,他鼻尖已沁出细密汗珠。
苦昙目光凝滞半晌,他有几分颓然的神情又再次精神焕发,他朗声道:“你们知道你们根本来历,贫僧也知道你们根本来历。凡俗之人断情只是‘忍’不是‘悟’,他却不同,他若断情不但可以‘大彻大悟’,还能了却前世今生种种恩怨,不会再有身死魂消之厄。”
说罢,他转身将行,又回首对胡仙仙说:“你想救他,可你有几分把握?”
苦昙远去,甘如桃急切地追赶他。胡仙仙当然不会听他所言行事,可他的话激起她心中波澜。
胡仙仙知道天庭也难有医治程浩风的法子,要想让他康复,只有根本地改变他的宿命。她一直在想即使逼得天庭妥协,又到底该如何救他性命,这苦昙倒是提醒她了。
她不会按苦昙所说去做,人要改变心性极难,要让程浩风改变心性更难。她要做的是切实可行之事,她想好了该怎么做,但她已来不及想那么做对不对,有些事根本别无选择。
程浩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你可别胡思乱想。”
她弯弯嘴角,摇摇头。他握紧她的手,焦急说道:“你真的不许胡思乱想!你知道我父亲临死之时是怎样吗?”
她当然不知道,他眼神有些凄然地讲述起来。他说他父亲对他母亲一直冷淡,在他入山修道后不久,他母亲就患病。
直到他母亲病亡,他父亲才知道他母亲拒绝服药任由病情加重,因为惟一让她在世间牵挂的儿子已离开。她是用旁人难以察觉的方式慢性自杀,以此离开这个对她来说冷冰冰的家庭。
他父亲后来因和他怄气,不服用他送来的补品,他父亲那时才真切体会到他母亲当时如何会生无可恋。他父亲说待他母亲冷淡也只是想让她在家族中不惹闲话,没想到自以为是的呵护成了夫妻间的隔阂。
他父亲临终之际,想的是一生种种都可抛却,只求他母亲谅解,可以无悔无怨安乐而死才是一生幸事。
程浩风深情注视着她:“仙仙,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让我离开你,更不许你想着为了我好而离开我。我从前有很多过错,也错过很多,此时只求无悔无怨安乐而死。”
胡仙仙盈盈一笑,原来他是怕分开,原来他也会依恋自己。她只是笑,笑他那般紧张地等着自己回答。
马鸣风“哈哈”笑了几声,“三师弟放心吧,她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抓紧了你就不可能放手。”
胡仙仙紧紧抱住他,嘴巴一鼓,“就是嘛,你忘了我是个泼辣悍妇?不是我的我都要抢过来,更何况本来是我的?”
他低声一叹: “是我多虑了,我近来常常惶恐不安。仙仙,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到最后,也不可太过执着。”
马烁看着他们直撇嘴,胡仙仙瞪一眼他,将程浩风抱得更紧了些,“你不要多想,总之我不离开你,我也不许你离开我!”
“好了,我明白,我明白。仙仙,真的不可过于执着,有时候过于追求完美就是害人害己。我只要你能陪我走完最后时光就好,就这样最好,也别再造劫难。”
胡仙仙松开他,向天高呼:“我才不管那么多!逃避、悔恨终无益处,既然这一切劫难与我有关,那么我造的劫难,我来平息!”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清越初音
几天过去,已是八月十九。他视力更加不好,神智也偶有不清醒,连性情也起了变化,稍有片刻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会唤她。
这一夜到得晚间,他让她到旁边屋里静心修炼,她哪里肯?
“你睡不着的时候想找我说话怎么办?”
“修行不可懈怠。再者,你连日为琐事劳碌,又为我损耗鲜血,正需要休养。”
胡仙仙还在犹豫,马鸣风说:“仙仙,你没觉得他有些太黏人,偶尔都有些不清醒了?你就趁他这会儿神智清明去歇一歇,我在旁边看护着他,没事的。”
她嘱咐马鸣风时时注意他睡着之后情况,若是他陷入梦魇或是身体痉挛就要赶紧知会她一声 。
前半夜还平静,子时过后不久,马鸣风就喊起来:“快来瞧瞧,他说胡话了……”
胡仙仙凝息收功,纵身而起飞掠到他床边。马鸣风轻推着他,唤他快醒;马烁胡乱披了件衣裳,光着脚板就跑出来看他。
程浩风紧闭双目,深锁双眉,惶急念叨着: “弯月亮……弯月亮……圆月亮……我的小月亮呢……我的小月亮呢……”
马鸣风见胡仙仙来到,就问她:“啥是‘小月亮’?”
胡仙仙轻叹着气,让马鸣风和马烁先去歇息:“这是他神魂散乱的症状加重,‘小月亮’是一个人,是你们不认识的另一个世界之人。你们去歇息,不用唤醒他。”
马烁使劲儿晃晃脑袋,“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就讲清楚他有没有危险吧?”
“你们放心,暂时没有大碍。真的,你们都去歇息吧,我陪着他。”
他们出去后,她握紧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手背来回轻蹭。他此刻神魂散乱,映现在他梦中的是彭清越之事。彭清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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