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野仙踪-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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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蛛后神力化生的蜘蛛大潮也好，下元太一君分神化生而出的灵泉天童也罢，本质上都是神力在瓦拉斯精神世界的投影。虽然有正邪之分，善恶之别，但论其本质，能级都远远超出凡人精神所能承受的上限。真要让双方大打出手，只怕瓦拉斯这残破不堪的意识世界就要被彻底搅碎。

　　　　而这一轮明月，虽然是瓦拉斯事先恒定的反混乱法阵在识海中的投影，但月钩之中还藏着瓦拉斯的一缕神魂，也是这位卓尔法师仅存的不屈意念和反抗勇气。若非如此，蛛化精灵的转化过程早已完成，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介乎清醒和疯狂之间，好生拖泥带水。

　　　　青虬盘护周密，灵泉天童就这么盘膝坐在了月钩之上，一手轻轻摩挲着下巴，似乎那里应该有一部短胡子一样。

　　　　蜘蛛神后的诅咒，对于凡人意味着无可抗拒的悲惨命运。那些侍奉诸神的祭司们，他们依赖神恩赐予的神术，成为诸神在凡间的权杖，也往往对这种神力构筑的诅咒无能为力。

　　　　但是在下元太一君眼中，蛛化精灵的诅咒，不过是那位下堂妇借助她“蜘蛛”和“混乱”两项神职构筑而成的一个变形法术。诚然，由于这个诅咒全然以神力构筑，“解除魔法”也好，“移除诅咒”也好，这些常规的解咒手段根本无法对更上位的神力因子进行干涉。

　　　　但是在下元太一君的眼里，这个诅咒的结构却还嫌太粗疏，而且现在的首要问题也不是解除这个诅咒，只要确保这些蜘蛛脑袋不会干扰接下来的工作就好。

　　　　轻转紫芝，芝盖上清露旋动，映照着反混乱法阵投影的月钩，清冷光华四射而出，将整个识海构成的空间笼罩在这片银色的月光之下。

　　　　反混乱法阵是利用魔网中秩序一侧的要素而构成的防护魔法，但是经过灵泉清露的映射和扩散，自然而然地就染上了下元太一君的色彩，隐具玄门法度。

　　　　玄门清光映射之间，自有降魔镇邪之力，蜘蛛神后的神力因子首当其冲，受清光一照，一只只蜘蛛头通体遍结白霜，轻易动弹不得。

　　　　然而正邪之力彼此冲突，对于蛛化精灵而言却不啻于一次脑内大震荡。虽然瓦拉斯仅存的神魂正体被灵泉天童预先护住，但是脑宫内的震荡还是反馈到了身躯之上。蛛化精灵俊秀的面孔上露出痛苦而迷茫的神色，全身不断颤抖，显然受创不轻。

　　　　这样的变化，首先就瞒不过一直旁观这场杀戮盛宴的灵吸怪执政官苏拉克。

　　　　苏拉克的六条紫色触须轻轻扬起，无形的精神触须就要朝着瓦拉斯的精神世界探入，但在那之前，识海之中变数又生！

　　　　在识海中不起眼的一角，本已被霜晶覆盖，看上去毫无异样，却是瞬间如土丘坟起，冰霜尽消。

　　　　小小的土丘受玄门清光一照，顿成惨嚎之音，似有万千魔物同声哀哭，更有男女老幼众多音声混杂一处，诵读出一部祷文：

　　　　“吽！愤怒之面，微作呵斥，命根所系，四大所成，即刻尽摧坏。”

　　　　“吽！犷怒威猛，无定相者，奋施威神，狞厉笑声，世界遍充满。”

　　　　“吽！锐利牙龇，血舌如钩，呼吸急勇，犹若毒蛇，猛然喷戾气。”

　　　　“吽！众恶之父，凋亡裁断，摧破刚强，现狞猛身，杀戮之王者。”

　　　　“吽！怀敬皈依，礼拜赞颂，令众怨敌，必将覆灭，非尔猖狂时。”

