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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者无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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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从午后转悠到夜半,面对着一棵巨大的合欢树束手无策,这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树,竟连一朵花都没有,除了足够巨大,当真瞧不出半点不同,若非落葵拍胸脯子放言此处便是北山的山门所在,杜衡与曲莲是绝不肯相信的。

    围着这棵巨树绕了百八十圈儿,转的头晕目眩,也没找到进入北山的法门,落葵靠在树上凝眸,猛然眸子放光,抠起树皮。

    杜衡笑道:“主子,这树有年头了,树皮也长得结实,当心抠坏了指甲。”

    落葵满腹惆怅的叹道:“我是在想,若是这树成了精怪,保不齐我把它抠疼了,它便会现身,那么咱们便可找到进入北山的法门了啊。”

    话音方落,一抹黑雾从云头落下来,那黑影中传来一声轻笑,旋即挽出一条黑纱,在三人身前徘徊起来。

    曲莲的脸都吓白了,死死拉住落葵的臂弯,结结巴巴道:“落,落,落葵,你还当真将树精给抠出来了么,这,这,这这这树精居然还是个女的,不对,是雌的。”

    那黑雾中轻咦了声,像是探出一双眸子,眸光冷冽的在落葵身上打了个转,黑纱蓦地化作一条沉重的铁链子,将她死死捆在原地。黑雾中紧跟着传来破空之声,一柄寸许长的黑色冰锥直逼她的眉心而来。

    情势危急,杜衡无暇多想,双手一搓,掌心相对处,玲珑稼穑塔迎风见长,黄色光芒大作,与黑色冰锥重重相撞。

    叮叮咣咣一阵乱响,那黑色冰锥登时断裂一滩碎冰,落在地上,顷刻间便化作一汪水,渗入到泥土里。

    而敷在落葵身上的铁链子随之松开,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杜衡脸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稼穑塔极快的飞旋,黄芒渐渐凝实成一座透明冰墙,将落葵等人围在中间,冰墙表面一阵光芒流转,隐隐有华美的亭台楼阁印在其中。

    黑雾中噼啪之声大作,数道黑蒙蒙的闪电击在冰墙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冰墙狠狠晃动了几下,裂痕以燎原之势布满整个墙面。

    落葵与杜衡对视一眼,难掩惊愕之色,即便二人重伤未愈,难以全力激发稼穑塔,但也不至如此的不堪一击,莫非,莫非黑雾中人是个比昆布还要难缠几分的妖孽。

    杜衡脸色阴沉难看,大袖鼓胀,迎风向前,双手掐了个诡谲的手印,稼穑塔上破空之声大作,从塔身中飞跃而出一丝丝血痕,快如闪电般没入冰墙。

    冰墙上蓦地燃起一把火,火光四射,形成一个个飞快旋转的漩涡,只消看上一眼,便是头晕眼花。

    这些漩涡吸力极大,将黑蒙蒙的闪电尽数吞噬干净。

    见一击未能建功,黑雾中人并不打算就此罢手,那黑雾里接连飞出冰花,冰雹,冰霜,冰凌诸如此类,在屏障前叮叮哐哐响个不停,透过屏障相望,落葵感慨不已,莫非若是有缘,连一盆水都能修成精怪,看来自己往后不可轻易糟蹋任何水,否则他日水修成了精怪,便会把自己扎成血窟窿。

    可眼下,眼下现下这场灾却来得着实莫名其妙,人都说一言不合便开打,可自己尚未开口,对面那团黑雾便打上门来,落葵看了看手里的树皮,莫非自己抠下来的这块树皮其实她的脸皮,抠花了她的脸。

    如此这般的消磨之下,冰墙还是被击打的千疮百孔坑洼不平,连密密麻麻的漩涡也转的缓慢下来。

    见此情景,落葵不动声色的扎破掌心,握住了杜衡的手。

    一线线血丝没入冰墙,斑驳的墙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修复如初,而冰花之类也泥牛入海,纷纷没入冰墙,没了踪影。

    曲莲躲在落葵身后,已吓得腿肚子打转,结结巴巴道:“落,落葵,我,我怕。”

    落葵笑望住她,让她安心:“别怕,没事。”

    杜衡默默松了口气,侧目,只见落葵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下沉重,这下子可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了。

    对面黑雾中藏着的女子,显然也并非泛泛之辈,见一时无法攻破屏障,反倒不慌不忙的慢慢消磨,方才那些冻成冰的水,又原样轮番儿上阵,如猫儿抓鼠一般反复戏弄起来。
………………………………

