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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母宇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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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他就抛开这个话题。按照夫妻俩的一向默契,丈夫只要不说,苗杳也不会再一次追问,但她无法排解心中的隐忧,因为听丈夫的口气,似乎他很快就要做出一个比较重大的决定。苗杳不像别的官太,她不贪财,不好奢侈品,处事内敛,为人低调。她唯一挂心的,也可以说是她人生的唯一目的,是帮助丈夫在仕途中发达。丈夫有这样的天分,也有这样的志向,这是她在选择夫婿前就认准了的。平时她言语谨慎,从不在其他官太面前说三道四,但时刻竖着耳朵倾听着政界的些微动静。她认为老鲁的劝阻不无道理,那么——丈夫究竟有什么样的“通盘考虑”呢?

    此后几个月,姬人锐把雕像的完成当成了第一要务。他开会协调征地,与北京来的雕塑家吉大可商量雕像的设计构思,组织施工,到现场察看塑像进度。县里其他头头儿比较困惑,因为按姬县长的处事风格,他向来不会这样独断专行的,即使是私人行为,至少要向同僚们打个招呼,但姬既然不说,他们也就礼貌地保持沉默。四个月后,这座杞人塑像以惊人的速度落成了。它的整体构图比较怪异,不循常规。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大理石底座,通体黑色,有如黑色的夜空。外表面用浅浮雕技法镌刻着北半球的星图,其中,星体是用白色石英石镶嵌其上,并按照中国古代的二十八宿,用金属丝镶嵌出各星座相应的连线,刻出星座的名字。半圆的上部有一个不规则的缺口,缺口处露出一个男人,裸体,头顶绾有古人的发髻。他表情忧郁,目光苍凉,头颅后仰,两手平举,手心向天,像是在发出天问,也像是在(很不自量力地)以手托天。他身体羸瘦,肋骨根根凸出,完全不似希腊雕塑的健美。塑像的高低与一个真人相当,嵌在巨大的基座里显得尺度过小,颠覆了一般塑像和底座应有的比例。这样的设计凸显了人的渺小和脆弱,再加上基座的暗色背景,给观看者造成沉重的压抑感。不过,雕像本应仰视的星空却处在他的脚下,这又使他显得高大。

    姬人锐主持了一个低调的非官方剪彩仪式,县里头头只有他一人参加。他没有邀请旁人。仪式结束,众人散去,包括吉大可的学生们也一窝蜂去KTV放松了,只剩下两位老友立在塑像前,久久凝视着他们四个月的成果。塑像内蕴着阴郁、苍凉和困惑,它正是雕塑家心态的显化。天色暗下来,姬人锐拉上吉大可,开车来到一家相熟的高档酒家“水一方”,对老板说:

    “曲老板,不必点菜了,按最高档的上吧。吉先生为杞县做了四个月的义工,今天我要好好犒劳一下。噢,对了,不要上鱼翅、发菜这类,吉先生是个彻底的环保主义者。”

    吉大可闷声说:“不,有什么尽管上,今天我也要彻底堕落。现在讲环保还有什么意义?”

    “好,遂客人的意吧。曲老板,菜单由你来定。这儿不用服务,我们想单独聊一会儿。”

    老板领着女服务员恭敬地退出房间,先上了几个精致的凉菜,开了一瓶茅台。姬人锐举起杯:

    “大可,感谢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都在杯中,干。”

    吉大可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人锐,其实我该感谢你。你提供了这次机会,让我在天塌之前能够留下一件传世的作品——虽然它同样逃不脱毁灭。不管怎样,至少让我有了一次心理上的宣泄吧。”

    “现在谈地球毁灭还早着哩,来,再干一杯。”

    酒过三巡,吉大可说:“人锐,听说我来杞县之前,你刚刚化解了一次集体自杀。”

    姬人锐笑了,“没错,手段不大光明,半蒙半骗,反间计,空城计。虽然没用美人计,但用了美肉计。”

    “那不算啥,为了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不高尚的手段,这是你一向的主张嘛,我也赞成。”

    “谢谢啦。我当时是被逼无奈,你没到过现场,不知道那种一心求死的气场是何等决绝。”

