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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浮生录-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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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的笑声闯入了这本就不安静的清晨。不知从何而来的笑声如此清晰,又令人胆寒。谁也听不出这声源究竟在何处,无不疑惑地四处张望。只有慕琬,手中攥紧了伞,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面容平静的男人。
那个杀了她师姐的男人。
而且,这阵可怖的笑声,的确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唐赫着着黑衣的肩上多了一只白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朽月君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出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他笑得欢快,欢快得离谱,甚至开始咳嗽起来。
“真的是……咳咳,真是……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咳咳咳……”
唐赫厌恶地拨开他的手。朽月君按住胸腔,似乎在极力平复断断续续的笑。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笑出眼泪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段岳生有些恼了,却本能地忌惮这不知名妖怪的压迫感。他走过不少镖,歹人见得多,妖怪也撞的不少。而这种凌人而磅礴的妖气,他却从未见过。
“看呐唐公子,还有人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但唐赫的视线并不在段岳生的身上,他的目光怎么也无法从慕琬的身上移开。这时候,连那逃跑的半妖也变得不再重要。
她身上有一种“同类”的气息。
不,称不上同类……那只是些许微弱的、同宗者的味道罢了。
慕琬的眼睛很红,红得像妖怪似的。她一旁的青鬼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唉……”朽月君重重地叹了口气。
凛山海和施无弃都绷着神经。他们也没想到真被慕琬说中了——这两人的确是一伙的。而这两个大麻烦凑在一起,绝非两个麻烦这么简单。
“混蛋,你竟然……竟然拿天狗族的契约做这种事……你还……”
慕琬的声音颤抖着,原因却远不止愤怒与惊恐。
“这位姑娘,我想我们才刚见面吧”唐赫淡淡地说,“我勉为其难地承认,你骨子里流淌着与我相似的血,但论辈分我们早已经攀不上亲戚。见面第一眼就对我一通说三道四,是不是不太合适?再者,我如何利用这份契约,与你有半文钱关系?”
嘲讽并未写在脸上,声调与措辞却藏满了轻蔑。朽月君又险些笑出声了。他又伸出手,一把搭在唐赫肩上揽着,将对方尚未表达的表情挂了出来。后者无动于衷,似乎已经懒得同他计较了。
“唐公子时常感到困扰——你们江湖人满口仁义道德,总是束手束脚,令人施展不开。这些牵绊本不该令他烦躁……只要除掉你们。”
纹路诡异的金色光丝在他的面部与手臂蔓延,于指尖绽放出可怖的橙红火光。这只是发生在刹那间的事——有什么快到难以察觉的气劲迎面袭来,霎时,空气被点燃,温度灼热到焰火显出白色,一片比初阳还要刺眼的白光在面前炸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桃木剑尚未出鞘,扇面来不及展开,伞也没有充裕的时间被举起来。
他们只是本能地捂住脸,不去看那过分刺目的光芒。当白光逐渐黯淡了些,几个人看到,他们面前多了一个轮廓奇异的剪影。