　　　　“吽！静听领受，暗冥所爱，此等至尊，御名巴尔，世间永顶礼。”

　　　　“唵，一切障碍至尊者，捉之缚之紧捆之，伏之杀之畏怖之，诛之戮之解裂之，裂之压之屠割之，折之毁之崩碎之，消灭勿令微尘余！”

　　　　听着那似是而非的颂唱之音，灵泉天童弹了弹舌：“这禅唱之法还真是耳熟，怎么看都带着某些章鱼脑袋外道问圣路数的特色，不要藏头盖面，给我滚出来！”

　　　　一喝之下，月华清光笼罩坟丘，顿时土丘迸裂，如莲初绽，一朵墨莲，色如乌金，袅袅升起。

　　　　黑莲绽开，重重莲瓣竟不知有几千几万之多，每一片莲瓣上，都端坐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或手持利剑，或把玩匕首，或调制毒汁，或布置陷阱。唯独那张面孔，如火焰般跳跃不定，只有长长的血舌，仿佛野兽般的阔口，是他们唯一的共有特征。

　　　　正是此方天地中，号称“死亡三神”的三位邪神里排名最末的那一位。

　　　　谋杀之王巴尔。

　　　　当然不是那位谋杀之王的真身，除了伊尔神思因这位灵吸怪之神以外，此方天地大概没有什么神灵会如此热爱那套似是而非的佛门外道问圣之法，谋杀之王巴尔也不会用这种标准的佛门莲花曼荼罗来彰显自己的神威。

　　　　而且这座曼陀罗缺了最核心的部分——这玩意虽然不断重复着对谋杀之王的顶礼咏赞，演化出巴尔的种种面相，可是那位死亡三神的老幺根本就不晓得灵吸怪们制造了这么个有趣的玩意。

　　　　实际上，这看似活灵活现的曼荼罗，可以称之为“谋杀之王巴尔的神变百相坛城”，或者直接当成一件利用高超灵能塑造的巴尔神像，甚至完全可以充当巴尔祭司们代代传承的秘宝，用来承载巴尔的神力与神性。

　　　　但是没有巴尔的神力垂顾，再精巧的坛城也只能算是一件艺术品，何况还被特意隐藏在了一个蛛化精灵的意识深处。

　　　　看似毫无意义却充满仪式感的大屠杀，受到神力诅咒却没有完全丧失心智的蛛化精灵，一个依照佛门坛城范式制作的灵能神像，那些章鱼脑袋到底在策划什么，现在已是一目了然。

　　　　它们是在进行一场降神仪式，而且降神的对象还不是灵吸怪之神伊尔神思因，而是和灵吸怪这个软体种族毫不相干的谋杀之神巴尔！

　　　　在那张决定卓尔精灵命运的巨大棋盘一侧，下元太一君向伊莉丝翠问道：“作为神灵，难道巴尔也接受其他神灵信徒的献祭吗？”

　　　　伊莉丝翠点了点头，回答道：“谋杀之王接受所有智慧生物献给他的祭礼，和我那残酷的母亲不同，谋杀这一行为本身就可以取悦他。”

　　　　“虽说每一场谋杀的策划与执行，就等于彰显巴尔的权能。然而在我看来，那位谋杀之王算是死亡三神里最不出挑的万年老幺了。”

　　　　对某人这种辛辣的评价，幽暗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垂及脚踝的长发如银色的溪水般流动：“神的权能来自世界本身，明智的神灵懂得合理引导这股力量，而愚蠢之辈终将迷失在他的权能之中。至于巴尔，他现在并非一个履行自我职责的神灵，只是一个添加在‘谋杀’这个概念上的虚假人格。”

　　　　换句话说，原本那个成功登上神座的巴尔，已经在“天人相搏”的过程中，渐渐将自我存在消解在谋杀之王的神座上面。等到谋杀之神的人格彻底消失，结束了这种“半是人格半是法则”的状态，也就意味着谋杀之神巴尔的彻底陨落。