    “其实从世界范围来说,中国人天性比较皮实,比较耐摔打,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一帮老家长在尽心照管着,在苦苦支撑着,所以情况要好得多。你看国外,已经实施的集体自杀至少二十起了!北欧几个小国,就是那些民众吃惯高福利的国家,社会已经整体崩溃了!人类的诺亚方舟真的会被这个该死的塌陷所毁灭?一切的一切:人类一砖一瓦所建立的物质殿堂和精神殿堂、鲜花一样娇嫩的儿童和姑娘、精妙的诗句、天籁般的音乐、美色美景、美酒美食、爱情亲情、理想抱负,如此等等,都要消失?这些天,我真遗憾自己不是某种宗教的信徒,如果是,至少我还知道谁该负责,我还可以用最恶毒的话骂骂宇宙的主宰,出出胸中的郁闷气。可惜我信仰的是科学,是冰冷无情的物理定律。科学让我们预知了明天的灾难,却给不出拯救宇宙的办法。你说这样的科学有啥用?还不如在懵懵懂懂中死去的好!人锐你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一路荆棘地走来,艰难地开启智慧,只为了能清醒地看到最终的毁灭?”

    姬人锐拍拍他的肩膀,斟上酒,微笑着说:“那位鱼乐水记者对楚马二人的采访,你应该看过吧?”

    “当然。”

    “建议你再看一遍。文中有马先生劝绝症病人楚天乐的话,说得很有哲理:人生尽管免不了一死,还是要活得高高兴兴、快快乐乐、有滋有味,不枉到世上走一遭。这是一段很浅显的大白话,但它其实涵括了人类所有哲学、宗教和科学的真谛。有生就有死,生存不是为了逃避最终的死亡,也无法逃避。生存的意义就在于生存本身。我很信奉马先生的话,哪怕明天天塌,今天我还是要活着。”

    吉大可苦笑道:“其实我也一样啊。宣泄归宣泄,活嘛还是要活下去的。”

    两人又喝了几巡,聊了些闲话,吉大可问:“今天给我个实话吧,对这尊雕像你为什么如此上心?你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旅游。”

    “你说错了,我确实想用它来带动本县旅游业,这是我送给杞县的告别礼物。”

    “告别?又要高升了?”

    “不,我想挂冠封印,从此扁舟江湖。”

    “归隐江湖?你?”吉大可大为摇头,“别开玩笑了,且不说你本人一向志存高远心向庙堂,至少你过不了嫂夫人那道关。她可是立志要以身为梯,托你跳过龙门的。我想她的最低愿望是副总理夫人吧。”

    姬人锐此时有了五分酒意,借着酒意说:“大可,你我是过心的朋友,我不瞒你,不过这些话眼下到你为止。我不是开玩笑,我确实要辞官入江湖,但不是出世,而是更深地入世。人类面临的灾变是没有先例的,旧的社会体制已经失去了动力,目前只是靠惯性在运转,但不久就会停转的,倒不如及早跳出。”他为客人斟一杯酒,忽然问,“知道陈宫吗?三国中的人物。”

    “捉放曹的陈宫?”

    “对。他当时是中牟县令,和我一样的七品官。”他笑着说,“中牟离杞县很近的,同属开封府,拉远一点,我和他算是前后届的同僚吧。此公足智多谋,更难得有清醒的眼光,知道那时天下即将大乱,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时候,就断然放弃仕途前程,跟着通缉犯曹操跑了。只可惜他很快发现,曹操并非他心目中的明主。”

    “你已经找到明主了?”

    姬人锐放声大笑,“大可,你太古板了,那只是个类比嘛。现在还有什么明主,我就是自己的明主。”他又说,“我不担心苗杳那一关,估计她权衡利弊,会认可我这个大动作。”

    吉大可举起杯,“很佩服你的雄心和决断,来,我敬你一杯,祝你成功——不,这话不准确。纵然你才智过人,对这样的天文灾变也不会有回天之力的。不过,在文明走向毁灭的途中,让你的才智再怒放一次吧。”

    那晚,苗杳把五岁的儿子昌昌哄睡,靠在床背上等丈夫,一直等到零点,打手机,对方始终关机。苗杳开始觉得焦灼,虽然丈夫不近女色,但如今的社会,稍稍有一点儿把握不住就会掉下去。但她没有打电话问司机和县府办,因为打这样的电话可能影响丈夫的声誉,对这类事她一向非常谨慎。过了零点,听到脚步声,她急忙打开门,丈夫和水一方的曲老板沿在门口。曲老板笑着说:“县长犒劳那位雕塑家,两人喝得高了一点儿,我把他送回来了。”