山海的第一反应,猜那是慕琬的天狗,但他很快否决了——相较于她的式神,这个动物……或是妖怪体型更小一些,也没有那样蓬松的毛发。离得不近,看不清它表皮是光滑还是粗糙,亦或是布满细密的绒毛。光是腿,它就有四对,每一支脚都又尖有细,上面还有一对退化的手。它的后背分裂出一排利刺,头上长着一对怪异的角,尾巴分裂成两条,实在辨不出是什么物种。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火光的消逝,它的色彩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连施无弃他们也说不出话——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怪物,但他们知道,这怪物张开的结界救了他们一命。
“这……你……”慕琬张大了嘴,“你是,什、什么时候……”
怪物侧着脸望向她,就像之前自己还是小小一只时一样。
叶月君接近了他们。她试探性地对那黑白色的怪物伸出手,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伸出了小小的、退化的前爪,叶月君握住了它。
“居然是……”
“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但,兴许是由念而生的妖怪。山水草木间的妖怪,都不是这样特别的。”山海问。
“是名为‘寻’的妖怪。说起来十分复杂,是一些分裂阴阳类的法术,在施展时可能会诞生的东西。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很难说。这只……似乎听你们的。”
叶月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她的注意一开始就未放在寻的身上,也不是那两个敌人。
她注视的,是她那位可怜的友人。
“青鬼……”她小声唤着她,“回去吧,现在还……”
沉默到现在的青鬼,僵硬地摇了摇头。她一直都看着两个对手的方向,即使是方才的强光,都不能让她眨一下眼。
糟糕透顶的预感令叶月君浑身都凉透了。
………………………………
第一卷·黄泉十二月 第一百一十五回:碎兵断刃
“是、是你吗?对,一定是,一定是你,不会错的……”她伸出手,喃喃自语。
这次轮到朽月君感到困惑了。顺着青鬼的手指,他看了一眼唐赫,但觉得并不是这个方向。他确认了两次,才指向了自己。
“咦?原来是在说我么。”
几个人都看向青鬼,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施无弃微微张嘴,试探性地问:
“您、您说的所谓恩人,该不会是……”
“一定不会错的,我记得他的脸!”
青鬼颤抖着伸出手,努力解着面具上那条红色的布带。向来沉稳的她竟然慌了神,又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怎么也解不掉这牢牢缠着的布条。她干脆直接摘下了面具,捧在手里。
暴露在阳光下的,是半张溃烂的脸。
几乎所有看到这张脸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它是那样丑陋,凹凸不平,如这起伏的山势一般沟壑纵横。皮肤的颜色是焦黑的,有的地方很薄,看得到青色的血管;有的地方是暗红色,积淤着陈年的血块;还有的地方长着新生的皮,呈现很浅的白色,与一旁的息肉堆积在一起。这些复杂丰富的构造,都簇拥着挤在一个姑娘的半张脸上。而另一半,相较之下简直美得动人,他们先前从没觉得那有多惊为天人的。
唐赫也皱起眉,丝毫不掩盖厌恶的神情。唯有朽月君面如止水,又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双手。
“喔——我想起来了,是你!你还活着呢,真不可思议!不过,的确是活的人模鬼样呢。”
“别说了!”
叶月君厉声呵斥着,尽管她知道这作用微乎其微。在朽月君面前,这样的呼喊起不到任何震慑的作用。她知道这只是徒劳,但比起恳求,这种方式能让受害者体面一些。
大概吧。
青鬼上前了两步,叶月君死死拽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过去。
“我一直在找您……这些年来,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
“别、别问了”叶月君哀劝着,“拜托你,别再问下去。”
青鬼停下脚步,转过头,用那反差极大的面孔毫不掩饰地望着她。
“木染雁来……你知道的,你知道,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但你不告诉我……”
“哎,你也不要怪她嘛”朽月君破天荒地提同僚说起话来,“毕竟她真的为你好呢。”
青鬼有些茫然。
“为我好?可是……当年把我从那恶人手中就下来的,不正是……”
“啊,好像是我没错”朽月君翻翻眼睛想了想,“不过你可别误会……”
紧接着,那令人熟悉的讥讽又爬上了他的嘴角。
“我有说过,我是为了救你吗?”