　　　　这种邪神的可悲末路，自然不在下元太一君关心的范围内，但是从伊莉丝翠的话里话外，只能听出一个意思——

　　　　譬如睚眦必报的黑色暴君班恩，以编织诡计和制造混乱为乐的蜘蛛神后罗丝，都是极难应付的阴谋者。而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个虚拟人格的巴尔，显然是诸多邪神中最软的那只柿子。如果不是死亡三神之间或多或少还有些合作关系，黑色暴君班恩和死者之王米尔寇偶尔还稍加照拂，只怕谋杀之神的王座早就换了主家。

　　　　所以，就连灵吸怪们设计的这场诡异的四不像降神仪式，也专挑这位谋杀之王下手。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便宜了这些章鱼脑袋？

　　　　下元太一君心念一定，灵泉天童秀气白皙的赤脚就这么踏在了盘踞黑莲曼荼罗最高处的巴尔神像头顶。

　　　　月华照处，霜晶如柱，转眼间就将整座黑莲曼荼罗封冻在内！

　　　　说实话，不论是来自深坑魔网的混沌诅咒，还是灵吸怪用灵能构造的精神体曼荼罗，或者直接闯空门进来的灵泉天童，对于瓦拉斯的神魂而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外来者，对神魂的伤害都不小，脑宫的负担更是严重。

　　　　不过是一动念之间，如此激烈的冲突，换了那些意志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普通人，只怕在一瞬间就要被折腾成个白痴。也只有瓦拉斯这样一直被蛛化精灵的诅咒所折磨，又勉强保存下来一部分理智的强大施法者，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对瓦拉斯而言，这也到了极限，大脑的危机让身体直接做出判断，蛛化精灵的脸上冷汗如泉涌，眼看着瞳孔扩散，就要彻底昏厥过去。

　　　　一直在观察这场杀戮献祭的苏拉克，作为隐遁者之城中最强大的灵吸怪，也是最乐于收集知识的博学士宗派领袖，它当然明白生物面对痛苦都有其极限。而他这个实验品的反应，却不像是单单来自肉身的痛苦，反而带着受到强大灵能冲击精神的特征。

　　　　隐遁者之城大部分的灵吸怪都被明令禁止来到这座实验场，少数几个有权限进入此处的灵吸怪都是苏拉克的死忠兼助手，那么到底是谁——

　　　　就像巫师们永远相信奥术万能一样，灵吸怪对它们最擅长的灵能魔法同样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由于实验品太过特殊，不论是正在不断肆虐的蛛后诅咒，还是将要降临的巴尔神性，来自神灵本质的力量，对苏拉克这样的灵能魔法大师也是不小的威胁。

　　　　苏拉克的精神触手立刻延伸开来，向着瓦拉斯勾连过去。然而就在精神连接的瞬间，一道足可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瓦拉斯的神魂中透出，死死地绞住了苏拉克的精神力——

　　　　“章鱼脑袋，某要借你的灵能一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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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散化百神横干戈（十）

　　　　灵能算是一种魔法吗？

　　　　至少司掌魔网的奥秘之母密斯特拉这样坚信，甚至试图邀请一位行踪诡秘的灵能神灵进驻她的神国，让这种奇异的秘术发扬光大。

　　　　灵能真的是一种魔法吗？

　　　　每一个借助魔力编织奇迹的施法者都坚决反对这个看法，不论他们来自哪个地区，出身哪个学派，都坚决不承认，“灵能魔法”这种不依赖魔力驱动的异能，能够称之为魔法。甚至有些偏激的魔法学派，直接就将灵能定性成了“一种类法术能力，本质上是智慧生物精神力过度扭曲后的遗传变异现象”。

　　　　虽然这种看法不免有些偏见，但是出现在人们眼中的灵能者，要么就是灵吸怪、灰矮人、吉斯洋基人，这样天生的灵能种族，要么就只有某些灵能者家族在地表上凭着亲缘血脉断断续续传承。