    苗杳向曲老板道谢,老板没进屋,走了。她把丈夫扶进卧室,为他解衣脱鞋,嘴上埋怨着:“老朋友见面,也不能没有节制,再说,和大可喝酒干吗不喊上我?我和大可也熟,我带着昌昌去。”

    “不合适让你去,今天是谈些男人的话题。”

    “哼,男人的话题,多委婉的代名词。”

    丈夫正色道:“别以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俩今天的谈话一点儿不带‘色’的。不过——这会儿我倒想和你‘色’一次。”

    苗杳哼一声:“就你那个醉猫样还有余勇?来吧,今晚我撑着你。”她招呼丈夫冲了澡,到小屋查看了儿子,两人上床,缱绻了很久。事后她夸丈夫,小看你啦,醉是醉,今晚很勇猛啊。丈夫困乏了,没有应声。苗杳没睡,一直悄悄看着臂弯里的丈夫。凭她的直觉,凭她对丈夫心理脉搏的把握,她估计丈夫要在今晚把那个“通盘考虑”揭开盖子了。果然,一会儿丈夫睁开眼,虽然还有醉意,但目光非常清醒。丈夫把她搂到怀里,平静地说了他的重大决定,苗杳的眉头则越皱越紧。最后丈夫说:

    “如果你同意,这几天我就要递辞呈了。”

    苗杳摇摇头,“风险太大。人锐,我理解你的考虑,但风险太大。你眼下走的是一条已经熟悉的路,尽管是条坎坷险峻的山路,但只要锲而不舍地攀登,避免一跤摔到悬崖下——凭你的才智能避免的——就肯定能攀到相当的高度。但你新选的路其实根本没有路,前边究竟是沙漠、悬崖,还是能够陷顶的沼泽,都不清楚。人锐,我劝你谨慎。”

    “苗杳,我正走的这条路的确已经熟悉,但山体本身就要崩塌了。”

    “我知道,虽说宇宙得了绝症,但毕竟离现实还远。影响到人类生活那是两百年后的事,要谈论地球灭亡更是千年后的事。在那之前,咱们还得活下去。”她看见丈夫的嘴边绽出了笑意,“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笑你和楚马二人的话不谋而合,他们也说,即使明知明天就会死,今天也要活下去。只是你和他们的活法不大相同,他们是为活着而活着,你是为活着之外的追求而活着。”他望着屋顶,沉默片刻后说,“苗杳,虽然这个世界暂时还在正常运转,但我的心态已经变了,我已经不能在旧舞台上继续演出了。不过,这件事不是一下就能说清的,今晚我累了,以后再细谈吧。”

    他转过身,很快入睡。苗杳则睁着眼直到天亮,心中翻江倒海。她不同意丈夫如此突然的人生转折,但她也知道,丈夫决定的事很难劝转,而且丈夫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很对,在官场中奋斗需要时刻鼓着一种无形的“心劲儿”,现在丈夫的心劲儿已泄,继续留在这儿很难发达了。新路虽然险,但成就与风险成正比。丈夫敢于断然抛弃已经熟悉的旧路而重新选定一条险路,这样的气魄她是敬服的,这样的心劲儿可鼓不可泄。早上她唤醒丈夫,说:

    “该起床啦。人锐,我想了一夜,同意你的决定。”

    丈夫奇怪地看看她,“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料到你最终会同意,但原先估计需要几天才能说服你的。”

    苗杳简短地说:“知道劝不转你的,那就赌一次吧。”

    当天姬人锐送走了吉大可和他的学生,又用几天时间处理了一些善后,包括落实对雕像征地的赔偿,为那些赞助过雕像的企业介绍一些好项目。五天后的晚上,他仍在“水一方”酒家举办宴会,宴请了县里四大家(县委、县府、人大、政协)的主要头头儿,又多请了一个公安局长老鲁。宴会上他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了。这些年在官场打拼,‘恃此方寸耳,今方寸已乱,留之何益?’”这是引用徐庶别刘备时说的话,“至于老婆孩子,不想让他们随我到江湖上颠沛,暂且留在这儿了,还望诸位照顾。”同僚们很吃惊,都估计这位空降而来的县长肯定是腾云而去,另有重大的升迁,很可能是某种秘密职务。按照官场的默契,当事人不明说,别人都不会追问的,所以大家都打着哈哈,祝他鹏程万里。姬人锐笑着,没加解释。政协的郭主席同他最熟,一脸鬼笑地说:“至于夫人,令郎你就放心吧,我以后天天去向弟妹问安,只要你在外边放心。”姬人锐说:“那我预先谢谢你啦,你一天去两次都行,我绝对放心。”他又特意对老鲁说:“咱两家住得最近,那娘儿俩就托付给你了。”老鲁简单地说:“尽管放心。”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天,他把一封辞职信放到办公桌上,回家吻别了娇妻爱子,飘然而去。