第一卷 生死不离 前尘惊梦 第六十回 逃出生天

    如此消磨之下,要么血尽人亡,要么束手就擒,不,不能如此,落葵眸中闪过决然之色,轻叱一声,素白广袖迎风,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出一连串诡谲的咒语。

    下一刻,她的眉心红光大作,伴着阵阵悠长的嘶鸣,一只异兽几欲从额前破肤而出。

    杜衡飞快的回首,只瞧了她一眼,便脸色大变,正要出言阻止,却见落葵眸光微冷,凌厉的高高扬起手,额前的异兽蓦地一个闪动,挣扎而出。

    那异兽生得极为狰狞,昂首长长嘶鸣,身躯化作漫天纷纷扬扬的血雨,在半空中划出半弧,旋即分出两股,一股没入杜衡脚下,一股缠住曲莲的双足。

    杜衡大惊,厉声惊呼:“不,主子,不,主子,属下不走。”他察觉到了落葵要布阵,可此阵法布置不易,是以落葵的精血为代价,一次最多能将两人远距离传送出去,但却唯独,唯独无法传送施法之人,此等损己利人之事,非到万不得已,不是至亲之人,是绝不肯用的。

    落葵打定了主意,眸光微闪,狠厉道:“走,不必管我,我有脱身之策。”

    曲莲原本惊惶的变了脸色,听得落葵此言,知道落葵是在设法送她与杜衡离开,不禁心生感激,定睛望住她,不再挣扎甚么了。

    落葵望着二人略一颔首,指尖红芒不断的落血雨中。

    轰隆隆的雷鸣之声阵阵,二人脚下的血雨极快飞旋起来,凝聚成一个个斗大的符文,闪动着微微金光。

    而此时,黄色冰墙终于惨烈哀鸣一声,轰然倒塌,重新化作虚空中的一捧沙砾,归入小塔深处。

    黑雾一阵剧烈的翻滚过后,黑气一敛,从里头款款而出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只见脸白如玉,长眉入鬓,脸带煞气,一言不发的挥手。

    一道滴着鲜血的红绸凌厉而出,还未攻到近前,便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但是二人脚下的符文已开始缓缓转动,落葵指尖微颤,血丝不断没入其中,金光也随之变得刺目了,她额角渗出薄汗,余光瞥见隐含杀意的红绸之光,厉声喝道:“杜衡,爆。”

    杜衡忍痛蹙眉,指尖轻点稼穑塔,一息之间,那小塔以迅雷之势飞跃到女子头上。

    而塔身无声无息的蓦然涨大,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笼罩住女子。

    女子顿时脸色微变,身形几个闪动,想要脱离小塔笼罩的范围,却惊觉那股气息如影随形,她竟逃无可逃。

    不待女子有甚么旁的动作,杜衡恶狠狠的吐出个“爆”字。

    噗噗噗数声轻响,小塔表面蓦然出现数道裂痕,竟无声无息的爆裂开来,天地间顿时电闪雷鸣,狂风黄沙席卷而过,皆冲着女子而去。

    与此同时,最后一枚金色符文也凝实完成,所有的符文连成一片金光刺目的阵法,金光将杜衡与曲莲紧紧包裹,嗡鸣声中,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

    就在二人即将被传送离开的瞬间,狂风黄沙里蓦然探出白玉骨手,冲着阵法狠狠一抓,抓住了一角灰袍,滋啦一声,灰袍断裂开来,金色符文与二人皆没了踪影。

    见此情景,落葵心下一沉,骨手显然在瞬间破坏了阵法,抓住了杜衡的衣角,不知会不会出现旁的意外。她喉间腥甜,猛地噗出一口血,却又听得不远处雷鸣之声渐消,遂掐了个诀,唤出数以万计的萤火虫在身前聚拢。

    只见远处电闪雷鸣消失,狂风黄沙敛尽,露出女子狼狈的身影,她双眸流血,喋喋冷笑:“你果然厉害,好好好,多少年了,都没人能让本座如此狼狈了,好,今日本座就将你们挫骨扬灰,永不轮回。”

    言罢,一股红雾笼罩在红绸上,剧烈翻腾起来。

    哗啦啦巨响过后,原本被稼穑塔自爆摧毁的红绸红芒大作,竟化作一段环环相扣的锁链,而锁链之上有黏稠的血液翻滚,里头隐隐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定睛相看,那血液中裹着数之不尽的痛苦脸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落葵脸色惊变,怒斥了一声:“万魂链,你们竟用了如此多的生魂炼制此等阴毒之物。”