　　　　无法形成教育体系，传承极端依赖血缘，这样的施法者群体并不少见。比如那些和魔法生物通婚而获得施法能力的术士家族，他们就不需要进行严格的施法训练，只要专注于激发血脉中潜藏的力量就好。

　　　　从这个角度看，灵能者就显得不那么特殊，仅仅是一类精神力极其强大的术士血脉而已。

　　　　不管这种论调里夹杂了多少歧视和偏见，但魔法师们有一点是说在了点子上——

　　　　就像魔法师依靠魔力行使法术，灵能者施展心灵异能也离不开精神力。

　　　　精神力来自于大脑活动，所谓的“脑波”本质便是一种生物电。大部分的智慧生物脑域开发度有限，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精神力去供给心灵异能，少数掌握了心灵异能的幸运儿，也很难在这门艰深学问中尽窥其妙。

　　　　原因很简单，人类也好，精灵也好，大脑都由大脑皮层、大脑灰质和大脑髓质组成，这其中除了血液和神经元，最基础的构成物质还是脂肪。

　　　　虽然在生物学而言，智慧生物的大脑是精巧无比的进化杰作，但是它又是身体中最脆弱的器官，必须要用几乎全密封的颅骨来保护它的安全。而灵能魔法却需要尽量激活大脑的每一个区域，以最活跃的脑波活动来获取最充沛的精神力。

　　　　对大部分智慧生物而言，如此剧烈的脑部活动，可以在转瞬之间将体内储存的能量消耗一空，接下来不是脑缺氧就是低血糖。不论是冷血动物还是温血动物，生理构造本身就制约着他们对灵能魔法的摸索。

　　　　而比起其他智慧种族，灵吸怪简直就像是为了发扬灵能魔法而诞生的新种族一样。

　　　　灵吸怪是一种软体生物，它们的幼生体形如蝌蚪，在灵吸怪主脑栖息的脑池中孵化成长。当它们进入成熟期后，会被成年灵吸怪捞出，放进一个人类或者精灵的耳道内。灵吸怪蝌蚪会飞速地钻破受害者的鼓膜，通过耳道进入大脑，将受害者的大脑和精神力吞噬一空，精神力特别强的灵吸怪蝌蚪甚至顺道吞噬受害者的灵魂。

　　　　在这场残忍的成年礼之后，灵吸怪会通过受害者的残存脑髓长出新的神经元，从而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后，它们开始捕猎更多的智慧生物，将猎物的脑灰质和精神力作为最美味的食物，并借此强化自身的灵能魔法。

　　　　在灵吸怪的灵能魔法体系中，冥想、默祷、审视内心这些地表灵能者所使用的修行手段，完全不受重视，而代之以一种更直接有效的掠夺手段——

　　　　吞噬智慧生物的精神力和灵魂，强化自己的精神力，然后继续去吞噬更多的智慧生物。翻过来，倒过去，总之去吃人就对了。

　　　　作为隐遁者之城的“领头怪”，苏拉克的精神力自然是源深如海，就算是被人于心神间暗算，也稳稳能接下这一波精神冲击。甚至在感知到那股寒意的瞬间，苏拉克就已经准备好了四个反击方案，瞬间就准备回击过去。

　　　　但是心识的纠缠中，一股更飘渺的意念如水漫石，转眼间就充斥在灵吸怪的意识海上：

　　　　“黑色畏怖死主之地，七重翻覆铁城安住。

　　　　厌憎世间生民之尊，骷髅亡骸庄严为座。

　　　　敕令神变以为华盖，北斗九星张为幻网。

　　　　众恶所成御名巴尔，张呲利牙焰发煊腾。

　　　　汝于杀戮常生欢喜，乃于血脂受诸供食。

　　　　左手羁索遍起哀苦，右手利刃断诸命根。

　　　　阻善扬恶一切贼害，如是威神诸魔障主，

　　　　奉吾符命来临此坛，下元解厄太一君勅。”

