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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烟雨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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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本欲冲过去一枪结果了夏侯惇,但成廉等人声威甚大,数不清的滚石滚木的杀伤力也强,一时间砸得曹军人仰马翻,混乱不堪。玉雪龙昂头嘶鸣,任他如何催促,也不肯近前。似是怕被滚石滚木所伤,原地打转喑鸣。
夏侯惇捂着鲜血淋漓的半边脸,一边躲避滚石,一边虎喝,命令众人不要乱,继续全速前进。
但惨呼声此起彼伏,哪是他能喝止的?曹军伤亡惨烈,已经乱成一锅。
有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有人被滚石刺木砸伤了头,捧着脑袋哀呼不止,有的人因躲闪不及,被砸成肉饼,有人连人带马仆倒摔断手足…
曹军的先锋队伍堵住了桶狭山道,后方的部队走不动,也跟着紊乱起来。
山石滚木砸完,成廉大手一挥,下令吕军开始冲杀。
两侧山头乌压压冲出数千人来,喊声如雷,如狼似虎,自斜坡奔下,杀到曹军面前。
赵云马快先赶到此地,其实后方还跟了浮云部六千人马。此刻时机一到,何童严烈聚到他后方,待他提枪一挥,众人率军突出,冲出山林,遍野涌至。跟着吕军一起杀入战团,往哀鸿遍野的曹兵冲去。
吕军气势正隆,曹军却是委顿失措,一时间犹如狼入羊群,枪矛交错,血肉横飞。
山道狭窄,后方部队接济不上,夏侯惇损失极为惨重。
赵云一骑当先,纵马提枪冲入其中,盯紧夏侯惇头上黑盔,在乱阵之中紧追而去。
曹军的士气早已低落至极点,见势不好,便鸣金收兵。
夏侯惇闻得身后有人追逐,回头一看,又是那个白马白袍的常山赵子龙,着实阴魂不散。他怒极之下,顾不得重伤,回马便交了一合。
两人都是使枪,夏侯惇力大雄浑,赵云艺精如神,两人交接数合,夏侯惇压力倍增,渐觉吃力。
又因脸上剧痛,阵阵发黑,几欲晕厥。他不敢再斗,拍马便走。
赵云哪里放,拍马便追。
“小子何以穷追不舍?”夏侯惇咬紧牙关,回头怒喝道。
赵云冷笑:“你可还记得常山郡,赵家庄么?”
夏侯惇心头一惊,蓦地想起一桩旧事。又记起早前高奂(高览原名)来信,说在北新城曾遇到一个杀神,像是那家的遗孤,登时心头一沉。
也不及思索,急忙拍马而逃。但他的马匹虽好,却不及玉雪龙快,赵云眨眼之间便追赶上来,嘿的一声,挺枪望他背心刺去。
眼见便要手刃仇人,赵云心情激荡,眼中血丝暴涨,直将一双眸子都映得通红。
谁料千钧一发之际,左右突然各出一将,一人挥舞长钺,一人搅动长…枪,两相交叉,齐齐阻住赵云,将夏侯惇护住。
夏侯惇趁势策马脱身。
两人齐声道:“任城吕虔、巨野李典,前来领教!”
赵云怒道:“闪开!我誓杀此贼!”