    那女子的眼角高高挑起,笑的媚而阴毒:“好眼力,你既认出了此物,那么,你的生魂,本座也勉为其难收下了。”

    落葵哪里有甚么脱身之策,所谓的脱身之策不过用来哄杜衡的,情势危急,总不能三个人扎堆儿一起死,总要跑出去几个活的,但闭目等死也素来不是她的所为。

    万魂链哗啦啦响个不停,像一条血淋淋的长蛇,一个闪动,便直冲落葵而来,那血腥气中夹着凌厉的杀意,叫人无处躲避。

    落葵扬眸死死盯住万魂链,指尖遥遥指向数以万计的萤火虫,轻轻吐了个“爆”字。

    北山山势险峻,密林广袤,崇山峻岭间罕有人至,十分静谧,一湾碧水无声的蜿蜒而过,秋日里繁花凋零,草木渐萎,暮色中的溪水有袅袅雾气升腾,颇有几分云雾缭绕的仙境意味。

    溪畔的青石之上,有一男子倚石而坐,石青色的长衫曳地,衣角一半没入溪水中,泡成了深深的松柏之色,一半浸在苔藓里,染成了瑰丽的青碧色,男子却全然不在意,只抿了唇衔叶而吹。

    “救命,救命啊,救命。”一声声凄厉而仓惶的惨叫声响起,打断深幽的曲子,暮色中冲出姜黄长衣的少女,一边回头一边踉跄向前奔跑,娇俏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想是拼命奔逃了许久,额上香汗欲滴浸透了散乱的发髻,连长衣跑的也散开来。

    抬眼乍见溪边的男子,她一双杏眸睁的极大,像是见到了溺水之人见到了小舟,拼了命的攀爬过去,呼救声益发惨烈仓惶。

    而少女身后催命似的跟着一团黑雾,原本是不紧不慢的戏弄追赶,可发现这少女竟越挫越勇,跑了这么许久都没有讨饶放弃的意思,黑雾中人也渐渐没了耐心,一个闪动便越追越紧,眼看着就要追到近前。

    听到少女大声呼救,黑雾中人蓦然怒了,探出一只白玉般的手,五指纤长,冲着少女的头顶抓去。

    少女回首,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颓然倒地,冲着男子大声惨叫道:“救命,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

    男子微微侧身,唇边微动吐出了口中叶片,叶片看似轻飘飘的击中了玉手,两两相撞却发出金玉之声。

    那玉手缩了一缩,黑雾中轻咦道:“茯血。”

    男子眸光一缩,身姿未动,可身侧的一杆翠竹却剧烈摇动起来,细长的竹叶簌簌轻响,金玉之声大作,震耳发聩,在沉沉静谧无声的暗夜中传的极远。

    黑雾中人极是利落,一看少女有了难缠的帮手,丝毫没有多做纠缠,只转瞬间消失于暮色中。

    少女惊魂未定的瘫在地上,腿软的站也站不起,走也走不动,缓了半响,才羞怯怯的望住男子,只见他三十几岁的书生模样,弯月样的双眸似有轻愁不散,整个人冷冰冰的似月华清寒。她的心登时忽悠一下,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来,这样好看的桃花眼,若是笑起来,定是如繁花绽放,春风乍临一般温暖,她含羞带臊的道谢:“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乃青州曲家之女曲莲,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男子默不作声,目不斜视,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只抄起边上的白瓷染青花酒壶,就着壶嘴,仰头痛饮了一口。

    曲莲低垂眼帘,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倏然抬眸,轻咬下唇,再度软糯开口:“还请恩公告知高姓大名,小女子回家后定为恩公立个长生牌位,时时焚香祝祷,祈求神明保佑恩公一生顺遂,福寿安康。”

    她的声音原本便轻柔无双,现下又刻意捏了嗓子,夜风送来几缕野菊花的苦香,将她的声音送的婉转入耳,听来如香玉满怀,令人心旌动摇。

    那男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夜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他也不曾抬手掠过一回,只微阖双眸,神情淡然,略带凄苦之色。

    曲莲暗自腹诽不已,这是个甚么样的人,若非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真以为这是个死人,凝神想了会儿,一双杏眸浸在了水雾中,哽咽垂泪:“恩公莫非以为小女子起了甚么歹心,才不肯将姓名实言相告,小女子只是报恩心切,绝无他想,还请恩公成全。”