青鬼那一半表情凝固住了。
“您当然……”
“好了好了,别说了”朽月君向前一步,抬起了一只手,“我觉得你搞错了什么……当年我的确在追捕笑面狼不假,不过你嘛,并不在任务和计划内。”
“可您救了我,这是事实。”
青鬼也跌跌撞撞向前几步,手里捧着那系了红绳的面具。
“这是当年混乱中,我无意扯下的一截衣料,应当是……”
“啊,果然是你没错”朽月君打断了她,“说起来还有些恼人,这衣料可很难补呢,害我费了不少功夫。感谢的话,你还是留在肚子里吧,我从不受无功之禄。当时我并未想着救你……我甚至还在盘算,你究竟能活多久呢。结果……什么嘛,竟然还好好活着呢。”
山麓的风将她的长发吹的凌乱,发丝在那似人非人的面容间交错摆动。青鬼微微张开僵硬的嘴,声音打颤。
“可、可是那恶人的确是遭到报应的。”
“啧,到底要我怎么解释才好”他似乎很困扰,“为民除害从来不是我喜欢的事,若不是与阎罗魔约定所迫,我才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恶人越多越好——你们本性里,一个个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世道啊,也是越乱越好……因为你们就喜欢做些自讨麻烦自食恶果的事。不过要承认,你们的确很顽强。当时我特意等你痛得鬼哭狼嚎,满面鲜血淋漓时才对笑面狼出手,想着不知这样的你还能活多久……虽然的确有在好好活,但这也太无聊了吧!我以为你会对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复仇呢,结果只是蜷缩在阴影里苟且偷生,真失望……“
“别跟他废话——!”
眼见着失去理智的慕琬要冲上去,山海和段岳生左右拉扯住她。她继续尖声喊着:
“什么六道无常,他也是个混账!和他旁边那人一样,都不是东西!你们不配!”
原本以为事不关己只需看戏的唐某人略微皱眉,他抬起手,有些不快地说:
“拉上我可就没意思了。你若是指不配这血脉的力量,我倒是想证明给你,看看到底是谁不配。”
朽月君突然抬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说:
“对付这些货色,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吧?”
“啧。”
唐赫知道,这精明的妖怪要看他到底有几分力量。
朽月君吸了口气,语调依然是那应付差事般的态度,懒散又不正经。
“啊……顺便一提,你身边那个姑娘,倒是有几分胆识。比起你,她倒是更敢爱敢恨,说打就打,睚眦必报——当然,在不清楚自己尽量的情况下,也很愚蠢。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云姓的两个小姑娘,是不是转告了一个小小的任务给你?哎,对,这个表情就对了……那具尸体啊,正是我这位新朋友下手杀的。”
朽月君又一手搭在唐赫肩上。眼见着快拦不住慕琬,施无弃向前挡住她。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同样,身旁那名为寻的怪物也龇牙咧嘴,与山野间凶狠的猛兽无异。
“哟,凶得很呢。唐公子对付得来么?”
“尽管我想反问你是不是在低估我……但我还是要说,你话真的很多。”
“彼此彼此。啊,对了梁、梁丘什么来着?看在我们相识这么久的份上,我也赠你一个小秘密。你们难道就不好奇,青鬼姑娘到底答应了左衽门什么事?”
施无弃忽然回头看向那两人,其他人也将目光挪了过去。左衽门?不是朱桐姑娘代表殁影阁的立场吗?不过他们之间的确有所合作,莫非,其实真是左衽门的委托?
“尸体去哪儿了,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其实啊,哪儿也没去,还好好地躺在芳春院呢。”
慕琬突然松懈了向前冲的力,转而扭头看向青鬼。她知道,自己的确是很容易受到语言蛊惑的人,但同时她也清楚,这次的动摇,绝不是简单的挑唆。
“……此话是真?”山海小心地问她。
青鬼缓缓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段岳生急了,连忙对他们说:
“那我们还不趁现在回去?!别是中了这二人的圈套。姑娘啊,别傻了,他们摆明了和那沧什么的妖精是一伙的。诶,那妖怪呢?”
尽管叶月君仍瞪视着二人,转过头,她仍极力劝着慕琬:
“快回去,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青鬼姑娘,你同他们一起走,告诉他们尸体在哪!”
“可不是!听我一句,可千万别把自己也搭在这儿,赶紧回去找你师姐还来得及!”