吕虔、李典哪里肯听,双双合力与赵云拼斗起来。
那二人从未遇上如此可怕的敌手,心中胆怯,却又不敢放行,任他去追夏侯,只得硬着头皮,强行接招。
但见赵云双眸赤红,宛若修罗杀神,凛威可怖。直将手中一条长…枪使得银辉烂滥,幻作一片看不真的寒影。吕虔、李典使出浑身解数,竟是难以抵挡,不过数合,便各受重伤,血流如注。但曹军中将领不少,见吕、李二将吃亏,又有几个不知名的小将加入战团,围在狭小山道中将赵云拖住。
夏侯惇乃是曹操的左膀右臂,本族之中最为亲厚的将官之一,若有闪失,他们回去也讨不了好,因此众人虽畏惧赵云,却还是拼死拦阻。
赵云心中怒火暄阗,直欲烧透半片胸膺。他觉得自己好似落地雄鹰,被一群蝼蚁绊住了手脚,张翅欲飞,却施展不开。
怒火狂织下,赵云杀意渐渐鼎沸,再不留手,轻易便杀了几员小将,回头一枪,看也不看,便将大将吕虔刺于马下。李典被他神威所慑,吓得肝胆俱裂,胆怯心起,再难支撑下去,转身拍马便逃。
这时,浮云部二将何童、严烈也冲杀上来,与诸多曹军将领混乱厮杀一处,赵云终于得了空当,去追夏侯惇等人。但终究晚了,被夏侯惇逃得不见踪影。
他本欲一路向西追到武原城去,被何童等人赶上劝阻:“浮云头领,穷寇莫追。”
赵云赤着眼瞳回过头来,将涯角枪掼在枯草地上,眼神冰冷忿恚。
夏侯惇,总有一日,教你插翅难逃。
……
曹军不得已,连夜退回武原城,延医给夏侯惇诊治伤势,同时休整军队。
走脱了夏侯,赵云心中闷闷不乐。是夜,与浮云部将卒一起,住在成廉营中,向北开进十余里,临时屯寨襄贲城。
成廉命人收了曹性尸体,安葬在山头高地。在城中待高顺、张辽等人援军到来,再一同进攻武原,攻打夏侯惇。
山道夹击一役,夏侯惇损失一万余人,尚有三万之众。成廉军因伏击得利,又有浮云部加入奥援,损失较小,但也只余八…九千人。浮云部教众身怀武艺,较寻常士兵勇猛,且最擅这种山野袭击,因而损失最小,还剩五千多人。
然而两军相加,也不及夏侯惇一半兵力,虽然借着地利侥幸得胜,却还是要等待郯城方面援军来到,方有彻底击退夏侯惇先锋军队的希望,因而成廉下令连夜休整。
………………………………
108。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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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啊”的一声抱头鼠窜,险些从马上滚落下来。一双绿豆眼瞪起,惊惶无辜地望着祁寒,满脸委屈。断掉的头发贴在额上,样子十分狼狈。逗得这群大汉拍鞍捶腿狂笑,前仰后合不止。
“我错了!我错了……”
尹礼手举成投降姿势,尖细的嗓子跟被捏住了一样,连忙认错。
祁寒这才将对准他面门的臂弩一收,眼中闪过几分促狭。尹礼瘪起嘴,可怜兮兮地嘟哝着:“哼,大伙都说,专打我一个……”
祁寒斜眸觑他一眼,尹礼嗝地一下收了声,不敢再说。
祁寒回过头去,将目光再度凝向远处那道静伫的人身上。眼底的淡漠疏冷渐渐化开,唇边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的调侃。这群粗豪汉子,无非觉得他生得好看,喜欢揶揄两句。对于容貌这事他本没什么感觉,除非有人目露邪淫,或是恶语羞辱,才会使他反感。
这群泰山寇比太平教众还要无耻,平日里粗野浪荡惯了,嘴巴不干净,什么都敢说,他早见怪不怪了。
但不知为何,当听到他们调侃他和赵云,祁寒就有点拿不住。
明明知道泰山贼们口不择言,胡话连篇,没有一句是当真的,但他就是莫名被那些话触动了,心绪生乱,五味糅杂。
臧霸控缰掉转马头,赏了昌豨、尹礼一人一记重拳。笑骂道:“兄弟几个自己闹腾也就是了,还要捎上公子。当心被赵子龙拔了口条,再也嚼不动舌根子!”
泰山四寇大呼不服,嘻嘻哈哈又是一阵打闹。
祁寒眼中蕴着旁人无法洞察的浅笑。清澈的一双眼一直飘在远处那道身影上。
隔得远了,看不清赵云的表情。
但光是看到那个人站在绯红迷离的余晖光影之中,就觉得心中一片安定,温暖。
四周风声仿佛都是静谧的。冬日里凛冽的寒意,都为那一抹身影却了步。
赵云青松一般伫在碣石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大军行进速度缓慢,祁寒心中一动,有些按捺不住,也不顾旁人眼光,轻夹小红马,一路飞驰过去。
赵云见状,骋马迎了上来,眼睛盯住那道念兹在兹的身影,心跳渐渐加快。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跳下马背,一言不发,将甫一落地的祁寒重重拥入怀中。
力气出奇的大,竟是不容挣脱。
被他奇异的情绪感染,祁寒心中莫名一酸。
鼻端吸入无比熟悉的,独属于赵云的味道,清冽犹如草木幽气,仿佛瞬间涤走了这些日子萦绕在他呼吸中,顽疾般盘桓不去的血腥气。
这些日子,征伐兖州,东西奔战的艰辛。鼻息中浸染的血腥味那么浓重,几乎令他夜夜失眠,卧不安枕,睡不安心。
一闭上眼,就是殷红刺目的鲜血和冰冷武器。仿佛有万千死魂在耳畔呼号。
归程时,他明明换过了簇新的战袍,也早就将铁甲衣上的斑斑血迹洗涤干净,但仿佛仍能闻见那种灼热的,燃着战火的腥臭血味尸味。
赵云这重重一抱,将他心底的情绪全激了出来。
在每个寒光照铁的夜晚,在烽火厮杀的战场,在月明星稀冷意蚀骨却只能独自缩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帐篷里,那些时时刻刻冗杂于心的情绪——
担忧被赵云误解、日益强烈的思念、鲜血与人命的刺激、乱世杀伐的恐慌迷乱,以及对这份感情,在深心之中无可避免的几分自苦和绝望。
种种情绪,交织溶与,几乎都与赵云相关。
若非因为赵云,兴许他早已卸甲归田,或经商问贾去了。
他反手抱住赵云,在他后背拍了两拍。示意他放开。
但赵云竟似浑然不觉。
他的情绪显然不对。透过那一身未褪的白袍甲胄,祁寒仿佛能感觉到他笃笃猛烈的心跳。
“阿……云?”