    2

    杞县离宝天曼很近,当天中午马家人接待了这位姬姓客人。他自称是楚马的倾慕者,专程前来拜访。这个客人很家常地提了一些要求:想在这儿住上一两夜,还想请主人带他去山中转转。马家人以山里人的好客爽快地答应了,先安排客人吃午饭。

    饭桌上姬人锐说:“我想问一下,马太太……”他笑着摇摇头,“我不习惯这么周吴郑王的,显着生分。我就称伯母吧。伯母,我估计你的预产期快到了,到时候怎么下山?这段山路可不好走。”

    天乐妈不在意地说:“没事的,世上没医院之前女人是咋生孩子的?祖祖辈辈不都过来了?再说又不是头胎。”

    “话是这样说,但你可是高龄产妇啊,还是小心为好,最好到医院生。”

    马士奇说:“小姬,你不用担心,贺国基贺老不久前给我们配了一架直升机做专机,可以随唤随到。”

    “是吗?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这架直升机配给你们后,用过没?”

    “还没有,我们轻易用不上它的。”

    “那就用一次!下午就让它来,咱们一块儿从空中俯瞰宝天曼的全貌,行不行?”

    全家人稍愣,互相交换着目光。这个要求也……太不客气了点儿。他们在山中过惯了不求人的生活,轻易不想麻烦人,哪怕这架直升机是专门配给他们的。不过楚天乐想了想,爽快地说:

    “好吧。让直升机来一次,一则陪客人转转,二则把日后送妈去医院的事安排妥当,全当是预演一遍。”

    鱼乐水给小朱打了电话,饭后直升机就来了。全家人坐上它,请小朱把直升机拉高,从空中俯瞰宝天曼的全景。天乐妈是第一次坐飞机,惊叹着:“从天上看地上,景色真的不一样啊。”这一带有玉皇顶、犄角尖、老君山、化石尖等悬崖,均是刀削斧劈般险峻。但从空中观察,险峻之处都隐没了,只剩下平缓的山顶。山势一路向东南延伸,只是时有中断。这样的平缓山顶正是宝天曼独具的景观。极目之中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连阳光都被染绿了。一条条白色的细线从山石中钻出来,曲曲折折,时隐时现,最后汇成一条白带,向东南方向流去。姬人锐大声叫好,说这儿烟锁雾罩,元气内聚,龙脉绵绵,有王者之气。驾驶员小朱笑嘻嘻地回头看看他,那意思很明显——哪儿跑来这么一位年轻潇洒的风水先生。

    转了半个小时,直升机把他们送回原地,双方做了将来接产妇的安排,然后直升机飞走了。他们搀扶着两个残疾人回到屋里,姬人锐意犹未尽,说:

    “你们几位休息吧,我想请小鱼带我到山上转一转,看看她那篇著名访谈中提到的几个地点。”

    鱼乐水爽快地答应了。她用一个下午领客人逛了山景,看了那一线山泉串起的各个小石潭,看了潭中悠然往来的柳叶鱼,看了那些横生在绝壁上的古树,返回时还领他看了悬崖边的火葬台。客人在这儿停住了脚步,默默抚摸着井字形的柴垛,久久凝望着悬崖下的荒草古树、飞瀑流泉,叹息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小楚将来葬到这片清净之地,也算是福分了。”

    鱼乐水含笑望着他,没有接话。

    “小鱼,也许你猜到我单独约你出来的用意了?”