    她低低抽泣,泣声幽幽如同春日里的杏花微雨,一点点的染醉了人心,夜风掠过散开的衣襟,有些冷,她抬手紧了紧。

    谁料那男子竟丝毫不为所动,神情半点未变,瞧也没瞧她一眼,只抄起酒壶又痛饮了一口。

    山里的夜风格外冷,溪边水气极重,比别处又格外冷了几分,点点寒霜染身,茫茫薄寒掠过,曲莲有些耐受不住,不禁鼻尖发酸,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又紧跟着打了几个寒颤,抬眼瞧着那男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像是死了一般,全无半点反应。她不禁益发恼怒,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任由自己在这里冻着,若是搁在平日里,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可眼下她却不敢肆意妄为,此人修为之高,连那团黑雾都避之不及,她想,唯有跟紧了他,才能平安的找到北山仙山。鼻尖儿一酸,她又狠狠打了个喷嚏,冷得哆哆嗦嗦道:“恩,恩公,小女子是来寻北山仙山的,求恩公指点一二。”言罢,她再度喷嚏连连。
………………………………

第一卷 生死不离 前尘惊梦 第六十一回 我在哪

    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反手冲着曲莲扔了个打火石过去。

    曲莲忙捡了过来,连打了几下,不知是手法不对,还是力度不够,竟连丝毫火星儿都没打出来,她嗫嚅着唇角,娇媚的开了口:“恩公,小女子,小女子不会用这个。”

    那男子像是不耐烦的叹了口气,走到近前,“啪”的一声,利落的打着了火,引燃明亮温暖的篝火。旋即瞧也没瞧曲莲一眼,再度走到溪边,倚石而坐,目不斜视。

    曲莲忙凑过去烤火,缓了良久,才驱散了满身的冷意。她提心吊胆的逃了一路的命,逃出生天后,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儿总算松了下来,见那男子依旧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声音轻软道:“夜深露重,恩公也过来烤烤火暖暖身罢。”

    那男子却又灌了一口酒,仍旧没有回头,仍旧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模样,曲莲又羞又气,暗骂了句该死的酒鬼,铁了心要撬开他的嘴,听听他是否因声音嘶哑难听,才抵死不开口,遂轻移莲步走到男子面前,娇媚从骨子深处透出来,呵气如兰:“恩公是在修炼闭口禅这类厉害的功法么,难怪恩公能够一招制敌,能在这荒山野岭中得见恩公,小女子着实三生有幸。”

    此言一出,男子竟闭上双眸入定了。

    曲莲顿时窘迫极了,脸红耳热的怔了半响,终于愤愤不平的回到篝火旁,百无聊赖的反省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做得不对,没能引得男子青眼相加。

    而男子脸上波澜不惊,无一丝情绪,而旧事早已猝不及防的涌现,惹来锥心之痛。

    那一年,青岩山顶初相遇。

    他三十三岁,亦邪亦正,素有风流之名。

    她十六岁,娇俏单纯,出身名门之后。

    冰天雪地里,他与她因为一株千年雪灵芝动起手来,她分明打不过他,却毫不退让,他分明覆手间便能击杀她,却手下留情,打到最后,雪灵芝被一头熊瞎子截了胡,啃了个精光,而他与她却双双跌下悬崖,幸而青岩山的雪厚,没有摔了个粉身碎骨,倒霉的是他摔断了右腿,而她摔断了左腿。

    他见她冷的哆嗦,好心扔了壶酒过去。

    谁知她竟不领情,将酒扔了回来,翻了翻眼皮儿,奚落道:“谁稀罕你的酒,我自己有酒。”

    他失笑,头一回见出门带酒的姑娘。

    天寒地冻的,两个人隔得老远,你一口我一口,将各自的酒袋子喝了个底儿朝天,可仍旧冷的发抖。

    他和她不约而同的望向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洞。

    拖着伤腿一点点掏干净了洞口,那洞口狭小,只能容得下一人进出,而里头却大,一眼望不到底。

    她望着他,双眸闪着狡黠的光,笑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保不齐这里头有宝,若是你不要,可就便宜我了。”

    他明知她是憋着坏主意,想让自己先进洞里探探路,却不揭穿她,只讥笑道:“你是传奇话本看多了罢,还真以为会有掉下山崖捡到秘籍,或是挖到宝藏这等好事么。”