祁寒试探地喊了一声。
赵云不应。
祁寒蹙了蹙眉,略微一挣,想要从他怀里脱出来。赵云的手却猛地缩紧,用极为强悍的力道将他死死叩在胸前,脑袋顺势贴上他瘦削的肩膀,下巴轻轻抵住。
灼灼绵重的呼吸,透过脖颈上那圈白色的裘绒,热热地喷打在颈子里,叫祁寒一阵颤栗,全然愣怔住。
下一秒,他的心脏重重颤抖了一下,开始跳得飞快。
祁寒的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大睁的凤眸里闪过一抹惊慌。
赵云……还从没有这样反常过。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了,就这样抱着不放,不管不顾的。祁寒本就喜欢他,又是许久不见,暗藏在心里的思念日夜堆积着,此刻陡然如此贴近,呼吸间全是赵云的气息,他险些就要把持不住,抬头想去吻他的下颔。
鼻尖在赵云颔上轻轻蹭过,祁寒紧张得全身紧绷,并未发觉赵云那一瞬的僵硬。
吞了口唾沫,祁寒连忙忍住这点冲动。
赵云身周那种怪异的情绪不知是什么。仿佛有些悲惶,又仿佛欣喜若狂。总之是有什么情绪宣泄了出来,拥抱的力量过大,几乎快要把祁寒的肋骨扼断。
他终于被疼痛从旖旎绮思里唤醒,呼了一声疼。
赵云眼中霎时掠过一抹慌乱,赶紧放开了他。蹙起眉头,细细将他检查了一遍。
“是旧疾复发了?”赵云不好解他袍胄,但见四肢上只有一些小的伤痕,身上也未曾包扎过,显然没有大的外伤。想起刚才抱的位置,一下皱起眉来,眼里黑沉沉的透着不悦。
“唔。战场上难免碰撞……没有大碍。”祁寒心虚地点了点头。大眼眨巴了好几下,好似某种喜欢察言观色的小动物,盯住了赵云的脸仔细瞅。生怕他会发火生气。
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有祁寒不自知的风情,微挑的凤眸水滢如墨,美得不似凡间。额头有细汗,瘦削的面庞两颊,因疼痛而泛着白,却还残留着一抹轻微的浅红没有消褪。这般情景,看得赵云深深一愣。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呼吸便粗重了起来,心头狠狠一荡,体内升起一股燥热来。
这感觉十分熟悉。是在每个梦里都会发生的,恨不能死在这个人身上的那种燥热。
热流如电,急往下腹蹿去。
赵云脑中嗡的一下,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这光天白日,晴空朗肃,不远处还有睽睽众目……他不过是看了祁寒一眼,竟就把持不住,突然生出了那种念头,还真是疯魔得可以,无耻得可以。
他忙抿唇将头别开,掩饰过自己眼眸中险些泄露的情绪。
祁寒道:“阿云,可是我走后发生什么?”