“怕是来不及了”唐赫冷冷地打断他们,“殁影阁的佘氿已经趁你们无人看守,带走了那个女人。雇主加了话,死要见尸。”
朽月君揶揄着:
“还不是怀疑你的水平?唉,我还从左衽门手上‘救’过她一命呢,可惜她武艺不精,还是死在了这位公子的刀下。唉,真是人各有命呢。”
唐赫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你们这群人有什么问题?!”段岳生怒喊着。
山海倒是彻底明白了。
不知名的雇主向左衽门下了单,刺杀雪砚谷弟子雁沐雪,由云清盏与云清弦所负责。但朽月君移花接木,特意将她从二人手中放走,却被独行的刺客唐赫所截,诚心要与慕琬等人作对。而朱桐那边放出了多线消息,只让作为友人的云氏姊妹转告青鬼一个委托,让她佯装尸体被盗,以见“恩人”为交换,其他什么也不用管。而在他们慌乱时,又不知与白鹭妖沧羽间有何交易,让他将他们引走,殁影阁的人便趁机窃走尸体,交付左衽门。
又大又乱的一盘棋,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还未等山海琢磨沧羽又是何许人也时,几近疯狂的慕琬挣脱他们的手,如离弦的箭,同时她凌空而起,挥伞时的剑气带起飞沙走石,形成肉眼可见的巨刃劈向二人。他们灵巧地向后翻身,唐赫一步跃至身后极高的山石上,用刀鞘支起身。而朽月君顺势踩上岩壁,化作飞火反冲向了山海的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施无弃瞬间抽出一旁段岳生腰间的刀,与山海的木剑一起,一并交错挡在朽月君的面前。
朽月君伸出双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将交叉的刀剑向两边推开。桃木剑与他的手心间摩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冒出恶心的浓烟。而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金属的刀身,却不见有丝毫血迹。
他攥紧了手,这把崭新的刀竟就这样被捏碎了。一截刀尖掉在地上,残余的刀身,还有着掌心发力的、扭曲形变的痕迹。
“我、你,我……你他妈——”
段岳生气得不知道该先骂谁。
“寻”挥舞起有力的尾巴,分叉的尾毛竟然锐化成锋利的刃,瞬间劈断了朽月君还攥着一些金属的手指。几根指头悉数掉落,切口平齐。但落在地上的肢体纷纷化作了花瓣,他的手上冒出一团火焰,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紧接着,一支利箭穿透了同一只手的手背。
朽月君咬紧牙,回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叶月君。
“你知道么”他说,“你真是妖怪的耻辱——你就是个叛徒。”
“我是人。”叶月君以毫不客气的语气回敬。
“听听,真可笑!”
穿透他手背的箭从连接处开始燃烧,他用另一只手拔掉了它。利落地横臂挡下施无弃的一记追击,他继续嘲笑着说:
“你以为你换了一身凡骨你就能改变妖怪的出身?你这不伦不类的怪物,做梦!”
………………………………
第一卷·黄泉十二月 第一百一十六回:碎玉零玑
始作俑者仍高高在上。
“真没意思,对吧?无聊透顶的一群庸人罢了。”
“是啊。”
“那你想要怎么办呢?打算浪费一点时间吗?”
“无所谓。我只觉得再纠缠下去,那半妖一定逃之夭夭了。”
朽月君微微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啊,也不能太便宜了他们……稍微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于我个人,也想开开眼界。”
“主要是你想看热闹吧。”
“哎呀,别戳穿我嘛。”
仿佛事不关己般的清闲。
山海还想拉住慕琬,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但她突然泄了气似的,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没有做。
施无弃能理解。
没有一个善人会喜欢其他善人们为自己送命的。善人,或说人——人很难承认,自己的实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尽管在大多数时候,事实如此。
慕琬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施无弃与叶月君对视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别慌,对付他们我还有点底气。一会叶月君掩护我,我从……”
“等等!”