    她神色如常,做出抢先爬进去的架势来:“这么说你是不要了,你可别后悔。”

    他挤过她身旁,笑着爬进洞口:“有没有秘籍宝藏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她哽了一哽,还未及细琢磨此话的意思,他已经钻进洞里了。

    爬出去几步远,他停下来,回过头来笑得一派正经,眸中却隐含疏狂:“方才掉下来时,若你不拉我一把,你便不会摔下来,而我摔断的也就不是腿,而是脖子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自当以身相许。”

    她的脸蓦然红了,明眸隐怒,骂道:“无耻。”

    只一瞬间,他与她四目相对。

    一个暗笑你个臭丫头。

    一个低骂你个登徒子。

    后来,惊闻程家遇袭,他不顾一切去了。

    只见满地死尸,不见遍地血水,他霎时明白了谁是元凶首恶。

    他不敢直视她沁血的双眸,更不敢回答她泣血的诘问。

    他与她,沟壑之深,血仇之恨,终于决然挥剑,斩断过往。

    一弯弦月悬在枝头,溪水潺潺,倚石而坐的男子猛灌了一气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苦,他默默想起那句话,你狂傲不羁嗜血狠辣,江湖中颇有风流之名,而她纯良中直系出名门,你二人原就不是一路人,勉强在一处只会伤人伤己,结局惨烈。

    他指尖微动,竹竿上落下一片叶,停在他的手上,衔叶而吹,曲终怅然,是了,是我错了,是我偏执不认命,偏不叫你离开,纵然我娶不到你,也绝不叫旁人娶了你。

    月影下的溪水波光粼粼,潺潺水声入耳,像是少女轻灵笑声,男子回神,举酒邀月,月下垂泪:“对不起。”

    曲莲定定望着,不觉已是痴了,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男子,一时怒一时癫狂,一时喜一时垂泪。她想,这谜一样的男子,真让人移不开双眸。

    北山仙府中,落葵睡了长长的一睡,酣畅淋漓的一觉,但却做了个噩梦。她深陷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中,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子在天边幻出五彩霞光,将半边天际染上异样的光华,旋即整个人如同通红的火球般光华大盛,翻滚起赤红波涛恶狠狠的扑上天边一个鬼脸,轰然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天地间似乎在顷刻间安静下来,杳无人声一般的死寂。

    落葵只觉撕心裂肺的心痛猛然袭来,垂下头才发现,怀中竟然搂着个女子,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躯化为星星点点的一片,最后没入虚空,原本晴好的天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中陡然间乌云密布,满天星辰坠落下来。

    那泪水仿佛在这一刻流尽了,身子僵直着难以动弹,手上还保持着抱着那女子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小姑娘惊恐的扑到她的身边时,她才发现周身围上了数之不尽的黑甲士兵。

    她双眸赤红,左手揽住那小姑娘,右手执剑,道道寒光闪现中,二人一路疯狂的逃离,不知遇了多少黑甲士兵,经了多少拼杀,那一袭染血的红裙飘过,像是扬起满天的血迹,筋疲力竭的斜倚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喘着粗气,却无力还击了,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黑甲士兵冲杀围拢上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手中的刀剑向着自己与小姑娘的头顶落了下来,她煞白了脸,紧紧拥着小姑娘,抬手捂住她的双眸,在她耳畔低声一句别怕,姐姐陪着你。

    谁料却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之惊,神魂俱裂之痛,她睁开眼一瞧,只见片片白光闪过,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后,翩然而至的个身着灰袍的男子,正是上回梦到过的男子,敛了一贯的浅笑立在她与小姑娘面前,她怔怔望着他,两行长泪在脸颊上蜿蜒而过,转瞬间心便定了下来,一言未发便昏了过去。

    噩梦惊魂,落葵在梦中慢慢转醒,只觉眼窝湿润,仿佛还挂着泪,脑中像是少了点甚么要紧的事,她拼了命去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倒是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直痛到骨髓中去了。

    落葵挣扎着起身,却见柴门旁的灰袍人影,衣角被撕裂了一角,她不禁一怔。

    那人听得动静,忙回首过来扶住她,眉眼间掩饰不住浓浓的喜色,长长松了口气:“主子醒了,可算是醒了。”

    “杜衡,你怎么会在这。”落葵仍有些蒙,环顾了简陋的屋舍一圈,道:“这是,这是何处,咱们,这是被抓了么。”

    杜衡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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