适才那个拥抱,停滞了好几秒,很不寻常。祁寒自然担心。
“并,并无大事……”赵云说着赧然清咳一声。也不好解释自己反常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担忧、思念他,只是用大手握住他,拉着他往一旁耳鬓厮磨的小红马和玉雪龙走去。
两匹宝驹感情特好,多日未见,互相挨挤着,连连欢嘶,倒比两个主人还要亲昵。
看到银缎般漂亮的玉雪龙讨好地伸出舌头,疯狂舔舐着小晋江,小红马晋江竟也不避不闪,把脑袋伸过去给它舔,笑得祁寒旧伤生疼:“……阿云,我没记错的话,它俩都是公的吧?怎么感情这般好。”
赵云神情一僵,看着自家没有节操的笨马,渐觉脸上烧得慌。
“唔,确实。这两个都是牡马,”赵云老实答了一句,脸上臊红得越发厉害,若非他肤色较深看不出来,当场便要暴。翻身上马后,他斜眸瞭了一眼祁寒瘦长的腰肋,目露担忧,“还疼吗?回去就唤孔莲来看。”
祁寒脸色苍白,眸光湛然,却神采奕奕,笑道:“没事。旧疾以外,都是小伤。”
赵云脸色一沉,盯着他眼睛道:“那也得看。”
微微拧起的眉头,好像在责备他不听话。
祁寒心头一暖,笑了笑,抿唇应了。
回头看向臧霸等人押解的大军,还在后头慢悠悠晃着,二人无心等待他们,便一路慢慢踱着马,紧相挨着,一边叙话互道别来之情,一边往城中而去。
诉完别来之情,赵云心中的疑问盘桓已久,不吐不快,
………………………………
109。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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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得胜,凯旋而归,对男人而言,那感觉是非常不同的。
祁寒跨马与赵云并辔缓行,后方旌旗如云,铁光映着落日,蹄声、甲胄声、步兵脚步声纷纭,铿锵错落。放眼望去,双目所极,乃是衰黄原野,古汉城池。颢然无边,似寻不到涯际,他抬起眸,望了一眼高空浩淼的天际。
远处浑黄的城墙,矗在漫天火烧般的落日余晖之下,雄壮而苍凉。
祁寒猛然觉得胸臆间涌起一股豪气,长声一啸,拍马奔驰起来。
烈烈罡风,自袍披下飞过,将他随意扎挽的长发宕起,颈边那领雪白的裘绒,在风中跳跃翩跹,好似一堆雪攒的精灵,挨着他的脸蹿来荡去。
赵云知他心情疏畅,被他策马骋欢的样子触动,亦将连日阴悒抛开,胸中郁气一荡,光风如霁。
玉雪龙长嘶一声,洒开蹄子,朝红马追去。
两人一路纵马欢呼,一直跑到城墙根下,进城后,见流车走卒,人…流熙攘,祁寒只觉眼眶微热,一阵激动,恍若隔世。
明明市廛的人并不多,但未经烽火侵扰,倒让他生出天下太平,黎庶安乐之感。
一群十四五岁花红柳绿的少女结伴而行,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祁赵二人,纷纷驻足围观,追着马匹,红扑扑的脸上溢满喜悦歆羡。和现代追星的姑娘有些近似。那些莺莺燕燕的叽喳声并不刺耳,姑娘们伸手将竹篮里的花果扔了过来,每每要砸到祁寒头上,便被赵云轻描淡写地挡开。
祁寒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霎时想到了掷果盈车的典故。
这种事,竟然还真的有。
他这一笑,姑娘们更是一阵人仰马翻。
祁寒瞥到赵云缨盔上的雪绦上,被中意他的姑娘扔挂上了一颗毛绒绒的银柳花,赵云却浑然不觉,板着一张脸冷若冰山写满生人莫近,不由暗笑到不行。
斜晖照在赵云脸上,将他的眼瞳映成漂亮的赭褐色,竟有些深不见底的感觉。祁寒心头一悸,抬手将银柳从他盔上摘下,望着他英俊的面容,抿唇揶揄:“遮莫许久不见,你都有许多小粉丝了。”
“小粉丝?”赵云看他一眼,“可是你上次说的那种吃食。”
可惜我不会做啊。
祁寒嘴里有时会蹦新词儿,赵云总是强行记住。
祁寒一愣,旋即笑得打跌,差点撞下马来。
赵云:“……”
心道,莫非我记错了……
二人就这般一路说说笑笑,轻松恣肆,回到了府衙。稍事休整过后,晚间吕布的大宴便开始了。
*
徐州府第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但凡治下有一官半职或有名有望的绅士名流都来与席。