　　　　似梵音，如道唱，飘渺意念之间，一座上托无数巴尔神相的黑莲曼荼罗，就这么随着一股清之又清、寒之又寒的“水流”，在意识的流动中瞬间显化。

　　　　原本，这座埋藏在瓦拉斯意识深处的巴尔坛城，只是用精神力虚拟的一粒种子，当它从蛛化精灵的意识中吸纳了足够多的疯狂杀意，才会被催化成熟，成为承接巴尔神力的灵能祭坛。

　　　　但是这一刻，黑莲曼荼罗却是直接从苏拉克的意识之海中抽取了大量的精神力，从一粒意识的种子显化为半是虚幻半是实体的投影，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显露在外。

　　　　而之前由灵吸怪们烙印在黑莲曼荼罗上的巴尔颂歌，也被转成了另一种类似于召唤咒文的东西。

　　　　对主物质位面之外的居民而言，祭祀祷文和召唤咒文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呼唤它们降临主物质界的信号。但不论是恶魔还是神灵，大都乐于在颂歌中降临祭坛，享受主物质界居民的赞美和献祭，而不是在充满陷阱和威胁的魔法召唤仪式中被迫现身。

　　　　前提是，那位神灵还没有彻底丧失自己的神格，依然在神座上保有了自己的理性和情感。

　　　　反面的例子就是软泥怪之神关纳德，这头巨大的粘液怪物之神只要感知到对它的祷告和献祭，就会如约降临。不过它到场之后是赐福于献祭的信徒呢，还是干脆把信徒吃掉，就只能碰运气了，毕竟谁都不该要求史莱姆这种低级生物存有理性，除非它被自带贤者模版的穿越者灵魂夺舍。

　　　　现在看来，谋杀之王巴尔也不比软泥怪之神强多少，黑莲曼荼罗的每一叶莲瓣之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巴尔神相如蜡一般融化，惨绿色的妖火在融化的神相上燃烧，转眼就将整座黑莲曼荼罗燃成了绿火熊熊的火炬。

　　　　哪怕对神秘学丝毫不通的凡人也看得出来，谋杀之王巴尔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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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散化百神横干戈（十一）

　　　　隐遁者之城这座灵吸怪都市中，不见日月，不见星光，最下层的祭祀场更是连岩浆的火色也难以照入半点。

　　　　这暗无天日的死亡之地，今日唯见黑莲燃妖火，尸山降魔神。

　　　　真是最适合谋杀之王登场的画面。

　　　　幽绿妖火照射在陈年发黄的白骨之上，骨节中早已干涸的膏髓渗出了腥臭的粘液。

　　　　幽绿妖火延烧在尚未腐烂的尸身之上，血管中尚未流尽的黑血汩汩渗出，恍如初掘的泉。

　　　　那些形状最优美的颅骨，像是追求着死亡的主宰，颌骨相叩，齿牙作声，蹒跚地挪着下巴，将自己堆积在黑色的莲台之下。层层相叠，空洞的眼窝平静地注视着四面八方。

　　　　肋骨根根解裂，带着新鲜的血渍、陈年的老鼠咬痕，根根向上，仿佛南国的豪商在炫耀成捆的象牙。

　　　　中空的胫骨被截断，风从骨洞中发出尖利的悲啸，却偏偏百折千回，仿佛在悲哀中要点缀些庄严的仪仗，多出些凑趣的动静。

　　　　骨号声声，呜咽萧索，更有一颗颗腐肉尚未脱落干净的脑袋如餐盘排列。

　　　　神经索半脱半连的眼珠在眼眶外无风轻摆。

　　　　烂去了半边的舌头扯在嘴角外，像是被撒了盐的水蛭般垂死挣扎。

　　　　牙龈烂光了的牙床上留着几颗牙齿，叼着剥开皮膜的心脏，紫红色的心肌还在努力跳动，每跳动一下，就从心室内榨出几滴新鲜的血液。

　　　　这就是恭迎谋杀之王的接风筵席，不知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会欣然品尝这样的“美餐”。