山海看向敌人的方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们差点忘了,姓唐的老本行,是阴阳师。
不知从何取出的符咒悬浮在他的面前,扇形排开,上面用朱砂写着看不懂的纹样。离得太远,山海在努力辨识上面的图案。他口中念叨着他们听不清的咒语,手中的刀被竖在面前,上面穿透了一张单独的符。
那些图案很熟悉。
施无弃紧盯着他的唇,试图读出些许口型。
人心皆散乱,一念便纯真。
欲求无上道,大众转天尊。
唐赫一抖横刀,符咒一分为二,空中的那些字符都发出奇异的寒光来。
“退后!”山海率先喊道。
——天劫·雷神咒。
为时已晚。顷刻间风起云涌,压城黑云拢作一团,方才晴朗的天空即刻变得阴霾,金色的电流在密集的云间窜动,如蛇如龙。
轰雷天降,穿云裂石。
陷入黑暗的地域重新被雷光点亮,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骇人的天雷竖直而下,势不可挡。雷电击打在那一点上,破碎四散的电纹张牙舞爪,将二人的脸映得阴森。
“走了。”
“咦,不去追那个泷什么了吗?”
“那点钱不够买符纸的。”
天雷涌动之时,远处的三个人同时看向那边。极月君毫不犹豫,在瞬间决定放弃了沧羽和泷邈,头也不回便奔着雷电的源头去了。
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你还小,别信那群人的鬼话”沧羽攥紧了弟弟的手腕,“随我走吧,我们回家。”
“家?”
泷邈甩开了他的手,露出诡异的表情。
“我没有家了。”
“……你听我说”沧羽的语气柔和下来,“我的年龄,按照人类的算法,当你爷爷都不算老。你我是真正的兄弟——比起你杀了的那群人来说。只不过,我们的娘亲是不一样的。我们爹爹是白鹭妖,我额娘是姑获鸟。但你不一样,你的娘亲是泷家那个女人……”
接着,他的面色阴沉了些:“那么,你把她杀了吗?”
泷邈摇了摇头。
“她不在。但就算她在,我也不会……”
“那可不行”沧羽打断他,“你怎么能对人类心存眷恋?我的爹娘都让人给杀了,你可不能……”
“和我有什么关系?”泷邈反问,“你口中的那个爹,他见也不曾见过我。你若没有骗我,这些年来他对我不管不管,泷家倒还给一口饭吃。我是清楚了,你要真是为我好,可别是你娘影响你的。”
沧羽睁大了眼睛。
“小孩子难道不可爱吗?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孩子呢。唔,人类之中的幼崽倒是有几分可爱,可一旦长大就变坏了。爹……他是有苦衷的,他再也回不到那里去了,只听说他又有了一个儿子。他总念叨着你,临终前还抓着我的手,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你。”
“……那又如何”泷邈皱着眉甩开他的手,“与我无关,我要回城里去。”
“不行!你走了,我可只剩一个人了。啧……我算是明白了,你对人的念想,该不会也是因为你娘亲害的。你可别逼我,让我去断了你的念想。”
“你敢?!”
一瞬间,泷邈的脸上浮现出裂纹般的绒毛,虎牙更尖了些。他感到肩胛骨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清醒了些。他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压制住那股奇异的力量。
沧羽举起扇子,微微眯起了眼。
“我听无乐城传言,泷家说你是领养的,你不该知道你娘亲。兴许她平时总照顾你,让你有了依恋,得知真相时才很快接受了吧?”
泷邈的嘴唇微微颤动,随即,他缓缓点了点头。
“她也一直吃着苦,在府上抬不起头。”
“唉,一个大小姐的身子,怎么就沦为丫鬟的命呢?既然泷府说话算数的都死的差不多了,你随我走便是,不会再有人难为剩下的人了。我们回去找办法,让你脱去半身凡体,成为真正的妖怪……你会像我、像爹爹一样的,会比爹还强!”
沧羽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某种灵动又纯粹的光,这让泷邈很难不去相信对方的诚意。只是,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不是说任何时候,对失落者伸出的手,都是能被攥住的。现在的泷邈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而且他承认,他娘亲对他很好,连馒头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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