    鱼乐水笑着摇头,“我只猜到你大概要和我说什么话。”她补充道,“我、丈夫和公公都看出你不是一般的访客。你……”她斟酌着用词,“气度不凡。”

    姬人锐笑了,“谢谢夸奖。其实这句话该用到你们身上的,你们全家人的气度都非常平凡,但又非常不凡,这种平凡的不凡才是真正的不凡,是不凡的最高境界。”

    鱼乐水笑了,“你给我念绕口令啊。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他说出真实身份:“小鱼,我是原杞县县长姬人锐。”

    鱼乐水想了想,“是你平息过一场万人集体自杀,后来又搞了个‘杞人忧天’的雕像?我在网上看过有关消息。”

    “对,是我。不过那都可以说是前生之事了,今天早上我已经挂冠封印,披发入山了。”他笑着说,“入山就是为了找你们,想谈一件大事。但我觉得,在和楚马二位谈话之前,最好先和你把话说透。小鱼,我看出了你对他俩的影响力。”

    鱼乐水笑道:“是吗?我倒没觉得我有什么影响力,要说影响也是他俩影响了我。”

    “你说得不错,但我说得也不错。小鱼,我们找地方坐一下吧,这场谈话比较长。”

    “好的,我洗耳恭听。”

    他们找地方坐好,开始了这场平心静气的谈话,后来史学界称之为“火葬台谈话”。它实际奠定了此后几十年人类文明的流向,开辟了一个极度辉煌的、被称为“氦闪”的时代。面临绝境的人类像“氦闪”一样迸发出了千万倍的能量,用几十年时间实现了千年的科技进步,虽然这些努力对灾变本身并无实际影响,但“氦闪时代”仍以金字书写在人类历史上。当然,绝非是姬人锐以一人之力造就了这样的时势,这样的时势迟早会来的,他只是提前扣动了扳机而已。

    “小鱼,这次灾变所造成的局面是人类从未面临过的。科学让我们预知了这场泼天灾难,但又给不出求生的办法。人类还有两三百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太短,不大可能在科技上做出足够的突破;这段时间又太长,足以让人类在一天天逼近的灾难中因绝望而疯狂。小鱼,我亲自处理过那次万人自杀事件,我知道人一旦绝望是多么可怕。你能想象得到吗?母亲带着婴儿来自杀!因绝望而生的疯狂已经抵消了人类最强大的母性。而且杞县那些自杀者的行为还是在法律框架之内,如果民众的绝望转化为暴力又该如何?我给出一个估计吧,如果‘楚马发现’没有被新证据否定,又找不出求生之路,那么人类社会将在五年之内停转,在十年之内崩溃,在五十年之内毁灭。”

    鱼乐水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但事情都是两面的。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类已经被置于死地了,这种极端的处境也许能转化为巨大的能量,从而促使科学技术在几十年几百年内暴升几个数量级,让人类绝处逢生。”

    这次鱼乐水看着对方,没有点头。这番话恰恰是天乐在那次会上说过的,但这种可能性——她觉得希望不大。科学能帮助人类改变局部的自然,但不能改变宇宙。像这次尺度至少为几十光年的天文灾变,站在现阶段的科学平台上,看不到任何一种有可能实现的技术突破能够改变。这是那次老界岭会议上诸位科学家的一致看法。姬人锐了解她的想法,紧接着说:

    “即使奋斗的结果仍是失败,至少可以把人类社会中的高压蒸汽在可控状态下引出来,让它喷到汽轮机叶片上,不致因高压累积而造成锅炉本体的爆炸!依我说,单单为了这个结果就值得全力去做,这样人类至少可以死得有尊严。”

    鱼乐水仍旧没有点头。这段话如果换一种直白的说法,就是用虚幻的希望蒙骗人们,让他们在劳碌中麻木神经,在没有结果的努力中度过一生。依她本人的愿望她不想这样,如果人类确实无法逃生,她宁愿在这片山林中安静地打发日子,安静地死去。姬人锐看看她,显然洞悉她的心理,接着说:

    “也许有些人宁愿安静地死去,作为个体意志来说,这也无可厚非。但人类作为群体来说绝不会这样,所有生物物种在族群濒临灭亡的时刻,都会爆发强烈的群体求生意志,并转化为狂热的群体求生努力——只是,它也可能转化为疯狂和暴力,毕竟这次灾变来得太陡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作为人类的清醒者,有责任把群体的亢奋引向‘生’,而不是听任它滑向‘死’。”

    鱼乐水思考之后,深深点头。姬把问题分成“群体”和“个体”两个层面,这种观点很新鲜,也很有力,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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