　　　　不知是谁在叩响鼓音，一声声高低不齐。

　　　　黑莲曼荼罗上，团团惨绿妖火随着鼓点猛然腾起火舌，直燃如柱！

　　　　妖火之柱无形无质，却堪比最凶残的攻城锤，祭祀场顶上的石壁甚至还来不及被烧熔，就崩碎如雨！

　　　　对于建立在岩层间隙之中的地下城而言，没有比岩盘崩碎更严重的灾难了。

　　　　黑色玄武岩建造的议事厅倾颓。

　　　　白色大理石修筑的宝物库坍塌。

　　　　那些用巨型水晶雕琢而成的冥想室更是脆弱不堪。

　　　　在随着破碎的岩盘下落的过程中，这些美丽的私“怪”房间，连同强化它们的灵能魔法，转眼间就被惨绿妖火烧熔，化作了一滴滴闪烁着炫目彩光的岩浆。

　　　　带着妖火的岩浆落地，滴在祭祀场满地的尸骸之上，却在瞬间重又凝固成彩光炫目的宝石人偶，足尖踏着骷髅，四肢伸展如柳，娱神以舞。

　　　　由灰矮人奴隶们花了数百年苦心打造而成的宏伟城市，毁灭它也不过只需要一场盛大的降神仪式。

　　　　隐遁者之城中最强大也最狡猾的居民们，那些获得“长老”或者“博学士”头衔的的灵吸怪，倒是没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没顶。灵能也好，魔法也好，这个级别的灵吸怪都不缺乏保命的手段。

　　　　这些身穿华贵长袍的大“怪”物们惊怒交加，试图搞清楚城市底层的祭祀场发生了什么事故。

　　　　但是它们那双属于冷血生物的双眼很快就染上了疯狂的色彩，似乎根本注意不到那朵燃烧着熊熊妖火的巨大黑莲。每一个灵吸怪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它们“怪”生中最厌恶、最憎恨、最嫉妒、最希望取而代之的家伙。

　　　　这些强大的灵吸怪长老，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险境，不约而同地向着它们眼中的仇敌下了黑手。

　　　　一个身材高瘦的灵吸怪长老，那粉红色的章鱼脑袋突然像气球一样飞速膨大，随即爆成一堆碎肉。

　　　　另一个穿着宝石法衣的灵吸怪抬起手想要释放咒法，它的脚下却凭空出现一张巨口，猛地将之吞噬无影。

　　　　更有全身水分无端蒸发的，身躯瞬间被风刃撕碎的，最招仇恨的一个灵吸怪长老，甚至没法看清它的死状，就化成了一捧白灰，接着连这捧白灰也被狂暴的力量归于虚无。

　　　　转眼之间，隐遁者之城最强大的一批高层力量就这么全部毁在了莫名其妙的内耗之中。

　　　　那些死相凄惨却还留下尸身的灵吸怪，残躯断肢纷纷如雹而坠。

　　　　那一滴滴灵吸怪特有的蓝色血液飞溅似雨，旋飞在黑莲曼荼罗四周，却不肯落到地下。

　　　　一具通体如秘银的骷髅出现在黑莲曼荼罗的妖火之中，伸出一只骨手去引逗那些蓝色的血液。

　　　　它精白无肉的右腿骨半盘在曼荼罗中央的法座之上，左腿骨半垂在法座边缘，足骨下踏着半截颅骨，就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踏着天鹅绒脚垫般惬意。骷髅的眼眶中浮动着两点昏黄的光晕，透过那光晕，依稀能看见一片混乱无比的荒原，死状各异的尸骸和形形色色的凶器杂乱无章地堆叠在荒原之上。

　　　　每一具尸首都在竭力试图重现他们面临死亡的“名场面”，似乎这成了它们在这片荒原上唯一的存在意义。

　　　　每一件凶器，从做工精美的毒针戒指到破烂不堪的麻绳，则试图寻找着它们曾经的受害人，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