别说吕布通知到的那些人,就是没有一席半位的,也纷纷送来贺礼,礼纲流水般送来,也不知有多少。吕布乐见如此,更命人将消息通传下去,决意大宴三日,要将筵席办得越隆重越好。
吕布风头正盛,恨不能让州郡官员都知晓他的军威。
席面上头,吕布穿着大红西蜀锦袍,看上去精神抖擞,着实喜庆。此战有功之人,皆有表彰。高顺、魏续、宋宪、成廉诸将都赐了许多物什银饷,又吩咐厚葬曹性,将他家眷好生慰抚。泰山四寇都得了官职,被请到靠前的座次。席间觥筹交错,酒肉菜肴,好不欢闹。
祁寒所得赏赐极多。金银细软,丝绢布帛,笔墨纸砚,各式各色不一而足。他并不想要,推辞不受。但吕布哪里肯依?当席便命人将几口朱红镏漆的大木箱子,统统抬到了刺史府中祁寒那个院落,一排箱子一直堆到门口,都快走不动人了。
当然,这些祁寒并不知晓。
他自与赵云坐在一处,静静吃喝。吕布亲自下来携他去上坐,被他拒了。
吕布劝不得他,便一脸受伤,傲娇地坐回上位,只是那双眼睛总是撒刀子一般朝赵云射去。
经过那晚,祁寒其实有了点阴影。并不敢跟吕布太过亲近。
至少在他想清楚前,必须保持距离。
好比某种经常犯浑的大型犬类,你越惯着它,它越是登鼻上脸,不好收拾。
一些谋臣名士见他拒了吕布,还以为此人拿乔,有些功劳便过分狂傲,眼里便有了几分不满。陈宫更是一脸疑惑,时不时看他一眼,似是在思忖些什么。
祁寒对这些浑然不觉,只端着酒杯小酌。
米酒有种淡淡的香味,微甜,很是好喝。比吕布那种风味独特,浓冽醇厚的西北湩酪,还要可口一些。
赵云的兄长赵义也坐在席上,恰在二人对面。入席之时,他还朝祁寒点头致意。
因收了泰山四寇,他们常去琅琊取些海货,此时全副家当都带了过来,席面上就出现了许多平日见不到的美食。咸水鱼,蛏子,虾,蟹,海菜,以及近海山上的瓜果蔬干。不同往日的独案小桌,这日有长案席面相连,整个一海产宴。
虽然口味不及现代,但胜在天然滋养,味道鲜美。
赵云自己不怎么吃,却总是伺候祁寒吃。见到他喜欢吃什么,手里的红牙筷子就往哪伸。态度自然之至,好似理所应当。
祁寒大快朵颐了一顿,腹中有些饱胀之感,便停了筷子,端着酒喝。
赵云便抬手阻他:“喝了不少了。”
祁寒睨他一眼,斜勾唇角一笑。又抿了一口,见赵云眸子一沉,才不声不语将杯放下。
不知为何,有些奇怪。总觉得这次回来,赵云像是变了。却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对面赵义将二人互动看在眼中,眉头微皱。手里的铜觞遮挡住了他半边脸,望向对面的眸光闪了几闪,仰头,喝尽手中杯。
*
因喝了些酒,懒得骑马受风,祁寒便留在刺史府中休息。
赵云不放心他,也就陪着,住在原先那个院里。
两人相携走到天井,赵云刚说了声“小心”,祁寒便被脚下的红木箱子绊倒,险些摔个大马趴。
柔软韧匀的身体扑在赵云臂间怀里,后者忍不住便是一阵心动。
祁寒却没有那份绮思,低低咒骂了一句吕布有病,唤来下人挪走箱子,全部摆进闲置的西厢房中。赵云命人去烧热水,搁进自己和祁寒的房间,回房各自洗澡。
临走时,还不忘吩咐祁寒,待洗完了澡,要给他搽药。
……
………………………………
110。第一百零九章
。鼻端嗅到清新温暖的澡豆香气,莫名有些怔忪。
尽管从未服侍过别人,但祁寒却做得出乎意料地好。微凉的手指不轻不重,用力恰到好处,拢起薄薄的葛巾,覆在赵云温热兀自水淋淋的头发上,揉动着。修长的指尖时不时穿过赵云蓬勃盎然的黑发,触到皮肤上,引得下方的人阵阵颤栗。
祁寒并未察觉这点,只觉得赵云刚洗过澡,体温升高,连脑袋也热得很。直似一团炭火,将他的掌心都灼得滚烫起来。
从他站的角度斜向下,正好可以看见青年健硕的胸肌,以及肌线流畅分明的背部和腹部。再往下……有浴布遮挡住了。
祁寒眼神闪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耳尖大概红得能滴血了。
赵云紧绷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似乎是特别享受他轻柔和缓的揉头动作,轻轻阖上了眼。舒展的黑长眉峰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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